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青:她是我最佩服的女畫家,也是最美的民國女畫家!
本文轉自:微水墨
關紫蘭
在近代傑出的女油畫家中,
問誰畫得最好,可能不好回答。
但若問哪個女藝術家最美,
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這個藝術家就是關紫蘭,
「她年輕時的樣子,
阮玲玉、胡蝶根本是沒法比的,
真是大家閨秀。」
陳丹青先生曾這樣評價她的美麗。
而對於她的繪畫,陳丹青是這樣說的:
「我頂佩服的兩個女畫家,都是民國年代的。其中之一是留學日本的上海女子關紫蘭。」
關紫蘭天生麗質,
稟性聰穎,清雅若蘭,
是民國世界裡的美人。所謂
民國美人,正如胡蘭先生成所言,
「是從靜中養出來的。
臨花照水,自有一種風韻。
即便艷麗,亦是錦緞上開出的牡丹,
底子里還是一團靜氣」。這團靜氣
慢暈染開來,讓她們的人生漸行漸淡,
似一幀韻味無窮的水墨小品。
不同之處在於,
關紫蘭以畫油畫著稱。
其作品秀美華麗,充滿閨秀之氣,
用筆豪爽洗鍊,落筆之間透露出
既堅強又柔和的氣息,被海外油畫界
稱為中國「閨秀女油畫家」。
並與當時的潘玉良、方君璧、
蔡威廉、丘堤、孫多慈一起,
被譽為「民國六大新女性畫家」,
當年的《良友》雜誌稱她為
油畫家中的「佼佼者」。
關紫蘭早期作品,畫面中的模特可能是中國最早的裸體模特
最難能可貴的是,
她從不炫耀自己的美貌,
更不會賣弄風姿;亦不肯趨炎附勢,
視名利若浮雲,
其才情與品性比美貌更耀眼。
關紫蘭早年入讀上海神州女校
圖畫專修科,後轉入
中華藝術大學西畫系,師從洪野、
陳抱一先生。
關紫蘭早期作品
1927年以優異成績畢業,
同年赴日本留學,
入東京文化學院美術部。
期間,與日本具有現代藝術
傾向的油畫家藝術家有島生馬、
中川紀元等人過從甚密,
並得到他們的點撥與提攜。
關紫蘭與她的日本導師們的合影
其作品曾多次入選日本「二科」美術展、
上野美術展、兵庫縣美術展。
短短數年,關紫蘭便在日本
畫壇聲名鵲起,並受到
日本民眾的熱捧。
1930年,年僅27歲的
關紫蘭油畫作品《水仙花》,
被日本政府印製成明信片
在全日本發行,關紫蘭成了
日本家喻戶曉的明星。
很多日本家庭都以牆上
掛有一幅關紫蘭的作品為榮。
這對於一個涉足日本畫壇
僅兩三年的剛出道者而言,
是極為鮮見的現象。
民國女油畫家關紫蘭
或許,除了畫藝超群外,
也與關紫蘭的美貌和聰慧
不無關係。
1930年關紫蘭學成歸國,
多次在上海舉行個人油畫展。
她的畫風是東西方交融的典範。
她將西方野獸派色彩的狂放
與中國傳統文人畫的抒情
巧妙地結合在一起,
使得作品流露出神秘而內斂
的東方韻味。
《良友》畫冊將彈曼陀鈴的關紫蘭作為封面人物
為民國畫壇
吹進了一股清新的風,在當年滬上
名重一時。因而也得到眾多媒體的
青睞與追捧,國內刊物爭相
報道刊載她的作品。
《良友》畫冊更是情有獨鍾,
不僅將她作為封面人物,
還多次在刊物上對她重點介紹,
對其作品和才華讚譽有加。
然而,這位藝術潮流的
前衛人物,看起來洋派,
可骨子裡仍是閨秀氣質。
她善於撥弄人心靈深處的琴弦,
其妙不在證明公理,
而在揭示幽微,以細微指喻整體。
在她眼裡,藝術從來
都不是使命和慾望的道具,
它附著在日常之上,
在本色和自在中融進趣味和美感。
所以她的畫,完全偏離了
「五四」以來救亡和啟蒙的宏大敘事主題,
呈現的是一種自娛自樂的本真狀態,
帶著些許布爾喬亞情調。
她沉迷於尺幅間的縱橫塗抹、
點染勾勒,自自然然地表現
生命的歡愉和自在,留一點
欲說還休的言外之意。
關紫蘭作品 《富貴花開》
她喜歡把每天那些
淡淡的愉悅塗抹在畫布上,
把日常的情境描繪得婉轉多姿,
讓她筆下的人事景物透出
某種耐人尋味的氣息和質感。
花卉當然免不了
是關紫蘭經常性的繪畫題材。
那時候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
愛花插花賞花,都是生活的
基本內容。而這種簡單的喜好,
關紫蘭保持了一生。
她也喜歡畫女人,
在輕快地書寫中、塗抹勾勒出
屬於自己的花樣年華。
但她不執著,不強求,
不張揚,亦如畫她自己的人生,
在畫布上慢慢呈現一個女人從青澀、
張揚到豐潤、內斂的生命歷程。
這生命是自然天成的,
如一棵植物,日復一日地生長,
漸漸豐盈飽滿,根深葉茂。
只是,如此貌美傾城、
明慧靜好且又才華橫溢的女子,
不知當年有多少男子暗戀過她,
但她卻與緋聞絕緣,感情生活
特別明朗。
直到35歲那年,才攜手摯愛的人,
