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大乘修行人都不能違背的誓言是什麼?
雖然不屬於戒律所遮止的範疇,但也從否定的角度來說明一個大乘修行人不能做的、不能違背的是什麼,就是修行人的誓言。
第一個誓言,「恆學三總義」,要恆常學習三個總義。三個總義的意思是說,所有的誓言都可以歸納於三個誓言之中,所以叫做「總義」。
第一個總義,修行人一定要護持自己的戒律。
從別解脫戒方面來說,戒律有出家與在家之分;從菩薩戒和密乘戒的方面來說,出家與在家就沒有什麼分別了,出家人要守的密乘戒和菩薩戒,在家人也要守;在家人要守的密乘戒和菩薩戒,出家人也要守。
譬如說,一個居士在受了五戒以後,就一定要護持五戒,不能說因為我是修菩提心或修大圓滿的人,所以一些細微的戒律都無所謂,可守可不守。我們雖然在學大乘佛法,但大乘佛法是內在精神上的修法,而戒律是用來規範我們行為的準則,特別是別解脫戒更是如此,二者之間沒有任何衝突。
假如行為沒有規範,隨意殺、盜、淫、妄的話,我們的修行也不會有什麼起色。如果有這種情況,一定要懺悔。越是修行人,越應該相信因果;越相信因果,在行為上對細微的戒律越是愛護。
現在漢地個別居士中就有這樣的問題,有些人在聽了一些所謂的大圓滿或其他法之後,就自以為已經開悟了,於是覺得自己不需要再護持任何戒律。更為嚴重的是,有些人認為,護持很多戒律是一種執著,凡是執著都是讓我們束縛輪迴的因,所以不能守持戒律。這些都是錯誤的想法。
第二個總義,所有身語的行為,都不能太狂放、太癲狂。
有些人為了給別人一種自己已經沒有執著、沒有愛我執了的感覺,就故意做出一些有失常態的事情——一般人不敢破壞的神山、森林、龍泉他敢破壞,一般人不敢接觸的傳染病人他敢接觸,一般人不敢去的鬼神出沒的地方他敢去等等,總而言之,就是為了表明自己已經很了不起了,已經沒有執著了。
一般來說,性格不是很穩重的人會有這種情況,無論藏地、漢地,出家人、在家人都有。在聽了一些不執著等等的詞句以後,自己雖然沒有達到不執著、不受任何外界影響的境界,但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為了讓別人崇拜自己,所以就去做這些事情。
修行人不能有這些張狂行為,不要說修菩提心的,即使是學密的人,一般情況下也不能這樣。很多人都認為,學密的人應該是神神秘秘、瘋瘋癲癲的,但學密也是有過程的,就像顯宗經典對發菩提心的詮釋一樣——雖然應該為眾生付出一切,但在沒有證悟一地之前,一般人不能布施自己的身體。
也許有人會疑惑不解:我們不是已經發了菩提心嗎?既然發了菩提心,就無論什麼都應該布施,就算是自己的身體也應該奉獻啊?
