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死,焉知生[素食天空]
06-11
未知死,焉知生 北京晚報 2011年4月4日 星期一 書香周刊 孫小寧 馬克斯·韋伯臨終說死亡:這是一件與現在的我無關的事。身邊一位朋友也說:我不怕死,但我怕疼,因為小時候被熱湯麵燙著過。而死,我還沒經歷。 都說得沒錯。但是,問題又在於:當生命一步步走向衰老,摯友親朋漸漸離去,我們果真能不想死這件事嗎?或者如伯格曼《第七封印》中的畫面,可以在曠野中鎮定地和死神下一盤棋? 聰明的人類追尋幸福,並為此找到無數的法門,但面對死亡,卻顯得無力而恐懼,一切皆因為,我們不知道在這期間會經歷什麼,從沒有一個亡者會反身帶給我們消息。 「未知生,焉知死」,是被樂感文化傳統包圍的我們通常的態度,但是在清明時日,還是讓我們把這個字眼倒過來體味:未知死,焉知生。 就讓我們通過閱讀來了解這件事吧。 光,不可思議之光 青木新門的《納棺夫日記》,沒錯,就是那部曾經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日本電影《入殮師》的小說原作,書中不僅有他40年職業生涯的觀察與體認,還有對當代人的生死所作的系列追問與思考。這本書堪稱對死亡最近距離的觀察,但帶給我們的不是死亡的陰霾與憂懼,而是悟透生死後的清朗達觀。 第一章第一個句子是這樣寫的:今晨一早,就看見立山上已有落雪。一股透骨的寒氣在我的全身遊走,我就要開始湯灌和納棺的工作。 這位納棺夫同時也是位詩人。早年經營過酒館,但因詩人性情不擅長經營而倒閉,家中窘迫時,連孩子的奶粉錢都付不起。通過報紙廣告,他找到了入殮師這個工作。在這裡,「湯灌」即是清洗屍體,「納棺」則是為屍體裝殮。影片《入殮師》中,演員本木雅弘飾演入殮師,他將這一過程表現得無比莊嚴而充滿敬畏,而在我看過的碟片花絮中,本木雅弘還再現了全套的入殮儀式——那真是怎麼看也學不會的絕活兒。我曾就此問過一位在日本的朋友,為什麼入殮師可以在幾層衣服的套上與褪下中,還不會把身體暴露出來?他很有意思地說:那是你沒有見識過日本人疊被子的功夫。最後穿上的衣服是什麼,展開一看,其實是一塊布。明明是有襟與袖的,怎麼會是布?這位朋友解釋說:那是用肘窩的功力壓出來的。 總之那是令人屏息嘆服並動容的過程,不禁讓人很想知道,青木新門在其原作中是怎麼描述它的。結果這樣的文字幾乎沒有。相反,青木新門非常誠實地描述了他在工作中不能擺脫的緊張與困窘,常常一開始做活就滿頭大汗。身為入殮師40年,奔波於各個不幸的家庭與火葬場之間,青木新門可謂見識了各種各樣將死已死的人的情狀,以及不同地方的殯葬風俗。對有些人來說,這個職業無論如何都充滿了恐怖與不祥,真夠倒霉的,但是他卻做了40年。一度也為家人不解,吃過老婆的白眼。有一件事可視為轉機,因為上門到昔日戀人家中為其父納棺,從戀人清澈的眼神中獲得了尊重,他開始以莊嚴的心情做這份工作,漸漸便贏得了亡者家人對他醫生般的尊敬。他的叔父也是曾經厲斥過他做這個工作的長輩,但在叔父臨終前,他們達成了和解,叔父看他時,臉上甚至有炫目的溫柔之光。而光,是他在做這件工作時不時感受到的,甚至在一具爬滿蛆蟲的老人屍體被移走後,他看到了蛆蟲的急速奔逃:「蛆蟲也是一種生命。這樣一想,我似乎看見蛆蟲們發出光芒來。」而一個孩子的媽媽因車禍喪生,他看到附近的小竹林,一隻豆娘的腹內之卵,在晶瑩地發光。 光,不可思議之光,在生死之際,它果真存在嗎?不管怎麼說,它已經成為這本書的關鍵詞,促使我們一遍遍思考:生,是什麼?死,又是什麼,能不能在迴避死的情況下談論生?死既然不可避免,為什麼人們對與死有關的行業卻如此充滿鄙夷與偏見,只在自家有死亡降臨時,才急切與真誠地迎接納棺夫的到來?青木新門非常敬仰日本凈土真宗的開山祖師親鸞上人,這位祖師因為主張只要念佛,無論善惡都能得救,甚至無須漫長的苦修過程,這在日本佛教界飽受爭議。但是青木新門認可他的說法,則是他從無數不同身份經歷的亡者的遺容中得到的親證。 什麼是死亡的美麗?是死得舒服還是死的樣子好看?現代的醫學總是不遺餘力地強調救治,以至於死亡後的屍體針眼密布或充滿腫脹,每一個即將死亡的人,是否有權選擇死亡的方式?青木新門對現代醫學、甚至對只存儀式而同樣迴避生死的宗教也提出了一連串質疑。而更多美麗的死亡,是在書中引用的詩人宮澤賢治送別亡妹的詩中,以及患乳癌離世的僧人妻子的訣別詩中,瀕臨死亡的宮澤賢治看到了那道光,他的臨終詩這樣寫:映入我眼中的,是美麗的藍天和通透的微風。 從那些參悟生死的詩人詩篇中感知到的那道光,時時輝映著他小時候的記憶,那是當他把小弟弟的屍體放在火葬場冒著熱煙的熱石灰上時,抬頭仰望天空,所看到的明澈的光亮。光,是他能堅持把這項工作做下來的理由,它同時也是吸引我們閱讀這本書的理由。一個熱愛光的人,在同日本佛教界人士作了一次韓國觀光旅行之後,也能給觀光一個妙貼的說法:觀光即觀「光」,生命即是追「光」而行。 青木新門的文字質樸清新,一如他的名字一樣讓人聯想到草木的味道。他有沒有因為這項工作契入佛道並開悟我不知道,但我認為,佛教讓人領悟生死要參的那道白骨觀,他已經不需要修,因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面對生死。聽這樣的人言說生死,讓人不能不有清風朗月、滿目星輝之感,而俳句詩人正岡子規那句話,又恰好可以為本書作一個備註:「有人認為所謂開悟就是準備好了在任何時候都能從容地去死,這其實是錯誤的。真正的開悟,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從容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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