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醫院13位解毒高手：破百毒救下幾千人

解毒高手

看一眼，知是病是毒；聞一下，斷所中何毒。

他們是醫生，卻精通西南各種毒蛇，知道放多少只蜜蜂可致人死命……

醫者解毒是本行，但對下毒、中毒了解到堪稱「絕技」之後，便成了一門藝術。他們，是鮮為人知的華西醫院急診科急診中毒組，是四川省挽救緊急中毒最多的團隊。6年來，他們成功解毒4000餘例，更曾發現人為投毒30次，助公安機關追蹤兇犯。

識毒

「中毒組裡，負責每種毒物研究的醫生，必須首先從蛛絲馬跡入手尋找真相。」曹鈺教授告訴記者，「這是一個基本功。」因為中毒癥狀晦澀難辨，加上很多病人中毒後根本無法張嘴反映病情，急診中毒組成員須通過仔細觀察、經驗來做出準確判斷。病人的臨床表現、家屬反映甚至隨身攜帶的物品，都是病人病情的綜合反應。

聞 滿身大蒜味是什麼毒？

敵敵畏

毒還可以用鼻子「聞」出來。這是急診中毒組專家們的一項「絕活」。

2010年夏季一個深夜，一個緊急電話通知許樹雲到醫院ICU會診。一位65歲的老婆婆，從當地醫院以感冒引起肺部感染的病因轉入華西，當時已深度昏迷3天，不停流口水。其女兒說，老人平時身體好到每早出門前要喝一瓶啤酒，很少生病。中毒組果斷改變診斷方向，經檢查，發現該病人膽鹼酯酶偏低，初步懷疑該病人屬於中毒。「走進病房，我一靠近床邊，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大蒜味。」華西醫院急診科急診中毒組組長許樹耘副教授仔細觀察著病人，「周身濕冷，肺部能聽到濕啰音，還有呼嚕嚕的痰鳴。」他當即做出「高度懷疑有機磷中毒」的判斷。

對症下藥，經治療，病人隨後清醒過來。為了弄清中毒原因，他仔細詢問了老人生活習慣。原來，農村夏季蚊子多，出事前的十餘天，老人每晚睡前會用「敵敵畏」噴洒在床上後，再入睡。「敵敵畏」被皮膚慢慢吸收後，導致老人中毒。

望 臉紅瞳孔大所中何毒?

曼陀羅

「天花板上有十個太陽，趕緊打下來，來不及了！」今年1月某天，正值班的急診中毒組成員唐時元接診一位年輕女子。被家人送來時，她已經神志錯亂，不停地又哭又笑、大喊大叫，幾個成年人按都按不住，體溫一度升至近40℃。

唐時元看了一眼，基本確定曼陀羅中毒。「當時患者臉色潮紅、瞳孔散大，言行可以判斷已出現了幻聽幻視。這是曼陀羅中毒的典型表現。」再一了解，年輕女子頭一夜在酒吧玩到很晚，很有可能誤服曼陀羅導致中毒。經過催吐、洗胃和使用解毒劑後，經急救，病人脫離了危險。「舌苔發綠是『百草枯』中毒，嘴唇發烏是亞硝酸鹽中毒……」說起各種中毒癥狀，唐時元胸有成竹。一眼把中毒原因「看」個八九不離十。

2009年，一位30多歲的農村男子，因為聽信喇叭花可以治療腹痛，結果吃下後，出現心慌心跳、潮紅、瞳孔散大，被急診中毒組醫學專家「一眼」看出病因，經及時搶救脫離了危險。「我們搞解毒就是要從細節處入手，觀察最不起眼的細枝末節。」許樹耘說。

解毒高手

解毒

許樹耘副教授介紹：組裡的醫生們工作都很忙，平時很少看電視，「但只要遇到播放蜜蜂和蛇節目，都會停下來去看，因為蛇咬傷和蜂蜇傷是主攻的科目。現在，只要你大概描述一下蛇的外形，組裡的醫生就能基本斷定咬人的是不是毒蛇；只要看一眼傷痕，就會知道攻擊人的蜂是哪種。」