理論上說是這樣,但修行不是紙上談兵,而是要講究過程、次第的。目前我們還沒有達到這樣的境界,假使登地之前布施身體,或許剛開始還可以強迫自己做到,但中途就很容易後悔,所以凡夫一般不允許這樣。
不僅顯宗如此,密宗也一樣。比如,當密宗修行人修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會真正感受到一切都是如幻如夢、平等一味的,沒有什麼可取可舍的。為了打破無始以來根深蒂固的觀念,推翻凡夫是非好壞的分別,密宗修行人會故意接受一些普通人不能接受的東西,會做一些凡夫不能接受的行為,但即便如此,密宗也不允許沒有修行的人這麼做。只有內心修證達到可以接受這些行為的時候,才會有這些開許。
為什麼要這樣呢?譬如說,假如我們在做夢的時候,夢見自己身處峭壁懸崖之上,一掉下去就是萬丈深淵,如果那個時候我們還不知道自己在做夢,就會非常害怕——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如果我們按照清醒時的概念和習氣行事,從懸崖上跳下去,一定也會在夢裡摔得粉身碎骨,但如果知道那是夢,懸崖根本就不存在,我們就可以告訴自己,我為什麼要害怕呢?這只是夢啊!一切都是虛假的,即使夢中從懸崖上跳下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啊!並鼓起勇氣縱身一跳,這樣就可以親身體驗到幻覺的虛偽。這種親身體驗的印象特別深刻,很多修行人為了達到這種效果,故意會在夢裡跳下懸崖。
但是,在沒有達到這種境界的時候,我們所有的修法、行為還是要謹慎行事,以小乘經典為準,一定要重視因果取捨與戒律,這是很重要的。
第三個總義,是修行不能片面。
片面是什麼意思呢?譬如說,如果認為,人傷害自己可以修忍辱,但非人、鬼神傷害自己就不修忍辱,而要想盡千方百計誅殺這些鬼神;對自己的親屬能修慈悲心,但對仇人卻不能修慈悲心等等,就是片面。
不片面是什麼呢?大乘佛法強調,所有的生命,無論人、非人、動物、鬼神,都是平等的。對人修忍辱,對鬼神同樣要修忍辱;恭敬有名望、有地位的人,也同樣要恭敬普通平民百姓。無論尊卑長幼,都要一視同仁。
雖然要求是這樣,但剛開始修行的凡夫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即便如此,我們還是要往這個方向努力。
轉欲自穩重
前面講的是總義,下面是一些細節:
第一,要轉換以前的觀念。
轉換觀念的意思是說,以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愛自己不愛眾生,現在學了大乘佛法以後,就要愛別人不愛自己,自他二者要相換。
第二,所有身體上、語言上的行為都要穩重,不能脫離學佛道友的群體。
譬如說,有些人學了一點法以後,行為就顯得格外與眾不同——度化眾生、弘法利生的事情不做,整天就是講神通、講鬼神等等,行為古古怪怪,與大家格格不入。藏漢出家人與在家居士中,這種人都大有人在,這都是違背大乘佛法的做法。
如果沒有度化眾生的特別需要,大乘佛法不允許有講神通等故弄玄虛的行為。大乘佛法要求,內心要發菩提心,外表上弘法利生的事業能做多少是多少,除此以外,其他行為都要跟普通道友一樣安分守己,如果行為太出格,就會引起其他人對大乘佛法,甚至對整個佛法的誤解。雖然這些人的行為不代表大乘佛法,但外面的人本來就不懂佛法教義,分不清楚這些差別,故而會認為這些人的行為就是佛法,佛法就是迷信等等。
其實,真正的佛法不是封建迷信,而是智慧和大悲的總集,是每個人都嚮往的東西。作為修行人,外表上應該不露聲色,但卻理當默默無聞地私下修行。所有的修法,都要在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靜悄悄地修,凈化自己的心,才是真正的修行。
