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木棉樹 - 精品散文 - 散文隨筆 - 讀者論壇《讀者》雜誌官方論壇,讀者文章閱讀...

06-11

行走的木棉樹

行走的木棉樹(散文).文/彭建華.　　初識木棉樹，是在三年前的那個春天。其時，我從粵北的惠州來到嶺南的東莞，站在表兄所在公司的大門外，與我三點成一線的就是二棵木棉樹。.　　當然，這是同事們後來教給我的常識。此前，我還不識木棉樹。中國的樹種成千上萬，卻也奇怪，我居然對三種從未見過的樹，留有深刻印記。一是白樺樹，二是椰樹，三就是這木棉樹。我是南方人，然湘中之地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南方。所以，不但對於千里冰封的北國產生神秘，就是對於四季如春的瓊粵大地，也是深懷好奇。這樣，在我的心中，白樺樹就成了北方的象徵，椰林、木棉則成了南方的標誌。.　　直到現在，我還沒有見過白樺樹和椰樹，但是，在三年前的那個春天，我終於站在了兩棵高大而挺拔的木棉樹之間。.　　那天，我對兩棵久仰的木棉樹，並未在心中產生過絲毫的情愫。因為，我並不知道它們的真實身份，所以在不經意之中，我只當它們就像我一樣，都只是人和樹中的凡品。那天，我將一襲行李，靠在右邊一棵樹的樹身上堆放著，讓它暫時替我承受了一份浪跡的落魄。我蹲在那裡，一抬頭就將對面另一棵木棉樹看在眼裡。雙手合抱粗細的樹榦，十二、三米上下的樹身，千手觀音般八面四方平伸的樹枝，層層疊疊成一頂巨傘狀的樹冠。時值初春，舊葉已去，新葉未生，光禿禿的樹枝盡顯眩目的蒼勁。一陣風去又一陣風來，樹枝不停地搖晃，似在歡迎著什麼，又似在拒絕著什麼。.　　從此，上班與下班，固定了我所有的時間概念。某天，又是不經意之中，突然發現木棉樹冠上，燃起幾點火星。從此，我開始注意這兩棵木棉樹。真是星火可以燎原，隨後的日子裡，它們慢慢地，慢慢地，在未有絲毫綠意的渲染中，整個樹冠就火光衝天，紅得燦爛了。.　　俗話說，紅花需要綠葉扶。在我平生所見的植物中，亦確是如此。但是，唯有木棉樹卻顛覆了這一事實。歷經秋的蕭殺和冬的凜冽，在這萬綠漫延的春天，木棉樹最先裝點世界的竟然不是尋常的綠葉，而是火紅的花朵。木棉樹是將這整個春天，甚至是整個世界，當成了一個展現自己獨特風姿的舞台。春天是綠的，世界是綠的，它們就是一叢巨大的綠葉，烘托和渲染著木棉這朵熱烈而又奔放的花朵。「萬綠叢中一點紅」，木棉樹當之無愧。.　　其實，在初識木棉樹的第一個春天，我的心情異常蕭瑟。既沒有尋常的綠意，更沒有個性的火焰。有的只是離鄉背井的寂苦，漂泊奔波的惶惑，以及在生活和工作上的消沉。幸好，我的心靈還有一些許的空隙，可以容納木棉樹昭示的某種啟示。就這樣，在第二個春天的某個漫長的夜班結束後，剛一走出車間，就看見一輪火紅的太陽，在一棵木棉樹冠上停留，鐵劃銀釣正肆意地書寫著自己的風流。我突然看到了，看到了木棉花與霞光的完美舞姿。它們本是靜寂的，卻又分明是一對只能感受的精靈，在相擁在蹁躚，它們正合力撞擊和開啟著我那閉塞的心扉。.　　慢慢地，我的心也加入了木棉花與霞光的舞蹈。突然，我發現自己正慢慢地幻化成一棵木棉樹。雖然，人生的秋冬賜給我的是禿枝寒樹，但是，在這個不曾經意的春天，我心靈里的木棉花，正在稍稍自燃，放出矚目的光彩。.　　我是一棵被救贖的小木棉。實施這種英雄行為的，就是我平生僅見的那兩棵高大挺拔的木棉樹。.　　是的，木棉樹是英雄。所以，木棉樹的另一個別名就叫「英雄樹」。在一次閑聊中，一位東莞本土的朋友，給我講述了一段關於「英雄樹」的傳奇。在古代的海南五指山，有一位叫吉貝的黎族英雄，他帶領黎族人民多次抗禦外敵，都取得勝利。後來由於叛徒出賣，被敵人圍困在山上，身中數箭而犧牲。但吉貝雖死不倒，仍屹立山巔，身軀化為一棵木棉樹，箭翎化為平伸的樹枝，鮮血化為火紅的花朵。