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評《三國》第46-48回

周瑜決意斬孔明

卻說魯肅領了周瑜言語，徑來舟中相探孔明。孔明接入小舟對坐。肅曰：「連日措辦軍務，有失聽教。」孔明曰：「便是亮亦未與都督賀喜。」（出言唐突,令人不解。）肅曰：「何喜？」（魯肅感到奇怪：喜從何來？）孔明曰：「公瑾使先生來探亮知也不知，便是這件事可賀喜耳。」（沒等你開口，我先替你把蓋子揭開來。）談得魯肅失色問曰：「先生何由知之？」（魯肅大驚失色，更加感到奇怪：您怎麼知道的？）孔明曰：「這條計只好弄蔣干。（這種計謀只能愚弄蔣干那個傻呼呼的書獃子，要想瞞我？沒門兒！）曹操雖被一時瞞過，必然便省悟，只是不肯認錯耳。（精明的曹操只是一時氣糊塗了，他很快就會醒悟過來，但他不好意思認錯。——諸葛亮「梭子兩頭尖」，一頭看透了周瑜，一頭看透了曹操。）

孔明：只能暫時瞞過曹操

今蔡、張兩人既死，江東無患矣，如何不賀喜！（死了兩個厲害的水戰對手，令江東從此無憂，能不向你們賀喜？）吾聞曹操換毛玠、于禁為水軍都督，則這兩個手裡，好歹送了水軍性命。（曹操換上兩個水戰外行，呵呵，他們的水軍就要斷送在這兩個外行的手裡了。——點明周瑜此計的巨大作用，所以要賀喜。）」魯肅聽了，開口不得，把些言語支吾了半晌，別孔明而回。（還需要打探嗎？人家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那我是來幹什麼的？我還有什麼可乾的？——老實人無話可說，只好支支吾吾地告別而去。）孔明囑曰：「望子敬在公瑾面前勿言亮先知此事。恐公瑾心懷妒忌，又要尋事害亮。」（我對周瑜的嫉妒脾氣、狹隘性格太了解了，你不要把我的話告訴他；否則他又要找我的麻煩，存心害我！——其實孔明料定，魯肅一定會把他的話搬給周瑜聽。那他為什麼又要這樣交待呢？無非是讓魯肅欠他一筆人情債，以後可以叫魯肅還債，可以藉機利用魯肅、使喚魯肅。）魯肅應諾而去，

孔明：不要告訴周瑜

回見周瑜，把上項事只得實說了。（還是說了。這符合魯肅的性格：老實人肚子里是藏不住事的。）瑜大驚曰：「此人決不可留！吾決意斬之！」（幾次三番，想殺又刀下留人。現在看來，此人太可怕了！非殺不可！——孔明賣弄聰明，惹大禍了！）肅勸曰：「若殺孔明，卻被曹操笑也。」（你殺賢士，不怕曹操笑話？——魯肅從來都是與人為善的，他又在找理由保孔明的性命。）瑜曰：「吾自有公道斬之，教他死而無怨。」（周瑜詭計多端：我自有巧妙而又公道的辦法把他殺了，讓他死，而又使他無話可說。——夠毒辣、夠陰險的！）肅曰：「何以公道斬之？」（魯肅好奇，追根究底地問。）瑜曰：「子敬休問，來日便見。」（這回周瑜對魯肅也保密。用的是什麼辦法？神秘得很嘛！）

周瑜：諸葛此人決不可留！次日，聚眾將於帳下，教請孔明議事。孔明欣然而至。（聰明人膽子大，你叫我來我就來，看你能拿我怎麼的？）坐定，瑜問孔明曰：「即日將與曹軍交戰，水路交兵，當以何兵器為先？」（先用話來引話。）孔明曰：「大江之上，以弓箭為先。」（老老實實地按實際情況回答。）瑜曰：「先生之言，甚合愚意。但今軍中正缺箭用，敢煩先生監造十萬枝箭，以為應敵之具。此系公事，先生幸勿推卻。（藉此機會，交給孔明一個艱巨的任務。）」孔明曰：「都督見委，自當效勞。

周瑜給孔明安排任務

敢問十萬枝箭，何時要用？」（既然是任務，那就請定下完成任務的期限。）瑜曰：「十日之內，可完辦否？」（給十天？時間給得太短了。）孔明曰：「操軍即日將至，若候十日，必誤大事。」（孔明太傻了，還要縮短期限？你沒想想，你完得成嗎？十萬支啊！）瑜曰：「先生料幾日可完辦？」（周瑜心中暗笑：這回你就不聰明了：你想定幾天？）孔明曰：「只消三日，便可拜納十萬枝箭。」（三天？！你瘋了？）瑜曰：「軍中無戲言。」（周瑜聽了，大喜過望：這可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說的！便連忙把軍法也放進去：軍中無戲言，你完不成任務，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軍法從事——斬你！）孔明曰：「怎敢戲都督！願納軍令狀：三日不辦，甘當重罰。（呵呵，孔明自己把頭伸到周瑜的刀下去了，聰明人也做傻事啊！）」

孔明提出三天完成

瑜大喜，喚軍政司當面取了文書，（口說無憑，立字為據。）置酒相待曰：「待軍事畢後，自有酬勞。」（拿什麼酬勞你？嘿嘿，拿我的快刀酬勞你！）

孔明立下生死文書

孔明曰：「今日已不及，來日造起。至第三日，可差五百小軍到江邊搬箭。」（孔明說得輕飄飄的。）飲了數杯，辭去。魯肅曰：「此人莫非詐乎？」（魯肅感到莫名其妙：三天造十萬支箭！怎麼可能？他是不是在騙你？）瑜曰：「他自送死，非我逼他。今明白對眾要了文書，他便兩脅生翅，也飛不去。（周瑜十分有把握：這次孔明是非死不可了，他插翅也難逃！）我只分付軍匠人等，教他故意遲延，凡應用物件，都不與齊備。（我再在中間搞點小動作。）如此，必然誤了日期。（孔明誤期，已是板上釘釘。）那時定罪，有何理說？（那時殺他，理由十足，他將無話可說。）公今可去探他虛實，卻來回報。

周瑜再次派魯肅前去打探孔明

（你不是和孔明玩得挺好嗎？還是你去打探他的底細吧。了解情況後再回來向我彙報。——我挖好了一個坑，引導孔明往坑裡跳。誰知孔明這傢伙性子急，自己「嗵」的一聲就跳到坑裡去了！呵呵，你自己找死，這就怪不得我周瑜了！）

孔明帶船向北岸進發

肅領命來見孔明。孔明曰：「吾曾告子敬，休對公瑾說，他必要害我。不想子敬不肯為我隱諱，今日果然又弄出事來。三日內如何造得十萬箭？子敬只得救我！」（在周瑜面前，你牛皮吹得「咚咚」響，現在又「軟蛋」了？怎麼回事嘛？）

魯肅來見孔明肅曰：「公自取其禍，我如何救得你？」（魯肅束手無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救孔明。）孔明曰：「望子敬借我二十隻船，每船要軍士三十人，船上皆用青布為幔，各束草千餘個，分布兩邊。吾別有妙用。（提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條件。）

孔明向魯肅要東西

第三日包管有十萬枝箭。（又打包票！你怎麼這樣喜歡吹牛？）只不可又教公瑾得知，若彼知之，吾計敗矣。（但你要向周瑜保密。）」肅允諾，卻不解其意，回報周瑜，果然不提起借船之事，（這個肚子里藏不住事的老實人，為什麼這次偏偏又能藏住事呢？呵呵，這次是羅貫中先生一定要他藏住事；如果他再藏不住事，小說就寫不下去了！）只言：「孔明並不用箭竹、翎毛、膠漆等物，自有道理。」（其實已經露出了點端倪。）

這次魯肅隱瞞了

瑜大疑曰：「且看他三日後如何回覆我！」（周瑜既然「大疑」，就應該派人下去了解呀；可是他沒有這樣做。）

卻說魯肅私自撥輕快船二十隻，各船三十餘人，並布幔束草等物，盡皆齊備，候孔明調用。（魯肅夠朋友，按孔明的要求，把他要的人員、物品都給準備齊全了。）

魯肅調撥的人員、物資

第一日卻不見孔明動靜；（白白浪費了一天的時間。）第二日亦只不動。（又浪費了一天。怎麼回事？你找死呀？）至第三日四更時分（後半夜三四點鐘。），孔明密請魯肅到船中。肅問曰：「公召我來何意？」孔明曰：「特請子敬同往取箭。」肅曰：「何處去取？」（取箭？你沒造箭，到哪裡去取箭？）孔明曰：「子敬休問，前去便見。」（搞得神秘兮兮的！難怪魯迅說孔明「多智而近妖」。）

孔明拉魯肅去取箭

遂命將二十隻船，用長索相連，徑望北岸進發。是夜大霧漫天，長江之中，霧氣更甚，對面不相見。（出現了一種特殊的天氣。）孔明促舟前進，果然是好大霧！（船隻冒著大霧出航。）

船隊向北岸進發

前人有篇《大霧垂江賦》曰：

大哉長江！（偉大啊，長江！）西接岷、峨，南控三吳，北帶九河。（西接岷山、峨眉山，南控三吳〖吳郡、吳興、丹陽等地〗大地，北連黃河下游的幾條支流。）匯百川而入海，歷萬古以揚波。（匯合數百條河川流入大海，歷經萬古的年代依然波浪滔滔。）至若龍伯、海若，江妃、水母，長鯨千丈，天蜈九首，鬼怪異類，咸集而有。（龍神、海神、江神、水神，還有千丈的長鯨，九個頭的天蜈，各種鬼怪，許多奇異的動物，都集聚在你這條浩瀚的大江之中。）蓋夫鬼神之所憑依，英雄之所戰守也。（你是鬼神藏身的依託，英雄戰守的險塞啊。）

