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崩盤
2011年,當希臘風雨飄搖,溫州商人跑路如火如荼的時候,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我的那句話:「歐洲不該救,溫州不必救,救鄂爾多斯吧。」
但是,當鄂爾多斯近80%的在建樓盤處於停工狀態,樓市崩盤幾成定局的情況下,雖然符合基本的邏輯,但我還是認為這個結果來得有點快,甚至給很多鄂爾多斯的炒樓者連幻想的時間都沒有留下。而這種財富迅速幻滅和變臉的根源,仍然在於樓市和煤炭繁榮破滅之後,高利貸槓桿斷裂所引發的金融災難。
鄂爾多斯是一個典型的靠煤炭這種單一的資源富起來的城市,在煤炭產業的黃金十年,鄂爾多斯人經歷了令人咋舌的財富快速積累的過程。大規模的城市拆遷和地下煤層,讓這個中國內蒙並不起眼的城市人均GDP一舉超過了香港。然而,這種資源帶來的暴富過程與產業結構的變遷以及財富的投資途徑卻是脫節的。人均GDP遠超國內所有發達城市的鄂爾多斯市,投資對GDP的拉動達到了70%,第三產業的比重不到30%,財富像歐洲一樣積累,但產業像非洲一樣的欠發達。在產業,特別是中小企業和金融業欠發達的情況下,累積的財富大多進入到當地的房地產領域。用一句話概括這一過程,即是將地下的煤轉變為財富,然後存入地上的存錢罐——那些永遠也不開燈的房子。而開發房地產的資金來源,80%依賴的不是銀行信貸資金,而是當地極其活躍的民間借貸市場。一般城市銀行的信貸總額為當地上一年GDP的130%,但鄂爾多斯2010年末全市金融機構各項貸款餘額只有同期GDP的50%。
這樣,鄂爾多斯的財富路徑就很清楚了:地下的煤礦不斷製造出財富,財富在沒有出口的情況下撲向了樓市,引發了樓市虛幻的繁榮,而這種繁榮反過來又推動資本對煤礦和樓市的炒作,引發了民間高利貸的膨脹。根據之前鄂爾多斯官方調研的數據,目前該市民間借貸資金的規模應在1000億元以上,利率為月息2分-3分(2%-3%)之間。根據當地一些企業和媒體人士的保守估計,民間借貸的規模應該在2000億元以上,而最高的年利息在60%以上。民間借貸與房地產之間就形成了泡沫和風險的互動。這幾年,在鄂爾多斯的東盛區和康巴什,到處可見正在建設中的成片樓房。2011年,鄂爾多斯房地產計劃新開工面積達1300萬平米,施工總量達2300萬平米,完成投資450億元,計劃銷售商品住宅面積達1200萬平米。這對於一個總人口僅有160萬的城市而言,這樣的建設速度和規模意味著,在外來移民比例並不大的情況下,當地人將至少擁有人均10套以上的房子,而這些房子又是以高息的民間借貸支撐的,一旦房地產泡沫破滅,風險的多米諾骨牌將砸倒遊戲的所有參與者。
很顯然,這是一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財富遊戲。一旦煤價下跌,或者樓市蕭條,炒礦和炒樓的民間借貸將立即面臨資金鏈的斷裂,而今年以來,煤炭價格的暴跌和房地產的調控,給了海市蜃樓般的鄂爾多斯的煤炭、樓市和民間借貸以最慘重的打擊。特別是,鄂爾多斯的民間借貸,由於缺乏江浙一帶民間資本的金融和信用文化,民間借貸的信用風險無處不在,借貸者之間守信的潛規則並沒有成為大家公認的生存邏輯。加上產業結構本身,特別是主流的金融業的落後,從而使得鄂爾多斯的民間借貸的賭博意味更濃。如果說鄂爾多斯的人均GDP已經達到發達國家的水準的話,不客氣地說,其金融業仍然處於草原放牧的最不發達狀態。這正是我2010年為什麼一直強調說,鄂爾多斯的民間借貸的風險遠高於溫州的主要原因。
鄂爾多斯人有一個夢,就是夢想真的有一天成為香港一樣的現代都市。然而,從人類歷史上大國崛起的邏輯看,沒有任何一個城市,在金融業欠發達的情況下,成功實現從落後地區向現代都市的嬗變。這個邏輯,同樣可以放到鄂爾多斯身上,對於鄂爾多斯而言,產業結構的滯後和金融業的短缺,已經成為當地經濟社會實現飛躍的最大障礙,人均GDP超過香港並未給其帶來應有的尊重。對於鄂爾多斯而言,今天樓市崩盤,煤礦炒作的終結,可以讓這個城市暫時放下趕超香港的夢想,放棄輕浮和狂傲,給這個城市更多的厚重一點的思考。任何一個國際大都市,不是靠炒樓,炒礦,玩高利貸玩出來的。今天鄂爾多斯面臨的困境,不過是一個正常的財富遊戲破滅的正常邏輯而已,但對於年少輕狂的鄂爾多斯而言,除了樓市崩盤的災難教訓深刻,除了千絲萬縷的民間借貸急待梳理,更重要的是,如何讓一個城市的內涵更加厚重,文化更有底蘊,而不是在財富的暴漲下失去了理智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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