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禮物
時光山坡
說實在的,本來沒有打算趕父親節這檔子來發東西,恰好想起十幾年前寫了這麼一篇文,仔細讀來,倒想起很多兒時的場景。打電話回家我媽接電話,她說怎麼又打電話,意思是我昨天打了就要隔幾天才能打,要節約手機費,我說今天父親節,她問那是什麼節?儘管我給她普及過父親節、母親節這樣的日子,她壓根也記不住。我說就是你們的節日,她說那你們放假不嘛?噢~~我本來就處於放假中,接著我媽就啪的一聲,掛我電話了,她連讓我給我爹說句話的機會都木有,好吧,祝天下所有的父親節日快樂。當然,我覺得最重要的不是節日,而是天天快樂。
當前瀏覽器不支持播放音樂,請在微信或其他瀏覽器中播放 禮物 許巍 - 時光·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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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讓我怎麼說,我不知道,太多的語言,消失在胸口。頭頂的藍天,沉默高遠,有你在身邊,讓我感到安詳。走不完的路,望不盡的天涯,在燃燒的歲月,曾漫長的等待。在寂靜的夜,曾經為你祈禱,希望自己是你,生命中的禮物。當心中的歡樂,在一瞬間開啟,我想有你在身邊,與你一起分享。——許巍<禮物>
(一)
許巍的所有歌曲裡面,我最喜歡的就是這首<禮物>。每次聽的時候,總會想起我的父親。如歌曲里唱的一樣,我希望自己是父親生命中的禮物。
從小,在我的作文里,沒有出現過父親。因為打小我就不喜歡他。這不是因為我的調皮,父親管我,我就不喜歡他。而是因為父親本身的不可原諒。父親喜歡賭博,那是我最討厭的。每次他打完牌,回家總會和媽媽爭吵一陣。我很難理解父親與母親之間無休止的爭吵。也許我這個人,天生的淡然。他們吵他們的,我也很少擔心。但是那次,卻是從來沒有的,來得像風暴一般猛烈。
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爸爸還沒回家,媽媽很擔心,找出一個玻璃瓶子,往裡面倒了些煤油,把稻草裹緊,塞在瓶口,用火柴點燃稻草,就開門出去找爸爸了。我急匆匆穿上鞋子,跟媽媽後面出了門。在屋外面的田坎上,媽媽不准我跟去,並且很生氣。她叫我回家去睡覺,這樣的情況下,我哪裡能睡覺呢?但媽媽生氣,我只能假裝慢慢往回走,等媽媽和火把漸漸遠了,我再摸索著,看著遠處的火光,去追媽媽。
那是夏天,卻沒有月光,沒有星光。路上很黑,我低一腳高一腳的在路上走。我本來就怕黑,心裡嚇得咚咚跳個不停。腦子裡全是「要是突然出現個鬼,我該怎麼辦」這樣的念頭。最後想出的辦法是,我假裝暈倒,那樣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沒那麼可怕。還沒等追到媽媽,遠遠的我看見媽媽把火把仍了,向更遠的方向跑去。我嚇得扯著嗓子大喊,「媽媽,媽媽」可是,她沒回答我。她跑得好快,我還沒反應過來,就不見了她的身影。其實,不是她跑得快,而是天好黑,沒了火光,我怎麼能看見媽媽啊!我不顧一切,往媽媽方向跑去。我摔倒了,腳踢著一塊小石頭,膝蓋跪在地上,手擦破皮,很痛。可我顧不得這些,邊哭邊跑,把拖鞋丟在路邊,光著腳丫跑。
爸爸聽見我的叫聲,從那邊跑過來,把我拽回家。在路上,我又是動手又是動腳,大聲的哭,使足了勁要掙脫他的力量。我要去追媽媽,我不怕黑。爸爸還是把我弄回了家,他哄我,他給我下跪。在我們家的小屋子裡,他一邊哭一邊說:「吆兒,你不要哭了,爸爸以後不打牌了」。爸爸哭,給我下跪,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可是,我還是不原諒他,我不說話。他給我跪,我也給他跪。鄰居都來了,他們勸我,說媽媽會好好的。還說,父母吵架是父母的事,我一個小娃操什麼心,不要去管他們。我聽著他們的話,越哭越厲害。後來乾脆在床上,捂著床單哭,汗水、淚水,弄得全身上下都濕透了。然後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早上五點多的時候,我被廚房的聲音驚醒。睜著眼睛,豎起耳朵,我聽見風箱的聲音,鍋里水開的聲音。我知道,是爸爸起來了,他在煮飯,給圈裡的豬弄吃的。