時也陰陽既亂，昧爽不分。（現在是陰陽交錯、暗明不分的時刻。）訝長空之一色，忽大霧之四屯。（迎來了長空一色，忽然大霧從四面聚合。）雖輿薪而莫睹，惟金鼓之可聞。（即使有一車柴在眼前也不能看清楚，只有金鼓的敲擊聲可以聽見。）初若溟濛，才隱南山之豹；漸而充塞，欲迷北海之鯤。（初始水氣煙霧瀰漫，剛剛隱沒了終南山上的玄豹；漸漸大霧充塞江上，想使北海的鯤也迷失方向。）然後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蒼茫，浩乎無際。（而後霧氣上接高朗的天空，下垂深厚的大地；渺渺乎蒼茫一片，浩浩乎無邊無際。）鯨鯢出水而騰波，蛟龍潛淵而吐氣。（鯨鯢躍出水面而翻波作浪，蛟龍潛入深淵而吐氣噴煙。）又如梅霖收溽，春陰釀寒；溟溟漠漠，浩浩漫漫。（又像梅雨的淅淅瀝瀝，一掃天氣的溽熱，陰濕的春天醞釀著寒氣；幽暗迷茫，浩浩蕩蕩，漫無邊際。）東失柴桑之岸，南無夏口之山。（東邊的柴桑〖古縣名，在今九江市西南面。〗江岸，南面的夏口〖在今漢口與漢陽之間〗群山，都被大霧遮沒了。）戰船千艘，俱沉淪於岩壑；漁舟一葉，驚出沒于波瀾。（戰船千艘，都沉淪於千山萬壑之中；漁舟一葉，驚險地出沒於萬頃波濤之上。）甚則穹昊無光，朝陽失色；返白晝為昏黃，變丹山為水碧。（甚至蒼天無光，朝陽失色；使白天回到了黃昏，變丹山的曦光成為碧水。）雖大禹之智，不能測其淺深；離婁之明，焉能辨乎咫尺？（即使是大禹那樣聰明的人，也不能測出長江的深淺；像離婁那樣的視力極強的人，怎能看清咫尺之間的東西？）

於是馮夷息浪，屏翳收功；魚鱉遁跡，鳥獸潛蹤。(於是，河伯不敢興風作浪，風師、雨神也收斂了它的威風；魚鱉逃得無影無蹤，鳥獸也躲藏起來。)隔斷蓬萊之島，暗圍閶闔之宮。（隔斷了蓬萊等幾個仙島，上天的宮門也被暗霧包圍。）恍惚奔騰，如驟雨之將至；紛紜雜沓，若寒雲之欲同。（水氣恍惚奔騰，好像大雨就要來臨；大霧紛紜雜沓，似乎寒冷的雲正從四面會合。）乃能中隱毒蛇，因之而為瘴癘；內藏妖魅，憑之而為禍害。（於是毒蛇隱匿其中，乘機噴吐毒氣；妖魅躲藏其內，憑藉大霧禍害人們。）降疾厄於人間，起風塵於塞外。（降疾病、災難於人間，塞外的狂風颳起漫天塵土。）小民遇之夭傷，大人觀之感慨。（老百姓遇見它慘遭傷亡，高官看見它感慨不已。）蓋將返元氣於洪荒，混天地為大塊。（這大概是要將太古時代的生命力返回當代，使天地都統一到大自然中來吧！）

草船借箭

當夜五更時候，船已近曹操水寨。(此時天已蒙蒙亮，濃霧中可以看到船的模糊身影，但看不出是什麼船。)孔明教把船隻頭西尾東，一帶擺開，就船上擂鼓吶喊。(擺出大舉進攻的聲勢，故意驚動曹軍。)

船上軍士擊鼓吶喊

魯肅驚曰：「倘曹兵齊出，如之奈何？」（把魯肅給嚇壞了：船上又沒有武裝的士兵，如果曹操的戰船一齊出動，怎麼辦？）

魯肅大驚

孔明笑曰：「吾料曹操於重霧中必不敢出。吾等只顧酌酒取樂，待霧散便回。」（孔明十分有把握的樣子，勸魯肅不必擔心：「曹軍在重霧中不敢出擊，我們只管飲酒取樂。」魯肅沒法，只得一面飲酒，一面提心弔膽，酒喝到嘴裡都不知道是什麼味兒。）

孔明要魯肅安心飲酒卻說曹寨中，聽得擂鼓吶喊，毛玠、于禁二人慌忙飛報曹操。操傳令曰：「重霧迷江，彼軍忽至，必有埋伏，切不可輕動。（果然如孔明所料，曹操的戰船不敢貿然衝進大霧之中。）可撥水軍弓弩手亂箭射之。（兵多將廣、實力雄厚的曹操有的是箭，就下令放箭，以阻擋東吳水軍的進攻。）」

曹操下令放箭

又差人往旱寨內喚張遼、徐晃各帶弓弩軍三千，火速到江邊助射。比及號令到來，毛玠、于禁怕南軍搶入水寨，已差弓弩手在寨前放箭；少頃，旱寨內弓弩手亦到，約一萬餘人，盡皆向江中放箭：箭如雨發。（一萬餘弓弩手，如果每人放箭20支，也要放出二十餘萬支箭。）

萬箭射向草船

孔明教把船吊回，頭東尾西，逼近水寨受箭，一面擂鼓吶喊。（鼓聲越急，喊聲越響，射出的箭就會越多。）待至日高霧散，孔明令收船急回。（霧一散，就要露馬腳：那不是戰船啊！所以要趕快撤離。）二十隻船兩邊束草上，排滿箭枝。（呵呵，變成了刺蝟船啦！）孔明令各船上軍士齊聲叫曰：「謝丞相箭！」（戰場上也「玩」起了幽默、風趣和嘲弄！）

謝丞相箭

比及曹軍寨內報知曹操時，這裡船輕水急，已放回二十餘里，追之不及。（古代的木帆戰船，要追上二十里外的輕舟快船，已不可能。）曹操懊悔不已。（又叫江東給「玩」了一把，當然惱火，自是懊悔不已！）

卻說孔明回船謂魯肅曰：「每船上箭約五六千矣。不費江東半分之力，已得十萬餘箭。明日即將來射曹軍，卻不甚便！」（孔明得意洋洋：明天要拿曹操的箭去射曹軍了，不大方便啊，有點不好意思。——嘿嘿，孔明腦子活，該著他說風涼話了。）肅曰：「先生真神人也！何以知今日如此大霧？」（是呀，你怎麼會知道今天一定會起大霧呢？）孔明曰：「為將而不通天文，不識地利，不知奇門，不曉陰陽，不看陣圖，不明兵勢，是庸才也。（又吹起來了！可是沒說的，人家勝了，有資格吹！）亮於三日前已算定今日有大霧，因此敢任三日之限。（你瞧瞧，我的天文學知識，怎麼樣？還行嗎？）公瑾教我十日完辦，工匠料物，都不應手，將這一件風流罪過，明白要殺我。（周瑜搞的小動作，我心裡雪亮，他是存心找茬子要殺我。）我命繫於天，公瑾焉能害我哉！」（呵呵，人算不如天算，我的性命系在老天爺手上，老天爺不讓我死，你周瑜能害死我嗎？）

孔明向魯肅亮底

魯肅拜服。（把個老實人魯肅佩服得五體投地！）

船到岸時，周瑜已差五百軍在江邊等候搬箭。孔明教於船上取之，可得十餘萬枝，都搬入中軍帳交納。（超額完成了任務！）

超額完成任務

魯肅入見周瑜，備說孔明取箭之事。瑜大驚，慨然嘆曰：「孔明神機妙算，吾不如也！」（連心高氣傲的周瑜也不得不服輸：周瑜什麼時候說過「我不如人」的話？）

周瑜也佩服

後人有詩讚曰：

一天濃霧滿長江，遠近難分水渺茫。（滿天的大霧布滿長江，遠遠近近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只能看見浩瀚的江面上渺渺茫茫一大片。）

驟雨飛蝗來戰艦，孔明今日伏周郎。（忽然間，箭矢如暴風驟雨，似密集飛蝗，紛紛揚揚地向戰船射來……孔明的本領神奇啊，連高傲的周郎也不得不嘆服。）

英雄所見略同少頃，孔明入寨見周瑜。瑜下帳迎之，（統帥親自下帳迎接，恭敬有加！）稱羨曰：「先生神算，使人敬服。」（這大概是發自內心的佩服。）孔明曰：「詭譎小計，何足為奇。」（謙虛、客氣一番。）瑜邀孔明入帳共飲。

周瑜設宴為孔明慶功

瑜曰：「昨吾主遣使來催督進軍，（談及正事。）瑜未有奇計，願先生教我。（周瑜也很謙虛、客氣，垂下高傲的頭向孔明請教。）」

周瑜向孔明求計

孔明曰：「亮乃碌碌庸才，安有妙計？（你謙虛，我更謙虛。）」瑜曰：「某昨觀曹操水寨，極是嚴整有法，非等閑可攻。思得一計，不知可否。先生幸為我一決之。（議大事，問大計。）」孔明曰：「都督且休言。各自寫於手內，看同也不同。（呵呵，想得出來的花樣，好玩嗎？其實這樣也好，大家都說真話，免得跟風，什麼「正合吾意」等等。）」瑜大喜，教取筆硯來，先自暗寫了，卻送與孔明；孔明亦暗寫了。（轉了幾個彎子，娓娓道來，終於使兩人的想法交叉，形成一種有趣的計謀交流。）

兩個移近坐榻，各出掌中之字，互相觀看，皆大笑。原來周瑜掌中字，乃一「火」字；孔明掌中，亦一「火」字。（都是天才，英雄所見略同。）

瑜曰：「既我兩人所見相同，更無疑矣。幸勿漏泄。」（這當然是最高機密。）孔明曰：「兩家公事，豈有漏泄之理。吾料曹操雖兩番經我這條計，然必不為備。今都督盡行之可也。」（孔明大力支持，認為情況發生變化了，曹操會重陷覆轍。）飲罷分散，諸將皆不知其事。（重大的戰略措施，絕對保密。）

