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金正恩接班之路:朝鮮曾宣傳其軍事才能卓著

06-11

環球人物封面：金正恩，朝鮮神秘接班人。

朝鮮勞動黨代表大會。

金正恩的母親和學生時代的金正恩。

金正恩11歲照片。

　　金正恩，朝鮮神秘接班人

　　近段時間，朝鮮可謂大事、喜事不斷。先是時隔44年的勞動黨代表會議於9月28日召開，選出了新一屆國家最高領導機構；接著是10月10日又迎來勞動黨建黨65周年，「整個朝鮮都處於歡慶的氣氛中，也處於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之中」。

　　然而，朝鮮引起各方高度關注還有一個更重要原因，那就是人們熱議已久的「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的接班人」終於在勞動黨代表會議上浮出水面。

　　10月8日，朝鮮官方首次正式對外宣稱，勞動黨代表會議已選出接班人，金正日之子金正恩將成為朝鮮第三代領導人。

　　金正恩，這位只有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立即成為全球最受關注和熱議的新聞人物，登上媒體的顯要位置。

　　金正恩為何會被選為接班人？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面臨的將是一條怎樣的接班之路？這裡還有很多未解之謎！

　　冉冉升起的新星

　　《環球人物》雜誌駐朝鮮特派記者周之然

　　接班人問題一直被熱炒

　　關於金正日接班人的問題，已經被國際社會炒了很多年。

　　早在2001年，韓國《朝鮮日報》就曾爆出金正日的長子金正男有可能接班的消息。到了2004年，在金正日剛剛度過62歲生日時，許多國家的媒體又對他的接班人問題提出了種種猜想。當時，韓國《亞洲時報》透露，金正日的接班人很可能不再是傳說中的長子，而是其第三子金正雲(如今已譯為金正恩)。

　　2008年9月10日，金正日因病未能出席建國60周年慶典，再次引發國際社會對其接班人問題的熱議。2010年6月，朝鮮方面突然宣布將於9月上旬召開勞動黨代表會議，這被國際政治觀察家們認為是金正日在接班人問題上終於列出了時間表。

　　實際上，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常駐朝鮮的最近幾年，幾乎沒有從朝鮮官方獲得任何關於金正日接班人問題的消息。因為朝鮮國內對最高領導人的話題非常敏感，認為討論領袖私人話題是對其不尊重。而且，朝鮮官方媒體也從未正式報道過金正日兒子的相關信息。

　　那麼，國際社會和外媒為何熱衷炒作金正日的接班人問題呢？朝鮮問題專家們認為，首先是因朝鮮對外信息公開度比較低，國際社會對朝鮮的了解太少，對朝鮮的重大問題都有一定的神秘感。其次，由於朝鮮幾十年來一直實行高度集中的政治體制，領導人個人的特點左右著整個國家內政外交。朝核問題、南北關係問題以及對外政策的最終決定權，都取決於最高領導人。所以，誰成為下一代領導人，將對這些問題的解決產生決定性影響。

　　感受朝鮮「歷史性會議」

　　2010年9月初，備受各方關注的朝鮮勞動黨代表會議卻沒有如期召開。這不免引起外界的多種猜測。外媒有說是金正日的健康又出了問題，有說是朝鮮領導層在接班人問題上還沒有達成共識，甚至有說金正日的兒子金正恩自己在接班的問題上「退縮了」。稍後，朝鮮官方媒體披露是「水災耽誤了會期」。直到9月中旬，朝鮮官方正式宣布勞動黨代表會議定於9月28日召開。

　　9月28日，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和眾多平壤市民一樣，早早起床，走上街頭，親身感受這「不平凡的一天」。平壤的大街小巷裝扮一新，處處國旗高掛，黨旗飄揚，空氣中洋溢著快樂和喜悅的氣氛。一輛輛宣傳車來往穿梭，播放著高昂的樂曲和口號。身著節日盛裝的朝鮮婦女和兒童隨處可見，他們互相打著招呼，忙著各自的準備工作。這一切都讓平日安靜的平壤顯得格外忙碌與熱鬧。

