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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堯:認識虛雲和尚——虛雲和尚的生平及其啟示

認識虛雲和尚

——虛雲和尚的生平及其啟示

明堯

(2009年7月22日上午於文殊閣)

引言:認識虛雲和尚應抓住的一個根本視角眾所周知,明清以來,中國佛教在整體上是在走向衰落,到了清末、民國年間,隨著國際社會對中國佛教的擠壓和國內政治對傳統佛教剝奪之加劇,這種衰落幾乎發展到了崩潰的邊緣。為了挽救垂死中的中國佛教,一大批佛菩薩紛紛化現於世間,為病危的中國佛教把脈開方。不管是「保守派」還是「激進派」,他們都一致認為,佛教淪落到今天這樣一個地步,根本原因在佛教自身,比如僧團素質低下,道風不振,戒律鬆弛,不關注現實人生,等等。所以佛教要生存、要發展,必須首先革除自身的痼疾,樹立正氣,強身固本,所謂「真氣內充,邪不能幹」。

關於如何革除佛教自身的痼疾、如何固本的問題,大體說來,有四種思路:

一部分大德主張通過真修實證、老實念佛來拯救佛教,這一派主要以印光法師為代表,它抓住了維繫佛教這棵大樹得以生存的「修證之根」。

一部分大德則試圖通過弘揚戒律、整頓僧綱來挽救佛教,這一派主要以弘一法師為代表,它抓住了維繫佛教生存的「戒律之根」。

一部分大德則認為,要振興佛教,必須從研習經教、弘揚經教開始,這一派主要以諦閑、圓瑛法師為代表,它抓住了佛教的「經教之根」。

另外,還有以太虛大師為代表的一批大德則主張,佛教要興盛,必須紮根於現實生活,關注社會人生,走人間佛教的道路,這一派抓住了佛教生存的「現實之根」。

克實而論,這四路大德,他們的道德並無高下之別,他們針對中國佛教所患的四大弊病所開列的四個方劑亦無優劣之分。他們只不過是在合演一出拯救中國佛教的大戲而已。通過這齣戲,他們向世人昭示,中國佛教的真正出路究竟在哪裡。這個謎底最後是通過虛雲和尚向觀眾揭示出來的。

與上述四類代表所不同的是,虛雲和尚並不是單用某一劑方葯,而是以振興禪宗為核心,將這四劑方葯,一起倒進歷代祖師的最勝道場這一殊勝的葯鼎中,一鍋煮了。換言之,虛雲和尚將佛教這棵大樹賴以生存的四條大根,深植在具有悠久歷史文化傳統的禪宗祖庭這樣一個肥沃的土壤中。

換言之,虛雲和尚在探索中國佛教出路方面,強調抓住「四根一本一核心」

四根:修證之根,戒律之根,經教之根,現實之根。

一本:禪宗是中國佛教之本,是振興中國佛教的關鍵所在。

一核心:在佛教的信仰場所(正規叢林,普通寺院,民間神祠)中,唯有叢林能代表正法,它才是中國佛教的傳播中心,領導者。

為什麼要以禪宗為核心呢?佛心宗。中國佛教的特質在禪。禪宗與中國佛教的興衰休戚相關。

為什麼要選擇具有悠久歷史文化傳統的歷代祖師的最勝道場作為弘禪之地呢?虛雲和尚說過,他一生不住現成的寺院,不住沒有祖師住持過的、沒有深厚歷史文化傳統的寺院。他一生修復和住持的,全是禪宗歷代祖師的最勝道場,因為,這樣的道場土壤肥沃——人傑地靈,有文化底蘊,有修行傳統,護法有力,向外輻射力量強大,向後代傳承的力量持久。

藉助祖師道場的歷史文化優勢,全面培護佛教這棵大樹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四條大根——修證之根、戒律之根、經教之根、現實之根,這就是為什麼虛雲和尚和他當代的法嗣們,能夠支撐起中國漢傳佛教大半邊天下的根本原因所在。

以上是我們理解虛雲和尚的一個歷史前提。下面介紹虛雲和尚的生平。

介紹生平時,我們將虛雲和尚一生分兩個階段——

自度時期:一說56歲之前,以高旻寺開悟為標誌;一說65歲之前,以在雞足山發心修復迦葉道場為標誌。

度他時期:65歲以後。

自度時期,我們要著重學習虛雲和尚的修行經驗和人格品質。

度他時期,我們要著重學習虛雲和尚的道場建設思想和他為中國佛教所作出的貢獻。

一、自度時期

(一)虛雲和尚自度時期的行業——

1840年(道光二十年)誕生於泉州府署。11歲,由祖母作主,過繼給叔父,為訂婚田、譚二氏,同年冬祖母去世。

13歲,隨父送祖母、生母靈棺,回湖南湘鄉安葬。請僧人至家作佛事,得見三寶法物,生歡喜心。家中藏有佛經,初看《香山傳》、《觀音菩薩成道事》,熏染於心。八月,隨叔父蒲堂進香南嶽,遍游諸剎,若有夙緣,不欲回家,以畏叔嚴,不敢言。

14—16歲,由叔父看管,在家中讀道書三年。17歲,曾試圖私逃南嶽出家,中途被追回,送往泉州。其父令其與田、譚二氏完婚。同居二年無染,成閨中凈侶。

19歲,作《皮袋歌》一首,留別田、譚二氏,逃到鼓山出家,禮常開老人落髮。20歲,從妙蓮老和尚受戒,法名古岩,又名演徹,字德清。為了逃避父親的追尋,居鼓山後山石洞中禮萬佛懺。

20—23歲,在洞中禮萬佛懺,整整三年。23歲那一年,其父告老還鄉,師回鼓山任職。

2 3—2 7歲,在鼓山任職四年。所當職務,自水頭、園頭、行堂、典座,皆苦行事。中間曾派月無事,弗為也。即寺中常住,時有單貝親,亦不領受。每日僅粥一盂,而體力強健。

27歲那一年,其父歿後,庶母王氏領二媳出家為尼。王氏法名妙凈,田氏法名真潔,譚氏法名清節。

27歲那一年,受山中苦行僧古月禪師的影響,欲效玄奘等古人,行苦行。「思昔日玄奘法師欲求經西竺,於十年前,先習方言,日行百里,複試絕粒,先由一日起,以至若干日,以防沙漠荒磧,絕水草也。古德苦行有如此者,我何人斯,敢弗效法!乃辭去職事,盡散衣物,僅一衲、一褲、一履、一蓑衣、一蒲團,復向後山中作岩洞生活。」

