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小皇帝對多爾袞的「秋後大算賬」

順治七年(1650年)十二月初九日,皇父攝政王多爾袞訃聞京城。這個消息令朝野惶恐,因為多爾袞還不到40歲,大權在握卻英年早逝,仰仗於他的黨羽人多勢眾,誰也料不定朝廷又會掀起什麼波瀾。

不過,攝政王攝政時代的突然結束卻令13歲的少年皇帝順治萬分歡欣,儘管他表面上裝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心裡卻想的是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的確,順治從懂事起,在懵懵懂懂之中,自以為是不費吹灰之力就登上帝位的;然而,當他登上龍廷後,才知道那座令多少人垂涎三尺、流血爭鬥的龍椅不是那麼好坐的,他真切地體會到了一個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傀儡皇帝的無奈無聊的滋味兒。他的童年是在缺少母愛,缺少溫暖,絲毫無兒童天然情趣可言的冷酷呆板的宮廷里悄悄逝去的。每日晨昏參拜,四時祭祀叩首,數不清的繁文縟節要遵守,汗牛充棟的滿漢文章要學習;最使他傷心的是與母后的分宮,以及母后一再地對多爾袞委曲求全(少年的他當然不明白正是因為孝庄太后如此作為才保住了他的皇位);他尤其反感和痛恨那個擅自將「皇叔父攝政王」改為「皇父攝政王」的多爾袞,「睿王攝政,朕惟拱手以承祭祀。凡天下國家之事,朕既不預,亦未有向朕詳陳者」。打下了大清天下的多爾袞根本沒有把小皇帝放在眼裡,讓徒居皇帝之名而無皇帝之實的順治時常處在巨大的自卑、恐懼、痛恨和壓抑之中。

複雜的宮廷生活也使少年皇帝格外地早熟,多爾袞的突然去世雖使他內心格外高興而外表卻無絲毫顯露,因為他明白,由於多爾袞多年擅權,清廷已是諸王勢力強大而皇權衰微,能夠威脅皇權的因素太多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

八旗旗主制的存在,諸王統軍議政,幾十年尤其是入關以後的南征北戰,使諸王、貝勒、貝子、公侯掠奪了大量依附人口馬匹銀帛,計丁授田且佔有遼闊土地,因此,兵丁眾多,僕婢如雲,戰馬上千,兵力、財力均十分雄厚。為順治所親領的兩黃旗主要大臣均已叛主媚事多爾袞。七年前議立肅王豪格為君的八大臣中,圖賴、圖樂格、塔瞻三人已死,索尼被革職籍沒充軍發盛京,而錫翰、鞏阿岱、譚泰早已背叛了先帝幼君,只剩下鰲拜一人,雖未背誓,仍為鑲黃旗護軍統領,但屢遭斥責而勢力至弱。就形式而論,正黃、鑲黃、正藍三旗之旗主應為幼主順治,但多爾袞已將正藍旗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下,雖然聲稱是臨時借調,說是到皇上親政後再歸還,實際已歸其養子多爾博接管。此時正黃、鑲黃二旗中固山額真、護軍統領、內大臣、一等侍衛、梅勒額真等二三十人中,不少人都成了多爾袞之臣,兩黃旗人心渙散,主要大臣已各奔前程,像索尼那樣敢於直接顯露出對幼主忠貞不貳的臣子甚少,這是直接關係到幼主順治帝位安危的一個重要因素。

少年皇帝熟知歷史,入關時,他就記住了明朝雖亡,但仍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道理;現在的情況正是如此,雖然他第一次單獨坐上了龍廷,昔日攝政王的位子已人去位空,眾大臣都對生前專橫跋扈的多爾袞心存不滿,但又都是敢怒不敢言。此時的順治已經胸有成竹了,他得一步一步地收回權力,鞏固皇權。他下令:「睿王殯天,朕便失去了主心骨。現在,朕就依各位卿家的主張,朕將率親王大臣縞服出迎,同時下詔曉諭天下,全臣民易服舉喪!」他穿了孝衣,率諸王、貝勒、文武百官於東直門5里之外去迎多爾袞柩車,他親自奠爵行禮,百官著縞服在路旁舉哀,他號啕大哭,連跪三次,顯得悲痛欲絕。他頒發了由禮部起草的哀詔,曉諭天下,他在詔書中追述了多爾袞扶立自己,平定中原,統一天下的豐功偉績,追尊這位功德無量的攝政王、皇叔父為「懋德修道廣業定功安民立政誠敬義皇帝」,廟號「成宗」,並宣布了五條「應行事宜」,為多爾袞舉行國喪。守喪期間,順治表現得格外恭順悲戚,硬是守滿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喪期。