假如修了兩天菩提心,就自命不凡,到處宣傳「我受了菩薩戒」啦,「我是修菩薩道的人」啦,或是說「我是修密宗的人」、「我是修大圓滿的人」啦等等,實際上什麼都不修,什麼境界都沒有得到,這都是違背大乘佛法的行為。
歷代的高僧大德有一個共同的風格,一般不會說自己很了不起,是什麼活佛的轉世,或蓮花生大師派來的,釋迦牟尼佛住世時自己是什麼什麼等等,都是虛懷若谷、謙卑謹慎的,他們的口頭禪,就是「我不懂」、「我不會」、「我沒有修證」等等。
如今很多人卻不是這樣,我們經常看到很多自我宣傳的材料,某人是什麼活佛的十七代、二十五代、五十六代呀,誰是什麼法王呀等等。
不過,如今就是有這樣的宣傳。為什麼會這樣宣傳?因為有人相信啊!如果大家都比較有頭腦的話,那這些宣傳就不會有市場了。
當然,我們也不能排除某些十七、十八世轉世的可能,更沒有必要去管其他人的事情,也無需評價別人的好壞,我們的本分,就是端正自己的修證和行為。
在那些說「我不知道」、「我不是活佛」、「我沒有什麼功德」的人當中,也有兩種人。一種真的不是活佛,他說的是老實話而已,其中沒有什麼謙虛、誇張、欺騙的成分;另外一些人,是實際上修行各方面都非常了不起,但卻不願意公開。
當然,如果對利益眾生有利,有些高僧大德也會說他是什麼化身、有什麼什麼修證等等,其中沒有一點欺騙眾生的意思,但這些都是特殊情況的開許。一般情況下,修行人盡量不要宣傳自己的修行,因為即使人家知道你的功德,也不會通通都跟著你學佛的。
佛陀住世的時候,和弟子們天天托缽進城化緣、精進說法。其所在城市,是當時印度六大城市之一。據有些資料記載:這個城市有七十萬人口,但其中也只有五十萬人才是釋迦牟尼佛的信徒,另外有十萬人信仰外道,十萬人什麼都不信。當時的市民是不是不知道釋迦牟尼佛的功德呢?非也!當時的印度人沒有不知道釋迦牟尼佛有多麼偉大的,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真正想跟著釋迦牟尼佛學習,並願意成為他那樣的人。
既然釋迦牟尼佛都不能度化所有的人,那僅有些許境界的修行人,隨意公開自己的身份或功德,就更不可能對眾生有利了。
不應說缺陷
第三,不能說別人的過失。
別人的過失有兩種:一個是世俗缺陷。譬如說,外表醜陋、五根不齊等等。作為修行人,我們不能給有缺陷的人起不好聽的綽號;第二個是佛法方面的缺點。比如破戒、罪業深重等等,如果沒有特別的需要,就不能壞害別人的名聲,更不能給別人說粗語。
全莫思他過
第四,不能思維其他人的過失。
前面要求,不要說其他人的過失;這裡更進一步要求,不要去思維、觀察他人的過失。如果對方是你的學生、部下,你有教育他的責任,為了讓對方改正,而去觀察他人的不足,並予以批評,肯定是可以的;倘若沒有這樣的前提,在一般情況下,就不要去思維他人的過失。
當然,依止上師以前需要觀察,特別是密宗上師更是一定要觀察,不能因為對方說「我是某某活佛」、「某某成就者」、「某某瑜珈士」、「在某某山上閉關二十多年,剛剛出關」等等,就肯定對方很了不起,盲目地去崇拜。先不說對方是不是真的在某個山上閉關了二十多年,就算真的閉關了二十多年,也不能代表一定會有什麼成就。如果沒有成就,那即使在山上呆二十多年,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所以,我們要以自己的智慧去觀察,對方說的準不準確?有沒有其他目的?有沒有欺騙的成分?任何事情都不能迷信,這都是佛陀要求觀察的。
其實,現在很多欺騙性的行為,實際上就是居士們自己搞起來的。譬如說,一個人雖然有欺騙人的意識,但如果沒有居士的幫助、鼓吹、宣傳,他也沒有辦法。正是因為居士們的宣傳與包裝:「他是多麼了不起啊!」「他是誰誰誰啊!」大家就信以為真,然後一個人欺騙十個人,十個人欺騙一百個人,最後被吹捧的人就變成「大成就者」了。
所以,首先內心要保持清凈的觀點,第二,行為上要保守一些、嚴格一些。樹立起正知正見,在依止上師的問題上,一定要慎之又慎,這樣才能找到一個準確、安全的解脫之路。