28—30歲,住山洞禪定三年。此三年中,居則岩穴,食則松毛及青草葉,渴則飲澗水。日久,褲履俱敝,僅一衲蔽體,頭上束金剛圈,鬚髮長盈尺,雙目炯然。人望見之,以為魅,怖而走。

初一、二年,時見勝境,不以為異,一心觀照及念佛。處深山大澤中,虎狼不侵,蛇蟲不損。不受人憐,不食人間煙火,幕天席地,萬物皆備於我,胸次洒然,體力日強,耳目聰明,步履如飛,心中歡悅,自以為四禪天人也。自問,亦不自知其所以然。

後一年,乃隨心所欲,隨意所之,有山可住,有草可食,行行重行行,不覺又一年矣。

31歲,在溫州的一處山洞中修苦行,受人指點,前往浙江天台山華頂龍泉庵,參禮融鏡老法師。

31—35歲,參侍融鏡老法師,其間,經常前往國清寺學習禪制,經教。

36—42歲,36歲離開融鏡老法師,至高明寺,聽敏曦法師講《法華經》,到寧波岳林寺聽《阿彌陀經》,37歲,在天童寺聽《楞嚴宗通》。如此這般,一直到42歲,一直在江浙一帶,如天寧、焦山、高旻、金山等古道場參學,學習經教,參加禪七。

43—45歲,43歲那一年,為報父母之恩,從普陀山法華庵起香,三步一拜,朝五台。歷時三年,至45歲那一年五月底始達五台山顯通寺。途中九死一生,兩次得文殊菩薩搭救。黃河鐵謝渡阻雪七晝夜。正月懷慶府小南海不許掛單,寒夜宿路邊,得痢疾,宿黃沙嶺廟中,文吉相救。太谷縣離相寺,不許文吉掛單。因尋文吉,急火攻心,口吐鮮血,至太原府黃土溝白雲寺,不許掛單。太原城極樂寺,又不許掛單。

45—47歲,離開五台山後,入陝西朝聖,咸陽,西安,終南山各地,最後在終南山南五台,與覺朗、赤山法忍、冶開等人居庵二年。

48—50歲,48歲那一年,離開終南山,由漢中,入四川,朝禮新都寶光寺,49歲又朝成都、峨嵋等地聖跡,之後,經康藏入西藏。50歲又從西藏過大雪山,至不丹,至孟加拉,到錫蘭,又從錫蘭到緬甸,朝大金塔。之後,經過漢龍關入雲南境內,朝雞足山。由昆明,經貴陽,入湖南衡陽,北行至湖北武漢,又過江到廬山,參加念佛法會。之後,又到安徽九華山。

兩年間,縱橫兩萬里。除渡海須航外,余皆步行。水驛山程,霜風雪雨,磧砂峻岭,島嶼榔椰,境風日變,心月孤懸,體力增強,步履輕捷,不特不覺行旅之苦,反思昔日放逸之非。

途中寫了很多的詩。

西藏大雪山

何物橫天際?晴空入望中!這般銀世界,無異玉璁瓏!

虛老有詩五百多首,可惜文學界沒有人重視。

還鼓山訪古月師

卅載他鄉客,一筇故國春。寒煙籠細雨,疏竹伴幽人。

乍見疑為夢,談深覺倍親。可堪良夜月,緒緒話前因。

鼓山雨後晚眺

雨醉山初醒,寒光入座微。荒煙依樹白,落日染山緋。

樵唱採薪返,漁歌罷釣歸。疏鍾雲外響,驚起鶴橫飛。

51—52歲,在金陵、宜興等,幫助道友修復道場。

53—55歲,與月霞、普照、印蓮諸師,在九華山後山翠峰茅蓬,研習《華嚴經》等。

56歲(1895),在高旻寺開悟。「至臘月八七第三晚六枝香開靜時,護七例沖開水,濺予手上,茶杯墮地,一聲破碎,頓斷疑根,慶快平生,如從夢醒。自念出家,漂泊數十年,於黃河茅蓬,被個俗漢一問,不知水是甚麼。若果當時踏翻鍋灶,看文吉有何言語!此次若不墮水大病,若不遇順攝逆攝、知識教化,幾乎錯過一生,那有今朝!因述偈曰:

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

又偈:

「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

57—60歲,57歲,在金山過戒期,冬季參加打七。忍假韋馱之報怨。58歲,到狼山參禮大勢至菩薩道場,在焦山助通智法師講《楞嚴經》,同年在阿育王寺燃指供佛。

59歲,在寧波七塔寺聽默庵法師講《法華經》。

61—63歲,八國聯軍攻打北京,隨扈蹕西行。後重朝五台。入終南山,住獅子茅蓬。

2—63歲冬,一定半月。後嫌人鬧,離開終南山,與戒塵法師一起,經四川,前往雲南雞足山。

經四川,前往雞足山的途中:流沙河乘船落水,曬經關不許掛單,地濕衣濕寒夜苦熬。

到達雞足山後,原本發心修復祖師道場,為山上子孫所不許。遂於昆明興福寺閉關一年,戒塵法師護關。65歲出關後,在歸化寺講《圓覺經》《四十二章經》,在筇竹寺講《楞嚴經》,在崇聖寺講《法華經》,後在大理提督張松林、李福興等達官的幫助下,接修缽盂庵,從此揭開了漫長的修復道場、弘法利生的生涯。時乃光緒三十年(1904)。

(二)虛雲和尚自度時期對我們的啟示

1、知因果,守戒律。

修道人,欲得成就,必須知因果,守戒律。若不守戒,必遭魔事。

虛雲和尚一生中兩次拒絕女色的誘惑,兩次拾金不昧,在鼓山請應慈法師時,自己出錢買油買鹽。

2、培福報。

修行離不開福報。福報的定義——修行需要法財侶地的具足。富足的物質環境,和諧的社會環境,健康的身體,輕鬆的心態,生計無憂,現世的人際關係的和諧,過去世的逆緣消解、善緣增長。培福報的方法——六度四攝。利他,布施,放生,超度,愛惜物命,護持三寶。