卻說曹操平白折了十五六萬箭，心中氣悶。（此次出師，連連失利，曹操氣得胸悶。）荀攸進計曰：「江東有周瑜、諸葛亮二人用計，急切難破。可差人去東吳詐降，為姦細內應，以通消息，方可圖也。」（周瑜、諸葛亮這兩個人太厲害了，需要派人打進江東去刺探他們的情報。）操曰：「此言正合吾意。汝料軍中誰可行此計？」（這樣的人難找啊！）攸曰：「蔡瑁被誅，蔡氏宗族，皆在軍中。瑁之族弟蔡中、蔡和現為副將。丞相可以恩結之，差往詐降東吳，必不見疑。」（荀攸認為，他們的族兄被曹操殺了，派他們去，東吳方面會比較容易接受。）操從之，當夜密喚二人入帳囑付曰：「汝二人可引些少軍士，去東吳詐降。但有動靜，使人密報，事成之後，重加封賞。休懷二心！」（要人家去賣命，就得要給點甜頭；也要嚴厲警告：不得叛變！）二人曰：「吾等妻子俱在荊州，安敢懷二心，丞相勿疑。（這既是曹操手中的把柄，也是曹操行事的漏洞。）某二人必取周瑜、諸葛亮之首，獻於麾下。（有這麼簡單？恐怕是盲目樂觀吧！）」操厚賞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次日，二人帶五百軍士，駕船數只，順風望著南岸來。

且說周瑜正理會進兵之事，忽報江北有船來到江口，稱是蔡瑁之弟蔡和、蔡中，特來投降。（族兄被殺，族弟投降，符合常理。）

瑜喚入。二人哭拜曰：「吾兄無罪，被操賊所殺。吾二人慾報兄仇，特來投降。望賜收錄，願為前部。」（言之有理。）瑜大喜，重賞二人，（兩邊領重賞，拿了上家拿下家，這個買賣賺大錢，幹得。）

即命與甘寧引軍為前部。（好像周瑜對二人很是重用。）二人拜謝，以為中計。（咱倆「玩」周瑜也不費力嘛！）瑜密喚甘寧分付曰：「此二人不帶家小，非真投降，乃曹操使來為姦細者。（果然是那個「漏洞」出了問題。）吾今欲將計就計，教他通報消息。（你用計，我就用你的計「玩」計中計。）汝可殷勤相待，就裡提防。（要表面信任，暗中提防。）至出兵之日，先要殺他兩個祭旗。（狠！！！）汝切須小心，不可有誤。」

甘寧領命而去。（甘寧也是投降過來的，經過幾次激烈的戰鬥考驗後，獲得了周瑜的充分信任。——現在已是雙方用計，且看後面還會玩出什麼花樣來……）

魯肅入見周瑜曰：「蔡中、蔡和之降，多應是詐，不可收用。」（魯肅是個好心人，時時處處為周瑜作想，替他拾遺、撿漏、補缺。）瑜叱曰：「彼因曹操殺其兄，欲報仇而來降，何詐之有！你若如此多疑，安能容天下之士乎！」（周瑜心裡想：你這人太老實了！接受以前的教訓，有些真話不能對你說。）

肅默然而退，乃往告孔明。（老實人懷著一肚子委屈，去向孔明訴苦。）孔明笑而不言。（孔明的表情，令人莫測高深。）肅曰：「孔明何故哂笑？」（魯肅大惑不解：這有什麼好笑的？）孔明曰：「吾笑子敬不識公瑾用計耳。大江隔遠，細作極難往來。操使蔡中、蔡和詐降，刺探我軍中事，公瑾將計就計，正要他通報消息。兵不厭詐，公瑾之謀是也。」（呀，厲害，孔明人在帳中坐，卻能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對人對事看得透徹，能看進人的骨頭裡去！）

肅方才省悟。（呵呵，老實人呀，又被人「忽悠」了吧？多向孔明學幾招嘛！）

卻說周瑜夜坐帳中，忽見黃蓋潛入中軍來見周瑜。瑜問曰：「公覆夜至，必有良謀見教？」（一員老將，忽然夜晚一個人悄悄溜進統帥的帳中，肯定是有要事稟報。）蓋曰：「彼眾我寡，不宜久持，何不用火攻之？」（周瑜吃了一驚！）瑜曰：「誰教公獻此計？」（一介武夫，怎麼會想到這個主意？是不是有人泄露了機密？）蓋曰：「某出自己意，非他人之所教也。」

（既然不是泄密，周瑜也就放心了。）瑜曰：「吾正欲如此，故留蔡中、蔡和詐降之人，以通消息；但恨無一人為我行詐降計耳。」（他曹操「玩」詐降，我也想這樣回他一手。）蓋曰：「某願行此計。」（元老級將軍，半輩子出生入死，屢建奇功；老了，不好好享福，還要去上刀山、下火海！）瑜曰：「不受些苦，彼如何肯信？」（我要實施的是苦肉計，你年紀大了，受得了皮肉之苦嗎？）蓋曰：「某受孫氏厚恩，雖肝腦塗地，亦無怨悔。」（耿耿忠心：肝腦塗地都願意，還怕皮肉之苦？）

黃蓋自願吃苦

瑜拜而謝之曰：「君若肯行此苦肉計，則江東之萬幸也。」（鐵石心腸的周瑜也深受感動！）蓋曰：「某死亦無怨。」（面對極大的風險，決心以死相報！）遂謝而出。

次日，周瑜鳴鼓大會諸將於帳下。孔明亦在座。周瑜曰：「操引百萬之眾，連絡三百餘里，非一日可破。今令諸將各領三個月糧草，準備禦敵。」言未訖，黃蓋進曰：「莫說三個月，便支三十個月糧草，也不濟事！若是這個月破的，便破；若是這個月破不的，只可依張子布之言，棄甲倒戈，北面而降之耳！」

（面臨強敵，大戰前夕，統帥在大帳之中調兵遣將，準備破敵。這種關鍵時刻，焉能由你胡言亂語？——其實黃蓋是在討打。）周瑜勃然變色，大怒曰：「吾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敢有再言降者必斬。（軍法是劍！軍令如山！）今兩軍相敵之際，汝敢出此言，慢我軍心，不斬汝首，難以服眾！（你違犯軍法，合當斬首！）」喝左右將黃蓋斬訖報來。（軍法面前人人平等！）黃蓋亦怒曰：「吾自隨破虜將軍，縱橫東南，已歷三世，那有你來？（老子南征北戰的時候，你在哪裡？）」

瑜大怒，喝令速斬。（作出氣急敗壞之狀。）甘寧進前告曰：「公覆乃東吳舊臣。（老資格啊！）望寬恕之。」

甘寧求情

瑜喝曰：「汝何敢多言，亂吾法度！」先叱左右將甘寧亂棒打出。（誰說情打誰！——甘寧跟著倒霉。）

眾官皆跪告曰：「黃蓋罪固當誅，但于軍不利。望都督寬恕，權且記罪。破曹之後，斬亦未遲。」（老將軍威信高啊，求情的眾官一跪一大片！）瑜怒未息。（年輕的統帥脾氣大著呢！）眾官苦苦告求。

（這麼多官員苦苦哀求，黃蓋能免一死嗎？——呵呵，眾博友心裡都明白：死不了的，他倆是在演戲啊！）

瑜曰：「若不看眾官麵皮，決須斬首！今且免死！」命左右：「拖翻打一百脊杖，以正其罪！」（死罪雖免，活罪難饒！）

重打一百脊杖

眾官又告免。（打不得啊，老將軍年紀大了！）瑜推翻案桌，（不是拍桌子，而是掀翻案桌，年輕統帥的脾氣發大了！）叱退眾官，喝教行杖。（力排眾議，堅決要打！）將黃蓋剝了衣服，拖翻在地，打了五十脊杖。（哇，打了五十杖，老骨頭吃得消嗎？）眾官又復苦苦求免。（不能再打啊，再打要出人命了！）

瑜躍起指蓋曰：「汝敢小覷我耶！且寄下五十棍！再有怠慢，二罪俱罰！」（周瑜也就「借坡下驢」。他也是左右為難啊：要真打，要打得狠，要打得讓曹操相信〖有蔡中、蔡和的四隻眼睛盯著呢！他倆會把情報傳過去的。〗；可又不能把老將軍給打殘了，更不能打死了！）恨聲不絕而入帳中。

（還不忘作出憤憤不平、沒有消氣的樣子。——既然演戲，就要演得像，演得逼真，演得讓蔡中、蔡和看不出「假」來。）

眾官扶起黃蓋，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哇，確實是真打！）

扶歸本寨，昏絕幾次。（不知是真的「昏絕」還是裝的？）動問之人，無不下淚。（人們都同情黃蓋。）魯肅也往看問了，

來至孔明船中，謂孔明曰：「今日公瑾怒責公覆，我等皆是他部下，不敢犯顏苦諫；先生是客，何故袖手旁觀，不發一語？」（你也太不夠「哥兒們」了！）

孔明笑曰：「子敬欺我。」（你在騙我。）肅曰：「肅與先生渡江以來，未嘗一事相欺。今何出此言？」（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可是一直在幫你。——此話不假，救命都救了好幾回呢！）孔明曰：「子敬豈不知公瑾今日毒打黃公覆，乃其計耶？如何要我勸他？」（呵呵，他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可勸的？——從此民間就有了這樣的一條諺語：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肅方悟。（原來如此！）孔明曰：「不用苦肉計，何能瞞過曹操？今必令黃公覆去詐降，卻教蔡中、蔡和報知其事矣。（孔明冷眼旁觀，洞若觀火。）子敬見公瑾時，切勿言亮先知其事，只說亮也埋怨都督便了。」(這回的交待管用嗎？魯肅熬得住不說出去嗎？)

孔明再次交待魯肅

肅辭去，入帳見周瑜。瑜邀入帳後。肅曰：「今日何故痛責黃公覆？」瑜曰：「諸將怨否？」肅曰：「多有心中不安者。」瑜曰：「孔明之意若何？」（最要緊的就是要問這一句。）肅曰：「他也埋怨都督忒情薄。」（這次到底替孔明保密了。——不保密不行呀，這個周瑜動不動就要殺人，老實人魯肅良心上過不去啊！）瑜笑曰：「今番須瞞過他也。」（得意：這回總算「忽悠」了孔明一回！）

