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首古人的自勉詩

06-11

　　一、白居易《對酒自勉》五十江城守，停杯一自思。　　頭仍未盡白，官亦不全卑。　　榮寵尋過分，歡娛已校遲。　　肺傷雖怕酒，心健尚誇詩。　　夜舞吳娘袖，春歌蠻子詞。　　猶堪三五歲，相伴醉花時。　　白居易（772—846）字樂天，號香山居士，今陝西渭南人。早年熱心濟世，強調詩歌的政治功能，并力求通俗，所作《新樂府》、《秦中吟》共六十首，確實做到了「唯歌生民病」、「句句必盡規」，與杜甫的「三吏」、「三別」同為著名的詩史。長篇敘事詩《長恨歌》、《瑟瑟行》則代表他藝術上的最高成就。中年在官場中受了挫折，「宦途自此心長別，世事從今口不開」，但仍寫了許多好詩，為百姓做過許多好事，杭州西湖至今留著紀念他的白堤。晚年寄情山水，也寫過一些小詞。贈劉禹錫詩云：「古歌舊曲君休聽，聽取新詞《楊柳枝》」，可見他曾自度一些新詞。其中《花非花》一首，頗具朦朧之美，後世詞人如歐陽修、張先、楊慎，都極為讚賞。　　據詩意，此詩當作於公元822年，此年白居易五十歲。江城指杭州，此年七月，白居易被任命為杭州刺史，十月抵達杭州。因為白居易已經在官場屢屢受挫，所以此時較為輕鬆滿足。他的自勉，通俗地說就是，努力讓自己的多活幾年，快活幾年算幾年吧！　　譯詩：　　五十歲才做到了杭州刺史，　　停下酒杯不由得讓人沉思。　　年齡不小了可頭髮還沒白，　　做個刺史不算高也不算低。　　有皇上過分寵愛真是榮幸，　　求得到歡樂來說已經太遲。　　肺不好只怕多飲酒傷身體，　　內心強健向人誇自己的詩。　　夜裡有美女歌袖堂前舞動，　　春天趁晴天歌唱新曲新詞。　　至少還有三五年快樂時光，　　在鮮花開放時咱一起沉醉。　　　　二、李中《江館秋思因成自勉》　　江邊候館幽，汀鳥暝煙收。　　客思雖悲月，詩魔又愛秋。　　聲名都是幻，窮達未能憂。　　散逸憐漁父，波中漾小舟。　　此詩見於《會唐詩》卷748。作者為晚唐五代詩人李中。　　李中，生卒年不詳，大約920－974年在世。字有中，江西九江人。仕南唐為淦陽宰。有《碧雲集》三卷，《全唐詩》編其詩為四卷。宋乾德初任吉水尉，歷新喻、安福、晉陵等縣令。開寶五年（972）任新淦縣令。973年任淦陽宰時，編成自己詩集《碧雲集》，共有二百餘篇，時晉天福中進士孟賓於任水部郎中，為其詩集作序。《郡齋讀書志》卷四著錄《李中詩》二卷。另《唐才子傳校箋》卷十有其簡介。　　因為詩人一生都在縣級小官任上，所以不能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未免懷才不遇。生活上也很不如意。詩人畢生有志於詩，成痴成魔，勤奮寫作，自謂「詩魔」，把自己的各種複雜的經歷與感情都歸於詩中。此詩自勉有對平生總結並自我勉勵的含義。自勉的內涵主要是不從流俗，從容於人生。這樣的自勉既有勵志一面，也有自寬的意義。　　譯詩：　　身處江邊侯館真是清而幽，　　看暮煙水島飛鳥一眼盡收。　　客居在外望月亮無端悲傷，　　愛詩成癖又讓我深愛此秋。　　一切聲名都好似夢幻泡影，　　窮困聞達何不足惹起憂愁。　　蕭散飄逸的漁父讓人羨慕，　　自由如風波浪中蕩漾小舟。

