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伊斯蘭的大陸

描繪公元732年普瓦提埃戰役的一幅畫作。在這場戰役中，法蘭克王國與穆斯林敵軍的衝突決定了歐洲歷史的走向。(Charles Auguste Steuben)

若要了解今日的歐洲，我們必須把目光放回兩千年前。

在那時候，還不是所有人都把地中海稱作「Mediterranean Sea」。古典時代的羅馬人將它稱作「Mare Nostrum」，意為「我們的海」。當時的歐羅巴洲(Europe)泛指這片海周圍的地區，包括現在的歐洲和北非。直到公元7、8世紀時伊斯蘭教橫掃了北非，趕走了那裡的基督徒。用西班牙哲學家奧特嘉(José Ortega y Gasset)的話來說，「歐洲史從此成了一場向北的大移民。」地中海終於成為了「中間的海」，夾在北邊的基督教文明與南邊的伊斯蘭文明之間。

當古希臘和古羅馬的成就被歷史所塵封，北遷的人們遇到了北歐的日耳曼人，將他們的文化視為真正的「西方文明」。在幾個世紀的時間裡，這些人的後代通過封建體制，走向個人主義，為早期的現代帝國開拓了道路，並帶來了民族主義和民主主義。自由的社會讓啟蒙運動得以發生，最終成就了今日的歐洲。所以可以說，現代「西方文明」的開端始於伊斯蘭教對地中海的劃分。

2015年12月30日，全副武裝的士兵站立在巴黎聖母院門前。(AP)

但伊斯蘭教做的，不僅僅是在地理上定義了歐洲。著名學者薩義德(Edward Said)在1978年《東方主義》(Orientalism)一書中寫道，通過向歐洲展示他們反抗的對象，伊斯蘭教在文化上塑造了歐洲。換句話說，歐洲之所以成為歐洲，是因為在阿拉伯世界面前，共同的優越感讓歐洲人走到了一起。早期帝國主義將這種思想的表達推向了極致：歐洲人侵略了中東國家，並在對方的土地上藐視整個伊斯蘭文明。

後殖民主義時期的歐洲人對自己文化的自豪愈加堅定。歐洲國家在北非和地中海東部地區的殖民地有著完善的邊境管理，讓他們得以無憂無慮地向被自己統治的阿拉伯人傳授人權理念。正因為阿拉伯人不重視人權，歐洲人進一步感受到自己的至高無上。

現藏於梵蒂岡宮的義大利著名畫家拉斐爾的代表作《雅典學院》。著名阿拉伯學者阿維洛伊(左下)在與一群歐洲人共同追求智慧與真理。(Raffaello Sanzio)

伊斯蘭現在則在試圖改寫自己曾經幫助扶植的一切。恐怖主義和人口遷徙已將地中海沿岸平原的人們重新聚集在一起。的確，自古以來歐洲曾吸收容納過許多來自東方的民族。在中世紀，斯拉夫人和馬扎爾人西遷至了中歐和東歐。經過鮮血的洗禮，他們接受了基督教，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並融入了歐洲。在冷戰期間進入法國的阿爾及利亞人，以及進入德國的土耳其人和庫爾德人，也為當下的遷徙者樹立了和平的榜樣。

如今，無數完全沒有打算信耶穌的穆斯林湧入了經濟發展陷入停滯的歐洲，威脅了本就不穩固的社會和平。在過去的數十年里，歐洲的精英階層使用了悅耳的言辭來否認宗教和種族帶來的影響，但他們忘記了，正是宗教和種族的力量讓歐洲國家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宏偉的羅馬大清真寺，可同時容納1.2萬名穆斯林聚禮。(Bergamo Post)

與此同時，衝突和內戰引起的移民大潮正在抹去帝國主義中心和他們的前殖民地之間的界限。如同薩義德所預見的，不同文化之間緩慢融合的東方主義正在極速全球化的趨勢下漸漸失去意義。為了應對來自曾被自己征服過的文明帶來的威脅，歐洲國家被迫給自己安上了極左或極右的身份。

但即便「歷史終結論」(end to history)已被證明是一番空想，歐洲也不應以此為理由選擇民族主義。在那麼多穆斯林難民面前，保持自己文化純一性的努力根本就不切實際。

位於著名的蒙納斯提拉奇廣場的Tzistarakis清真寺，已與古希臘的建築與文化融為一體。 (Vicky Tsavdaridou)

如果「西方世界」除了什麼地理之外還有什麼含義，那就是它彰顯了一種日益寬容的自由主義。民族主義的復甦將帶來難以想像的災難。像偉大的俄羅斯知識分子赫爾岑(Alexander Herzen)所說，「歷史無法回頭。」我們應叩問自己：在文明這個層面上，應用什麼來取代羅馬？

封建體制已經過時，地中海周圍這篇多民族的土地需要新的制度來統治。歐洲必須立即找到靈活地與伊斯蘭世界合作的途徑，但不能放鬆對從北歐興起的法治系統(rule of law)與人權意識的堅持。如果歐洲不能在普世價值的方向上發展，意識形態的殘缺和民族主義的粗暴將乘虛而入。歐洲與「西方世界」也將漸行漸遠。

[zzjeff via The Atlantic]

小編註：本文刪改自美國作家卡普蘭(Robert D. Kaplan)的文章「How Islam Created Europe」。原作者在中國被包裝成「政治預言者」和「白宮最有權威、最具影響力的政治顧問」，已有不少於6部著作被譯成中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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