虛雲和尚自度時期非常注意培福。

2 3—2 7歲,在鼓山任職四年。所當職務,自水頭、園頭、行堂、典座,皆苦行事。中間曾派月無事,弗為也。即寺中常住,時有單貝親,亦不領受。每日僅粥一盂,而體力強健。

51—52歲,在金陵、宜興等,幫助道友修復道場。

3、勤拜懺。

消除業障,通泰身心,從身心兩個方面為入道作準備。世人不入道,有二障:業障、身體的障礙。

20歲,從妙蓮老和尚受戒後,為了逃避父親的追尋,居鼓山後山石洞中禮萬佛懺。一直到23歲,在洞中禮萬佛懺,整整三年。

43—45歲,43歲那一年,為報父母之恩,從普陀山法華庵起香,三步一拜,朝五台。歷時三年。至45歲那一年五月底始達五台山顯通寺。途中九死一生,兩次得文殊菩薩搭救。我們在家人應當像虛雲和尚一樣,勤拜佛修懺,既消業障,又能修養色身,為修定打基礎。

4、深入經教,明白理路。

3 1歲,見融鏡老法師,是人生的轉折點,開始重視經教。

31—35歲,參侍融鏡老法師,其間,經常前往國清寺學習禪制、經教。

36—42歲,36歲離開融鏡老法師,至高明寺,聽敏曦法師講《法華經》,到寧波岳林寺聽《阿彌陀經》,37歲,在天童寺聽《楞嚴宗通》。如此這般,一直到42歲,一直在江浙一帶,如天寧、焦山、高旻、金山等古道場參學,學習經教,參加禪七。

53—55歲,與月霞、普照、印蓮諸師,在九華山後山翠峰茅蓬,研習《華嚴經》等。

58歲,到狼山參禮大勢至菩薩道場,在焦山助通智法師講《楞嚴經》,同年在阿育王寺燃指供佛。59歲,在寧波七塔寺聽默庵法師講《法華經》。

所學有:《法華經》《彌陀經》《楞嚴經》《華嚴經》《天台教觀》。

所講有:《法華經》《彌陀經》《楞嚴經》《圓覺經》《四十二章經》《心經》《金剛經》《地藏經》《藥師經》《觀音菩薩普門品》《大乘起信論》等。特別注重三經一論。

5、行腳參方,正念行禪。

虛雲和尚非常注重行腳參方。行腳在某種意義上講,就是修行禪。行禪的功德不可思議。

48—50歲,48歲那一年,離開終南山,由漢中,入四川,朝禮新都寶光寺。49歲又朝成都、峨嵋等地聖跡,之後,經康藏入西藏。50歲又從西藏過大雪山,至不丹,至孟加拉,到錫蘭,又從錫蘭到緬甸,朝大金塔。之後,經過漢龍關入雲南境內,朝雞足山。由昆明,經貴陽,入湖南衡陽,北行至湖北武漢,又過江到廬山,參加念佛法會。之後,又到安徽九華山。

兩年間,縱橫兩萬里。「除渡海須航外,余皆步行。水驛山程,霜風雪雨,磧砂峻岭,島嶼榔椰,境風日變,心月孤懸,體力增強,步履輕捷,不特不覺行旅之苦,反思昔日放逸之非。」

二、度他時期

(一)度他時期的行業

雲南時期——

1、63歲到雞足山,65歲(1904)修祝聖寺。

光緒三十二年(1 9 0 6),為修祝聖寺,隻身赴南洋化緣。從仰光到馬來西亞的途中,差一點被剖腹開膛。

光緒三十三年(1907),護送妙蓮和尚舍利到檳榔極樂寺供養,順便到南洋募化修藏經樓。在泰國曼谷龍蓮寺講《地藏經》,一定九日。

特別值得注意者有三:

維護教界權益。光緒三十二年(1906),為廟產事,隨寄禪和尚進京請願。原隨扈西行途中認識的王公大臣多所幫忙。提廟產之議遂止。兩次上北京維護教權。

說服李根源。辛亥革命,滇中大亂。李根源率兵圍雞足山。與羅容軒針鋒相對。民國二年,羅容軒以廟產興學為名,極力損害教產,當時蔡鍔任都督。屎罐子砸教育廳。後虛雲和尚進京,通過法源寺的道階長老,找熊希齡,將羅調移貴州。 為地方消災,利益一方。消除漢藏邊釁,說服土匪招安。

整理法務儀軌,制定規約。

在修復祝聖寺期間,虛雲和尚針對當地出家人不懂法事儀規之現實,參考金山、高旻等諸大叢林的規制,對叢林中各種法務活動的儀規進行了系統的整理,用於指導大眾的修行,這些儀規包括《鍾板堂當值規約》《引禮寮儀式》《告香儀規》《初壇戒范》《禪堂法器規矩(坐香規約)》《傳戒儀規》《戒期啟諫榜式》等。

同時,虛雲和尚還根據清規戒律,針對寺院各個堂口,制訂了一整套規約,將寺院日常管理納入律制的範圍。這項工作一直持續到雲門寺期間。虛雲和尚所制訂的規約,主要有《共住規約》《客堂規約》《雲水堂規約》《禪堂規約》《戒堂規約》《愛道堂共住規約》《衣缽寮規約》《教習學生規約》《大寮規約》《浴室規約》《農場組織簡章》等。

2、81歲(1920)建雲棲寺。

原被地方政府賣給西人作俱樂部,虛雲和尚找唐繼堯,收回修復。

戒行清凈,不昧因果:民國十年,修雲棲寺時,解救少婦,拒絕以身相報,安忍中傷。早在光緒三年,從寧波至杭州舟中,拒鄰女挑逗。

福建時期——

90歲(1929)到鼓山。得到楊幼京(樹庄)、方聲濤等閩府政要的支持。制訂安單規則(1930年),冒死整頓職事。1931年有人在大廚內縱火。創立佛學院。鼓山佛學院之籌備,於1930年就開始了。

1931年春,正式成立,楊樹庄為名譽院長,虛云為院長,聘請覺澄、深悟等五人為佛學院教師。不久,因本山子孫之疑嫉及辦事人之失檢,這首批五位教師先後離去。不得已,虛老又繼請應慈老法師來佛學院講《華嚴懸談》。講畢,應慈老法師回滬,虛老又先後聘請大醒、心道、印順、慈舟等法師,幫助繼辦佛學院之事。為辦好佛學院,從資金之募化,到規章制度之制訂,到任課法師之聘請,虛老均費心一一操持。這中間幾停幾廢,足見,開辦佛學院所遇阻力之巨大。