但除了上師以外,一般的金剛道友,我們就沒有義務和責任去觀察了,別人的好壞跟我們沒有關係,如果心裡冒出一個別人有過失的念頭,就要提醒自己:「他一定不會有這樣的過失,這都是我自己的心不清凈。如果我自己的心很純潔,就不可能看到這個人的罪過,這肯定是我自己的錯誤,我自己的幻想、幻覺。在釋迦牟尼佛、蓮花生大士、宗喀巴大師等成就者的境界中,一切都是佛的壇城,都是清凈的啊!」總之,就是要把所有的過失視為自己的不對。
因為我們的內心不清凈,如果帶著吹毛求疵的態度去觀察,會發現對方很多很多的毛病,遠遠超出了對方的功德,最後我們會因此而對別人生邪見。雖然對方不一定是什麼了不起的大成就者,但至少他們是信仰佛教者,說不定還是發了菩提心的人,如果對這些道友產生了不好的映象,其後果是很嚴重的。
你們看看以前印度最偉大的八十位密宗大成就者的行為,其表面很難讓普通凡夫產生正信,但毀謗他們的後果是什麼,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我們的責任,就是發菩提心,盡心儘力地利益眾生,至於別人的做法,我們都既不理睬,也不評價;既不批判、反對,也不贊同、接受,因為我們不知道對方真正的內心境界,了解對方的事情不在我們的能力範圍之內。佛的要求,就是內心保持清凈的觀點。
先凈重煩惱
第五,首先凈除最嚴重的煩惱。
每個人都有貪嗔痴煩惱,但每種煩惱的輕重是不一樣。有些人的嗔恨心比較嚴重,其他的煩惱沒有那麼明顯;有些人貪心很厲害,其他煩惱又不是那麼厲害;有些人很愚蠢,貪心和嗔心又不是那麼強烈。修法的時候,首先要有針對性地對治,先調伏最嚴重的煩惱,其他的煩惱則從長計議、慢慢調整。
斷一切果求
第六,不能因為希求果報或回報而修法。
有些人的修行是有條件的。比如說,雖然以同樣數目的錢財布施災民,表面上做了同樣的事情,但作者的內心卻有可能是不一樣的。很多不信因果的人是為了追求名聲——設法讓媒體報道,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這實際上不是幫助別人,而是一種交換——投入物質換取名聲,相當於一種商業性的買賣;在信佛的人當中,有些人布施的目的是為了自己的健康、發財、長壽,或者下一世不墮惡趣,獲得人天的福報,反正就是為了希求一些因果上的善報;小乘修行人雖然沒有求這些東西,但他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自己的解脫,終極的目的,還是屬於他自己。
上述所有的目的,都類似於世間的投資,在災民身上投入一些金錢、藥品等等,回報雖然不是成倍的食品、錢財、藥品,卻是成倍的善報的回饋,所以還是有條件的。作為大乘修行人,利益眾生的事情一定要在沒有條件的前提下完成,不求任何條件,純粹是為了幫助別人,根本不為自己著想,這才是真正的大乘修行人。
例如,參加放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解除眾生的痛苦,為了讓眾生重新獲得生命,為了眾生的幸福,另外沒有任何其他企圖和希求,這才是大乘修行人的做法。
捨棄有毒食
第七,不要吃有毒的食品。
打坐、放生、布施等所有的善行,都不能包含自私的成分。
大乘行人最可怕、最嚴重的毒,就是自私心。一旦有了自私心或愛我執,就會完全從根本上改變性質,原來的大乘佛法也將變成小乘佛法。
也許有人會想:我現在還是一個凡夫,還沒有獲得解脫,煩惱也沒有斷除,我怎能不考慮自己呢?如果一點都不考慮自己,那我怎麼獲得解脫呢?其實這些擔憂都是多餘的,答案我們早就講過:釋迦牟尼佛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從發心到成佛,其間經歷了那麼長的時間,但他卻從頭到尾、自始至終沒有絲毫考慮自己的解脫,一直都在為了眾生而修行,但他卻成佛了;我們從無始以來到今天,一直都在為自己著想,為自己盤算,實際上我們卻一無所獲。
