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的陽謀,共享經濟的下一站丨深度預測
2013年,滴滴C輪融資找到Uber,最終在入股5%還是30-40%的問題上沒有談攏。
2014年7月,估值400億美金的Uber,向滴滴提出占股40%的投資方案,被程維拒絕。
2016年7月21日彭博社爆料合併消息。雙方分別闢謠。
2016年8月1日,卡蘭尼克個人博客走露合併消息。立刻被滴滴否認。
隨後,伴隨程維、柳青公開信發布,這場合併大戲落下帷幕。
Uber中國作價70億美元併入滴滴,新公司估值350億美元。滴滴出讓20%股份(Uber全球17.7%,其餘中國股東2.3%)。乍一看比例正合適,但Uber中國並不是70億美元現金入股,而是70美元的「估值」,佔有新公司20%的股份。同時,滴滴向Uber全球投資10億美元。原諒小編的愚蠢,這真的合適嗎?
總體算下來,Uber花費兩年半的時間,拿走了滴滴17.7%的股份,10億美元的現金,並甩掉一個年虧損10億美元的攤子。這生意做的真的不能更好。試想幾年前,如果接受Uber占股40%的投資,拿到真金白銀的同時,幾輪稀釋下來也不一定有17.7%這麼多。其它投資者真金白銀投滴滴,讓Uber成了第一大股東,是不是已經哭暈在廁所?
反觀滴滴,拿20%的股份和10億美元的現金,換來什麼?7.8%的專車市場份額(數據來源:《2016年Q1中國專車市場研究報告》)!投資人也覺得這划算嗎?滴滴為什麼這麼做呢?僅僅是投資人壓力,燒錢無法繼續嗎?
滴滴的重大決策,受限於歷史和當下,也必關乎滴滴的未來。著眼過去和未來,我們更能明白滴滴當下的選擇。
/ 共享的經濟 /
滴滴作為共享經濟龍頭,想要理解其行為,我們試圖從共享經濟本身發現一些端倪。
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教授Marcus Felson和Joe L. Spaeth,曾在1978年提出共享經濟的概念,即:消費主體藉助以信息技術為基礎的第三方市場平台,交換閑置物品、分享知識或募集資金。這一概念跟目前「共享經濟」型態非常接近,比如目前估值最高的幾家公司:Airbnb、Uber、LendingClub。
▎Airbnb共享民宿
1960年代,英國西南部和中部農家,開始採用B&B(Bed and Breakfast)的家庭式招待客人,補貼家用。我國詩人陸遊名句「炊煙生旅灶,野水漱寒沙」,及武松沒有落腳的「三碗不過崗(大酒店)」,也隨處可見民宿的影子。甚至,常被拿來跟Airbnb對比,世界最大酒店集團之一的「希爾頓國際酒店集團」,同樣源起於康拉德·希爾頓為維持生計,共享自家土坯房,開辦的家庭旅館。所以,民宿的共享並不新鮮,現在有了高效的線上平台,但仍根植房產資源。
▎Uber共享車輛
1588年的英國,四輪馬車開始承攬出租業務。1654年,英國議會給出租馬車主發放了營業許可證。1897年第一家出租汽車公司在斯圖加特成立。19世紀初前後「Taxicar」(計程車)出現。
1914年,當時計程車還沒有大的起色,LP Draper就在洛杉磯開始「共享」自家汽車,帶乘客出行,只收取5美分,因此也被稱為「JitneyBus」。由於當時公共交通的緊張,JitneyBus很快傳遍整個美國,僅一年後的1915年,JitneyBus在洛杉磯的日單量,就達到了15萬。100年後的2016年2月份,Uber在洛杉磯的日單量,也才達到15.7萬。儘管如此,JitneyBus還是由於營運混亂、政府管制等原因,在1919年徹底消失。可見只要需求存在,即使沒有大數據、沒有雲平台,供需雙方也會自然匹配達成交易。但如果缺乏線下車輛管理和運營,「共享私家車」的如火如荼,很可能化為灰燼。
圖:JitneyBus
▎LendingClub共享閑錢
「金融」作為經濟活動的要素獨立出來,一開始便充分具備了「共享經濟」的基因。閑置金融資產,經過第三方平台(銀行、基金等)共享給需求方創造價值。從威尼斯的錢幣商人(Banco),我國錢莊票號,發展到現代金融業,其內部完成了在信用保障、風險的控制、槓桿作用的合理髮揮等方面管理能力的積累。
LendingClub作為共享金融領域龍頭,上市以來CEO、CFO相繼離職,信用違約醜聞纏身,虧損持續擴大(16年二季度虧損8140萬美元)。雖然肩扛「共享金融」大旗,其盈利模式與傳統金融機構「吃息差」、「收管理費」的模式並無二致。現代科技賦予我們更多「專業化」能力,但資產管理依然紮根傳統。
某種意義上,我們整個經濟都源於「共享」。共享經濟的核心仍然是「經濟」。新的時代有新的玩法,但都無法擺脫商業本質。
/ 無法擺脫的「發展路徑」 /
▎提高效率,要求職業分工。
