黑戶，複雜中國的複雜現實

　　無戶人員登記落戶的主體是人,而凡事只要涉及人就會複雜,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具體問題具體解決

　　有人說,新中國成立近70年來,一直實行著最嚴格的戶籍制度。這話乍聽上去挺有道理,但細思之下就會發現,我們的戶籍制度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嚴格,戶籍管理的漏洞隨時都可能暴露出來。2013年轟動全國的「房姐」事件,觸發了一人多戶問題的導火索,隨後,公安部通過全國聯網一共註銷了79萬人的重複戶口。而今年,隨著國家全面放開二胎政策,媒體又開始炮轟黑戶問題。

　　11月21日,公安部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十七次擴大會議研究了兩個問題:一個是反恐,另一個就是無戶人員登記戶口問題。根據第六次人口普查結果,我國大約有1300多萬無戶人員,也就是人們說的「黑戶」,但也有專家估計實際黑戶人口會多於這個數字。即使按照保守的數字,黑戶也佔到了我國實有人口的1%。

　　從法理上講,法律無法保障黑戶憲法規定的公民權利,因為公民首先就是具有一國國籍的人,而出生登記是取得國籍的主要方式。我國《戶口登記條例》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都應當依照本條例的規定履行戶口登記。這也就是說,戶口登記與公民身份直接相關,沒有公民身份,憲法法律規定的一切權利也就無法實現。

　　從社會治理角度講,大量黑戶存在會成為社會治理的盲區。不久前,孟建柱同志在《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一文中提出,建立國家人口基礎信息庫和建立統一社會信用代碼制度和相關實名登記制度。而建立的前提就是人口信息的準確、全面,缺了1%的人口信息,相關管理工作就會存在較大的漏洞,社會治理風險也會相應加大。

　　有人可能會說,對這些無戶人員直接登記落戶就行了。其實問題遠非那麼簡單,黑戶的存在折射出來的是當前複雜中國的複雜現實,解決起來難度很大,需要進行全面梳理,根據不同情況,依法、依規、依政策逐一解決。

　　超生人口是無戶人員中最大的一部分,有統計數字顯示超生人口佔到了無戶人員的六成。於是有媒體提出,借全面放開二胎之機,徹底解決計生黑戶問題。這是一個良好的願望,但事實未必會如人所願。首先全面放開二胎,並不意味著全面放開計劃生育,十三五規劃建議中放開二胎的前提是「堅持計劃生育基本國策」。事實上,相當一部分黑戶並不是二胎,而是三胎、四胎,甚至更多胎,所以放開二胎與解決黑戶問題之間還有很大的距離。另一方面,十三五規劃建議雖然提出全面放開二胎,但這只是停留在政策的層面上,與現行的法律法規還會有一定的衝突,解決政策與法律的衝突需要時間,也需要立法機關的魄力,而這些都不是公安機關一家說了算的事,必須統籌考慮,協同推進。

　　除超生人口之外,還有一部分無戶人口來自棄嬰、流浪兒童、被拐賣兒童。這部分人的情況就更加複雜,需要戶籍管理人員逐一排查,區別對待,否則很容易出現錯登、誤登、重複登等問題,而這需要進行大量細緻而艱苦的工作。

　　以上兩類還屬比較常見的黑戶,還有一部分無戶人員外界可能不大了解,但又確實存在,那就是在邊境地區,或少數民族地區,由境外流入的無戶人員。在一些邊境地區,所謂的「外國人」與中國人之間沒有嚴格的區別,他們可能與中國境內的少數民族本來就是同一個民族,甚至還有親戚關係,由於種種原因,他們從境外流入,長期生活在國內,已成為事實意義上的中國人,但卻沒有戶籍,從而成為人口管理難題。比如雲南地區就有一部分果敢人,他們本來是中國人,整族遷出後,又因為緬甸當地戰亂而整族遷回,因為生活在偏遠地區,所以始終也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和相應的管理。而這些無戶人員的落戶問題可能就更加複雜了。

　　相信無戶人員的情況還不止以上幾種,其複雜程度也會超出人們的想像。無戶人員登記落戶的主體是人,而凡事只要涉及人就會複雜,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具體問題具體解決。面對複雜中國的複雜現實,既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又要有迎難而上的信心,更要有理清亂麻的耐心,否則我們永遠只能看到難題而看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