正如《入行論》所云:「為欲曾千返,墮獄受燒烤,然於自他利,今猶未成辦。」「何需更繁敘,凡愚求自利,牟尼唯利他,且觀此二別。」所以,我們完全沒有必要杞人憂天,操這些不該操的心,只要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利益眾生的事業上,自己的解脫自然而然就會不求自得。
莫學重義氣
第八,不當世間所謂重義氣的好人。
這是什麼意思呢?是不是意味著佛教徒不需要講義氣、守信用等世間倫理道德呢?並非如此。
世間所謂重義氣的英雄好漢,其實就是那種有仇必報、有債必討的心胸狹隘之人。世間人往往認為,如果有人打罵了自己,就一定要報仇雪恨。如果被人打傷了,也沒有討還血債的念頭,大家就會覺得這個人很懦弱、很丟臉。世間人所奉行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準則。雖然在世俗人的心目中,在別人給予自己一些利益時,自己也有一定要利益對方的想法——「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這種尊敬是有條件的,是建立在對方首先要尊敬自己,對自己有利的前提下的。
作為大乘修行人,則不能這樣做。大乘佛教要求,修行人首先要懂得,從無始以來至今,每一位眾生都曾做過自己的父母,對自己恩重如山,所以要無條件地報恩——善待每一個眾生,並立誓讓他們獲得無上安樂。
這種報恩,不是世俗人的禮尚往來——因為他給我東西了,所以我要送給他東西;因為他在我困難的時候幫助過我,現在他困難的時候,我也要幫助他。大乘菩薩是沒有條件地付出,眾生對自己好,自己當然要對眾生好;即使眾生傷害了自己,也不但不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還要想方設法利益他們、度化他們。知母、念恩、報恩,是培養大乘菩提心的一種特殊方法,其最後的結果,是不偏不倚地對一切眾生髮慈悲心,並最終度化他們。
這裡特彆強調的,是不能對別人的傷害耿耿於懷。從菩薩道的角度來說,長期把嗔恨心埋藏在心裡,並一直尋機報復,是嚴重違背大乘佛法的行為,務必要斷除、要放棄!
莫發粗惡語
第九,爭論的時候,不要說惡毒的語言。
比如說,世間的兩個人吵架時,只要對方對自己說了一兩句不好聽的話,自己就要兩倍、三倍地還回去。但大乘修行人卻要摒棄這種刺傷別人的行為,不能與別人針鋒相對,要修忍辱。
勿候險阻處[1]
第十,即使別人傷害了自己,自己當時也沒有能力馬上予以還擊,也不能尋找、等待機會,以便實施報復,這條跟第八條的內容有點相似。
莫刺要害處
第十一,不能刺傷他眾的要害,揭露別人的弱點、過失。
如果不是為了教育、提醒,希望對方改正的需要,平時不能說別人的過失或不足。因為說了別人的過失,別人不一定能接受,甚至會生嗔心,從而造業,如果沒有懺悔清凈,就會墜落,這是對人而言的;另外,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大乘修行人也不能念一些密宗忿怒修法中特有的調伏非人、鬼神的咒語。因為無論念咒者有沒有生起次第的能力,念這些咒都會對一些渺小、脆弱的鬼神造成傷害——讓他們膽顫心驚、驚惶失措,這是有失慈悲心的做法,是不可取的。作為大乘行人,我們平時要多念觀世音菩薩的心咒、文殊菩薩的心咒或阿彌陀佛的心咒等等,以給其他的生命帶來祥和、慈愛的氣氛。
犏載莫移牛[2]
第十二,不能嫁禍於他人。
世間人往往如此,平時自己犯了一些錯誤——心裡產生骯髒齷齪的想法,或者是做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行為以後,不願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總是想把不良的後果推到別人身上。比如說,自己明明偷了別人的東西,在被發現以後,也會栽贓說是其他人偷的等等。
