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種方式講西漢56 | 自我膨脹的漢景帝和成長中的漢武帝

2016-08-26 張蠡良 時拾史事

諸位力挺劉榮的大臣前後被漢景帝打壓剷除，就連劉榮本人都不能倖免。可以說，漢景帝為了自己百年之後劉徹能順利接班，真的是費了很大的心思。

之前說因為衛綰忠厚的性格，漢景帝不忍心其為難審理劉榮一案，所以讓衛綰回家休假。如今劉榮一案審理完畢，便立刻派人告知衛綰，「快點回來，有一個很重要的工作要交給你。」

得到詔令的衛綰匆忙之間準備了一下，一路想著皇帝會交給自己怎樣的重任？自己是否有能力去為皇帝分憂呢？不知不覺，衛綰就到了宮中。

一段時間不見，兩人並未顯得陌生，雖然是老熟人了，可衛綰對皇帝還是一如既往地尊敬。衛綰望向皇帝，發現了皇帝眼中閃耀著信任和期待的光芒。漢景帝看著衛綰，微微笑了笑，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你來做太子的老師，替我將他培養成一代聖主吧。」

劉徹，影視劇形象

衛綰聽罷，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年不過一個皇帝的馬前卒而已，就算後來位列九卿，可又怎麼能配得上太子太傅一職呢？畢竟……畢竟這中原的文人名士如滿天星斗，怎麼輪的上自己呢？

漢景帝看著衛綰又笑了笑，拋出了一個信任的目光。皇帝心意已決，衛綰是再怎麼謙讓也謙讓不過的，於是就這樣，衛綰成了劉徹的老師。值得一提的是，漢景帝最出色的兩個兒子，河間王劉德和太子劉徹，都師從衛綰。您說衛綰是運氣太好，接連被皇帝安排了兩個好苗子呢？還是因為衛綰的精心培養，二人後來才成長為兩顆參天大樹？我認為兩者皆有吧。

其實回頭看看，漢景帝從登基以來，就一直過的很不輕鬆，這個不輕鬆，有自己給予自己的心理壓力，也有外在的壓力。劉啟的爺爺是開國皇帝，漢高祖劉邦，推翻秦朝，楚漢爭雄，最後平滅諸侯，自然不能說自己比爺爺厲害；父親是漢文帝，一生嚴於律己，愛惜民眾，受到了無數百姓和朝臣的愛戴，更是自己的偶像，也是比不過的。大樹雖能為小樹遮風擋雨，卻也讓小樹活在了陰影之下。倘若小樹日後能達到或者超過大樹的高度，那倒也無妨，可若是小樹發現自己永遠都無法跨越眼前這顆大樹的時候，心態就一定會出現多多少少的問題，所以漢景帝一直特別想證明自己。一個人執著於證明自己，待到時間久了，尤其是小有成績之後，往往就開始偏激，難以再接受別人的反對和批評。

想想剛開始的時候，有晁錯在，自己有解決的不了的就可以問晁錯。後來晁錯死了，漢景帝沒能將其保住，就開始想這是為什麼？我是皇帝，卻不能保護一個自己想要留住的人？諸侯王起兵造反，朝臣也開始喋喋不休，是不是因為我這個皇帝在大家眼裡沒有威懾力？但當時漢景帝只敢心中抱怨一下，因為登基以來漢景帝還未處理過這種大事，漢景帝對自己還沒有底。

漢景帝陽陵出土

直到後來，七國之亂平定，漢景帝的信心直線上升，七國聯軍都不能顛覆我的政權，這個天下還有誰能對我有威脅？再後來在廢太子一事上，劉啟強硬的作風就與以往大不相同了。除了周亞夫外，所有敢反對自己的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懲罰。再之後，漢景帝任用酷吏威懾皇親和朝臣，自己更是說一不二，漢景帝開始膨脹了，這才是皇帝該有的權力。起碼漢景帝是這麼想的。

漢景帝開始沒動周亞夫，是覺得周亞夫對自己還有用，能為自己保護這個帝國，而且周亞夫在軍隊中超高的威望縱觀整個漢朝都無人能及，所以曾經在是否封王信為候的時候做過退讓，希望的是將來周亞夫能在一些事上對自己也多一些支持做出一些退讓，可問題是，周亞夫這一生都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在漢景帝中元三年的時候，天降大禮，匈奴有兩個王不知為何原因，率領部眾前來歸降漢朝。當時的匈奴國力十分強盛，這兩個匈奴王不會好端端的就來投靠漢朝，自然是跟軍臣單于起了矛盾，用今天的話講，就是來漢朝政治避難的，這一來，還拖家帶口帶了部眾一起。