肅曰：「何謂也？」（呵呵，老實人也學會了裝傻：明知故問。）瑜曰：「今日痛打黃蓋，乃計也。吾欲令他詐降，先須用苦肉計瞞過曹操，就中用火攻之，可以取勝。」（周瑜終於如實相告。）肅乃暗思孔明之高見，卻不敢明言。（魯肅心中佩服孔明，嘴上卻不說，老實人也學會「心口不一」了。）

且說黃蓋卧於帳中，諸將皆來動問。蓋不言語，但長吁而已。（不能多說話，人多嘴雜耳朵尖，言多必失。）忽報參謀闞澤來問。蓋令請入卧內，叱退左右。（為何斥退左右？老將軍可能有想法。）闞澤曰：「將軍莫非與都督有仇？」蓋曰：「非也。」澤曰：「然則公之受責，莫非苦肉計乎？」（群眾是真正的英雄，群眾裡面蘊藏著心明眼亮的聰明人。）蓋曰：「何以知之？」澤曰：「某觀公瑾舉動，已料著八九分。」

蓋曰：「某受吳侯三世厚恩，無以為報，故獻此計，以破曹操。吾雖受苦，亦無所恨。吾遍觀軍中，無一人可為心腹者。惟公素有忠義之心，敢以心腹相告。」（看來黃蓋知道此人的人品，早就有心於他。）澤曰：「公之告我，無非要我獻詐降書耳。」（一個「提頭」就能「知尾」的聰明角色。）蓋曰：「實有此意。未知肯否？」（你一猜就准，我也就實言相告。）闞澤欣然領諾。

（毫不猶豫，一口答應！——其實這個活兒也是很危險的：那個年代的諸侯們暴戾成性，草菅人命，稍有一點兒不高興就斬來使，沒等你把話說完，你的腦袋就已經被砍下來了！）正是：勇將輕身思報主，謀臣為國有同心。

第四十七回　闞澤密獻詐降書　龐統巧授連環計（1）

曹操的懷疑目光卻說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人也；家貧好學，與人傭工，嘗借人書來看，看過一遍，更不遺忘；(一個自學成才的窮苦出身者。)口才辨給，少有膽氣。孫權召為參謀，與黃蓋最相善。蓋知其能言有膽，故欲使獻詐降書。（既有膽量，又能言善辯，和黃蓋關係又好，所以黃蓋選他去送詐降書，去對付曹操的懷疑與考察。）澤欣然應諾曰：「大丈夫處世，不能立功建業，不幾與草木同腐乎！（一個胸懷大志，想要建功立業、當大丈夫的人。）公既捐軀報主，澤又何惜微生！」（無論是黃蓋還是闕澤，幹這種事情，都得要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一旦引發了曹操的懷疑，那就只有一個字：斬！）黃蓋滾下床來，拜而謝之。（帶著重傷滾下床來拜謝，古義士之風也！）

黃蓋拜謝

澤曰：「事不可緩，即今便行。」蓋曰：「書已修下了。」（兩個都是雷厲風行、說干就乾的痛快人。）

澤領了書，只就當夜扮作漁翁，駕小舟，望北岸而行。（只能是化好裝偷偷地溜，因為要瞞過自己人的層層崗哨。）是夜寒星滿天。

闕澤駕小舟去曹營

三更時候，早到曹軍水寨。（夜深人靜時出發，半夜到達。）巡江軍士拿住，

被曹兵捉拿

連夜報知曹操。（到了曹軍控制的水域，反倒可以公開身份。）操曰：「莫非是姦細么？」（當然是懷疑在先。）軍士曰：「只一漁翁，自稱是東吳參謀闞澤，有機密事來見。」操便教引將入來。軍士引闞澤至，只見帳上燈燭輝煌，曹操憑几危坐，（場面很氣派，很威武，如果是個膽小的人，精神一緊張，就不能很好地和曹操對話。）問曰：「汝既是東吳參謀，來此何干？」（口氣很不客氣：你來幹什麼？）

曹操很不客氣

澤曰：「人言曹丞相求賢若渴，今觀此問，甚不相合。黃公覆，汝又錯尋思了也！」（不是低聲下氣、哀求苦惱，而是昂然對答，語含批評、諷刺！）

闕澤表示失望

操曰：「吾與東吳旦夕交兵，汝私行到此，如何不問？」（曹操此言也有理。）澤曰：「黃公覆乃東吳三世（歷經孫堅、孫策、孫權三代主公）舊臣，今被周瑜於眾將之前，無端毒打，不勝忿恨。（反叛的主要原因）因欲投降丞相，為報仇之計，特謀之於我。我與公覆，情同骨肉，徑來為獻密書。未知丞相肯容納否？」（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操曰：「書在何處？」闞澤取書呈上。（闕澤的「見面三斧頭」劈得還不錯。）操拆書，就燈下觀看。書略曰：

蓋受孫氏厚恩，本不當懷二心。（表明自己的地位、身份）然以今日事勢論之：用江東六郡之卒，當中國百萬之師，眾寡不敵，海內所共見也。（當前的大勢所趨）東吳將吏，無有智愚，皆知其不可。（引發出人心所向）周瑜小子，偏懷淺戇，自負其能，輒欲以卵敵石；（只有周瑜最頑固，最自大，鼠目寸光，不識時務，我看不起周瑜，他是在自取滅亡！）兼之擅作威福，無罪受刑，有功不賞。（作風又極其惡劣）蓋系舊臣，無端為所摧辱，心實恨之！（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上羞辱、殘害我這個三代老臣！）伏聞丞相誠心待物，虛懷納士，蓋願率眾歸降，以圖建功雪恥。（我不願在周瑜小子手下受罪、受辱，當然就會想到虛懷若谷、廣招天下賢士的曹丞相。）糧草軍仗，隨船獻納。（還說明了投降的方式、方法）泣血拜白，萬勿見疑。

曹操於几案上翻覆將書看了十餘次，（仔細看，看了多遍，反覆琢磨……）

曹操反覆看信

忽然拍案張目大怒曰：「黃蓋用苦肉計，令汝下詐降書，就中取事，卻敢來戲侮我耶！」（作出忽然明白之狀：這是苦肉計！是假投降！——曹操厲害，目光如電，言語如刀，一語擊中闕澤要害。）便教左右推出斬之。（果然就是一個字：斬！）

曹操：推出去，斬！

左右將闞澤簇下。（干這種活兒確實是風險極大！不知闕澤性命如何？——明天再講。）

曹操置酒待闕澤

澤面不改容，仰天大笑。（有沉著、冷靜的性格，有豪放、倜儻的氣質，有置生死於度外的決心，才能在生死關頭顯現出大無畏的精神，以震懾多疑、多謀的曹操。）

闕澤仰天大笑

操教牽回，（回來！回來！）叱曰：「吾已識破奸計，汝何故哂笑？」（你笑什麼？——你不害怕，我倒不急於殺你；你要是個膽小鬼，我就一刀把你給斬了！）澤曰：「吾不笑你。吾笑黃公覆不識人耳。」（跟你無關！我不睬你！——其實是在旁敲側擊地引出話題。）操曰：「何不識人？」（我怎麼不識人？——曹操急於想知道：自己究竟暴露了什麼短處，才惹得別人笑話？）澤曰：「殺便殺，何必多問！」（我偏不說，吊吊你的胃口！）

操曰：「吾自幼熟讀兵書，深知奸偽之道。汝這條計，只好瞞別人，如何瞞得我！」（曹操有著極端的自信、自強、自立心理，即使是向別人求教，也得要先把自己誇上一番，以長自己的志氣。）澤曰：「你且說書中那件事是奸計？」（你要問，就問具體點，問個清楚、明白。）操曰：「我說出你那破綻，教你死而無怨：（依然是自信心十足！）你既是真心獻書投降，如何不明約幾時？你今有何理說？」（提出了一條疑問。）

闞澤聽罷，大笑曰：「虧汝不惶恐，敢自誇熟讀兵書！還不及早收兵回去！倘若交戰，必被周瑜擒矣！無學之輩！可惜吾屈死汝手！」（居然口出狂言，輕視、鄙視、蔑視曹操！天下有幾人敢如此當面譏笑曹操？敢如此放肆？）操曰：「何謂我無學？」（大不敬的話，反而引起了曹操的好奇心理，不禁繼續追問。）澤曰：「汝不識機謀，不明道理，豈非無學？」（先給你帶兩頂大帽子，證明你的確「無學」。）操曰：「你且說我那幾般不是處？」（竟然有人敢這樣說我？！曹操反而興奮起來：你說，你說，我倒要好好聽聽。）澤曰：「汝無待賢之禮，吾何必言！但有死而已。」（我看不起你！你想聽？我就是不說！你要殺就殺！）操曰：「汝若說得有理，我自然敬服。」（曹操喜歡英雄氣概，開始把口氣放軟。）澤曰：「豈不聞背主作竊，不可定期？倘今約定日期，急切下不得手，這裡反來接應，事必泄漏。但可覷便而行，豈可預期相訂乎？汝不明此理，欲屈殺好人，真無學之輩也！」（說得非常有道理。闕澤批評得越厲害，曹操就越受感動，越加佩服！）

闕澤譏笑曹操

操聞言，改容下席而謝曰：「某見事不明，誤犯尊威，幸勿掛懷。」（曹操發現闕澤是個了不起的人才，立即換上笑容，從高高在上的席位上走下來向闕澤賠禮、道歉。）澤曰：「吾與黃公覆，傾心投降，如嬰兒之望父母，豈有詐乎！」（既然你待我以禮，我也就和你說真心話。——當然，這個真心話是要打引號的。）操大喜曰：（立即轉怒為喜）「若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諸人之上。」（曹操認為自己又招來了兩員文武大才。）