我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衣服是乾淨的,帳子關得嚴嚴實實,身旁放著把撲扇。他沒有忘了給我把蚊子趕出去,帳子放好。走進廚房,爸爸有點吃驚的看了看我,笑著說「吆兒,起來了?」以前,我從來沒那麼早起過床。
我沒說話,他放下火鉗,轉到灶背後,揭開鍋蓋,從鍋里端出一碗蛋花。那是我最喜歡的。他邊端邊吹著氣,放到桌子上。再給我抽了筷子,舀了一碗乾飯,討好似的說「快來吃,都還熱著」。我端起碗,刨了幾口飯,我吃不下,蛋花動都沒動,爸爸用勺子往我碗里舀。我放了碗,就不吃了。我不想看見他對我那麼好。
他臉色有點憔悴,見我不吃飯了,他也知道我在生氣。他說「你今天不要去上學了,等哈兒天亮了,到你嘎嘎(外婆)那裡去看哈你媽在不在那兒?」
天剛亮,我一個人到外婆家去。去的時候,媽媽正在外婆家堂屋折菜,我一見媽媽就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我那時真的害怕,從來沒有的害怕,媽媽在黑夜跑了那麼遠,要是她真想不開的話,跳河裡了,摔跤了,我該怎麼辦啊!
(二)比起很多女兒和父親的關係,我和父親之間微妙得很。不是那種父女之間的朋友關係;也不是特別貼心的、什麼都講的那種;我仔細想了想,倒有點時敵時友,時好時壞。當然,這主要是從我這方面來說,因為他對我從小到大,都差不多,除了長大了,沒挨打之外,其他的一點都沒變,連喊我的稱呼都沒變過。
長這麼大,我爸一直喊我「吆兒」,人家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吆兒」,我在我家是老大,但爸爸愛我勝過弟弟,我不知道為什麼。弟弟比我乖,比我聽話。我從小就調皮,爬樹,整人,打架,逃學。該做的我都做了,不該做的我也做了。為這些,我沒少挨過打。反正我小時候很折騰人。他們說我「背嘴」,意思是爸爸媽媽把嘴巴都放我身上了。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又瘦又黃。村裡的人說是有「肝氣」(我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不過讀音沒錯。)大概意思就是肝上有熱,得除去。
爸爸帶我到鎮上一個土郎中那裡,說是可以挑了。我們那裡人叫「挑肝氣」。意思是在兩隻手掌下面,開個口子,把那裡的東西,用刀割下來就沒事了。聽人說,那郎中是我們鎮上「挑肝氣」挑得最好的。可我還是害怕,不願意去。爸爸好說歹說的把我弄了去。他先在鎮上買了兩張手絹,上面綉著紅色的梅花。我那時覺得特別好看。然後,再帶我到賣冰糖的店鋪,稱了好大一包冰糖。到郎中那裡的時候,那兒很多人,郎中對我爸說:「老何,你先和閨女坐一下」。原來他們認識。
挑的時候,爸爸把我抱在他膝上坐著,喂我吃了兩顆冰糖。再把我身體扭了個方向,這樣我就看不見刀子怎麼下了。郎中伯伯拿著消好毒的刀子,見我看著他害怕的樣子,他說:「小丫頭,別怕,一點都不痛」。我仍然害怕,嚇得發抖,眼淚直流。爸爸把我抱著,叫我頭別動,不要想它痛就沒事了,「還沒下刀你就哭了,哪裡有那麼痛嘛,伯伯給你打了麻藥的」。只一會兒功夫,我就感覺手痒痒的,麻麻的,像有什麼東西在上面爬。等我轉過身的時候,手已經用手絹包好了,手絹上浸出深褐色的草藥汁。