對於兩個匈奴王的歸降，漢景帝是十分開心的，劉啟巴不得所有匈奴王都跟軍臣有點矛盾，帶人來歸順漢朝，此消彼長的道理自然不用多說，所以漢景帝打算將此二人加封為候，讓更多匈奴人看到，若是在匈奴待不下去，來漢朝也是個不錯的出路，依然給你優厚的待遇。

漢景帝將此想法與諸位大臣提了提，大臣們也都沒覺得有何不妥，便都同意了。漢景帝很滿意，就在準備下詔的時候，卻又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出來了，而發出聲音的，正是丞相周亞夫。周亞夫認為，將兩個投降的匈奴王封為候，是不對的，為什麼呢？周亞夫解釋道：「那幾個人背叛了他們的君主來投降陛下，陛下如果封他們為候，以後還怎麼去責備那些不守節操的臣子呢？」

漢景帝對此不以為然，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解決方法，於是說道：「丞相的意見不能採用。」接著就無視了周亞夫，將來歸降的匈奴王封為列侯。

周亞夫

其實本來這小小的意見不合還不足以讓漢景帝記恨，壞就壞在周亞夫這寧折不彎的性格上。在皇帝沒有聽取自己的意見之後，周亞夫選擇了冷暴力，開始稱病在家不上朝。這一來，就觸怒龍顏了，漢景帝十分惱火。

不聽你的意見你就跟我耍脾氣，你是我女朋友還是我臣子啊？不聽你的話你就罷工，那以後這朝堂之上到底是你丞相說的算還是我這個皇帝說的算？

你跟我慪氣沒關係，你既然說自己生病了，那就好好在家養病吧，也別繼續做丞相了。

就這樣，周亞夫被漢景帝免去了丞相一職，御史大夫劉舍接任丞相，而太子太傅衛綰，也被升為御史大夫。

說到劉舍，大家肯定一臉懵逼，劉舍是誰？怎麼就突然冒出來這麼一號人？或許一看這個「劉」字，會覺得是皇帝的哪個劉氏遠親，其實還真不是。劉舍一家，本來並非劉氏，而是「項」。對於劉舍的輩分，有很多說法，有說劉舍之父劉襄（或說項襄）是項燕最小的兒子，也就是說劉舍是項羽的小堂弟；還有說劉舍是項燕曾孫輩的。反正不論劉舍是哪一輩的，身體里都是流的項家的血。那麼劉舍為什麼流著項家的血卻氏劉不氏項呢？這還要從他父親項襄說起了。

當年項羽敗亡後，其族人很多並未一起赴死，比如項伯，就投靠了劉邦。而項襄也是投靠劉邦的項氏家族的其中一個。為了以示親近，劉邦便賜項襄為劉氏，從此也就成了劉襄，並且被封為「桃候」。後來劉襄去世，劉舍繼為桃候。漢景帝五年的時候，劉舍擔任了太僕一職。因為當時講夏侯嬰，大家也都了解了太僕一職是幹嘛的，就是皇帝的司機，也曾說過，不是皇帝十分信任的人，絕對不可能成為太僕。所以估計漢景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劉舍便是其親信了。

後來劉榮被廢后，陶青被罷免，周亞夫做丞相，劉舍就被提拔為御史大夫，結果劉舍的運氣也是相當不錯，沒熬多久就熬掉了周亞夫，自己成為了丞相。不過劉舍在擔任丞相的幾年中，也一直默默無聞，或許也是因為這一點，才被漢景帝推上了丞相之位吧。

自漢朝建立以來，最獨裁的時刻莫過於此時了。此時的朝廷，當真是劉啟一人說的算。平時人們說皇帝最大，最有權力，可通常皇帝在做決定前也要思前想後一番，很少有皇帝可以像現在的漢景帝一樣，想做什麼立馬就可以通過並執行，哪怕是不該做的事。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漢景帝做出了一連串的改革，這其中有官職上的改革，也有法律上的改革。

先說官職上的改革，比如漢景帝中元二年七月，將郡守改稱為太守，將郡尉改稱為都尉；漢景帝中元三年十一月，廢除諸侯國御史大夫官；漢景帝中元五年八月，諸侯國的丞相不再稱丞相，而只稱「相」……