為多爾袞舉行的國喪一結束,順治在他離18天才滿13歲的時候正式親政了,他不能再等到18歲舉行冠禮以後再親政的慣例了,他有許多事情要辦,最主要的就是要報仇雪恥和大展宏圖,他要讓世人刮目相看。他宣布:「今天朕雖面臨著各種各樣的困難,但總算已經定鼎中原。此後,朕只要兢兢業業,定能團結八旗王公大臣,完成統一全中國的大業,做一個既守成又創業的明君。」時機很快就來了。

多爾袞死時,其兄英親王阿濟格赴喪,他以兵威脅強令多爾袞部屬歸從他;扶多爾袞靈柩入京時,順治出迎,阿濟格未去佩刀;多爾袞部屬不願服從阿濟格,派撥兵役將之擒捕,並告發他「欲為亂」。順治心中暗喜,他不動聲色地將此事交給鄭親王濟爾哈朗處理。濟爾哈朗本是深受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寵信和依賴的鑲藍旗旗主,順治即位時,與多爾袞同為攝政王,在多爾袞擅權時倍受限制和排擠,早已對多爾袞三兄弟恨之入骨了,此時由他出面來了斷多爾袞三兄弟中惟一尚存的阿濟格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自多爾袞死後,鄭親王濟爾哈朗在群臣中的威望激升,自然而然成為諸王之首。他「感激」順治的「信任」,揭發說:「英王素有叛逆之心,先是趁攝政王屍骨未寒之時擅派三百騎從喀喇城急馳入京,意欲圖謀不軌,幸虧我主英明將他們一網打盡。今英王又企圖強迫白旗諸王,思謀奪政,實乃罪不容赦!」鄭親王一帶頭,吏部尚書譚泰等人立即出面「響應」,紛紛起來揭發阿濟格。處罰很快定下來了:幽禁阿濟格,奪其牛錄,籍沒家產人口。不久又追加處罰,下旨令阿濟格自盡。

自順治親理朝政後,朝臣們就發現他很謙虛、穩重、大度,很有治國之才,禮賢下士,屢次徵求諸位議政王以及議政大臣們的意見,並委以治國重任。這與幾十天前去世的攝政王多爾袞的霸道的為人處世方式判若兩人。當時是,「皇父」一言既出,言出令行,諸王爭相獻媚,趨之若鶩。然而「皇父」又喜怒無常,群臣們常常有惶惶不可終日的擔憂,尤其是長期受到壓抑的兩黃、兩紅以及鑲藍等旗的王公大臣們更是極為不滿。現在,攝政王獨攬大權的時代已經結束,皇上親政,鄭王輔政,由他二人下詔升降諸王和群臣,於是,少年皇帝很快在身邊形成了自己的政治基礎和政權班底。

多爾袞死後兩個月,因生性耿直不善諂諛而始終受到多爾袞壓制的正白旗議政大臣蘇克薩哈首先起來揭發多爾袞:「睿王生前私備御用服飾,曾經打算將兩白旗移駐永平府,妄圖謀篡大位。睿王死時又以袞黃明袍殮喪,犯下了僭越大逆之罪。」牆倒眾人推。以鄭親王濟爾哈朗為首的諸王大臣也紛紛上奏,追論多爾袞獨擅威權,挾制皇帝,逼死豪格,納其妃子等一系列罪行。大局已定,順治那積鬱已久的怒火終於噴涌而出,他要用一切手段來發泄自己的不滿。

順治下令:將多爾袞的罪狀一一羅列,昭示天下;削奪多爾袞的「成宗義皇帝」尊號,籍沒家產,將座落在明南宮的那座「飛鳥棲、虎踞龍蟠」、「金碧輝煌、雕鏤奇異」的睿王府毀壞殆盡,其府宅入官,養子多爾博以及女兒東莪賜與信王多尼為奴;開棺?屍,用棍子打,用鞭子抽,最後砍掉腦袋,暴屍示眾後,焚骨揚灰。原本十分雄偉華麗的多爾袞墳墓立即化為一片瓦礫,其黨徒們非死即貶,兩白旗勢力從此大衰。順治此舉,一是沉重打擊了兩白旗勢力,清除了攝政王的班底;二是向八旗王公大臣們提出了嚴正警告——任何人,尤其是上三旗大臣,絕對不允許背叛帝君,投靠他王,絕對不允許對皇上不忠不敬,侵犯君權,否則嚴懲不貸!與此同時,那些對幼主忠貞不貳、智勇雙全,或對追罪攝政王多爾袞立有大功的人,則得到了順治的擢用和嘉獎,其中索尼、鰲拜、遏必隆和蘇克薩哈等更受到了順治的寵信,分別擢任要職,封授爵職。少年皇帝鞏固了帝位與君權,開始了他轟轟烈烈的治國宏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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