大乘修行人不能這樣,做了不正當的行為以後,自己要勇於面對,不能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不要說大乘佛法,小乘佛法也是這樣要求的。一個凡夫犯錯誤、犯戒、造作罪業都是很有可能的,但犯了錯誤以後,萬萬不能通過種種手段把過失推到別人身上,做了錯事就要敢作敢當,要勇於承擔後果,如果知道錯了,就應該儘力懺悔、彌補、改過遷善。
不好強爭霸
第十三,不好強爭霸,不能獨佔與別人共用的財產。
比如說,通過不正當手段霸佔與別人共有的一輛車,就違背了這一條款。
斷除諸顛倒
第十四,斷除諸顛倒。
無論兩人打架,還是為了生意上的利益起爭執,或者其他任何一件使雙方發生衝突的事情發生時,都要儘力做到像大乘佛法所要求的一樣,在沒有自私心的前提下接受失敗,無條件地付出。
世間有些人的忍讓卻不是這樣,他們認為,今天主動接受失敗,說不定會帶來以後的勝利,他們的攻略,就是「以守為攻,以退為進」;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最終擊敗對方,所以他們願意先當失敗者。這符不符合大乘佛法的要求呢?不符合,這就是一種顛倒。
雖然大乘佛法也講,修行人要主動接受失敗,把勝利送給別人,但如果出發點變了——從無私變為自私,實際的結果就會有很大差別,所以不能顛倒。
如果平時根本不修自他相換,一旦生病了,便為了減輕自己的痛苦,為了自己早日康復,而去修自他相換,雖然外表看起來,修的是大乘法門,實際上這種修行並不是大乘的修行。大乘菩薩道真正的自他相換,必須沒有任何自私的目的。
同樣,如果因為擔心往昔所造的罪業,而希望通過修自他相換來減輕或者消除,就不是大乘的修行,因為其中包含著自私的條件與目的,儘管從外表上看,有點像大乘修法,實際上與真正的菩提心修法有著天地之遙。
神莫淪為魔
第十五,神莫淪為魔。
比如說:如果經常供養一些世間護法——山神、樹神等等,他們也會臨時性地為供養者提供一些方便和幫助,但是,一旦停止供奉或惹他們不快,他們就會立即報復並傷害這些供養他們的人,這就是神變成魔了。
同樣的,如果在修自他交換等菩提心修法的時候,自以為是、不可一世,認為自己才是修菩提心、修自他相換的人,周圍的人都沒有修菩提心,連什麼叫自他相換也根本不懂,自己就是比他們高明,比他們了不起,他們是凡夫,自己是菩薩,是大乘修行人……自然而然地產生了這樣的傲慢心,這就是神變成魔了。
大乘佛法歷來提倡眾生平等、利益眾生、為眾生服務、為眾生付出。修行的本身,是要推翻、斷除煩惱。如果修行不但沒有斷除傲慢心,還讓傲慢心增長了,這樣的修行就南轅北轍,走錯了方向,就像神變成了魔一樣。
這就像一個藏族諺語所說:「鬼在東門住,替身送西門。」鬼住在東門,卻把布施給鬼的替身品及食物送到西門一樣,增加煩惱的修行與斷除煩惱或利益眾生都沒有任何關係了。
防止神變成魔的關鍵,是要推翻我執。一旦冒出傲慢心,立即用無我的修法或菩提心的修法來推翻愛我執。
作為大乘修行人,我們要時刻保持這樣的心態:自己不如他人,所有人都比自己好,自己是所有人中最差的。自己是最低賤的傭人,別人都是高貴的主人。
以前的修行人都是這樣,所以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待遇,都不會有任何的傲慢心。
但世俗人卻不是這樣。只要自己在世間小有成就,就心高氣傲、得意洋洋——有點錢就瞧不起窮人,覺得自己是高層人士;有點學識就瞧不起沒有文化的人,認為自己是知識分子;有點權力或者地位,就看不上平民百姓,認為自己才是社會的棟樑、時代的精英,像古印度一樣,階級層次分得上下分明、井然有序。