曹操下席賠禮

澤曰：「某等非為爵祿而來，實應天順人耳。」（表現了自己的高尚聖潔，不是圖名圖利的小人。）操取酒待之。（從「推出斬首」到「取酒待之」，180度的大轉彎！）

少頃，有人入帳，於操耳邊私語。（又有新的情況？）操曰：「將書來看。」其人以密書呈上。操觀之，顏色頗喜。（曹操喜形於色，顯然是有了什麼好消息。）

曹操面有喜色

闞澤暗思：「此必蔡中、蔡和來報黃蓋受刑消息，操故喜我投降之事為真實也。」（聰明！有頭腦！見微而知著。）操曰：「煩先生再回江東，與黃公覆約定，先通消息過江，吾以兵接應。」（可見曹操對此事已經開始相信了。）澤曰：「某已離江東，不可復還。望丞相別遣機密人去。」（一般人會覺得：信已經送到了，趕快脫離虎口吧！可是闕澤偏不：我不回去了！）操曰：「若他人去，事恐泄漏。」（曹操很相信他了，甚至求他回東吳去替自己辦事。）

曹操反覆勸闕澤回江東

澤再三推辭；（再三「作俏」）良久，乃曰：「若去則不敢久停，便當行矣。（也來個180度的大轉彎：要麼不回去，要麼就馬上回去，在這裡待久了會引起東吳方面的懷疑。——說得在理，這使曹操對他更加相信了。）

操賜以金帛，澤不受。（哼，金銀財寶？我乃高潔之士，視金錢如糞土！——曹操對他又增加了一份崇敬之情！）辭別出營，再駕扁舟，重回江東。（又恢復了一個漁翁的身份。——哇，口若懸河，身手矯健，一個「來去如風」的俠客式文人！）

蔡中、蔡和中計

（闞澤）來見黃蓋，細說前事。蓋曰：「非公能辯，則蓋徒受苦矣。」(沒錯,黃蓋差一點兒白挨打。其實，這兩個人的性子也太急了點，闕澤也差一點兒叫曹操給斬了！如果稍微等一等，再等兩天，估計二蔡的情報送過去了，闕澤再偷渡，豈不減少風險、可收「水到渠成」之妙？)澤曰；「吾今去甘寧寨中，探蔡中、蔡和消息。」蓋曰：「甚善。」

闕澤再見黃蓋

澤至寧寨，寧接入。澤曰：「將軍昨為救黃公覆，被周公瑾所辱，吾甚不平。」（打探甘寧的口氣。）寧笑而不答。（甘寧調皮，不在背後議論領導。）正話間，蔡和、蔡中至。（來得巧。）

發現二蔡來了

澤以目送甘寧，（聰明人會使眼色。）寧會意，（甘寧文武全才，也是個聰明人，立即領會。）乃曰：「周公瑾只自恃其能，全不以我等為念。我今被辱，羞見江左諸人！」說罷，咬牙切齒，拍案大叫。（估計後來周瑜和他也通了氣。）澤乃虛與寧耳邊低語。（玩假的。）寧低頭不言，長嘆數聲。（甘寧裝模作樣地給予配合，引二蔡上鉤。）

「忽悠」二蔡蔡和、蔡中見寧、澤皆有反意，以言挑之曰：「將軍何故煩惱？先生有何不平？」（魚兒開始用嘴碰魚餌了。）澤曰：「吾等腹中之苦，汝豈知耶！」（再把魚餌靠過去點。）蔡和曰：「莫非欲背吳投曹耶？」（這等話豈可貿然說出？夠莽撞的！這說明魚兒已經上鉤了！）

二蔡認為發現了秘密闞澤失色，（佯裝被人看破秘密。）甘寧拔劍而起曰：「吾事已為窺破，不可不殺之以滅口！」（真聰明，一個逼人坦白真相的出色動作！）

甘寧的假動作

蔡和、蔡中慌曰：「二公勿憂。吾亦當以心腹之事相告。」（為避免誤會，需要趕快把心裡深藏的秘密掏出來。）寧曰：「可速言之！」（快說！快說！——言下之意，先聽聽你說些什麼；如果有危險，我還是要殺你們的！）蔡和曰：「吾二人乃曹公使來詐降者。（呵呵，竹筒倒豆子，一個不剩。——這就傻了吧？）二公若有歸順之心，吾當引進。（居然當起了引路人！）」寧曰：「汝言果真？」（你們沒騙我？——裝出投曹心切的樣子。）二人齊聲曰；「安敢相欺！」（紅口白牙，決不說謊！）寧佯喜曰；「若如此，是天賜其便也！」（這員武將也很會演戲啊！）二蔡曰：「黃公覆與將軍被辱之事，吾已報知丞相矣。」（夾縫裡還有一顆特大的豆子，也倒出來了。）澤曰：「吾已為黃公覆獻書丞相，今特來見興霸，相約同降耳。」（我也掏出一個絕密情報。——此事在東吳要保密；對曹操方面，特別是對曹操的情報人員，無須保密。）寧曰：「大丈夫既遇明主，自當傾心相投。」（甘寧把魚鉤伸進了魚兒的肚子里。）於是四人共飲，同論心事。（好呀，我們四個人現在是一個情報組的成員、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二蔡即時寫書，密報曹操，說「甘寧與某同為內應。」（向曹操報功：我們又拉過來一員東吳的大將。）

向曹操報功

闞澤另自修書，遣人密報曹操，書中具言：黃蓋欲來，未得其便；但看船頭插青牙旗而來者，即是也。（為下一步行動「安腳」。——考慮得極其周密。）

卻說曹操連得二書，心中疑惑不定，（曹操到底是老油子，經驗豐富，就像是一條大魚圍著魚餌轉，不肯輕易下嘴。）聚眾謀士商議曰：「江左甘寧，被周瑜所辱，願為內應；黃蓋受責，令闞澤來納降：俱未可深信。（特別的小心、謹慎。）誰敢直入周瑜寨中，探聽實信？（來個「雙保險」：既已派出蔡中、蔡和，再派進去一條線，使兩條情報線能互相印證。——想得美啊！）」蔣干進曰：「某前日空往東吳，未得成功，深懷慚愧。今願捨身再往，務得實信，回報丞相。（呵呵，倒霉鬼還想再立新功！）」

蔣干又自告奮勇

操大喜，即時令蔣幹上船。（上次上了他的當，吃了大虧！這次又派他去？也不知曹操是怎麼想的？）干駕小舟，徑到江南水寨邊，便使人傳報。周瑜聽得干又到，大喜曰：「吾之成功，只在此人身上！」（呵呵，又是他！蔣干好「忽悠」。——又一條魚兒吞鉤來了。）遂囑付魯肅：「請龐士元來，為我如此如此。」（突然冒出來一個龐士元，這裡面一定有名堂。）原來襄陽龐統，字士元，因避亂寓居江東，魯肅曾薦之於周瑜。（龐統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名士。）統未及往見，瑜先使肅問計於統曰：「破曹當用何策？」（周瑜想先試試龐統的本事）統密謂肅曰：「欲破曹兵，須用火攻；（與周瑜、孔明所見相同。）但大江面上，一船著火，余船四散；（這一條，孔明、周瑜怎麼都沒有想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除非獻連環計，教他釘作一處，然後功可成也。（龐統厲害，補充了一條高計。）」肅以告瑜，瑜深服其論，因謂肅曰：「為我行此計者，非龐士元不可。」（想讓龐統去曹營「忽悠」曹操。）肅曰：「只怕曹操姦猾，如何去得？」（魯肅擔心：再派人去「忽悠」曹操？會不會弄巧成拙？）周瑜沉吟未決。（周瑜也感到這個事情棘手！）正尋思沒個機會，忽報蔣干又來。瑜大喜，（哇，執行這個計劃的最佳人選來了！）

周瑜喜聞蔣干來一面分付龐統用計；

吩咐龐統用計

一面坐於帳上，使人請干。（且看絕頂聰明的周瑜如何運籌帷幄，如何借力打力，如何引君入瓮……）

曹操接見鳳雛

干見不來接，心中疑慮，教把船於僻靜岸口纜系，乃入寨見周瑜。（自己做了虧心事：偷信，所以有點忐忑不安。他哪裡知道周瑜內心對他的衷心感謝啊！）

蔣干再見周瑜

瑜作色曰：「子翼何故欺吾太甚？」（呵呵，得了便宜還賣乖！）蔣乾笑曰：「吾想與你乃舊日弟兄，特來吐心腹事，何言相欺也？」（周瑜為何不高興，你不知道？也會裝糊塗啊！）瑜曰：「汝要說我降，除非海枯石爛！前番吾念舊日交情，請你痛飲一醉，留你共榻；你卻盜吾私書，不辭而去，歸報曹操，殺了蔡瑁、張允，致使吾事不成。(明明是你周瑜借刀殺人，卻還能把罪責罩在蔣幹頭上，厲害！)今日無故又來，必不懷好意！吾不看舊日之情，一刀兩段！（政治家的面孔，說變就變！）本待送你過去，爭奈吾一二日間，便要破曹賊；待留你在軍中，又必有泄漏。」（這都是一些浮在面上的東西，可以藉此機會反過來責備蔣干不講同窗信義。其實雙方都不講什麼同窗信義，都在爾虞我詐。）便教左右：「送子翼往西山庵中歇息。待吾破了曹操，那時渡你過江未遲。」（意思是：先把你扣起來。其實是把蔣干送進一個圈套中去。）

蔣干再欲開言，周瑜已入帳後去了。（我說完就走，讓你開不了口。）左右取馬與蔣干乘坐，送到西山背後小庵歇息，撥兩個軍人伏侍。（似乎形同軟禁。）

蔣干被送入西山庵內

干在庵內，心中憂悶，寢食不安。（心裡煩悶：丞相交給的任務怎麼完成呢？）是夜星露滿天，獨步出庵後，（煩悶了就會出去散步。）只聽得讀書之聲。（呵呵，垂下一個直鉤：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蔣干聽到讀書聲