　　早晨，人們從廣播里聽到一條重要新聞：據朝鮮中央通訊社報道，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官金正日27日下達第0051號命令，任命金敬姬、金正恩等6人為大將，柳京為上將，盧興世等6人為中將，趙敬准等27人為少將。另外，人民軍總參謀長李英浩被授予次帥稱號。

　　朝鮮人民軍軍銜共分六等23級。其中元帥分3級，有大元帥、元帥和次帥。在朝鮮歷史上，只有金日成被譽為大元帥。金正日目前的軍銜是元帥。次帥往下是4級將官，分為大將、上將、中將和少將。而校官、尉官也各分為4級，包括大校、上校、中校、少校和大尉、上尉、中尉、少尉。朝鮮軍隊還有8級士兵軍銜，包括4級軍士：特務上士、上士、中士、下士，以及4級兵，也就是上等兵、中等兵、下等兵和列兵。

　　國際社會發現，這是金正日的兒子金正恩首次出現在朝鮮官方媒體上。

　　上午9點多鐘，平壤「4·25」文化會館前的廣場上，停放著50多輛高級大巴車，通往會館內的路上有不少交通警察在維持秩序。「時隔44年，朝鮮勞動黨歷史上的第三次代表會議正在這裡進行」。在朝鮮勞動黨的歷史上，類似的代表會議只在1958年和1966年舉行過兩次。會議的內容主要是討論和決定黨的路線、政策及人事安排等事項。

　　第二天，朝鮮官方媒體宣布：「此次黨代表會議取得了豐碩成果，是一次歷史性會議，將成為朝鮮歷史上新的里程碑，永載史冊」。會議「選舉產生了黨的最高領導機構，補充了新的政治局常委、委員、候補委員和黨中央書記局書記等人選」。金正日再次被推舉為朝鮮勞動黨總書記、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新當選的朝鮮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常委為金正日、金永南、崔永林、趙明祿、李英浩。另外，金正恩被選為勞動黨中央委員、中央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在中央軍委的排名僅次於金正日。

　　金正恩的「亮相」，被國際社會認為是朝鮮領導人未來接班安排的正式啟動。

　　確認「第三代領導人」

　　在朝鮮將會以何種方式公布「接班人」問題上，此前國際社會也多有分析，主要有兩種意見：一種認為會「高調亮相」；另一種認為會「循序漸進」。所謂「高調亮相」就是金正恩會一步到位，直接被宣布為接班人，並任中央政治局常委要職；而所謂「循序漸進」就是他僅僅得到某種提名或暗示，從基層干起，慢慢培養。

　　從這次勞動黨代表會議召開的情況看，金正恩的出場似乎走了「中間道路」：雖沒有一步到位，但也絕非低調。

　　韓國《朝鮮日報》等媒體當即指出，金正恩雖未能進入勞動黨最高層，但他卻進入了軍隊最高層。在「先軍政治」主導的朝鮮，掌握了軍權就掌握了一切。金正恩走的是「先確保軍權後進入勞動黨高層」的道路。韓國研究朝鮮的軍事專家指出，朝鮮勞動黨中央軍委原先沒有設副委員長的職位，這次是專門為金正恩新設的職位，便於提高其對軍方的掌控能力。

　　韓國等媒體還對金正恩的「接班體系」作了詳盡的解讀，認為此次朝鮮勞動黨代表會議還為他做了「保駕護航」安排，已形成「黨政軍都有專人輔佐」的架構。

　　美韓媒體認為，這其中的核心人物有三個，一個是金正日的妹妹金敬姬，一個是他的妹夫張成澤，另一個是此次和金正恩一起當選中央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的李英浩。「美國之音」稱，本來負責輕工業的金敬姬不僅成為人民軍大將，還擢升為政治局委員。張成澤近幾年一直受到金正日的提拔和重用，早在今年6月已被晉陞為朝鮮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成為朝鮮「最有實權的人物」之一。韓聯社稱，李英浩不僅此次被提升為次帥，還身兼政治局常委的要職，是掌控人民軍的主要人物。由此，韓國等有關專家分析認為，在接班人安排過程中，今後朝鮮的新一代領導力量將以金正恩為中心，軍隊通過李英浩、行政安全通過張成澤、勞動黨通過金敬姬進行管理。

