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話丨簡約而不簡單的蘇軾

詩話小報又來啦！本期蘇軾頻繁出鏡，感覺都算偽男主了。不多說，讀段子吧！

詩人聽雨，各有情趣。如杜牧：「可惜和風夜來雨，醉中虛度打窗聲。」賈島：「宿客未眠過夜半，獨聞山雨到來時。」歐陽修：「芳叢密葉聊須種，猶得蕭蕭聽雨聲。」王安石：「深炷爐煙閉齋閤，卧聽檐雨瀉高秋。」蘇軾：「一聽南堂新瓦響，似聞東塢小荷香。」陳師道：「一枕西窗深閉閤，卧聽叢竹雨來時。」

李白寫過「玉窗青青下落花」，寫落花，又用了一個「下」字，挺重複的，不過仔細玩味又覺得挺有力量。杜甫也有一句「卑枝低結子」，「卑」和「低」也意思相近，可見古人並不忌諱重複。

大詩人寫人物，用語十分準確。如元稹《李娃行》：「髻鬟峨峨高一尺，門前立地看春風」，一看就知道在寫煙花女子；韓愈《華山女詩》：「洗妝拭面著冠帔，白咽紅頰長眉青」，很明顯是寫女道士；蘇軾《芙蓉城詩》：「中有一人長眉青，炯如微雲淡疏星」，也用了「長眉青」，寫的卻是神仙的風度。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是歷代傳頌的名句，但也有人質疑：怎麼會在半夜打鐘呢？可能詩人就是為了寫出好句子吧。

有的詩寫得含蓄，字面看似相反，意思在言外。如杜甫「遣人向市賒香粳，喚婦出房親自饌」，一副要做好吃的樣子，其實連米都沒有，所以要去「賒」。又如寫《夏日不赴》，卻說「野雪興難乘」，從相反地角度來寫炎熱，也是巧妙。

蘇軾看了上面一則，微微一笑，你們還太年輕。他的《煎茶》詩：「活水還將活火烹，自臨釣石汲深清。」第二句七個字，卻有五層意思！①水清；②不僅清，還挺深；③石下之水，不是在泥岸邊，所以又深又清；④石頭是釣石，不是一般的石頭；⑤正因為水的深清，所以能取去烹茶，而且是蘇軾自己來取水，不是讓僕人來取。

秦觀看了上面兩則很開心，跟蘇軾說，我最近寫了一首《水龍吟》，第一韻是「小樓連苑橫空，下臨綉轂雕鞍驟。」，是不是意思也很飽滿？蘇軾又微微一笑：「又連苑，又橫空，又綉轂，又雕鞍，又驟，太複雜了，看得老夫眼花。還記得老師是怎麼寫樓台的嗎？燕子樓中，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簡約而不簡單吶！」

蘇軾的《赤壁賦》特別經典，不過黃庭堅表示有點小小的不滿意。其中有一句「扣舷而歌之，歌曰」，黃庭堅去掉了「之」「歌」二字，「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黃庭堅去掉了「然」字，變成「扣舷而歌曰」「其聲嗚嗚，如怨如慕」，似乎確實變得清爽許多，不過也可以看出兩人風格的不同。

韓子蒼的《衡岳圖》詩有神奇的句子：「故人來自天柱峰，手提石廩與祝融。兩山陂陀幾百里，安得置之行李中？」去旅遊把景點都拎回來了。不過這個創意來自蘇軾，算不上原創。蘇軾有句：「我持此石歸，袖中有東海。」雖然簡短，意境卻似乎更為宏大。

搜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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