本來,在古印度有四種階級[3]的劃分——種族最低級的人祖祖輩輩受到歧視,甚至一輩子連他自己最信奉的神靈的樣子都沒有看到過,因為當時的制度不允許他們進入神殿,可見他們的地位多麼低下。
除了印度以外,其它地方傳統上是沒有這種階級劃分的。表面上看,處處都是和諧社會——大家都是平等的。但是,在每個人的心裡,卻有著涇渭分明的尊卑貴賤之分。
其它方面不說了,僅僅出生地的不同,也會讓人分出優越感與卑劣感來。比如,有些大城市的人,就自認為比規模稍小的城市的人優越,因為自己所在的城市是大城市,本城的人是見過大世面的;同樣,城市的人到了鄉下,也自然而然會生出自己很了不起的感覺,至於鄉下人的善良、單純等美德,都沒有放在他們的眼裡。大至國家與國家之間,小到一個單位的同事之間,都有上、中、下的等級、階層的劃分。
其實,據西藏一位學者介紹,古印度四個階級的劃分標準,也沒有一個真正確切的標誌,只是按照祖傳來界定。哪怕是最底層的首陀羅,也可以裝成婆羅門——只要說自己是婆羅門,大家就認可他是婆羅門。如果謊稱自己是從喜馬拉雅山上來的婆羅門,就更會受到尊重。因為身為修行人的婆羅門更是深受各界崇拜。
作為大乘修行人,無論從世俗的角度來說你有多麼成功——有錢人也好、大城市的人也好、天堂里下來的人也好——都一定要保持謙卑的心態。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無私地奉獻,才能修出真正的菩提心。
我們看看以前的那些真正最了不起的修行人,他們吃什麼東西,穿什麼衣服,住什麼樣的地方,他們與人交流、溝通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只有永葆謙遜的人,才能維持心底的純潔與善良。
《中觀四百論》說得好:「有情無慢少,有慢則無悲,從明至明者,故說極難得。」凡夫有一點點成就的時候,就很難戒驕戒躁;只要驕傲自滿,就不會有真正的慈悲心;如果沒有慈悲心,就不可能有所成就,所以,絕大多數世間人會往下墜——不是墮地獄,就是墮旁生道或餓鬼道。因為世俗人的眼光非常狹窄,不能保持平等的心態,始終認為自己高人一籌,瞧不起眾生,更不會為眾生著想。這樣又怎麼可能生起幫助眾生、撫慰眾生之心呢?
西方的白種人以前也是這樣,把非洲來的黑人當成奴隸,像牛馬一樣奴役。使得再年輕、再健壯的黑奴也最多只能活五年,因為他們的身體無法承受那些繁重的苦力。在很多白種人眼裡,只能是黑奴恭恭敬敬地為自己服務,自己決不可能屈尊為黑奴服務。有了這樣的心態,就是生起慈悲心和菩提心的最大阻礙——因為在他們心中,根本沒有對方是自己父母的觀念,這樣也就阻擋了慈悲心與菩提心的進入,倘若缺乏了菩提心,就喪失了所有大乘佛法的基礎。
所以,大乘佛法特彆強調,不能有傲慢心。無論何時何地,一定要把自己當成最差的人看待。當然,也許這幫人當中也有與自己一樣或不如自己的,但是,要想培養菩提心,就要保持這樣的心態,這是很重要的。
為樂莫求苦
十六,為樂莫求苦。
不能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眾生的痛苦之上。
比如說,本來醫生的職業是非常神聖的,醫護人員也有著非常好聽的名字——白衣天使。但是,如果身為醫生卻沒有愛心,就會很可怕。因為誰都知道,假如沒有人生病,醫生的收入就沒有保障,所以,有些沒有愛心的醫生就有可能希望很多人生病,那樣自己就可以賺錢。所以,如果發心不好,醫務人員就很可能會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我們可以試想一下,如果世界上任何人都沒有病痛,那醫院就失去了市場,製藥廠也只能倒閉,那些醫生、護士、藥劑師等等的飯碗也就不保了……
真正有菩提心的醫生,就應該這樣想:如果世界上沒有人生病,即使我的醫院關閉了,即使我失業了,丟掉飯碗了,我也心甘情願!