信步尋去，見山岩畔有草屋數椽，內射燈光。干往窺之，只見一人掛劍燈前，誦孫、吳兵書。（什麼人？很有氣派嘛！）干思：「此必異人也。」（很可能是個人物！）叩戶請見。（交個朋友吧。）其人開門出迎，儀錶非俗。（果然儀錶堂堂。）干問姓名，答曰：「姓龐，名統，字士元。」干曰：「莫非鳳雛先生否？」（哇，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鳳雛先生！「伏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啊，一個了不起的人物！）統曰：「然也。」干喜曰：「久聞大名，今何僻居此地？」答曰：「周瑜自恃才高，不能容物，吾故隱居於此。（故意表示出對周瑜的不滿。）公乃何人？（呵呵，還問「何人」？其實你龐統就是專門坐在這裡等蔣干來上鉤的嘛！）」干曰：「吾蔣干也。」

蔣干遇見龐統

統乃邀入草庵，共坐談心。（文人見文人，有著共同的語言。）干曰：「以公之才，何往不利？如肯歸曹，幹當引進。」（二人一見如故，談得知心。蔣干念念不忘為曹操服務，決心為曹操引進這個大人才。）

蔣干動員龐統投曹

統曰：「吾亦欲離江東久矣。公既有引進之心，即今便當一行。如遲則周瑜聞之，必將見害。」（二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立即行動。蔣干也確實害怕周瑜發現後會出手阻攔；他哪裡知道，這一切都是周瑜精心安排的啊！）

於是與干連夜下山，至江邊尋著原來船隻，飛棹投江北。（你也不想一想：兩軍交戰，戒備森嚴，要不是周瑜故意放你，你能走得這麼順利？）

星夜投曹

既至操寨，干先入見，備述前事。操聞鳳雛先生來，親自出帳迎入，（鳳雛的名氣太大了，使得曹操也屈尊親自出來迎接。）分賓主坐定，問曰：「周瑜年幼，恃才欺眾，不用良謀。操久聞先生大名，今得惠顧，乞不吝教誨。」（周瑜幼稚，不識奇才，不用先生；我用，我還要虛心向先生請教呢！）統曰：「某素聞丞相用兵有法，今願一睹軍容。」（一個合情合理的要求。）

曹操與龐統相談甚歡

操教備馬，先邀統同觀旱寨。（要用人家，當然要讓人家了解情況羅。）統與操並馬登高而望。

曹操引龐統觀看旱寨

統曰：「傍山依林，前後顧盼，出入有門，進退曲折，雖孫、吳再生，穰苴復出，亦不過此矣。」（對曹操的軍隊大大地誇讚了一番。從其談吐中可以看出，龐統這個文人對軍事是行家。）操曰：「先生勿得過譽，尚望指教。」（禮賢下士，十分謙恭。）於是又與同觀水寨。（看完旱寨再看水寨，對您先生我無保密可言。）

曹操引龐統觀看水寨

見向南分二十四座門，皆有艨艟戰艦，列為城郭，中藏小船，往來有巷，起伏有序，（展現了雄厚的水上兵力。）統笑曰：「丞相用兵如此，名不虛傳！」（再一次誇讚曹操的軍事才能。）因指江南而言曰：「周郎，周郎！剋期必亡！」（挑曹操喜歡聽的說。——問題是，突然冒出來的龐統是周瑜刻意安進來的一顆釘子，他的到來會對曹操造成什麼樣的影響、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呢？）

操大喜。回寨，請入帳中，置酒共飲，同說兵機。（曹操和龐統也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統高談雄辯，應答如流。（龐統確實是個大才子，高談闊論，才華橫溢！）操深敬服，殷勤相待。（能被曹操敬服而殷勤接待的人，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幾個！）統佯醉曰：「敢問軍中有良醫否？」（什麼意思？）操問何用。統曰：「水軍多疾，須用良醫治之。」

龐統談醫

時操軍因不服水土，俱生嘔吐之疾，多有死者，操正慮此事；忽聞統言，如何不問？（這正是曹操極其關心、深感煩惱的大問題。）統曰：「丞相教練水軍之法甚妙，但可惜不全。」（吞吞吐吐，半隱半露。）操再三請問。（曹操當然是急不可待地請教。）統曰：「某有一策，使大小水軍，並無疾病，安穩成功。」（哦？！還有這麼好的辦法？）

龐統獻計

操大喜，請問妙策。（請講！請講！）統曰：「大江之中，潮生潮落，風浪不息；北兵不慣乘舟，受此顛播，便生疾病。（這話說到了曹操的心坎兒里，他一直在為這個事兒發愁呢！）若以大船小船各皆配搭，或三十為一排，或五十為一排，首尾用鐵環連鎖，上鋪闊板，休言人可渡，馬亦可走矣，乘此而行，任他風浪潮水上下，復何懼哉？」（哇，鳳雛先生真是天才，竟然想出這麼好的辦法來！）曹操下席而謝曰：「非先生良謀，安能破東吳耶！」（曹操高興極了！立即站起來，離開座位，來到龐統身邊，向一介文人、布衣龐統深深地作了一個揖，以示感謝。——呵呵，這可是了不起的榮耀啊！）統曰：「愚淺之見，丞相自裁之。」（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不成熟的意見，大主意還得要靠丞相您自己拿。——我有言在先：個人的膚淺建議，聽不聽由您；您是大丞相，重大決策，責任自負。）

曹操十分欣賞龐統的連環計

操即時傳令，喚軍中鐵匠，連夜打造連環大釘，鎖住船隻。（曹操對龐統的建議非常欣賞，全盤接受，立即採取行動，在全軍付諸實施。）諸軍聞之，俱各喜悅。（北方的弟兄們早已被搖搖晃晃的船隻弄得翻腸倒肚、暈頭轉向，突然感受到這種穩如泰山的船連船，自然是喜出望外，人人稱讚！）後人有詩曰：

赤壁鏖兵用火攻，運籌決策盡皆同。

若非龐統連環計，公瑾安能立大功？

（曹操他們怎麼就都沒想到，一旦東吳用火攻，船都連在一起，逃都逃不掉？這本是龐統向周瑜提的建議，周瑜當時就想派龐統投曹，用這條計策把曹軍戰船鎖住燒；但顧慮到龐統的突然投曹，會引起多疑的曹操的懷疑。正在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時，冤哉枉也的蔣干自投羅網，又來到東吳，周瑜自然是喜出望外！於是安排了一系列的圈套，一環扣一環：見面時先批蔣干一頓——安排蔣干去西山庵中住宿——安排龐統在離庵不遠處夜讀——引誘蔣乾和龐統見面、交談——龐統的才華一定能使蔣幹將龐統引薦給曹操——指示沿途崗哨故意放他們走——龐統見到曹操後就可以在觥籌交錯、談笑風生中獻連環計了……於是，蔣干就在周瑜一系列妙計的驅使下，一步一步地完全按照周瑜的指揮棒走完了全過程。繞這樣一個特大彎子的好處是：可以無言地向曹操表示，不是我龐統突然投向你曹操，是你的謀士誠心誠意把我請過來的，水到渠成，非常合理，非常自然，不會引起曹操的任何懷疑。哈哈，蔣干簡直就是曹操的喪門星，大禍闖了一個又一個，直到把八十三萬大軍燒得精光為止！）

龐統又謂操曰：「某觀江左豪傑，多有怨周瑜者；某憑三寸舌，為丞相說之，使皆來降。周瑜孤立無援，必為丞相所擒。瑜既破，則劉備無所用矣。」（繼續「忽悠」曹操，加強曹操對他的信任感，使曹操堅定不移地相信和推行他的「連環計」；再就是找借口離開曹營，大火燒起來它可不認你是姓曹還是姓龐啊！）操曰：「先生果能成大功，操請奏聞天子，封為三公之列。」（曹操對龐統極其欣賞、信任，要給龐統官封一品！——呵呵，愛才，有時候也會愛失手啊！）統曰：「某非為富貴，但欲救萬民耳。丞相渡江，慎勿殺害。」操曰：「吾替天行道，安忍殺戮人民！」統拜求榜文，以安宗族。操曰：「先生家屬，現居何處？」統曰：「只在江邊。若得此榜，可保全矣。」操命寫榜僉押付統。（勸導曹操安民，因為曹操曾有過屠城的劣跡。曹操接受了龐統的意見，這也算是龐統做過的一件好事。）統拜謝曰：「別後可速進兵，休待周郎知覺。」操然之。（龐統催促曹操及早進兵投入大戰，他擔心曹操夜長夢多。）

龐統提出策反東吳人士，並藉此機會告辭統拜別，至江邊，正欲下船，忽見岸上一人，道袍竹冠，一把扯住統曰：「你好大膽！黃蓋用苦肉計，闞澤下詐降書，你又來獻連環計：只恐燒不盡絕！你們把出這等毒手來，只好瞞曹操，也須瞞我不得！」

有人揭穿龐統等人的計謀

諕得龐統魂飛魄散。（糟糕，龐統等人的所有計謀都被此人識破！不得了啊！這是個什麼人？他怎麼這樣厲害？龐統怎麼辦呢？……明日再講。）正是：莫道東南能制勝，誰雲西北獨無人？

第四十八回　宴長江曹操賦詩　鎖戰船北軍用武

曹操檢閱南下大軍卻說龐統聞言，吃了一驚，急回視其人，原來卻是徐庶。統見是故人，心下方定。（哇，嚇了我一跳，原來是你！）回顧左右無人，乃曰：「你若說破我計，可惜江南八十一州百姓，皆是你送了也！」（龐統用江南八十一州老百姓的安全來堵徐庶的嘴 。）庶笑曰：「此間八十三萬人馬，性命如何？」（徐庶用曹操的八十三萬人馬的性命來反擊龐統。其實徐庶也知道，打起仗來，不是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你活，無憐憫可言，他不過是在和龐統「磨牙」而已！）統曰：「元直真欲破我計耶？」（聽徐庶的口氣，龐統有點擔心。）庶曰：「吾感劉皇叔厚恩，未嘗忘報。曹操送死吾母，吾已說過終身不設一謀，今安肯破兄良策？（你放心，和你開玩笑的。憑我和劉備、曹操兩邊的歷史恩怨，我也絕對不會破壞你的計謀。—— 一提到徐庶的歷史，龐統也就放心了。）只是我亦隨軍在此，兵敗之後，玉石不分，豈能免難？君當教我脫身之術，我即緘口遠避矣。」（可是，你想把我也燒死嗎？你總得教我一個逃生的辦法吧！——是呀，衝天大火燒起來，玉石俱焚！徐庶乃一介書生，手下又沒有軍隊，如何才能逃生？）