走的時候,郎中伯伯交代,要忌7天油鹽,不能出來吹風。爸爸又在街上買了很多水果後,我們才回家。一回家,我爸就把郎中的交代給我媽交代了一遍。總覺得那7天,我像個的公主,除了不能吃菜之外。其他的什麼要求,我爸都會答應。不過,我還是挺難受的,因為我只能吃些甜食和水果,能吃飯也是稀飯加白糖。而我又不喜歡吃稀飯,所以,有時候就端著白花花的大米飯,也能吃上個大半碗。
(三)初中住校,我每個周末回一次家。只要不是農忙,我早上都會睡個天昏地暗。
我爸就站在外面喊「吆兒,起來吃飯了,太陽曬屁股了哦!」我要再不起來,他又喊到,「再不起來,水竹條條不長眼睛喲!」
我小時候經常挨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是太調皮。每次,我爸打我的時候,臉色總會顯得很激動,眼睛發紅,說話的嗓子特粗,聲音特大。如果是自己的錯,我會哭得特別大聲,哭得完全是他冤枉了我;如果自己沒有錯,我一滴眼淚也不會掉,即使他打得很疼,我都咬緊牙,硬撐著,不掉一滴淚。這有點紅岩英雄江姐的氣魄,無論敵人怎麼用盡手段折磨,她都能挺著。爸爸打完之後,我一般還會哭上一兩個鐘頭。直到吃飯的時候,我爸爸就會招呼我去吃飯,見我還哭的話,他發話不準哭,如果再哭,再打。特別是我端起碗,一邊吃飯,一邊還在掉淚珠子,我爸是絕對不會允許的。他說你要哭就給我半邊哭去,哭完了再吃。
「爸爸,我肚子好痛啊!」這是我以前最愛玩的把戲,不想起床,不想做家庭作業,不想幹活。我總這麼說。他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只不過是我偷懶的小把戲。
「你那個狗肚皮,一天都在痛,明天我去給你取點葯。」「要不你快點起來,我這哈兒就帶你去看,曉得你是做撒子哦,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吃多了?」
在家睡覺的時候,特別容易半夜口渴,可自己又怕黑,又懶,總是躺在床上喊,「爸爸,我要喝水」。我爸摸索著起床,給我倒開水。沒開水的時候,就給我剝橘子、廣柑,剝好了往我嘴巴裡面喂。我像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小姐,閉著眼睛接受著我爸的伺候。就好像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夏天在家乘涼是件愉快的事兒,吃完夜飯,我端板凳,爸爸弄涼板,我們父女同心,就把乘涼的工具搬到了地壩。這是難得的團結和溫馨。一家人躺在涼板上,我愛枕著我爸的手膀子或者小腿睡。偶爾飛過來一隻蚊子,「翁翁,翁翁」,我爸一撲扇,就把蚊子趕跑了。
地壩外面是幾棵大樹,所以,晚上的地壩才很涼快。不遠處是稻田,月光安靜的躺在禾苗上,青蛙呱呱呱呱的叫個不停,有時候風吹起來,夾著點稻香。我爸這時會哼上兩句小曲,他最喜歡的就是「啊,牡丹,共和國里最鮮艷,啊,牡丹,共和國里最壯觀,有人說你……」,其實,他哼得滿好聽,我聽著聽著,就進入了夢鄉。醒來已經是早晨,我躺在屋子裡的床上,身上蓋著床單。
(四)
記得大學的時候看過一篇報道,說是一個父親賣血送女兒讀書,他想念女兒,到女兒所在的學校去找她,結果,女兒裝著不認識他,嫌棄他窮困寒酸,丟了她在學校的臉面。可憐的老父親只得在那個城市,一個街道旁的座凳上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拖著老弱的身子,坐著破舊的汽車,回他的鄉村。也許,這個時候,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村頭那頭跟了他大半輩子的老水牛,唯一能傾訴的是妻子墳頭的青草。
我當時看著的時候,氣憤得想殺人,把那大學生女兒恨恨的罵了一通。人什麼都可以忘記,就是不可以忘了父母的養育之恩。我對自己說,我以後要是有這樣的孩子,一定把她丟河裡面餵魚。可細細想來,即使這樣,父親會不要自己的女兒嗎?天下父親都一樣,有誰不愛自己的子女呢?