這是大乘佛教徒的最低要求,也是一個好醫師的基本素質。藏醫裡面,就非常強調這一點。比如說,整個藏醫有四個續部,也即《四部醫典》,其中有一品,都是講醫品——醫生的心態,醫生的動機等等,歸根結底,就是講醫生的愛心。
不僅是藏醫,整個西藏文化,包括繪畫、雕刻、音樂等所有的大、小五明,都涵蓋了一個不變的宗旨,那就是菩提心,在菩提心的基礎上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令人稱道的。
再比如說,一個銷售人員某一天以不正當的手段多掙了幾百塊錢,往往會覺得特別高興。其實,本來這幾百塊錢是屬於客戶的,是不該掙的不義之財,自己多賺幾百塊錢,就意味著客戶失去了幾百塊錢。這樣的幸福,也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別人的失敗之上的。
更嚴重的,就是如果有人嚴重地傷害了自己,自己甚至會想盡一切辦法置對方於死地,認為那樣才足以解恨,這就是更可怕的心態了。
每個人都想獲得勝利,但世俗人的勝利,多數都是人與人之間鬥爭之後獲得的勝利,所有的勝利,都以別人的失敗為鋪墊,因為對立的雙方不可能同時勝利,其中一方必然會失敗。
修行人就要學會放棄這樣的勝利。當然,在一開始,凡夫很難完全做到,但至少應該從點點滴滴做起,只有斷除了愛我執,才能真正做到不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眾的痛苦之上。這些說起來都是很簡單的道理,但實際上卻非常關鍵、非常有用。
大乘修行人感到自己幸福的時候,必須要觀察這個幸福是否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如果是肯定的,那就必須放棄現有的幸福。
所以,大乘行人第一個必需要修的,是出離心;第二個是菩提心;第三個是空性。不過也可以說沒有第三個修法,因為菩提心裏面就包含了勝義菩提心和世俗菩提心,其中勝義菩提心的修法就是空性的修法。
如果聽了很多法,卻不身體力行,不進行實際的修持,就只是虛長了浮華、驕矜之氣,沒有任何意義;反之,如果只是一味地盲修瞎煉,卻不學習任何道理,只是任隨自己的見解行事,就會蒙昧真理、誤入歧途。聞思學習的意思,就像走路之前先要認清道路一樣,是打開修行慧眼的必經之路。在掌握了這些道理和修法之後,就一定要修,這是很重要的!
如果這一生不修行,來世肯定會走下坡路。因為很多漢地佛教徒不是從小就信佛,而是中途轉過來的。在沒有轉過來的幾十年中,造了很多惡業,前世以及前世的前世所造的惡業就更不用說了,僅僅今生從出生到尚未學佛之間所造的業,也已經足夠讓我們在地獄等三惡道飽經痛苦、永無出期了!而我們學佛之後所積累的善根,則因為沒有菩提心和出離心的攝持,沒有空性的銜接,故顯得格外勢單力薄。從解脫的角度來說,單純的念佛、燒香、磕頭等等,是很渺小的善根,想依靠這些善根獲得夢寐以求的解脫,是十分渺茫的。
大家都知道,獲得一次這樣的修行機會非常難得,但知道歸知道,真正能不能珍惜這個機會好好修行,就很難說了。除了極少數人以外,想必多數人的修行情況還是令人堪憂的。也許有人會說,我的工作、家務很繁雜,所以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但即使再忙碌,每天也要保持一定的時間靜下來修行。
比較理想的時間安排,是早、晚各兩座,修出離心、菩提心、空性都可以。如果早上修空性,晚上就修菩提心;如果晚上修菩提心,那早上就修空性,這樣每天都有修菩提心和空性的時間。以前我們也講過,佛法可以歸納為智和悲——證悟空性的智慧與慈悲菩提心。如果每天都修了菩提心和空性,也可以說每天都在修所有大乘佛法八萬四千法門的精華了,這樣就能保證每天都在往解脫方向走,每天的生命都會變得很有意義。
當然,我們才剛剛起步,不可能立即就有很大的收穫,但經過天長日久的積澱,就一定會有進步的。
[1] 候險阻處:世人為了報復敵人,常常會守候在險要的關隘處,從而伏擊對方,使對方措手不及。此處引申為伺機報復。
[2] 犏載莫移牛:將犏牛所承載的貨物轉移到黃牛身上。此處指推卸責任、轉嫁過失等狡詐行為。
[3] 四種階級: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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