徐庶求計

統笑曰：「元直如此高見遠識，諒此有何難哉！」（反過來開徐庶的玩笑：你這麼能幹的人，燒得死你？你肯定會有辦法的！）庶曰：「願先生賜教。」（不、不、不，還是要請先生你指教。）統去徐庶耳邊略說數句。庶大喜，拜謝。（看徐庶那高興樣子，龐統肯定是為他出了一條妙計。）龐統別卻徐庶，下船自回江東。（兩個好朋友，知己知彼，開開玩笑，逗逗樂子，親密無間，談笑中要使曹操的八十三萬人馬灰飛煙滅！）

龐統向徐庶告別且說徐庶當晚密使近人去各寨中暗布謠言。（按照龐統教的計謀開始行動了。）次日，寨中三三五五，交頭接耳而說。（謠言厲害，快速傳播，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曹軍的軍心。）

傳播謠言

早有探事人報知曹操，說：「軍中傳言西涼州韓遂、馬騰謀反，殺奔許都來。」（大軍都集中到長江流域來了，後方空虛，如果後面有人抄老窩，那可不得了呀！）操大驚，急聚眾謀士商議曰：「吾引兵南征，心中所憂者，韓遂、馬騰耳。軍中謠言，雖未辨虛實，然不可不防。」（謠言對精明的曹操也有相當的影響：不管是真是假，事關重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言未畢，徐庶進曰：「庶蒙丞相收錄，恨無寸功報效。請得三千人馬，星夜往散關把住隘口；如有緊急，再行告報。」（一直疏遠曹操的徐庶突然自告奮勇，要去守關把隘，建功立業。）

徐庶請命

操喜曰：「若得元直去，吾無憂矣！散關之上，亦有軍兵，公統領之。目下撥三千馬步軍，命臧霸為先鋒，星夜前去，不可稽遲。」（你來到我曹營後，總是一言不發，現在終於開口了！那好，那好，有你這樣足智多謀的人去守衛，我也就放心了！——曹操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自己力量的壯大，隨著自己威望的提高，徐庶終於轉變了觀點。所以曹操聽到徐庶的請求後，很是高興，便立即批准。）徐庶辭了曹操，與臧霸便行。此便是龐統救徐庶之計。（龐統的這條金蟬脫殼之計實在高明！既使徐庶改善了處境，又得以逃脫大火焚燒之災。）

徐庶脫身

後人有詩曰：

曹操征南日日憂，馬騰韓遂起戈矛。

鳳雛一語教徐庶，正似游魚脫釣鉤。

（鳳雛這人確實厲害，難怪人家說，誰得了他就可以得天下！）

曹操自遣徐庶去後，心中稍安，遂上馬先看沿江旱寨，次看水寨。乘大船一隻於中央，上建帥字旗號，兩傍皆列水寨，船上埋伏弓弩千張。操居於上。（曹操威風凜凜地乘大戰船檢閱水陸大軍。）

曹操視察水寨

時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天氣晴明，平風靜浪。操令：「置酒設樂於大船之上，吾今夕欲會諸將。」（曹操心情舒暢，意氣風發，在大船上置酒設樂與將軍們共歡。—— 一種預先慶祝勝利的雅興與豪情！）天色向晚，東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長江一帶，如橫素練。（長江上的夜景，月白風清，江水如練，多麼壯闊！多麼迷人！）操坐大船之上，左右侍御者數百人，皆錦衣綉襖，荷戈執戟。文武眾官，各依次而坐。（文武百官擁簇，如眾星捧月，多麼氣派！多麼威風！）

曹操在戰船上置酒

操見南屏山色如畫，東視柴桑之境，西觀夏口之江，南望樊山，北覷烏林，四顧空闊，心中歡喜，（文武全才、功高蓋世的曹操，欣賞著景色如畫的江上風光，志得意滿，心曠神怡。）謂眾官曰：「吾自起義兵以來，與國家除凶去害，誓願掃清四海，削平天下；所未得者江南也。（北方平定了，可是南方還沒有到手，這一直是曹操的一塊心病。）今吾有百萬雄師，更賴諸公用命，何患不成功耶！（曹操認為，這次出動了百萬大軍，兵力佔了絕對優勢，打東吳、打劉備，猶如以石擊卵，定能大獲全勝！）收服江南之後，天下無事，與諸公共享富貴，以樂太平。（對統一中國的前景抱極其樂觀的態度。）」文武皆起謝曰：「願得早奏凱歌！我等終身皆賴丞相福蔭。」（文武百官紛紛起立：歌功、頌德、捧場……）操大喜，命左右行酒。（曹操非常高興，勸慰大家開懷暢飲。—— 曹營上上下下此時都展現出一派勝利在握的歡樂氣氛！）

飲至半夜，操酒酣，遙指南岸曰：「周瑜、魯肅，不識天時！今幸有投降之人，為彼心腹之患，此天助吾也。」（把「害」當「助」，曹操此時還蒙在鼓裡呢！）荀攸曰：「丞相勿言，恐有泄漏。」（人多嘴雜，當心泄密。——這種絕密的「內線」也在大庭廣眾中說出，未免太大意、太隨便了！）操大笑曰：「座上諸公，與近侍左右，皆吾心腹之人也，言之何礙！」（即使在座的都是可靠的親信，也不能把「內線」當作談話的資料。這種事情應該是單線聯繫，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指夏口曰：「劉備、諸葛亮，汝不料螻蟻之力，欲撼泰山，何其愚耶！」（螻蟻撼泰山，可笑不自量！——這就是曹操對當時敵我雙方力量對比的看法。）

痛斥周瑜、魯肅、劉備、諸葛

顧謂諸將曰：「吾今年五十四歲矣，如得江南，竊有所喜。昔日喬公與吾至契，吾知其二女皆有國色。後不料為孫策、周瑜所娶。吾今新構銅雀台於漳水之上，如得江南，當娶二喬，（曹操有15個老婆，25個兒子，7個女兒。——人心不足啊！）置之台上，以娛暮年，吾願足矣！」

要娶二喬

（這本是孔明借用來唬周瑜的，但既已形成後人的輿論與共識，貫中先生也就採用了，從而使作品增添一些玫瑰色。）言罷大笑。唐人杜牧之有詩曰：

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斷戟沉沒在江底泥沙之中，到現在還未銷熔；將其磨洗，認出是前朝的兵器。）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如果不是東風給周瑜提供火攻的方便；大喬、小喬就被曹操深深地鎖進銅雀台中去了。）

曹操正笑談間，忽聞鴉聲望南飛鳴而去。操問曰；「此鴉緣何夜鳴？」左右答曰：「鴉見月明，疑是天曉，故離樹而鳴也。」操又大笑。時操已醉，乃取槊立於船頭上，以酒奠於江中，滿飲三爵，（顯示自己的風流倜儻、瀟洒大氣。）橫槊謂諸將曰：「我持此槊，破黃巾、擒呂布、滅袁術、收袁紹，深入塞北，直抵遼東，縱橫天下：頗不負大丈夫之志也。（曆數自己的戰績，自認為功高蓋世，可以縱橫天下了，所以躊躇滿志。）

誇自己的豐功偉績

今對此景，甚有慷慨。吾當作歌，汝等和之。」（我要以歌抒情，以歌言志。——談了武功再顯文才。確實，曹操的文才也是很不錯的；曹操及其子曹丕、曹植都善詩文，人稱「三曹」。能與其媲美的只有宋代的三蘇：蘇洵、蘇軾、蘇轍。）歌曰：

作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面對美酒放聲高歌，人生短暫，歲月能有幾何：好像早晨的露水一般，轉瞬即逝，過去了的日子已經很多，所剩無幾了。）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歌聲慷慨激昂，心中憂思難忘；　用什麼來排解心中的憂愁？只有美酒「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青青」的是您的衣襟，悠悠的是我的心；只是因為您的緣故，我輕聲吟誦詩詞到如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呦呦』的聲音是鹿在鳴叫，它在吃野外的蘋草；我有高貴的客人在座，演奏瑟琴，吹響笙笛。）

皎皎如月，何時可輟？憂從中來，不可斷絕！（皎皎的月亮啊，何時才會停下？憂傷從心中來，連綿不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走過田間的小路，您屈駕前來拜訪；久別重逢，暢談飲宴，心中思念往日的恩情。）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月光明亮，星星稀疏，烏鵲向南飛去；繞樹轉了三圈，找不到樹枝可以依附。）

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山不嫌太高，水不嫌太深：我和周公一樣禮賢下士，所以天下人都心向我、歸順我。）

歌罷，眾和之，共皆歡笑。（曹操一人唱、眾臣和，滿座歡聲笑語，充滿了樂觀情緒。）忽座間一人進曰：「大軍相當之際，將士用命之時，丞相何故出此不吉之言？」（此人多事，是不是喝多了？）

操視之，乃揚州刺史，沛國相人，姓劉，名馥，字元穎。馥起自合淝，創立州治，聚逃散之民，立學校，廣屯田，興治教，久事曹操，多立功績。（是曹操手下一個很不錯的官員，業績頗多，功勞不小。）當下操橫槊問曰：「吾言有何不吉？」馥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此不吉之言也。」（此官員也許是一片好心，但有點吹毛求疵。）操大怒曰：「汝安敢敗吾興！」（曹操認為他是故意站出來煞風景的！）手起一槊，刺死劉馥。

（居然在飲宴的公開場合親自動手殺死一名官員，表現出殘暴的習性。）眾皆驚駭。遂罷宴。（嚇死人啊！這酒還能喝下去嗎？歡樂的宴會不歡而散；不，是凄慘而散！）次日，操酒醒，懊恨不已。（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能隨意殺人呀！可見此時的曹操已自我膨脹到何等程度！）馥子劉熙，告請父屍歸葬。操泣曰：「吾昨因醉誤傷汝父，悔之無及。可以三公厚禮葬之。」

