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做女人——歷代女性裨談--呂后

讀史做女人——歷代女性裨談--呂后 呂后（1）狠毒的背後　　　　跟以上兩個不同，這個女人在百度上一搜就一串，她太有名了，在那充滿男性話語的歷史舞台上，她那「人豬」式的狠毒與歷經坎坷的一生，成為父系社會一個令人畏懼的標籤。她的名字叫呂雉。　　　　這是一個令人畏懼的名字，令男人們發抖的名字，因為她出現在了政治的角斗場上。中國歷史上參與男人的廝殺遊戲的並不多，而她是正式出場的第一個，說句良心話，乾的不錯。（我們以後就會發現，歷史上位的那幾個都幹得不錯。）　　　　可是人們總記得她的狠毒——平定天下，功臣們用不到了，是君王總算帳的時候，可是劉邦曾經跟韓信約：「見天不殺，見地不殺，見鐵器不殺」。於是她設計用竹籤殺死了老公一直下不了手的韓信；彭越謀反流放，半路跟她求情，她回去讓老公夷了人家三族；一直嫉恨的狐狸精戚夫人，在老公死後，把她四肢剁了，挖了眼睛放在廁所里；幾次殺戮劉姓子孫，光趙王就換了三次，滅了三次；培植呂氏勢力，讓自己的本家兄弟封王……史官們都討厭她，甚至男人們都討厭她，當然也包括很多女人，在民間，在歷史，在言傳里，她是一個狠毒的壞女人——　　　　很多年前，上大學時候很崇拜周總理，因為是一個大好人。導師笑了，他說，政治里，沒有好人。　　　　很多年以後，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涵義。在政治鬥爭里是沒有好壞的，衡量一個政治家唯一的標準，是張藝謀失敗之作《英雄》里那兩個重重的「天下」。 　　　　不喜歡她的太史公，這樣評價：「孝惠皇帝、高後之時，黎民得離戰國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故惠帝垂拱，高後女主稱制，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　　　　作為一名政治家，她是合格的。　　　　大亂之後，拱手而治，與民休養生息，終成「文景之治」，她做到了；在時機不到國力不是很強大的時候，有禮有節處理外交衝突（），她做到了；安定的天下為她證言一名合格的統治者，雖然，她的人品那樣可怕。　　　　而政治無人品。　　　　於人品而言，劉邦給項羽提鞋都趕不上，一個是出爾反爾的街頭無賴，一個是氣質高華的貴族，一個是拋妻棄子酒色之徒，一個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大英雄，但是劉邦是一名傑出的政治家，項羽不是，儘管，他是一名真正的英雄。　　　　劉邦自己這樣說「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餉，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史記.高祖本紀》——可謂道盡政治的內涵。　　　　用人的鬥爭，只有利益，沒有品格，在一個充滿男性的權力角逐場里，一個女人要想出位，只能比他們更狠毒、更決絕、更剛毅。前有呂后，後有武則天，她們殺人的不計代價是因為她們是女人，作為先天性的弱勢，倒下只能死，想活著，就要六親不認。　　　　但戚夫人呢？如果說政治鬥爭，她是必死的犧牲品，何至於要做成「人彘」？　　　　那是因為呂后是政治家，但更是個女人。　　　　一切都是戚夫人的錯。　　　　6.呂后（2）女人的自尊　　　　史稱戚夫人年輕美貌，氣質高華，且與劉邦情投意合，劉邦走哪兒都帶著她。——相形之下，兩軍陣前千軍萬馬，項羽威脅煮了呂后，劉邦笑嘻嘻地對項羽說：「好啊，你把他們都煮了，到時候也分我一杯羹」——她為他受了那麼多苦，他根本不在乎她。　　　　我想像那個時候，綁在戰車上，看著分別多年的丈夫——當年以縣長小姐之身，嫁給了這個整天不著家的無賴丈夫，為他下地種田、照顧老人、生養兒女，為他做監牢、受驚嚇、忍屈辱，最後，他說「分我一杯羹」。　　　　他笑嘻嘻。　　　　呂后應該知道這是策略，項羽向來拿劉邦這無賴沒辦法，但是沒有女人能容忍這樣的薄情——在感情上的，男人看重的實際，女人卻更注重言詞的撫慰。她不介意你每天說一萬遍「我愛你」，但是她不能容忍你開玩笑說「我不愛你」。　　　　呂后在想什麼？