整理經版,佛祖道影,星燈集,列祖聯芳,鼓山宗譜,編輯整理出版寺志。虛老主持鼓山期間,特別注意佛教文化遺產的保存和整理。湧泉寺內歷來收藏有許多經版,但到虛老接任時,因年久失檢,保管不善,蟲蛀潮霉,多有損毀。有見於此,虛老組織觀本等人專事整理,缺者補之,毀者復之。明確要求加上丹黃標籤,分簡冊之部居,考證譯撰者人名,記錄鋟梓的時間。經過數月艱辛勞作,編著完成《鼓山湧泉寺經板目錄》,虛老親自為之撰序。為使四眾弟子追蹤古人得髓之真傳,勿忘先德嘉惠之至意,於民國二十一年(公元1932年)將其付梓面世。在整理經版的過程中,發現罕為人知的延祐年間福建陳覺林刻本《大般若經》六百卷、《大寶積經》百二十卷、《大涅槃經》四十卷。虛老命觀本等加以詳細核對,查勘三經共殘缺四十卷。後來寺中僧眾在知客師的倡議下,發心手抄,足其卷數。民國二十一年(公元1932年),抄補事竣,虛老很是高興,看到這三部古本大經煥然復新,自己朝夕肅然,若對古佛也,並親撰《修補古經跋言》,記述其原委。兩年後,朱慶瀾居士徵得虛老的同意,將此三經一併收入《磧砂藏》影印傳世。為此,虛老認為,此乃扶持正法眼藏之舉,功德無量,欣然命筆,撰《影印宋磧砂版大藏經序》。

住持鼓山寺務期間, 虛老考慮到寺中所藏《佛祖道影》,成書於永覺和尚主法之時,雖在康熙年間曾加修補,但時隔二百七十多年,日久散失,中間多有破損殘缺。所留僅有一百一十七位,像、贊也參差不齊。因此,於禪誦之餘,虛老組織僧眾多方徵集資料,派專人赴滬請來《續藏》,從中獲益不小,增補諸祖師傳記,並使之與原蘇州瑪瑙經房刊本相校勘與會編,增刻祖師畫像至三百一十尊,配齊傳贊,題名《增訂佛祖道影》。又親撰《增訂佛祖道影序》,記其因緣。到民國二十四年(公元1935年)一併刊印流行。在編輯此書過程中,虛老還多方設法尋覓資料,對禪宗的法系加以考證,尤其是對有關史籍記述中存在的一些錯誤,予以訂正,撰成《法系考證》一文。

在《增訂佛祖道影》的編輯即將完成之際,虛老編輯了以記述鼓山列代祖師業績為主要內容的《鼓山列祖聯芳集》。在這一過程中,同時對禪宗五派源流進行一系列的考證,分宗列派,溯源道流,把各派輩份整理編輯成文,名曰《禪宗五派源流》,附於《增訂鼓山列祖聯芳集》之後,親自撰序,然後一併付印流行。

廣東時期——

1、95歲(1934)到南華寺。

可注意者:

支持抗戰。日中一食,節約糧食,支持前線將士。1942年底到1943年春,在重慶建護國息災法會。

高僧靈異:河流改道,樹神求戒,老虎皈依,枯柏重新,靈泉禱應,白狐往生,敵機墮毀。

拾金不昧,不好錢財。1 9 3 8年秋於寶林山麓拾國幣一包,數額頗巨,捐給粵省主席李漢魂,用於拯救饑民。

重建華亭寺的時候,在招提村附近,拾金銀幣一包,價值二十餘萬元,送於政府賑災。「眾議謂:常住困難,應留常住。予謂:佛制僧人不得拾遺財,今拾之,已屬犯戒,歸於常住,更為非義。諸公樂捐己財,以種福田則可,僧人無糧,募化則可,拾遺歸常住,衲不敢也。眾稱善,遂撥為賑款。」將重慶法會期間所得珍寶字畫,沿途分散,一物不剩,「徒費保存,徒亂人意。」

2、105歲(1944)到雲門寺。

可注意者:

1945年韶關乳源淪陷。雲門開門收容難民,僧俗同甘共苦。夏,村民劫持軍需,虛雲和尚設法解救。1948年帶病赴南華傳戒。冬美國詹寧士來皈依虛老,虛老為她舉辦禪七。 不去香港,留在大陸。

江西時期——

114歲(1953)到雲居山。 以命相爭,堅持中國佛教傳統,保持僧衣和僧尼生活習慣。一九五二年九月,亞太地區和平會議在京召開。一九五二年十一月中國佛教協會籌備會。一九五三年四月中國佛教協會成立。 農禪並重。全體僧伽分農墾、建築二隊,一方面建築寺院,一方面自耕自食。 一九五七年一百零八壽誕,為培養僧才,幫助出家人樹立正知正見,特舉辦大型講經法會。成立真如寺佛學社。海燈法師講經,三經一論。 反右鬥爭中,受到衝擊。一九五八年春中南局在武漢開會,有人想藉此機會弄死虛老,後毛澤東主席發話,解危。 虛老的日常起居。堅持禪定,處處以身作則,不肯換用常住的新席子。自題相贊:這個痴漢不知羞,老大龍鍾逐浪遊,石火命光牛馬走,不分清濁混時流。自家大事猶難顧,專為他人耽甚憂,但看世事如累卵,多年未得一同儔。真可嘆,這老牛!莫到眼光落地使人愁,問渠為何不放下?待眾苦盡那時休!