去年,大概挨著父親節那段日子,我知道了馬嘶父親的事情,當時哭得特別厲害。心裡有一種疼痛,一種說不出的疼,我不知道,當一個人知道自己的親人就要離開自己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是啊!那是我們親愛的爸爸啊,那個為了我們情願付出一切的爸爸!
那時,我好想對馬嘶說點什麼,安慰他,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只能看著,疼著。我能理解那種痛苦,卻不知怎麼去安慰,那種情願自己去替代父親的疼痛,那種情願自己去死,也一定要爸爸媽媽平平安安的疼,生、死,是什麼概念呢?我從來沒有去認真的體會過,至從手術後,我的性格變得收斂了很多,沒有以前那樣爭強好勝、調皮搗蛋。就好像一個人總會長大一樣,我好像長大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生死有了一定的認識,而導致自己的觀念發生了變化?
總有一天,爸爸會老去,總有一天,你會站在墳墓的外面,想著另一個地方的親人,而你,也總有一天,會成為別人想念的對象。突然想到了爸爸媽媽的白髮,那些讓人流淚的白髮!還有爸爸的臉,爸爸的愛,他總是喊我「吆兒」,那個滿是疼愛和寵溺的稱呼;他總是穿他那件洗了一次又一次的藍布衣服;他總是拖著泥巴在水田裡,和老牛較勁;他總是很晚睡覺,看看電視和新聞,然後很早起床;……。
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當我知道自己的爸爸也面臨那樣的痛苦時,我會是什麼反應,我也不知道我需要多久的時間來讓自己變得平靜,那夜夜夢回,夜夜夢見他們的滋味,我相信,那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的,沒有真真正正的體驗過,又怎麼能夠體會呢?愛得越深,就越痛。
有人說「時間具有銷蝕一切的力量。」是這樣嗎?有些事情,時間是不可以腐蝕的,也不可能腐蝕。就如父母的愛。
(五)日本著名作家大川健三郎寫過一本叫《康復的家庭》的書,主要寫他怎樣把那個有智力缺陷的兒子光培養成一個音樂家。在書中,大川仔仔細細,點點滴滴的記錄了這個過程和期間發生的小事。
看這本書時,留在我印象中最深的是家庭的溫情,以及一個父親對兒子發自血緣的深處的愛。是的,那紅色的、流動在我們身體里的叫血的液體,是世界上最為穩固的東西。它是我們每一個為人子女者,為人父母者最可靠的支撐。「血濃於水」。
也許我的父親不如大川那麼偉大,那麼有學問,可以把有智障的兒子,引導至音樂之路,最後還有所成;他也沒有給我一個非常和睦、完全沒有爭吵的家,可是,我仍然認為我是幸福的。他是一個平凡、普通的農民,沒讀過什麼書,賺不了什麼錢,也從來沒教過我那些做人的大道理。但我從來沒埋怨過爸爸媽媽沒有給我個好的物質生活條件,在我看來,我的成長時期,除了他和母親爭吵,他去賭博,讓我不開心之外。我的童年是相當快樂的,我很慶幸能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現在我都工作了,我爸還是叫我「吆兒」。每次聽到這個滿是寵愛的稱呼,我都彷彿回到兒童時代。其實,還有很多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像歌里唱的,「讓我怎麼說,我不知道,太多的語言,消失在胸口。」或許,我不是父母生命的禮物,因為,我從來都是那麼調皮,那麼讓他們擔心,讓他們牽掛。但是,父母永遠是我生命的禮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禮物,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直到生命的結束。
(2004-6-12)
>>圖文|荷香2015/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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