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是如何化解晁蓋遺言對自己的不利影響並坐上寨主之位的?
當日夜至三更,晁蓋身體沉重,轉頭看著宋江囑付道:「賢弟保重。若那個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言罷便瞑目而死。
宋江見晁蓋死了,如喪考妣,哭得發昏。宋江之哭是出於真心,畢竟晁蓋曾與自己同生共死,如今陰陽兩隔,痛心、悲傷是肯定的。宋江其實也是為自己而哭,晁蓋遺言是擺明了不讓他這個二當家的接班,而且對那枝毒箭的來由頗起疑心。他們兄弟二人由最初的肝膽相照到最終的離心離德,面對這樣的結局,宋江又如何不傷心?但傷心歸傷心,對於梁山的領導權,宋江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為了化解晁蓋遺言對自己的不利影響,確保自己坐上第一把交椅,宋江做了五件事。
第一, 明確殺害晁蓋的兇手是史文恭,以正視聽。
晁蓋遺言是當著眾頭領之面所說,他對那枝毒箭來由的疑心,只要是有心人都能聽出來,當然梁山多是粗魯大漢,能聽出弦外之音的也不會多,但宋江必須「澄清」晁蓋的說法,因為明確殺害晁蓋的兇手,其實也就撇清了自己。這話只能說給那些能聽出弦外之音的人,所以只能輕描淡寫,如果鄭重其事了,反而會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那樣反為不妙。所以第二天吳用、林沖率眾頭領請宋江為山寨之主時,宋江道:「晁天王臨死時囑付:『如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便立為梁山泊主。』此話眾頭領皆知。今骨肉未寒,豈可忘了?又不曾報得仇,雪得恨,如何便居得此位?」宋江此話貌似說得隨意,其實恰到好處,不動聲色地將晁蓋所說的那個「射死我的人」成功偷換成了「史文恭」。
第二,暫坐頭把交椅,改「聚義廳」為「忠義堂」,對山寨重新進行布局,對頭領重新進行洗牌。
在吳用的勸說下,宋江並未推辭,而是順水推舟「權居主位」。宋江知道,這個時候是謙虛不得的,作為第三任首領(暫時代理),他要做得比前任更出色、更出彩,才有說服力,才會為自己日後名正言順地坐上寨主之位打下堅實基礎。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宋江打出「替天行道」旗號,將「聚義廳」改為「忠義堂」,然後對整個水泊梁山的重要地理位置和水路、關口進行了重新布局,「前後左右立四個旱寨,後山兩個小寨,前山三座關隘,山下一個水寨,兩灘兩個小寨」,令各弟兄分頭把守和管理,各類專家和技術人員也安頓妥當,各司其職。應該說,宋江在代理一把手的第一次會議上,就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既明確了梁山以後「替天行道」的大方向,又將一幫無組織、無紀律的江湖好漢們盡皆籠絡到位,「拱聽約束」。這牛B真不是吹的,宋江在行政管理上真是把晁蓋甩幾條街了。當然這決不是宋江一時之意,而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只是在晁蓋當政期間,他不便實施而已。
第三, 和吳用唱雙簧,暫停攻打曾頭市。
一日宋江聚眾商議,欲興兵攻打曾頭市,為晁蓋報仇。吳用以居喪期間不可輕動、百日之後方可舉兵為理由,勸宋江暫不攻打曾頭市。其實這是宋江和吳用演的一出「二人轉」。梁山上肯定有一批好漢,特別是以劉唐、三阮為代表的元老派,時刻想著要為晁蓋報仇,只等宋江一聲令下。宋江、吳用心知肚明,不得不施個緩兵之計。
宋江比誰都清楚,此時去打曾頭市,絕不是最佳時機。
一者勝負難料。曾頭市地面方圓數百里,人口眾多,軍馬過萬,扎有五個大寨,而且糧草充裕,防備森嚴,梁山要想打贏它談何容易?一旦輕舉妄動,搞得不好,自己就會成為晁蓋第二。
二者即便梁山有取勝把握,那史文恭武藝高強,自己哪有能力捉得了他?從目前所有梁山好漢來看,武功最高的人是林沖。萬一林沖打敗史文恭,晁蓋留下的元老派就會擁戴林沖為新寨主,晁蓋屍骨未寒,誰又敢不遵守他的遺言?