(二)度他時期在道場建設方面的啟示

虛雲和尚在道場建設方面,有六個方面值得我們注意。

1、堅持傳統的叢林制度,訂立寺院規約,整理法務儀規,將寺院日常管理納入戒律的範圍之內。 中國佛教叢林,按住持人選的產生方式,可分為傳賢、傳法、子孫三種類型。唐宋時期,以傳賢為主,元以後以傳法為主,到了晚清以後,基本上以傳子孫為主。隨著子孫叢林所佔據的比例越來越大,中國傳統的佛教叢林制度發生了質的變化。寺院不再具有廣泛開單接眾的「十方」性質,而變成了少數人的私有財產。與之相應,一整套傳統的清規戒律也慢慢地退出了日常生活的舞台,而成了一種裝點門面的形式上的東西。寺院、僧團因而衍生出與廣大信眾對傳統佛教的期許背道而馳的種種弊端來。叢林之衰落,究其實,就是從這裡開始的。虛雲和尚初到雞足山修復迦葉尊者道場的時候,那時的雞足山就是一個典型的子孫叢林:全山寺廟都被當地的子孫把持著,既不開單接眾,也不許外來和尚住山,既不穿僧衣,不食素,也不上殿、坐香,就更談不上守戒了。虛雲和尚來到雞足山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恢復寺廟的「十方叢林」傳統,開單接眾。

光緒三十年(1904)秋,李提督福興邀請虛雲和尚住持大理崇聖寺,虛雲和尚回答說:「吾不住城市。早有願在雞山掛單,而山上子孫不許。今諸位護法,能為圖一片地,願開單接眾,以挽救滇中僧眾,恢復迦葉道場。此衲所願也。」 在當地官紳的幫助下,虛雲和尚開始了缽盂庵(後改祝聖寺)的修復工作。在接下來的十多年間,虛雲和尚一面四處募化,修建殿宇,一面立定規約,提倡坐香、講經,重振律儀,傳授戒法。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雞足山全山寺院的風氣也漸漸有了改觀。

在修復祝聖寺期間,虛雲和尚針對當地出家人不懂法事儀規之現實,參考金山、高旻等諸大叢林的規制,對叢林中各種法務活動的儀規進行了系統的整理,用於指導大眾的修行,這些儀規包括《鍾板堂當值規約》《引禮寮儀式》《告香儀規》《初壇戒范》《禪堂法器規矩(坐香規約)》《傳戒儀規》《戒期啟諫榜式》等。

同時,虛雲和尚還根據清規戒律,針對寺院各個堂口,制訂了一整套規約,將寺院日常管理納入律制的範圍。這項工作一直持續到雲門寺期間。虛雲和尚所制訂的規約,主要有《共住規約》《客堂規約》《雲水堂規約》《禪堂規約》《戒堂規約》《愛道堂共住規約》《衣缽寮規約》《教習學生規約》《大寮規約》《浴室規約》《農場組織簡章》等。這些規約,在虛雲和尚的法嗣所住持的道場中,到現在依然被遵循著。

民國十八年(1929)春,虛雲和尚應國民黨海軍部長兼閩省主席楊樹庄、前主席方聲濤等官紳之邀請,住持鼓山。鼓山雖是閩中首剎,晚近以來,由於戒律鬆弛,管理混亂,寺院道風日頹,僧人習氣垢重。虛雲和尚來到鼓山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於1930年正月制訂了《鼓山湧泉寺安單規則》,以期整頓寺規,清理職事,革除陋習,恢復傳統叢林的用人、傳戒、坐香等制度。該規則在《海潮音》上發表之後,得到了當時僧界的普遍認同。虛雲和尚在整理鼓山事務的過程中,遇到了罕見的阻力,尤其是先前那些通過出錢買得知客之職的僧人們,反對尤為激烈,其中竟有人暗中在大廚內縱火,欲加害於虛老。但虛雲和尚鐵肩擔義,毫不退縮,將個人安危置之於度外,終於使鼓山的道風為之一新。

鼓山之後,虛雲和尚接著又先後修復了南華、雲門、雲居等祖師道場。每至一處,虛雲和尚都堅定不移地秉持叢林的傳統精神。這裡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虛雲和尚每修復完一處道場,即把道場交給他人住持,而自己依舊孑然一身,雲遊他方,從來沒有想到要把這些道場據為己有,或者出於私心,留給自己的剃度子孫。虛雲和尚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從不用自己的剃度弟子當侍者,從不把自己修復的道場傳給自己的剃度弟子。回顧一下虛雲和尚所修復的祖師道場,多是他家弟子當住持,或者是通過大眾推舉、抽籤後,亦可由自己的法嗣當住持。虛雲和尚所傳直系法嗣,一般都不是自己的剃度弟子,不以是否在自己座下剃度為標準,唯以戒行清凈、道心堅固、修行精進、能發心為常住做事為標準。早在住持雲棲寺的時候,虛雲和尚就有此規定:

「住持退位,預先同退居班首、書記、大眾商同,公舉寺內外賢能。如人眾多,須用桂圓書各人之名,於韋馱聖前拈簽,以三次為準。無論十方子孫,均必具法卷。不定何家,無法卷者,須續本寺先代之法,不能接現在住持之法,然後方得入院。鍾板揵椎,不能擅改。」

虛雲和尚之所以要這樣規定,就是反對叢林子孫化,維護十方叢林的傳統。

在寺院職事的請用方面,虛雲和尚也是嚴格按照傳統叢林的規矩去做的,決不肯任人唯親。他說:「僧眾請職,必須量才,無論十方戒眷,不得私情取用;如請首領職事,當會同舊職事商請。」 現在回想起來,虛雲和尚生前所修復的這些道場,到現在為止,之所以還能夠保持著中國傳統叢林的一些特色,與虛雲和尚堅持傳統的叢林制度、將寺院日常管理納入戒律的範圍之內的做法有著密切的關係。

2、重視傳戒、講戒,引導出家眾誦戒、學戒,從而達到知戒、守戒的目的。

戒律,就個人而言,是修行解脫的根本;就道場而言,是維繫道場清凈的前提。古來祖師大德,凡住持道場,無一不重視傳戒、講戒,誘勸大眾誦戒、學戒,知戒、守戒。虛雲和尚非常重視戒律。他在《新戒堂看單便語略》中對新戒們開示說:「你們眾位,既然發心求戒,當知戒法最為尊重,不但一佛推重,而佛佛皆然。故我釋迦如來,臨涅槃時,告大眾曰:『我滅度後,於像法中,應當尊敬波羅提木叉戒。波羅提木叉者即是眾等大師,如我住世無異此也。』所以世尊說一切法,無非勸人持戒。……夫戒者,乃生善滅惡之基本,超凡入聖之玄機,於一切法中,最尊最上,故稱三學之首,所以因戒生定,因定發慧。六度萬行,不離於戒。……夫戒者,梵語,波羅提木叉,此雲戒,為一切之師。何也?過去諸佛因之成道,現在菩薩以之度生,未來行人由之解脫。故經云:『戒如平地,萬善從生;戒如良醫,能療眾疾;戒如明珠,能破昏暗;戒如寶筏,能渡苦海;戒如瓔珞,莊嚴法身……』種種譬喻讚歎,莫能盡說。以此推之,則守持戒法,可以成道利生,無復疑焉。如今你們眾位,既發心求戒,必須要熟讀戒相,專精律儀,方能嚴護威儀,堅守凈戒。但願眾位,受戒後,總為人天師範。」