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丈夫姓梁,是滬上有名的牙科醫生。
婚後夫妻恩愛,伉儷情深。
後來誕下一個女兒,
如她一般美麗溫婉。
從少女到少婦再到母親,
關紫蘭經歷著自己人生的
一次次蛻變。
抗戰時期,介於關紫蘭的
留日背景,日本人幾次三番
動員她出來為日本人工作,
還表示要給她辦畫展,
都被她嚴詞拒絕了。
並從此淡出社交界,
深居簡出,自我「封殺」,
拒絕參加任何與日本人有關
的社交活動。
陳抱一與關紫蘭於畫室中合影
她雖身處亂世,
但始終保持著獨立的人格。
她與世無爭,
卻有著堅定的做人原則。
尤其在民族大義、
大是大非問題上,她絕不含糊。
陳抱一與家人合影
然而,面對昔日培養
和提攜過自己的恩師,
關紫蘭又是柔和而悲憫的,
總將「義氣」二字放在人生首位。
陳抱一《自畫像》布上油畫
當她的兩位恩師
陳抱一和洪野先生因不肯屈從
日本侵略者,以至經濟窘迫,
艱難度日。在此危難之際,
關紫蘭總是默默地伸出援手。
陳抱一與夫人陳范美(飯冢鶴)在日本東京合影成員
尤其在兩位恩師英年早逝後,
她曾慨然資助洪野先生的孩子上大學。
而陳抱一先生的日本夫人與孩子回國,
又都得益於她的出謀劃策與鼎力相助。
中坐者為關紫蘭
歷經亂世,走過歲月滄桑,
隨著時代變遷,
曾經紅極一時的油畫家關紫蘭,
卻在1949年以後基本上放下了畫筆。
只因她走的是印象派、
野獸派的路數,
幾乎每一幅作品都充滿了小資情調。
而這種藝術觀明顯與時代主流相悖。
於是,在畫與不畫之間,
關紫蘭選擇了忠實於自己。
儘管,她與陸小曼一樣,
擁有一個上海市文史研究館館員
的社會身份。但她或許更想做一個
簡靜和美的女人。
儘管以她的天賦和才情,
已經具備了成為藝術大師的可能性,
但她還是毅然決然的「放下」了。
因為她透澈地清醒著,
她不羨慕世俗,不親近世俗,
與生活始終保持著些許距離,
願意不被人知道,
只想在流年裡靜守安然。
《人民公園》1958年作品
此後,關紫蘭成了上海弄堂
里一個清麗、安詳的婦人。
每天買菜、做飯、散步、
伺弄花草,過著與世
無爭的尋常日子。
但她畢竟是大家閨秀,
依舊保持著藝術家獨有的風姿,
也沿襲著老上海老派風雅
的生活習慣。
有時候,她會到銅仁路上
的上海咖啡館喝一杯濃濃的咖啡,
每月都會去長春路拐角上的
斯維美理髮店修飾自己。
《洋房》1928年作品
一生唯一不變的嗜好,
就是喜歡在衣服上灑些法國香水。
即使人生暮年,
她也用自己的方式保持著一份
高貴與尊嚴。
晚年關紫蘭與外孫的合影
於淡泊寧靜中處處透著美的意境,
一直優雅到老。
正是這種低調的姿態,
超然的態度,幫她渡世間微涼,
替她解人生悲苦,
也讓她熬過了痛失愛侶的傷痛,
及「文革」的厄運。
在破敗混亂的年代,
一個安詳篤定的女人,
何嘗不是世俗生活里的福音呢!
關紫蘭《西湖》
1986年,關紫蘭靜靜的走了,
因心臟病發作離開人世。
她一生對西湖情有獨鍾,
生前就創作了許多關於
西湖的繪畫作品。
關紫蘭作品《西湖》,1929年
去世前吩咐子女把她的骨灰
撒在西湖,還風趣的說,
這樣他們最起碼每年還可以
去杭州旅遊一趟。
《小提琴》
關紫蘭一生,
都保持著這樣一種飄逸、
清麗和積極的人生態度。
可謂既清高矜持又隨性豁達。
靜物畫作
只是曾經風華絕代,名噪一時的
關紫蘭,身後卻籍籍無名,
沒有人知道,這個消逝的生命,
曾經在一個時期的中國藝術界,
甚至在異國大放異彩。
關紫蘭作品《少女像》1929年,作為代表作由中國美術館收藏
1998年10月,關紫蘭創作於
1929的油畫《少女像》,
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選中,
參加在美國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
舉辦的「中華五千年文化展覽」。
關紫蘭作品《瓶花》1946
這也是中國早期
女油畫家入選的唯一作品。
人們為之驚訝,
而此時,她已離開人世12年。
幸而,她所留下的美麗畫作
將她的靈魂凝聚在了藝術中。
她的多幅作品被中國國家美術館收藏,
還有一些作品分別被日本、英國、
美國、加拿大及港澳台地區的
畫廊及個人收藏。
關紫蘭《太陽菊》
她像一盞明燈,
跨越時空的界限,用藝術作為載體,
延續著自己的生命與輝煌。
似深谷幽蘭,
清逸悠遠的芬芳長留於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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