　　三、陳宓自勉詩　　自勉　　蓋世聲名都在少，君看前輩合何如。　　我年若此成何事，白日還同過隙駒。　　陳宓（1171—1226），南宋福建莆田人（一說浙江興化人），陳俊卿之子，字師復，學者稱復齋先生。少年時從朱熹學習，後從黃干學習。以父任歷泉州南安鹽稅。嘉定七年（1214）入監進奏院，慷慨盡言。遷軍器監簿，又言三事，謂：「人主之德貴乎明，大臣之心貴乎公，台諫之言貴乎直。」擢太府少卿，不拜。出知南康軍，改南劍州，俱有惠政。後以直秘閣，主管崇禧觀，致仕。宓著有《論語注義問答》《春秋三傳鈔》《續通鑒綱目》《唐史贅疣》等稿數十卷，藏於家。死謚文貞，贈直龍圖閣。後人編有《復齋先生龍圖陳公文集》二十三卷。陳宓是政治家、詩人與書法家。今存詩八卷。　　陳宓這首自勉詩不知作於何時，詩意似對人言可以詩名自勉，詩中的「君」可視為泛稱。我才是自己。全詩少詩意，而富哲理。簡單地說，意思是：名人有蓋世聲名都是在年少時候，你看看前輩一個個的履歷都知道。我年齡已經不小還一事無成，但見時間如白駒過隙般飛逝，要及時努力呵。　　此詩的關鍵詞即時光與聲名。勉勵自己趁年輕力壯多做功業成就聲名。可以看作是勵志詩。　　譯詩：　　有多少蓋世功名，　　成功者都很年輕。　　看看古人與前輩，　　都如此成為英雄。　　現在我已到中年，　　看平生一事無成。　　自己怎能不努力，　　光陰似箭何曾停？

　　四、齊己《自勉》詩　　試算平生事，中年欠五年。　　知非未落後，讀易尚加前。　　分受詩魔役，寧容俗態牽。　　閑吟見秋水，數只釣魚船。　　此詩選自《全唐詩》卷838。作者是晚唐著名詩僧齊己。　　齊己（863年—937年），俗姓胡，名得生。湖南長沙寧鄉縣塔祖鄉人，自號衡岳沙門。出家後曾游湘江一帶，後入都，居長安。數載遍覽終南山、華山等名勝，詩名日著。曾攜詩卷謁鄭谷，有《早梅》詩曰：「前村深雪裡，昨夜數枝開。」鄭谷曰：「數枝非早也，未若一枝佳。」齊己不覺投拜曰：「我一字師也。」後與鄭谷多有酬唱。龍德元年 (921)依南平高季興為龍興寺僧正。齊己性情孤潔，其詩於清潤平淡中見僻遠冷峭之致。工五言律，「雖頗沿武功（姚合）一派，而風格獨遒」（《四庫全書總目》），如《劍客》、《登祝融峰》、《聽李尊師彈琴》等篇，都能代表這種風格。據詩意，此詩作於齊己中年時期，作者此時居於是長安。齊己另有《中年》詩如下：　　漠漠秦雲淡淡天，新年景象入中年。　　情多最恨花無語，愁破方知酒有權。　　苔色滿牆尋故第，雨聲一夜憶春田。　　衰遲自喜添詩學，更把前題改數聯。　　由詩知齊己雖然是僧人，卻多情，喜詩，能酒。自感衰遲。所以自勉。這首自勉詩的主旨就是申明自己喜好作詩的雅趣，不為世俗牽心。知非、學易都是五十歲的典故。《淮南子·原道訓》：「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意思是衛國的蘧伯玉活到五十歲知道以前自己的四十九年都是錯的。《論語·述而》：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孔子話的意思我多種解釋，我的理解是：給我幾年時間，讓我五十內裝開始學習周易，以後就不會出現什麼大過錯了。古人以百歲為人生圓滿之期，所以中年應該是五十歲。此詩所說欠五年，所以應該齊己此時已經四十五歲。按古人知非與學易的標準，齊己自以為已經是尚未知非，但提前學習《周易》了。自勉直陳自己的理想是只求在詩歌領域有所成就。流水與釣船那樣的自由是詩人嚮往的人生境界。整體看詩中沒有多少禪意佛境。與中國士大夫理想接近。很能體現作者一貫的孤僻高潔。　　譯詩：　　掐指試算這一生，　　再過五年五十整。　　尚未盡知舊事非，　　早已詳細讀易經。　　熱心詩歌願作奴，　　不許世俗牽我情。　　從容吟詩秋水前，　　游魚釣船入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