虛雲和尚從修復祝聖寺開始,一直到他圓寂,每年春天都依例開壇傳戒,幾乎沒有間斷過(除在雲居山期間因受政治氣候的影響不能年年堅持傳戒外)。在《鼓山湧泉寺安單規則》中,虛雲和尚就規定:「議每年傳戒,自三月初十日起,至四月初十日圓滿,於內專律儀,廣明止持作犯,以基三乘……」在舊中國政局動蕩、戰火紛飛的歲月里,能夠這樣堅持年年如理如法地傳戒,是非常不容易的。

除了傳戒之外,虛雲和尚還非常重視組織出家人誦戒和學戒。虛雲和尚每住持一處道場,必定要求全寺僧眾,在每月幾個特殊的日子裡,堅持誦戒,同時宣讀共住規約。虛雲和尚在《雲棲寺萬年簿記》中規定:「朔望誦戒,自住持以及清眾,須齊到聽誦。有要事須先陳明,如無故任意不到者,議罰。」《鼓山湧泉寺安單規則》亦規定:「議律為道本,不容忽略。諸佛半月自誦,凡小何能廢置。今為調眾方便,寬展時期。

十四、三十誦《梵網經》,初八、廿三誦《四分律》。無論何人,不得擅停。違者擯。」 到現在為止,虛雲和尚座下幾位大弟子的道場,如雲門寺、雲居山、柏林寺等,仍然保持著每月初一、十五誦戒,宣讀常住規約、民主檢討常住管理事務之傳統。

為了幫助僧眾更好地體會佛制戒律的精神,虛雲和尚還經常組織年輕的僧人學習戒律,有時候是自己講,有時候聘請其他大德來講。如民國二十二年(1933)鼓山春戒期間,虛雲和尚特地邀請應慈老法師前來開講《梵網經》。一九四三年六月,虛雲和尚在南華寺專門開設了戒律學院以教育青年僧眾。虛雲和尚在《重興曹溪南華寺記》自述云:傳戒法、立學校,以培育人才。時當末劫,法運垂秋,痛心下淚。何也?佛所囑咐:「波羅提木叉為汝等大師。」又云:「戒如明日月,能消長夜暗。」又曰:「此經能住世,佛法得熾盛。若不持此戒,世界皆暗冥。」今茲佛法衰微,三門塗炭,豈非無因?無奈釋子掛名受戒,而不遵崇,外服袈裟,行同凡俗,是波旬徒屬,作獅子身中虱耳。云為挽頹風,捐費信施財物,成茲大廈,意欲一一如法,培植人才,常轉法輪,慧命是續。因此建立長期戒壇,逢年傳戒,道不論遠近,人不論多寡,依時而來,傳受戒法。期滿後,入學戒堂,重行熏習,以資深造,不受寄名,不容簡略,肅戒律也。

針對當時一些寺院草率傳戒、失規違制之做法,虛雲和尚痛心疾首。為了整肅道風,嚴守戒律,民國二十二年(1933),虛雲和尚特地將《三壇傳戒儀範》加以重刊,分送各地寺院結緣,並親自撰寫《重刊三壇傳戒戒儀範後跋》,提請廣大教界人士對如律傳戒的重視。

3、設立禪堂、念佛堂,將坐香、念佛日常制度化,令僧眾身心安穩。 叢林的修行生活,雖然形式多種多樣,但都不外乎戒定慧三學。三學中的定學,在叢林生活中,主要通過坐香或念佛來體現。將坐香和念佛日常制度化,這是傳統叢林的普遍做法。堅持坐香和念佛是保證僧眾身心安穩、獲得法喜的必由之路。沒有它,僧眾的身心無法安頓,叢林也無法保證真正持久的清凈。所以,正規的叢林必定是每天要堅持坐香和念佛的。 虛雲和尚每復興一處道場,都非常重視恢復傳統叢林的坐香制度,要求常住大眾每天都堅持坐香。條件成熟時,還舉辦冬季禪七或佛七。即使是在寺院經濟最緊張、外部環境最不利的情況下(如修復雲門寺和雲居山的時候),儘管寺院日常事務繁多,建築任務繁重,虛雲和尚仍然沒有忘記督促常住大眾堅持每天坐香、冬季打禪七這一傳統。為了激發大眾的道心,虛雲和尚還經常拖著老病之身,隨眾進堂坐香、講開示。《一九五五年雲居山方便開示》就是虛雲和尚諸多開示中,保存下來的一次非常系統的開示。目前,中國大陸叢林的禪堂規矩,被保存和繼承得比較完好的,要算雲居山真如寺了。這跟虛雲和尚當年在雲居山堅持坐香這一做法有著必然的聯繫。 為了更好地落實坐香制度,虛雲和尚早年在興復祝聖寺之時,還特地整理出《坐香規約》一書,用於指導大眾熏修。

4、積極創造條件,組建佛學院,培養僧才,鼓勵出家眾發奮學習經教,樹立正知正見。虛雲和尚的個人修行雖然走的是禪宗的路子,但是,他對經教卻非常重視。虛雲和尚認為,末法時代的人修禪,必須走達摩祖師所提倡的「籍教悟宗」的路子。如果沒有明眼人指點,又沒有深厚的經教作基礎,在這種情況下修禪是根本不可能成就的。禪宗初興之時,雖然標榜「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但是,那主要是針對盛唐時期教界普遍沉迷於對經教的研究、忽視了真修實證這一現象而痛下針砭的。在當時出家人對經教普遍都有深入了解的情況下,提倡打破文字相、專務實修,可以起到糾偏救弊的作用。但是,明清以後,僧團的情況卻不是這樣。當時的出家人當中,大多數人都沒有受過良好的世間文化教育,也沒有受過系統的佛法訓練,在這種情況下,借口「不立文字」,輕視對經教和世間文化的學習,只會加劇出家人素質的整體下滑。近百年來,禪門中之所以不出人才,主要原因就在於,大多數參禪之士缺乏深厚的經教基礎,不明白修行理路,在修行上基本上是盲修瞎煉;似這般修行,不走火入魔就不錯了,遑論開悟證道!