（後悔晚啦，人死了，葬禮再厚，又有什麼用？）又撥軍士護送靈柩，即日回葬。（只能是回鄉去把葬禮搞得排場一些。）

次日，水軍都督毛玠、于禁詣帳下，請曰：「大小船隻，俱已配搭連鎖停當。旌旗戰具，一一齊備。請丞相調遣，克日進兵。」

（曹操帶兵有方：訓練有素，水陸兼顧，令行禁止，雷厲風行。）操至水軍中央大戰船上坐定，喚集諸將，各各聽令。水旱二軍，俱分五色旗號：水軍中央黃旗毛玠、于禁，前軍紅旗張郃，後軍皂旗呂虔，左軍青旗文聘，右軍白旗呂通；馬步前軍紅旗徐晃，後軍皂旗李典，左軍青旗樂進，右軍白旗夏侯淵。水陸路都接應使：夏侯惇、曹洪；護衛往來監戰使：許褚、張遼。其餘驍將，各依隊伍。（曹操作戰經驗豐富，指揮能力超強，麾下兵多將勇，士氣空前旺盛，全軍處於巔峰狀態、頂峰時期。）

令畢，水軍寨中發擂三通，各隊伍戰船，分門而出。（旱鴨子也要玩水了！）是日西北風驟起，（刮西北風，是老天爺照顧曹操嗎？）各船拽起風帆，衝波激浪，穩如平地。（哇，船連船就是好呀！）北軍在船上，踴躍施勇，刺槍使刀。（咱在船上如履平地，自在！舒坦！）前後左右各軍，旗幡不雜。（久經訓練的軍隊，進退有序，秩序井然。）又有小船五十餘只，往來巡警催督。（呵呵，還設了水上交通警！）操立於將台之上，觀看調練，心中大喜，以為必勝之法；（如此精銳的軍隊，能不百戰百勝？——此時的曹操信心百倍！）

教且收住帆幔，各依次序回寨。（一聲令下：演練結束，各自回寨。——回寨也是秩序井然，可見這些部隊經過長期的、艱苦的訓練。）操升帳謂眾謀士曰：「若非天命助吾，安得鳳雛妙計？鐵索連舟，果然渡江如履平地。」（十分感謝鳳雛，十分感謝老天爺賜給我一個奇人異士！）程昱曰：「船皆連鎖，固是平穩；但彼若用火攻，難以迴避。不可不防。」（曹操帳下還是有能人啊！）

操大笑曰：「程仲德雖有遠慮，卻還有見不到處。」（曹操反而笑話程昱。）荀攸曰：「仲德之言甚是。丞相何故笑之？」（荀攸也同意程昱的意見，聰明人所見略同。）操曰：「凡用火攻，必藉風力。方今隆冬之際，但有西風北風，安有東風南風耶？吾居於西北之上，彼兵皆在南岸，彼若用火，是燒自己之兵也，吾何懼哉？若是十月小春之時，吾早已提備矣。」（曹操說的也有道理。可是古人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敢擔保老天爺不會突然變臉？）

諸將皆拜伏曰：「丞相高見，眾人不及。」（丞相說得那麼肯定，那麼得意洋洋；再想想劉馥的遭遇，有人即使還有疑慮，也不好再說什麼，跟著大伙兒一道「捧場」就是了。）操顧諸將曰：「青、徐、燕、代之眾，不慣乘舟。今非此計，安能涉大江之險！」（不覺說到北人的短處、弱點。）只見班部中二將挺身出曰：「小將雖幽、燕之人，也能乘舟。今願借巡船二十隻，直至江口，奪旗鼓而還，以顯北軍亦能乘舟也。」（北人中有人不服。）

操視之，乃袁紹手下舊將焦觸、張南也。（原來是兩員降將。降將為取得新主的信任，往往立功之心更為迫切。）操曰：「汝等皆生長北方，恐乘舟不便。江南之兵，往來水上，習練精熟，汝勿輕以性命為兒戲也。」（曹操還是比較實事求是的，對他倆不大放心。）焦觸、張南大叫曰：「如其不勝，甘受軍法！」（求戰心切，把話說死了。）操曰：「戰船盡已連鎖，惟有小舟。每舟可容二十人，只恐未便接戰。」（只有小船。——可見曹操已經孤注一擲，把所有的大船都投入了「連環」之中。）觸曰：「若用大船，何足為奇？乞付小舟二十餘只，某與張南各引一半，只今日直抵江南水寨，須要奪旗斬將而還。」（小船也能打勝仗！——勇氣可嘉，但不知本領如何？）操曰：「吾與汝二十隻船，差撥精銳軍五百人，皆長槍硬弩。（好，有種！批准！——曹操心想：能打勝仗最好；打敗了，即使被人家消滅了，也不過就是五百人，比起八十三萬大軍來，九牛一毛啊！）到來日天明，將大寨船出到江面上，遠為之勢。（為保險起見，開出大戰船在稍遠處助威。）更差文聘亦領三十隻巡船接應汝回。」（再安排接應的船隻。——曹操到底久經戰陣，經驗老到，考慮周全，前前後後，安排得滴水不漏。可是，導演要有演員配合，這兩個演員行嗎？）

焦觸、張南欣喜而退。（兩人懷著必勝的信心，高高興興地走了。—— 且看這一仗他們打得怎樣？）

次日，四更造飯，五更結束已定，早聽得水寨中擂鼓鳴金。（出擊前為何要擂鼓鳴金？不可以悄悄出動搞偷襲嗎？至少也應讓敵人晚點發現，使他們沒有充分的準備時間。）船皆出寨，分布水面，長江一帶，青紅旗號交雜。焦觸、張南領哨船二十隻，穿寨而出，望江南進發。（二十隻小船就敢大張旗鼓地進攻東吳水寨，有點自不量力吧？）

卻說南岸隔夜聽得鼓聲喧震，遙望曹操調練水軍，探事人報知周瑜。瑜往山頂觀之，操軍已收回。次日，忽又聞鼓聲震天，軍士急登高觀望，見有小船衝波而來，飛報中軍。（這等於是早早地通知東吳方面：我們要進攻了！——這場戰鬥使我聯想起當代的一次空戰。1951年11月30日，志願軍9架轟炸機從瀋陽某機場起飛，去轟炸朝鮮大和島上的美李軍。出征前，在機場上搞了三天宣傳、鼓動工作：貼標語，表決心，紅旗招展，鑼鼓喧天，大喇叭哇啦哇啦喊……連機場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我們的空軍要出動去炸美國鬼子了。機場附近的特務發電報給台灣，台灣再轉給美國人。於是，美國出動30多架最新式的戰機埋伏在我機群必經的航線上，發動突然襲擊！共擊落我轟炸機4架，我方犧牲了15名飛行人員。由此可見，大模大樣地打仗，不注意保密，後果是非常嚴重的！）周瑜問帳下：「誰敢先出？」韓當、周泰二人齊出曰：「某當權為先鋒破敵。」（士氣高漲，連元老將軍韓當都搶著出戰。）瑜喜，傳令各寨嚴加守御，不可輕動。（以小對小，穩紮穩打，大盤子不動。）韓當、周泰各引哨船五隻，分左右而出。（十對二十，表現了東吳將領的自信心：兵不在多而在精。）

卻說焦觸、張南憑一勇之氣，飛棹小船而來。（勇氣可嘉，本事如何？）韓當獨披掩心，手執長槍，立於船頭。（能夠在風浪中屹立船頭，說明是水上作戰的老手。）焦觸船先到，便命軍士亂箭望韓當船上射來。當用牌遮隔。（箭來牌擋。）焦觸捻長槍與韓當交鋒。（兩船貼上，跳幫廝殺。）當手起一槍，刺死焦觸。（在搖搖晃晃的船上廝殺，北人顯然不大習慣，一開戰，領隊就被刺死。老將韓當寶刀不老啊！）

張南隨後大叫趕來。（儘管開戰不利，張南的勇氣依然不減！）隔斜里周泰船出。張南挺槍立於船頭，兩邊弓矢亂射。周泰一臂挽牌，一手提刀，兩船相離七八尺，泰即飛身一躍，直躍過張南船上，（水上功夫了得！）手起刀落，砍張南於水中，（看來水戰還是東吳方面強！）

亂殺駕舟軍士。（將領被殺，士兵更難以抵擋。）眾船飛棹急回。（其餘船隻，見勢不妙，調轉船頭逃跑。）韓當、周泰催船追趕，到半江中，恰與文聘船相迎。兩邊便擺定船廝殺。（韓當、周泰乘勝追擊，與曹操方面的援軍相遇。十對三十，韓、周毫無懼色，繼續勇猛戰鬥！）

卻說周瑜引眾將立於山頂，遙望江北水面艨艟戰船，排合江上，旗幟號帶，皆有次序。（曹軍的實力還是大大地超過了東吳。）回看文聘與韓當、周泰相持，韓當、周泰奮力攻擊，文聘抵敵不住，回船而走，（三十對十，還打不贏？還要掉轉屁股往回逃？窩囊啊！）韓、周二人，急催船追趕。（以少勝多，以少追多，十分勇敢！）周瑜恐二人深入重地，便將白旗招颭，令眾鳴金。（周瑜怕曹操方面是「釣魚」，命令船隻返航。）

二人乃揮棹而回。（取得一次小小的勝利，小試鋒芒。）周瑜于山頂看隔江戰船，盡入水寨。瑜顧謂眾將曰：「江北戰船如蘆葦之密，操又多謀，當用何計以破之？」（仍然擔心曹操方面在數量上的絕對優勢。）眾未及對，忽見曹軍寨中，被風吹折中央黃旗，飄入江中。瑜大笑曰：「此不祥之兆也！」（中央黃旗也不弄一根牢點兒的旗杆？晦氣！）正觀之際，忽狂風大作，江中波濤拍岸。一陣風過，颳起旗角於周瑜臉上拂過。

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一個偶然的動作引起了周瑜的什麼心事？）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口吐鮮血。諸將急救起時，卻早不省人事。

（什麼事惹得周瑜如此緊張？是身體不好，還是發現了什麼嚴重情況？）正是：一時忽笑又忽叫，難使南軍破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