再比如法律上的一些變動，漢景帝中元五年，允許官刑代替死刑。何為官刑？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指官府的刑罰，另一種是懲罰官吏的鞭刑。這裡明顯是指後者。再比如漢景帝中元六年，制定了鑄錢偽造黃金當棄市的法律。

漢景帝中元六年，這一年春天特別的冷，雨雪交加，看似尋常的一年又好像有些不太一樣。若說不太一樣的地方，應該是遠在關東的梁王劉武。

這一年，梁王進京朝見，呈上奏摺請求留在京師侍奉太后。因為前車之鑒，漢景帝心中早就對自己的弟弟產生了隔閡，充滿了懷疑，莫非劉武還對儲君之位賊心不死？於是便拒絕了劉武的請求，或許漢景帝在拒絕的時候，並沒有觀察到劉武憔悴又有些異樣的表情。漢景帝更是沒有想到，這也是最後一次與弟弟相見了。

背上長腳的牛

在漢景帝拒絕自己留在京城後，劉武也沒有執著，便神情恍惚地回到了梁國。劉武回到梁國後心情鬱悶，便去北方的良山打獵，打獵期間有人獻上了一頭牛，這頭牛還長得很奇怪，牛背上還有一隻腳。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又是什麼傳說中的動物……後來我看了看，有些牛還真會在背上長腳，現在網上還能搜到照片。至於原因我就不清楚了，估計跟什麼雙頭蛇一樣，基因突變，或者小時候沒長好？總之劉武看了這頭背上長腳的牛之後，心中就莫名地厭惡了起來。沒過多久，漢景帝就得了熱病，僅僅六天，便不治身亡。

劉武死後，謚號為「孝王」。劉武倒也配的上這個「孝」字，遠在關東的劉武，生前每每聽到母親生病，便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都說人死前總會有一些特殊的感應，恐怕這也是劉武在景帝中元六年突然請求留在京城的原因。或許只是預感自己命不久矣，想讓生命的最後一段，都陪在母親身邊吧。

對於劉武的評價，之前也說過無數，總之在我心中劉武無愧於「賢王」二字。若是沒有劉武，恐怕漢景帝的江山如今已是不在。如果沒有劉武，像鄒陽、枚乘等文人才子恐怕也沒有機會能名留青史。景帝一朝，最該被後人重視的臣子，恐怕便是劉武了。

在劉武死後，最傷心之人就是竇太后。不管孩子多大，在父母心中還是孩子。在竇太后心中，劉武是年輕的，不會無緣無故就這麼死掉。傷心過度的竇太后無處發泄，再一次將矛頭指向了漢景帝。竇太后認為，還是因為之前的事，劉啟並沒有真的原諒劉武，如今便偷偷派人害死了自己的小兒子。

雖說漢景帝曾經對梁王有諸多不滿，可畢竟兄弟一場，想想兩人年輕時的片段，漢景帝亦是傷心不已，恐怕其傷心程度也只亞於竇太后一人。如今悲在心頭，又被母親冤枉，漢景帝不得已只好找姐姐訴苦，並和劉嫖商量該如何向竇太后澄清劉武之死與自己無關。

姐弟倆商量一番後，最終決定，將梁孝王的五個兒子都分封為王，五個女兒也都封給他們湯沐邑。最後漢景帝將這些想法上報給了竇太后，竇太后心裡才得到了一些安慰，相信了漢景帝並非是想斷絕梁國。

之後，漢景帝將梁國分成五國，梁王的長子劉買繼承王位；次子劉明被封為濟川王；三子劉彭離被封為濟東王；四子劉定被封為山陽王；少子劉不識被封為濟陰王。

梁孝王劉武雖為一代賢王，可生的兒子卻都十分平庸。長子劉買和四子劉定在位期間都是默默無聞直到去世；小兒子劉不識僅在位一年便去世，連個後代都沒來得及留下；至於次子劉明和三子劉彭離，卻是兩個亂殺無辜的窮兇惡極之輩，尤其是劉彭離，愛好就是帶著一群流氓打劫殺人，當時濟東國的老百姓們當真是苦不堪言，夜間都無人敢外出。

倘若劉武在天有靈，看到自己這些兒子，卻又不知會作何感想。

上一期：換種方式講西漢55 | 景帝最出色的，是絕情

時拾史事（historytalking）

想看輕鬆有趣的歷史？想了解正史中的八卦事？想知道歷史中的各種稀奇古怪？關注我就對了。

投稿：historytalking@outlook.com

讀者群號 535858375

時拾史事是今日頭條簽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