自然界的分工無處不在,有了人類也便有了分工,女人負責採集,男人負責漁獵。經濟世界第一的古代中國,春秋時期就在《考工記》中記載了手工業的細緻分工。伴隨「珍妮紡紗機」和瓦特改良蒸汽機,工業門類日漸增多,英國經濟總量迅速躍居全球第一。1913年福特的第一條生產線,引爆了人類工業化大分工,逐步奠定了美國世界霸主的地位。
公元前380年,柏拉圖就論述了,以市場和貨幣為基礎的專業分工,對增進社會福利的意義。不斷細化的社會分工,極大推動勞動生產率提高,逐漸將業餘的、低效的生產方式淘汰出局。
2015年,滴滴專車司機400萬名,日訂單量400萬;計程車司機153萬,日訂單量300萬。平均每名專車司機1單/天/人,計程車司機2單/天/人。如果去除專車司機註冊的水分,可以推測,大部分專車司機處在半全職或全職狀態。從下圖15年7月全國司機在線人數,可見,專車司機數量在高峰與低谷的差額,並沒有想像中顯著。更有趣的是,專車司機在線中午最低谷,幾乎和全職計程車司機數量相等。與單量掛鉤的翻倍獎、成單獎等激勵制度,也讓很多專車司機成為事實上的「專職司機」。出行服務專職化發展也是自然的過程。
圖:2015年7月全國司機全天在線人數
▎「重資產」運營紅利凸顯
前文提到的社會分工,可以通過簡化每一部分操作,使機器的發明和應用成為可能(黑格爾、巴比奇)。機器的發明應用,創造大量物質財富的同時,把人類從簡單機械的勞動中解放出來。軟體、硬體、互聯網的發展,進一步賦予了人類完成創造性任務的能力。從乘車的角度看,基礎需求簡單明確,即從A點到B點,一次乘車需求的決策時間較短,個性化需求相對較低。現階段,通過改變乘客服務的花樣,創造的價值並不可觀。站在人類歷史發展的維度,「駕駛」創造性較小,人類勞動創造的價值將逐漸減少,直至被替代。
亞馬遜雲服務(AWS),2016年第二季度營業收入7.18億美元(同比上長135%)。得益於此,亞馬遜二季度凈利潤達到8.57億美元,比去年同期的9200萬美元,增長9倍還要多。國內,阿里雲在2015年二、三、四連續三個季度,同比增速超過100%,第四季度達到126%,再次成為阿里巴巴集團增速最快的業務模塊。微軟、谷歌、IBM、騰訊、百度、華為也都紛紛亮劍。伺服器硬體共享,作為目前盈利能力最好的「共享經濟」,成為大公司眼中的肥肉。再仔細研究「共享經濟」行業翹楚(Airbnb、Wework、Uber、LendingClub),也會發現,他們都包含在一個概念下,那就是普通人一生最重要的幾份資產:房子、車子、票子。「重資產」運營,悄然成為共享經濟主角。
從北京專車總體車齡分布可見,68.3%總體車齡小於一年,多年車齡的家庭用車,並不是共享的主流。原因多種多樣,有一定比例的司機,是看到了「車輛資產」帶來的價值,購買新車開展出行服務。所以,「車輛資產」運營帶來的價值,將超過「駕駛」勞動創造的價值。「車輛資產」運營將成為滴滴未來的核心。
圖:2015年7月北京專車總體車齡分布
/ 「政經環境」的風口浪尖 /
這張照片是不是有些眼熟?
2013年4月18日,北京市交通部門證實,確有3月1日「總書記打出租」的事情。照片中正是當時的司機師傅郭立新,以及總書記墨寶「一帆風順」。2013年春節前夕,習總書記就曾走訪北京計程車市場,親自考察民生問題,深切關注「乘客打車難,司機收入低」的頑疾,並督促管理人員,儘快出台相關改革方案。4月北京市出台《關於加強出租汽車管理提高運營服務水平的意見》,停滯多年的計程車行業改革重新啟動,矛頭直指舊有利益格局。
事實上,包括北京、深圳、廣州在內,全國85%以上的城市,計程車經營權都掌握在計程車公司手裡,個體司機被拒之門外。起初政府為了方便管理,控制計程車牌照。計程車公司牌照在握,就要求司機繳納高額「份子錢」,吃掉大塊利潤的同時,以各種理由催促政府加強牌照管理,目的就是把牌照緊緊握在自己手中。公司拿走大部分收益後,留給司機的勞務性收入就少的可憐。國家領導注意到了市場化改革需求的迫切,整個計程車行業的轉型升級迫在眉睫,一觸即發。
2014年1月份,馬化騰向李克強總理建言打車軟體被「禁用」,總理就馬上指示部委負責人「切實解決」。之後各級政府紛紛頒布新規。2014年末,《杭州市深化出租汽車行業改革的實施意見(徵求意見稿)》發布。2015年5月,《義烏市出租汽車行業改革工作方案》出台。《廣東省定價目錄(2015年版)》規定自2015年8月15日起,使用市場調節管理計程車承包經營費。2015年10月15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推進價格機制改革的若干意見》頒布:「進一步完善出租汽車運價形成機制,發揮運價調節出租汽車運輸市場供求關係的槓桿作用,建立健全出租汽車運價動態調整機制以及運價與燃料價格聯動辦法。」並鼓勵拼車出行。2015年10月10日,交通運輸部發布《關於深化改革進一步推進出租汽車行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和《網路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的徵求意見稿,2016年7月28日意見正式公布,網約車合法化確立。
