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與溥心畬:民國畫壇南北相望的雙子星

文/朱萬章

張大千和溥心畬都是上世紀中國山水畫壇的風雲人物。二十世紀前期,他們在藝術上的探索及其所取得的成就,於近代中國繪畫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二人自從在1928年經近代詩人陳三立(1853-1937)引見在北京相識後,便開始了長達近半個世紀的交遊。但他們的名字真正連在一起、代表了當時中國山水畫壇最高成就則是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事。

當是時,傳統繪畫大師陳師曾於1923年去世後,中國主流畫壇派別分歧。各家各派多各樹一幟,群龍無首。此時,北京之溥心畬自戒壇回到城中,出手驚人,儼然馬遠、夏圭風貌,頗具古典氣質,因而名聲鵲起。而此時張大千二十餘歲,剛剛從日本回國,嶄露頭角。兩人天賦極高,各擅勝場,但其身世卻迥異。

上圖:1941年張大千在重慶。

下圖:上世紀二十年代末,溥儒在恭王府蝠廳前留影。

張大千出生布衣,經歷坎坷,所以自稱「蜀(俗)客」、「大千居士」,而溥心畬是道光皇帝的曾孫,曾留學德國,一出生即是皇親貴胃,所以有印曰「舊王孫」。但兩人在山水畫方面的造詣卻是異曲同工。

他們中一個主南宗,兼寫北宗;一個主北宗,偶寫南宗。一個寫山水亂頭粗服,一個則雍容富貴;從地域上,他們一個是南方人,一個是北方人。

左圖:張大千五色荷花

右圖:溥 儒 瑞卉仙葩

基於此,1935年8月,北京琉璃廠集萃山房的經理周殿侯首先提出「南張北溥」之說。隨後,畫家于非闇寫下了一篇《南張北溥》的短文,發表在《北平晨報》之畫刊,文中寫道,

「張八爺(指大千)是寫狀野逸的,溥二爺(指心畬)是圖華貴的。論入手,二爺高於八爺;論風流,八爺未必不如二爺。南張北溥,在晚近的畫壇上,似乎比南陳北崔、南湯北戴還要高一點兒……」。

「南陳(陳洪綬)北崔(崔子忠)」、「南湯(湯貽芬)北戴(戴熙)」分別是明清時期南北並駕齊驅的畫壇領軍人物,將張大千、溥心畬與他們相提並論,甚至說比他們「還要高一點兒」,說明二人在當時的地位。另一位署名「看雲樓主」的也在《網師園讀畫小記》中稱,

「海內以畫名者眾矣,求其天分高而功力深者,當推張大千、溥心畬二家……大抵心畬高超,而大千奇古;心畬蕭疏,而大千奔放」。

左圖:張大千 長生殿

右圖:溥 儒 漢苑圖

從此,「南張北溥」之名不脛而走。雖然這種稱謂最初也許只是出於商業目的的需要,但隨著二人在中國主流畫壇的影響及在畫壇地位的確立,最終使他們無可置疑地成為這一時期中國山水畫壇的兩座重鎮。

「渡海三家」黃君璧、張大千、溥心畬。

張大千和溥心畬都是傳統的中國文人。他們在詩詞、書畫方面有很深的造詣,而且都有詩詞、文集行世。在繪畫方面,他們都能將傳統文人所高揚的筆情墨趣與思想情感通過高山流水、茂林修竹、溪山高逸、丹楓古寺、群峰積雪、深山藏寺等傳統形式表現出來,具典型的文人畫格調。

陳師曾在《文人畫的價值》一文中談到「文人畫」時說,所謂文人畫,「就是畫裡面帶有文人的性質,含有文人的趣味,不專在畫裡面考究藝術上的工夫,必定是畫之外有許多的文人的思想,看了這一幅畫,必定使人有無窮的感想」。在兩人的畫作(尤其是山水畫)中,我們看到了這種離現代人已經有些遙遠的文人趣味,如張大千的《望坡岩圖》、《仿大滌子筆意圖》、《荷花蜻蜓圖》、《東坡笠屐圖、《薛濤制箋圖》》和溥心畬的《鮑照詩意圖》、《對弈圖》、《尚友圖》、《巨峰瓊樓圖》等,傳統文人那種寄情山水、借喻人物、依託花鳥來抒寫胸中臆氣的品格得到生動再現。所謂畫是無聲詩,詩是有聲畫,畫中有詩,詩中有畫,他們的繪畫及其題詩便是文人畫的典型範例。

1945年,張大千、溥儒合作遠山秋樹。

也正因為如此,當1963年溥心畬在台北作古時,當時海外媒體稱之為「文人畫的最後一筆」;而二十年後,張大千亦在台灣仙逝,台灣著名作家高陽也說:「中國傳統文人畫的典型,從此而絕」,足見兩人代表的正是現代傳統文人畫的典範。

「南張北溥」並駕齊驅的鼎盛時期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期,四十年代後,「北溥」的名聲開始式弱,而「南張」因為藝術的創新則如日中天。五十年代後,「北溥」僻居台島,「南張」壯遊歐美。前者繼續堅守傳統,仍然秦時明月漢時關,幾乎銷聲匿跡;後者則不斷銳意變革,毅然古道西風,別開生面,在中西畫壇樹立一面旗幟。很顯而易見的結局就是,「北溥」成為傳統畫家的典範,而「南張」則成為繼往開來的一代宗師。

在題材方面,張大千山水、仕女、花卉、竹石、書法無不精工,尤其仕女、荷花一道,工筆、寫意兼善,出神入化,近代畫家中幾無可出其右者,甚至被譽為「五百年來第一人」。晚年更擅長潑彩山水,將中國畫中潑墨大寫意與西洋技法融為一體,為國畫的創新開闢了蹊徑;而溥心畬于山水之外,偶擅花鳥、書法,題材與藝術形式則仍然保持了原來模式,這種相對單一與守舊的藝術使其最終難與「南張」相匹敵。應該說,三十年代是「南張北溥」的輝煌時代,在此之後,「北溥」逐漸要遜「南張」一籌。

張大千 夏日山居

如今,張大千和溥心畬已成為中國近代繪畫史上的一座里程碑。關於「南張北溥」的提法已成前塵往事。但他們所高揚的文人畫傳統,仍然成為當代中國畫創作的一種境界。即使在今後若干年,這種傳統依然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 原載《文史雜誌》2006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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