從此，木棉樹便被人稱為了「英雄樹」。.　　英雄樹，可謂名符其實。看那挺拔的軀幹，英俊的樹表，就讓人頓生豪氣。後來，我還發現一個秘密，不管在哪裡，只要有木棉樹的地方，它必定要高出其他任何樹木一大截。這種鶴立雞群之勢，總給我一股力爭上遊的豪邁感覺。.　　木棉樹象極了人，但令人感慨的是，人在很多的時候，卻並不如木棉樹。木棉是樹中的「英雄」，但較之人中的某些「英雄」，更顯親和體恤的胸懷。木棉的生長和成材，為的就是春給世界一樹繁花，夏給世界一襲濃蔭，秋給世界一派風骨，冬給世界一種精神。特別是這種精神，總會給我刻骨銘心的感覺。這是一種忍辱負重、蓄勢待發的精神。我的一位在公司工作了十年的同事告訴我，木棉花真怪，經歷的冬天越是寒冷，到春天的時候它就開得越是火紅。除此之外，從花到皮再到根，都可做利人的藥用。清熱解毒，驅寒祛濕，化痛解結，是本草所載的功效。除此之外，木棉花落後，還會長出一種長橢圓形的蒴果，果熟便吐出絲絲雪白的棉絮，可以用來絮襖填褥，驅寒保曖。宋代詞人蘇東坡曾被貶南粵，黎民用木棉為他製作吉貝棉衣。蘇東坡為此賦詩以謝：「遺我吉貝衣，海風令夕寒。」.　　其實，這就是一種舍己利人的風格，正是時下世上「英雄」所缺失的。也許，我們會錯覺這兩種「英雄」有某種相似之處，都喜歡出人頭地，都喜歡鶴立雞群，都喜歡爭沐雨露陽光。但是，我們的木棉樹，在骨子裡仍存留著英雄吉貝的英魂，生則頂天立地，死則造福黎民。而那些所謂的人間「英雄」，爭得了足夠的雨露陽光後，滋潤了，挺拔了，高高在上了，就可以為所欲為，草菅萬物了。雖然同為「英雄」，又豈可同日而語？.　　相識木棉樹三年，每年我都曾親身體驗過受賜於它的快樂。初夏時節，每當綠葉漸濃的時候，火紅的木棉花便開始飄落。那花紅艷、厚實，有些像百合花，更像一張紅唇綻放的櫻桃笑嘴，但要比它們大碩許多。花下有個深綠色的蒂。人們將撿拾的木棉花晒乾，花可以熬粥煲湯，蒂可以泡茶。每年花落時節，木棉樹下天天都會聚集一群我的同事和路人。一陣風過，一陣花落，灑下一地木棉的笑聲，於是人們的嘴巴也就如木棉花般，笑得不能合攏。他們將撿拾的木棉花，用小繩串了，或掛在頸上，或圍於腰際，仿如節日的花環，洋溢著喜氣。.　　去年春節回湖南，在公交車上看到廣州道旁竟然挺立著許多的木棉樹。這時，我才恍然發現自己曾經犯下的一個錯誤，來東莞之前，我是見過木棉樹的，只是未曾識得而已。因為，在來東莞之前的惠州，我干過一年的跟車員，經常往來於廣州。現在想來，我的此生肯定是錯失過許多如此的朋友，如此的美麗。也許，這個不識木棉般的錯誤，正是我先前落寞、苦悶的癥結之所在。前些日子，我讀到一篇介紹文字，寫的是一位我二十餘前的文友，他現在已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了。得知他在這些年裡竟然寫過數百萬字的廢稿，終於鋪就了一條屬於自己的成功之路。想想我自己，真是慚愧。二十多年的時光，所寫還不過三、五萬字。面對木棉樹，我真切地領悟到了，它那種不斷向上、不斷追求的精神的偉大。.　　現在，我盼望著下次回家的日子。我要帶回一些木棉樹的種子，讓它從嶺南行走到湘南，從天地自然界行走到我的心靈深處。在我那些不再需要荒蕪的地方，蓊然成林，花開燦爛，燃燒起滿天向上的希望。.　　我相信，但凡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會暢行人間。　　... 儘管有時其軀體或軀幹不能行走，但精神卻能穿越時空，走得很遠很遠。

行走的木棉樹 - 精品散文 - 散文隨筆 - 讀者論壇 《讀者》雜誌官方論壇,讀者文章閱讀...

行走的木棉樹 - 精品散文 - 散文隨筆 - 讀者論壇《讀者》雜誌官方論壇,讀者文章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