可以說,對線下計程車產業的市場化改革,風生水起、卓有成效。滴滴處在這樣一個風口浪尖,無論是順勢而為,還是配合產業升級的改革,滴滴參與或幫助線下產業經營,都成為一種必然。
/ 滴滴的「現實困境」 /
▎第一,需求困境
人們日常出行總需求,短時間內不會大幅增加,多出來的400萬專車,必須與其它出行方式爭搶需求。事實也是如此,以北京為例,2014年城市客運量92.9億人次,同比增長0.8%;2015年客運總量84.88億人次,同比下降9.4%。在滴滴用戶增長量最大的2015年(見下圖),北京市交通出行方式中,計程車的比例從6.2%,迅速下降至3.6%。目前滴滴專車北京日訂單量超過100萬單,也就憑空給北京的道路,每天增加了100萬次車輛行駛,給道路資源造成巨大壓力,計程車沒有被淘汰出局的情況下,擁堵加劇成為必然。
2015年北京早高峰平均交通指數5.3,晚高峰平均交通指數6.2,較2014年分別增長5.3%、3.1%。需求被強行拉入地面小轎車,造成日均擁堵時間(中度擁堵、嚴重擁堵)比2014年足足增加1小時5分鐘。通過拼車、降低空駛率,可以最大化利用社會車輛資源,但出行總需求不變,失去補貼對需求的扭曲,總需求除以大的運營車輛基數,使得大部分車輛無利可圖,而退出市場。大部分需求重新回歸公交、地鐵系統,兼職運營的專車將逐漸淪為配角。留給滴滴的路也只能是運營自己的車輛。(數據來源:《2015年北京交通發展年報》《2015年交通運行報告》)。
圖:滴滴出行安卓端用戶下載量增長情況
圖:北京市歷年交通出行方式構成
▎第二,商業模式困境
當用戶打車行為,對移動互聯網工具產生了依賴,滴滴在流量的變現上,會有一定的操作空間。事實上滴滴也曾推出過遊戲中心,試探互聯網公司的路子,但目前已經停止運營。流量的廣告變現,還曾搞過「給全國人民送荔枝」、「給全國人民送蛋糕」。目前滴滴軟體還能看到流量轉化嘗試,比如辦理信用卡、積分商城、生活服務。但從消費者的角度理解,這些功能仍然是出行服務的小小配角。更遠的未來,滴滴積累的數據價值,同樣可以轉化為變現能力。但短時間內流量和數據變現,仍然是出行服務變現的配角。
消費者使用滴滴的訴求非常簡單,核心就是出行。出行的消費行為,自然主要發生在出行服務過程中,這也是出行服務流水和利潤的源頭。正如滴滴副總裁付強所說「經過這些年的經營,我們發現真正的核心戰略還是用戶體驗。真正留住用戶的不是短期促銷,而是優質服務。」如果僅看網約計程車,滴滴則變成了一個計程車背後的SaaS系統,計程車司機在向計程車公司交了高額「份子錢」之後,滴滴想要再次從計程車司機身上榨取油水已絕無可能。所以,想要提供優質服務,並從中獲利,也許滴滴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跟計程車公司深度合作,讓合作的計程車公司在競爭中勝出,進而與計程車公司共同分羹;另外就是運營自己的計程車公司。
/ 滴滴已經出發 /
事實上,滴滴早在15年3月份,就開始在二線城市試水運營直營車。
15年6月4日,滴滴與北汽集團簽署了無人駕駛、新能源汽車等領域,進行深度戰略合作協議。
15年11月底,與深圳前海泰豐融資租賃有限公司簽訂《汽車租賃服務合作協議》,泰豐租賃成為滴滴平台的車輛供給方。
16年4月18日,滴滴出行面向北京、廣州、深圳、武漢和成都五地,正式推出「夥伴創業計劃」,首批招募10萬車主。
16年4月26日與上海海博出租汽車有限公司簽署戰略合作協議,在計程車、專車、巴士以及汽車後市場等領域展開合作。
市場還有傳言,滴滴曾嘗試收購北京萬泉緣出租汽車有限責任公司。
ALL INALL
在深入車輛資產運營的道路上,如果前有狼後有虎,自然是滴滴不想面對的。於是在試水線下車輛運營的前夕,合併當時平分秋色的「快的」(15年2月14日正式對外宣布)。保險起見,在全面開展「夥伴創業計劃」的兩個多月後,滴滴收編Uber中國。
所以我們說:
人類創造性勞動含量不高的「共享經濟」,必然走向「重資產」運營的下一站。
滴滴的陽謀在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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