虛雲和尚的一生,大部分時間生活在中華民族苦難最深重的時期,也是中國佛教最低迷、僧團社會地位最低下的時期。在漫長的行腳參方過程中,虛雲和尚對當時僧團中的種種不如法現象,都有真切的了解,對中國佛教衰敗的原因和未來走向,也作過深刻的反思。他認為,僧團是佛教的核心。僧團素質的好壞直接關係到佛教的前途和命運。在《末法僧徒之衰相》一文中,虛雲和尚甚至嚴厲而痛切地警示天下衲子:俗有言,「秀才是孔子之罪人,和尚是佛之罪人」。初以為言之甚也,今觀末法現象,知亡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滅佛法者,僧徒也,非異教也。

所從要振興佛教,必須先培養人才,組建一支具有高水平佛學修養和文化素質的僧伽隊伍。虛雲和尚在《教習學生規約》中講:自正眼不明,人心陷溺,有蔽於聲色貨利者,有惑於異學左道者,有誤於旁蹊曲徑者。舉世茫茫,賴有人焉,弘傳正法,使覺樹凋而復茂,慧日暗而再明。無如末劫,障深慧淺,德薄垢重,求其識因果、明罪福亦已難矣!況明心見性入聖超凡乎?所以剃染雖多,解悟者鮮,因乏明師啟迪;即有教者,不過學音聲法事以為應世之具,將我佛度世悲心,翻為粥飯工具,不亦深可慨乎!學規云:「師者人之模範,不惟人才所由育,亦治亂所攸關。」何也?彼童子而教之以正則正,習之於邪則邪。所以易端蒙養,論嚴弟子,擇中才以養育,樹典型以曲成;詩書弦頌,穆穆雍雍,出為良士,處為端人。世儒猶是,況我佛子欲明心見性,入聖超凡,非不藉經教以端其根本,戒律以嚴身心,禪定以掃其根塵,智慧以開其聾瞶,學而時習,庶易培植,此師資所以不能不慎也!今為初學,立修行教約,延師教導,至簡易行,各宜遵守,以資深造。余老矣,春霜曉露,救頭不暇,安事小節?慨正法眼滅,僧寶將頹,區區之心,欲有補救!教諸幼學,以樹典型,其亦不以老人為多事乎!

虛雲和尚認為,培養僧才要從小沙彌抓起,要督促他們努力學習經教和世間文化知識。這不僅對他們的個人成長和修行至關重要,同時也關係到中國佛教的未來走向。

基於自己大半個世紀的人生經歷和思考,所以虛雲和尚出世之後,在修建祖庭、制訂規約、傳授戒律、提倡坐香的同時,還不遺餘力地創造條件,或舉辦講經活動(據《年譜》初步統計,虛雲和尚曾經宣講過的主要經典有《法華經》《彌陀經》《楞嚴經》《圓覺經》《四十二章經》《心經》《金剛經》《地藏經》《藥師經》《觀音菩薩普門品》《大乘起信論》等等),或成立佛學院,或組織學習班,為出家人提供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

早在光緒三十年,虛雲和尚為振興頹敗的雞足山佛教,儘快為當地佛教界培養出一批人才,曾在大覺禪寺(今虛雲禪寺)掛牌成立了「滇西宏誓佛學堂」,民國二年又改為「滇西宏誓佛學院」,並親自任院長。

在住持鼓山期間,虛雲和尚「鑒於青年僧人很多,為恐少年廢學,乃設立學戒堂,後來改為鼓山佛學院。宗鏡、大醒、印順、心道等法師曾先後任教。慈老法師主講時,改為法界學院。」虛雲和尚創辦鼓山佛學院,雖然遇到的阻力非常大,中間幾乎停辦,可謂費盡了周折,但是最終還是堅持到他離開鼓山。

在住持南華寺期間,虛雲和尚也創辦過南華學戒堂,以培養僧才。度輪(宣化)法師在《憶念雲公前塵後際因緣如是》一文中記云:「(1948年)九月中旬,土匪聚伙搶劫南華,破門而入南華戒律學院。……老人聞訊,由雲門趕來,召集全體學僧開會。出席者為懷一法師、度輪法師,老人自為主席。學僧有祖印、雲妙、悟雲、宣揚、恆定、提揮、提廣、法亮、海龍、法慧、萬心、止空、法明、法開等三十餘人。當經土匪打劫之後,全寺震動,皆欲起單。公即席挽留懷師,懷師拒之;挽留同學,同學不聽。公見此情形,放聲痛哭,曰:『吾盡未來際,永不辦佛學院矣!』言畢,拂袖而起,逕返方丈。余大受感動,故誓將佛學院任務,荷擔起來,維持下去。後懷師赴廣西,南華戒律學院惟餘一人負責課程。」

從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虛雲和尚創立南華學戒堂是非常不容易的。

晚年,虛雲和尚在雲居山的時候,雖然沒有成立專門的佛學院,但是他對年輕出家人的學習仍然抓得很緊。1956年9月,虛雲和尚117歲壽辰之際,江西佛學社借給老和尚慶壽之機,邀集了江西省部分寺廟的僧眾,在雲居山舉辦了佛經研討講座。按虛雲和尚的旨意,這次較大規模的講座,主要講釋佛經的「三大部」,即《金剛》《法華》《楞嚴》。虛雲和尚因為年紀過大,講釋困難,遂邀聘海燈法師任佛經主講。這次佛經講座第一期歷時約6個月之久,至冬天才結束。第二年也就是1958年夏天,經虛雲和尚提議,海燈和尚繼續在真如寺為僧眾講釋《法華經》,到十月圓滿。期間,因得南洋華僑王璧蓮居士資助,虛雲和尚遂創辦了「真如禪寺佛學研究苑」,擇有初中文化的青年比丘就學其中,採取不脫產學習制度,每日早上四時早課後,即聽講兩小時,晚上六時又聽講兩小時,聽講後進行自習,然後復小座,並要求學僧背誦《法華》《楞嚴》及《四分律比丘戒本》等。虛雲和尚創辦的「真如禪寺佛學研究苑」,沒有維持多久,後因海燈和尚的離去和時局的劇變而名存實亡了。

5、發揚佛教慈悲濟世的精神,和諧寺院與地方民眾及政府的關係,利益一方,為道場的興盛營造一個良好的外部空間。

佛教雖然強調出世,但是,它的生存和發展離不開世間因緣的支持。僧團通過行菩薩道,採取四攝、六度的方式,利益一方,攝化一方,積極地爭取地方民眾和政府的信任和支持,是一個道場長久興旺的必要前提。