破蜂毒

他收集蜂類蜇人毒針

「西南地區基本只有兩種蜂，蜜蜂和馬蜂。500—600隻蜜蜂同時攻擊一個成年人才會致命，而馬蜂只需要100隻左右同時攻擊就會致命」……29歲的主治醫生唐時元，是年輕組員之一。急診中毒組組長許樹耘副教授指著他告訴接著，這小伙看一眼身上的傷痕，他就能判斷患者是被什麼蜂蜇傷，「這是他盯著蜂屁股練出來的」。

2008年，他已經親手治療了10餘例蜂蜇傷。但也是在那一年，他親眼目睹一個30多歲的男子被群蜂蜇傷後，在自己眼前慢慢死去，「這是我第一次遇到一來就死的蜂蜇傷，甚至我們還來不及做些什麼！」

他自此開始專攻蜂蜇。查文獻，看專業書，收集經手病例，臨床調查……甚至細緻到抓住患者身邊人，讓人家一點一點描述被蜂群圍攻經過，他還到處收集蜂類蜇人的「蜂針」，用以比較各種傷痕差別，從而判斷攻擊的蜂類。

從2008年至今，他親手治療的蜂蜇傷60餘人。「蜂蜇傷後兩個小時送來是最佳搶救時間，因為2個小時之後就會出現腎衰，一天之內出現多器官衰竭，而且蜂毒目前沒有特效解藥，只有抗過敏對症治療。」

解蛇毒

從「戀屍」開始的學問

「無毒蛇和有毒蛇的區別是啥？」無毒蛇的牙痕細小。有毒蛇咬痕是一個大牙，頭部略呈三角形。」「四川境內的毒蛇有哪些？長啥樣？」「竹葉青，毒性較淺，周身淺綠。五步蛇頭呈三角形，背部有灰黃色菱形斑塊。烙鐵頭，體軀粗短，頭部呈三角形，這種蛇毒性較強。」

這不是「動物世界」問答比賽，而是昨日下午，記者對急診中毒組的「毒蛇專家」周毅武進行的一場現場「考核」。專家答，記者盯著電腦看答案，全準確無誤。

要解蛇毒首先要能認蛇。患者被蛇咬傷前來就診時，有時會帶著被打死的蛇給醫生看，周毅武總會對蛇屍好好觀察一番，從看到摸，從蛇牙到蛇體、蛇色，並與圖片進行驗證。僅去年，周毅武就「親密接觸」了20來條毒蛇。

心毒

在與各種毒物打交道時，急診中毒組也會遭遇人心之毒——投毒事件，這時除了解救病人，他們還有別的事要干……

發現30起投毒事件

2010年春的一天，一名20歲左右的男青年從縣上緊急轉至華西醫院，送進來時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意識喪失伴大小便失禁，情況十分危急。入院後，立即做了包括CT在內的各項檢查，一直查不出病因，一旁陪同的老父親急得老淚縱橫。

患者馬上轉入急診科急診中毒組，「出馬」的是許樹耘副教授。他詳細詢問了其父親和弟弟，確定該男子沒有癲癇病史，不是癲癇發作。根據經驗判斷，只有服用「毒鼠強」和「雙香豆素」中毒後會產生抽搐。

但是，到底是哪一種呢？

許樹耘馬上詢問對方:「家住在農村還是城市？」得知男子來自農村，他立刻做出「高度懷疑『毒鼠強』中毒」的判斷，立即查血葯濃度，果然發現「毒鼠強」超標。中毒小組立即向公安機關報案，警方調查確定投毒者是一直在旁照顧的17歲的親弟弟，因為嫉妒哥哥，在哥哥吃的東西里放進「毒鼠強」。

2006年迄今，根據臨床發現的疑竇，他們準確向公安機關報警30次。

團隊簡介>>>

2006年，在四川省急診醫學專業委員會中毒組組長，華西醫院急診科主任曹鈺教授組建下，華西急診中毒組誕生，全組13人，成員平均年齡30歲。許樹耘講述建組初衷為：「近年來，中毒在死亡人數中已經排名第九，每年急診科接診的急診患者中，中毒的就有1600人左右。」現在他們一旦啟動，就是與腎臟內科和檢驗科聯動。天府早報記者 楊丹伍亞玲攝影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