千頭萬緒，太多的折磨與驚嚇，她只能面無表情。她是劉邦的妻子，或許劉邦不再把她看作女人，她是他的夥伴，所以，只能比男人更堅強。　　　　　　一下就是幾年，歷盡劫難，回來卻發現「只聞新人笑，不聽舊人哭」，有個狐狸精搶走了自己的男人，並搶走了這個男人的心。　　　　她只能面無表情。　　　　這還罷了，女人命苦，男人三妻四妾，是規定，是風俗，是制度，沒辦法的事。所以他娶了一個又一個，她不能說什麼，他寵愛戚夫人，她也不能說什麼。　　　　這是她的命。　　　　可是錯就錯在戚夫人。她太貪婪了，她撞破了呂后的底線。　　　　她想做皇太后，她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皇帝，她不僅要奪走這個男人，而且要這江山，要這正位，不僅想擁有現在的一切，而且要奪走以後的未來。　　　　孰不可忍。　　　　這倒也還罷了，只是狐狸精用的是狐狸精的手段，哭哭啼啼的吹枕邊風，而那個男人竟搖擺不定，要改變心意。　　　　一起打下的江山，那麼多兄弟的血汗，那個妖精什麼都沒做，就要把這一切奪走？！而且，用了女人最忌諱的手段。　　　　女人之間鬥爭，通過讓男人做事情，坐下來四平八穩講道理，可以；用計謀，可以，但是撒嬌哭鬧，卻深為鄙視與嫉恨，如果她居然成功了，那簡直要咬牙切齒了。　　　　戚夫人用的就是這招普通小女人都用的方法，卻是呂后最為嫉恨的方法，她傷了一個女人的尊嚴，也證明了呂后作為一個女人的失敗——根本無法影響自己的男人。　　　　所以，戚夫人下場這麼慘，是因為這關於一個女人的自尊。所有積累起來的怒火，等待發泄和復仇的那一天。呂后相信，那一天，終會到來。　5.呂后（3）必輸的戰爭　　　　這場奪儲之爭，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戚夫人的滅亡。　　因為她沒看清劉邦身邊的勢力範圍，她過度天真的誇張了一個男人的感情的力量，她以為自己可以是妲己，可惜劉邦不是紂王。　　　　布衣出身，與幾十年浴血奮戰打下來的江山相比，感情對於那個男人來說，僅僅是附屬品而已。他可以不在乎呂后，同樣的，他也可以不在乎戚夫人。　　　　他想動呂后的原因，當然不僅僅是戚夫人的撒嬌爭寵，呂后是他的政治夥伴，這個女人很可能百年之後獨攬大權，與其讓這樣一個可能出現，不如讓不懂政治的小女人戚夫人做太后，即使胡作非為，亦當不了大事。——這是劉邦最主要的考慮。　　　　但是廢長立幼，畢竟於禮不合，何況幾十年生死與共的夥伴，他下不了手。　　　　在這樣關鍵時刻，第三種力量是決定性的。　　　　老傢伙們不同意。　　　　先不用說跟呂后的老交情，在兄弟們眼裡，那是主公的正牌夫人，平時也對他們多有提攜，生死與共患難過來的。戚夫人算什麼？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面，只一個狐媚的女人，就想做他們的主子？不行，萬萬不行！　　　　更重要的是，在帝王周圍有兩大勢力範圍——呂氏跟舊臣，如果在冒出第三種勢力，那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情形，蛋糕只有一個，瓜分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周昌首先跳了出來，跟劉邦說了一番立長不立幼的勸諫。然後張良設計，請來劉邦自己都請不動的「商山四皓」做太子的師父，當劉邦看見四個白髮飄飄的老傢伙站在太子背後時，他知道太子羽翼已豐，大勢已去，呂后他動得，但是兄弟們他動不得，天下民心他動不得。　　　　他回去跟戚夫人說了，戚夫人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她本來以為自己面對是呂后一個失去寵愛的黃臉婆罷了，沒想到這個黃臉婆背後，站著兄弟們和萬里江山。想到這裡，她不僅悲切難忍，哭泣起來。　　　　看見美人哭泣，劉邦也於心不忍，但是他也沒辦法，於是頗為阿Q地跟美人說：「我給你唱首歌吧～～」，於是他唱歌，美人跳舞，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奪儲之爭以戚夫人的徹底失敗而告終，現實也告訴劉邦，呂后跟大臣們的聯盟是不可破的，他們不可能也不允許再出現戚夫人這第三種勢力——很多事情，雖然貴為帝王，亦無法隨心所欲。　　　　