四、賺盧俊義上山立功,達到一箭雙鵰之效果。
宋江反覆思量,讓自己活捉史文恭百分百不可能,能讓自己坐穩頭把交椅的唯一辦法,就是讓晁蓋的遺言處於難以執行的境地。
這需要三個條件:
其一,必須找到一個比林沖武功更強的高手為梁山拚死效力。
其二,必須想方設法創造條件讓這個高手活捉史文恭,搶得頭功。
其三,此高手必須是新人,在梁山沒有根基和人脈資源,對第一把交椅沒有覬覦之心。
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北京大名府龍華寺的大圓和尚為宋江圓夢來了。
大圓和尚一提到盧俊義,宋江、吳用如夢方醒,他倆相視一笑,笑得甚是詭秘,估計遠在幾百里外的盧俊義會連打幾個噴嚏。
於是吳用帶著宋江的小弟李逵去大名府打了一趟醬油,在盧俊義府上留下了一首打油詩。
盧俊義為避禍前往泰安,卻被梁山好漢用計捉上梁山,勸其入伙,盧俊義不從。梁山一面放了他的管家李固先行下山,挑唆李固去官府告發盧俊義造反,一面又設計拖住盧俊義在梁山住了三五十日,才讓其回家。
回家後的盧俊義被勾搭成奸的李固和妻子賈氏告發,屈打成招,打入死牢。此時宋江顧不得居喪期間不可打仗的說法,三打大名府,救出盧俊義。可憐「河北三絕」盧俊義,硬生生被梁山人逼上了梁山。
此後,梁山人馬大破曾頭市,曾家滿門被殺。史文恭騎著寶馬衝出了西門,恰巧遇到了燕青和盧俊義,在晁蓋陰魂的干擾下,失魂落魄的史文恭被盧俊義一刀砍在腿股上,被生擒活捉。
攻打曾頭市,梁山派出五路軍馬,但蹊蹺的是,有兩員武藝一流的大將卻未被宋江、吳用安排上陣。哪兩人?梁山元老林沖和剛上梁山的關勝,這兩人都有擒殺史文恭的能力。由此可以看出,宋江、吳用為了要力保盧俊義爭得頭功,真可謂機關算盡。
史文恭被剖腹剜心,祭奠晁蓋之靈。忠義堂上,宋江、吳用又唱起了雙簧。一方面宋江以晁蓋遺言為依據,又自謙有三個不如盧員外處,要推盧俊義坐寨主之位。另一方面吳用毫不含糊地勸宋江:「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人皆所伏。兄長若如是再三推讓,恐冷了眾人之心。」吳用自己說了也罷,卻又「把眼視眾人」。於是:
只見黑旋風李逵大叫道:「我在江州捨身拚命,跟將你來,眾人都饒讓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你只管讓來讓去做甚鳥!我便殺將起來,各自散夥!」武松見吳用以目示人,也發作叫道:「哥哥手下許多軍官,受朝廷誥命的,也只是讓哥哥,如何肯從別人?」劉唐便道:「我們起初七個上山,那時便有讓哥哥為尊之意,今日卻要讓別人!」魯智深大叫道:「若還兄長推讓別人,洒家們各自撒開!」
在這一幫大漢鼓噪之下,初來乍到的盧俊義即便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冒然坐上第一把交椅。
一切都按宋江、吳用編好的劇本神奇地上演,宋江坐上大位已是水到渠成,但宋江並不著急,為了顯示他的能力出眾,他要與盧俊義來一場PK。宋江提議由他和盧員外從東平府和東昌府中以抓鬮的方式,各選一城,誰先攻破城池,誰為梁山之主。
本來各自人馬分派妥當,吳用應該協助盧俊義攻打東昌府,但因宋江攻打東平府時遇到雙槍將董平,不但未沾便宜,還被捉走了史進。一籌莫展之際,吳用跑過來幫忙了。他設計捉了董平,賺開城門,大破東平府。然後宋江反過來幫助盧俊義蕩平了東昌府。
回到梁山忠義堂,宋江坐上大位,再也不提晁蓋遺言的話題。他看著依次而坐的108位頭領,甚是高興,命令排宴慶賀。宋江知道,他離正式就任大頭領還差一個儀式。
五、精心策劃天降碣石事件,終登梁山第一號寶座。
按照宋江的提議,梁山建了一羅天大醮,報答天地神明眷佑之恩,並請公孫勝主行醮事。公孫勝與那四十八員道眾,都在忠義堂上做醮,每日三朝,至第七日滿散。
在做到第七日三更時分,天門大開,一團火球直鑽入正南地下。宋江叫人掘開泥土,地下三尺深處挖出一塊碣石,正面兩側,各有龍章鳳篆蝌蚪文字。經何道士指點,上面寫著「替天行道」、「忠義兩全」等字眼。前面有天書三十六行,皆是天罡星;背後也有天書七十二行,皆是地煞星,下面注著眾義士的姓名。宋江讓聖手書生蕭讓用黃紙謄寫出來,梁山泊108位好漢的座次就這樣排定了。不出所料,天罡星首行正是:天魁星呼保義宋江。
其實所有這一切,都是宋江、吳用和公孫勝預謀的結果。宋江為了徹底化解晁蓋遺言的困局,也為了梁山的安定團結,藉助上天的名義,完成了對梁山的改朝換代。
在天降碣石事件中,我們似乎聽到了「大楚興,陳勝王」的詭異尖叫,也聽到了「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沙啞吼聲。雖然宋江走的是一條與陳勝、張角完全不一樣的招安之路,但宋江和他們一樣,都以天命神授的方式來神化自己,鞏固自己的地位,並凝聚人心。從而穩而當之地登上了梁山第一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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