另一方面,寺院、僧團也是佛教精神最集中、最直觀的體現。佛教的慈悲濟世、利樂有情、莊嚴國土的社會價值觀,首先是要通過寺院、僧團展示給世人看。對於一個道場來說,是否充分向世人顯示了佛教利樂有情的精神,是否做到了利益一方、教化一方,第一條標準就是看寺院、僧團與當地民眾及政府的關係是否和諧。

一個寺院和僧團,如果不能夠與地方民眾及政府和諧相處,不能得到當地民眾和政府的信任和支持,那說明,該道場和僧團的攝化工作還沒有做到位。其直接的後果必將是,這個道場和僧團的生存和發展將會陷入重重無盡的煩惱當中。

虛雲和尚對這一點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所以,他在修復道場的時候,非常重視和諧寺院僧團與地方民眾及政府之間的關係。在這方面,他有很多做法值得後人學習。

首先,積極協助政府化解社會矛盾,幫助政府排憂解難。這方面的事例有:

(1)民國七年(1918),虛雲和尚住持祝聖寺期間,曾經說服當地的土匪楊天福、吳學顯等人,接受招安,歸順到地方長官唐繼堯的部下,使當地民眾避免了一場兵災。

(2)宣統三年,中華民國剛剛成立,西藏王公活佛憑藉地勢之險遠,不肯易幟歸順。中央政府命滇府出兵討伐,以殷叔桓為總司令,前鋒已達賓川。虛雲和尚以為邊釁一啟,禍無寧日,於是前往大理,勸說殷叔桓,以懷柔的政策,成功地化解了漢藏之間的的民族爭端,為維護國家領土的統一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3)虛雲和尚修復南華寺和雲門寺期間,正值日本侵略中國最瘋狂的時候,虛雲和尚號召全寺僧眾,修懺念佛,為國消災,同時提倡過午不食,節省糧食,來支持前線將士。民國三十二年(1943),虛雲和尚還應國民黨政府邀請,赴重慶啟建護國息災法會。

其次,經常率領僧眾自覺地從事慈善救濟工作,幫助地方民眾解決疾苦。這方面的事例有:

(1)民國十五年(1926),滇中發生兵事,許多民宅被部隊佔用,秋收時節,民眾不敢下田收割稻穀。虛雲和尚於是前往軍部,為老百姓求情,最後軍部同意,如有僧人領導農民收谷者,兵不許阻。於是數千鄉人同來雲棲寺尋求避難。「僧俗共住,始則同食乾飯,繼則粥,粥盡則同食糠、飲水。鄉民見僧伽同甘苦如是,為之下淚。及軍事略定,農民乃得返居。此後共同維護寺廟,皆出至誠。」

(2)民國三十二年(1943)六月,虛雲和尚於南華寺 「寶林門內,辦義務小學,收教鄉村貧民子弟」。

(3)民國三十四年(1945)春夏間,日寇侵入粵北,乳源縣城亦遭淪陷。附近民眾多來雲門寺避難。常住飯食不繼,乃以稀粥及木薯粉代之。大眾同甘苦,共住月余。

(4)民國三十四年(1945)夏,國民政府軍隊移防,當地流匪疑為寇至,襲奪其軍資,損失甚重。政府震怒,擬發兵圍剿四十餘鄉村。虛雲和尚於是出面調停,使當地民眾免除了一場災難。對此,鄉民感恩不盡。

解放後,中國大陸的政治氣候,同過去封建社會和國民黨統治時期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虛雲和尚及時地調整自己,採取了許多積極的行動,與地方政府和民眾保持密切合作的關係。主要事實有:

(1)一九五四年春夏,為響應政府號召、支持國家的經濟建設,虛雲和尚率領寺眾認購公債,支持國家經濟建設。

(2)為支援當地的農林事業,虛雲和尚向雲居山農墾場捐贈開辦費人民幣二萬元(約港幣五萬元)。

(3)為響應政府「全民鍊鋼」之號召,虛雲和尚向地方政府捐贈木炭六萬餘斤,及柴火三十八萬餘斤,暨寺內鑄鐘鑄瓦之銅鐵材料數千斤。

(4)為支持「大辦鋼鐵」運動,虛雲和尚將弟子供養自己的醫藥費和果金等人民幣五萬元(合港幣十萬餘元),捐給了地方政府。

(5)農忙時期,虛雲和尚還組織出家人幫助雲居山下各鄉村的農民播種和收割早晚稻。

6、尊重道場歷史,注意保護、整理寺院文化遺產。

虛雲和尚一生中所修復的主要道場,都是禪宗的祖庭。這些道場歷史都很悠久,有豐富深厚的文化積澱。這是一份無形的寶貴資產。充分地發掘和尊重道場的歷史,注意保護、整理寺院文化遺產,不僅是對歷代祖師的尊重,同時也是維繫和承傳祖師道場之文化慧命,延續和強化它的輻射教化功能所必須的。

在這個方面,虛雲和尚的所作所為,表現出一種時人所少有的遠見卓識和歷史文化意識。從《年譜》中,我們可以看出,虛雲和尚每至一處,在恢復道場建築物的同時,總是不遺餘力地多方搜求,發掘和整理祖師道場的歷史,包括道場的興替,法系的承傳,過往高僧之行跡,文物典章等,在修復和保護寺院的文物古迹方面傾注了很多的心血。

以鼓山為例。明清以來,鼓山刻版印經事業非常發達,其中有不少經版,如《華嚴疏論纂要》,是近代所稀見的孤版。為了保存這份珍貴的遺產,緬懷先人之德,虛雲和尚特地請觀本法師,將鼓山所藏經版,進行了系統的整理,編成《鼓山湧泉寺經版目錄》一書。此外,虛雲和尚還利用閑暇,親自重新編輯整理了《佛祖道影》《鼓山宗譜》《星燈集》《聯芳集》等著作。

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祖師道場的歷史,虛雲和尚曾多次組織重印或重新編輯所興復的祖師道場之志書,如《雞足山志》《鼓山志》《曹溪通志》《雲門寺志》《雲居山志》等。這一做法,對保存寺院歷史、延續道場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以上六個方面,是虛雲和尚在道場建設方面對後人的主要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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