不過他還留了一手，臨終之前，呂后問及天下，「已而呂后問：『陛下百歲後，蕭相國即死，令誰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智有餘，然難以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呂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而所知也⑩。」　　　　 「然安劉氏者必勃也」，聰明的他已經知道以後的結果，即使呂后專權，這樣的安排也可以制約呂氏的權力。在他死後，留下了兩大互相制約的權力集團。　　　　 雖然帝王死了，到了兩大集團爭戰的時候到了，但是呂后還是按照劉邦的遺願安排了臣子的順序——這證明治理天下做事情的願望都是一致的，呂后的目的只有一個，讓自己家族的人稱王。　　　　5.呂后（4）挪威森林　　　　任何民族的神話都有隱喻的作用，《魔戒》里誰撿到它，就擁有了征服世界的力量，人性就會被魔戒控制與迷惑，魔戒就是權力。　　 　　 從某種程度上，《笑傲江湖》也是一部隱喻，當令狐沖站在山腳下，聽見震山的「文成武德，統一江湖」時，陽光之下，是東方不敗還是任我行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成了權力的一個符號，一個附庸，一個迷失者。　　　　 我們也可以這樣說呂后，當她擁有了至上的權力的時候，也是她迷失的時刻。　　　　 一個人如果迷失，就很容易心理變態，做出一些讓本性都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逼死了自己的兒子。　　 　　孝惠帝要保護自己的兄弟趙王如意，她偏偏找個機會把他毒死了，並且拿扔在廁所里做「人彘」的戚夫人嚇唬兒子。——兒子從此不好好乾活，也不好好活了，深為這樣一個狠毒的母親慚愧。　　　　這還不夠，為了鞏固呂氏的勢力，硬是把女兒的女兒嫁給兒子，外甥女嫁給舅舅——非常典型的亂倫，可惜她雖然心理異常，兒子是個正常人，看著從小長大的外甥女突然變成了自己的床伴，那種感覺一定非常怪異，親情的錯亂，讓兒子跟外甥女沒有孩子——也生不出來。　　　　 事實證明孝惠帝性功能正常，他跟幾個宮女生了六個兒子，就是跟自己的外甥女生不出來——亂倫不行，這是他正常的表現。　　　　 就這樣，好好一個兒子，讓呂后折磨死了。　　　　 呂后是故意的。　　　　孝惠帝代表的是皇權，他的存在對呂后來說是一個威脅，想要完全大權在握，只能讓他消失。——這個時候的呂后，已不再是一個母親。　　 　　 權力的魔力讓她人性迷失了，宛如戴上那顆魔戒，權力成了她唯一的追逐的對象，為了這個，不擇手段人性磨滅都在所不惜。　　　　 人性的迷失是很可悲的事情。它可以讓一個正常人做很多錯的事情，讓一個好人做很多惡事。　　　　 張斌的妻子想來也溫柔可愛，只是乍聞丈夫的「不忠」，突然會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 筆者有一個朋友，亦是非常善良溫柔的女孩兒，愛上一個律師，結果四年婚外情不果，太多的傷害讓她走失，她有一天告訴我，她準備謀殺這個律師兒子。　　　　 我呆了半天，萬不想從她的嘴裡說出「謀殺」這個詞來，我以為她開玩笑，於是打趣：「沒想到你還有混黑社會的潛質」。　　　　 她正經地說，不是開玩笑，他給她帶來太多的痛苦，她要以讓他最痛苦的方式報復。愛化作的恨，已經讓她迷失（她現在很好，擁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權力讓呂后喪失了人性，她變本加厲地扶植呂氏的力量，臨終那一刻卻清醒過來，她知道，這樣的扭曲並不會長久，老傢伙們還在，這天下還是劉氏的。　　　　我在想，如果九泉有知，呂后見兒子於地下，會說什麼呢？江山功名都煙消雲散，愛恨情仇都過眼煙雲，只留下人類最本質最純粹的東西，那個東西，叫人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挪威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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