　　雖然金正恩已經「登上政治舞台」，但這位「青年將軍」對外界來說依然神秘。此前，國外媒體刊載的只有金正恩兩張照片，一張是童年時的照片，一張是學生時代的照片。即使此次勞動黨代表會議給予他重要任命，也沒有公布他的個人照片。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說，「神秘仍然圍繞著朝鮮下一代可能的領導人……目前外界甚至連他到底是27歲，還是28歲都搞不清楚」。

　　但金正恩終究還是露面了。9月30日，朝鮮勞動黨中央機關報《勞動新聞》頭版頭條刊登了題為《偉大的領導者金正日同志和朝鮮勞動黨中央指導機構成員們、黨代表會議參加者們合影紀念》的消息，並配發了一張金正日和與會代表在錦繡山紀念宮廣場前合影的照片，其中就有金正恩。無須說明，人們一眼就能看出，坐在最前排和金正日僅隔一人的年輕人，就是金正恩。只是人太多，也只能看清他的輪廓。

　　10月5日，據朝鮮官方電視台報道，朝鮮人民軍第851部隊舉行聯合演練，金正日到場觀看，陪同觀看訓練的有金正恩以及其他黨和軍方高層。這是朝鮮媒體首次在報道中提及金正恩開始隨同父親出席活動。

　　3天後，朝鮮方面突然再爆新聞：身兼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及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副委員長的楊亨燮接受美聯社訪問，首次公開向外界確認金正恩是金正日的兒子，他將接班成為朝鮮第三代領導人。楊亨燮還表示：「我們的人民非常榮幸，能由偉大的金日成主席以及偉大的金正日將軍領導，現在我們也很榮幸被大將金正恩領導。」

　　10月10日，金正恩作為軍方要員，和金正日一同出現在慶祝勞動黨建黨65周年的閱兵儀式上。

　　為什麼選金正恩

　　《環球人物》雜誌駐朝鮮特派記者周之然

　　《環球人物》雜誌特約撰稿王生文

　　被國際社會追蹤多年的金正日接班人，現在突然「亮」在眼前，所引起的轟動自然非同小可。不少人想知道，為什麼朝鮮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讓接班人「浮出水面」，為什麼會選擇金正恩。

　　選接班人成「當務之急」

　　「朝鮮現今最高領導層中大多已是耄耋老人，讓新銳走上前台已是必須。」9月28日朝鮮勞動黨代表會議召開前，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教授張璉瑰對媒體分析認為，「今年以來，朝鮮核心領導層中已出現數起重大人事變動，通過這次大會把人事調整深入下去並在組織上鞏固之，亦是必然。特別是30年前勞動黨『六大』確立的組織架構中，許多人已經辭世或離開政治舞台——當年包括金正日在內的5位政治局常委已有4位辭世，政治局19位委員已有近3/4的人消失。這次黨代表會議重新組織領導機構，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另一方面，國際社會一直猜測，近幾年金正日健康狀況堪憂，「這是他要選接班人的主要原因」。韓國《朝鮮日報》的報道認為，在這個特殊時期召開勞動黨代表會議，最大的意義就是為接班人鋪路。金日成是在64歲的時候指名32歲的長子金正日為他的繼承人，然後花費了20年的時間奠定了移交權力的基礎。而金正日現已68歲，他也要明確自己的繼承人。

　　韓國世宗研究所的一份報告還披露了一種說法，「朝鮮與其他社會主義國家『非常情況下通過遺言確定接班人和選舉兩種方式』不同……朝鮮通常選擇領袖在任時確定接班人，並主張確定『領袖—接班人』的唯一領導體制。基於此，朝鮮會選擇金正日在任時確定其接班人，而宣布接班人的具體時機與朝鮮的政治經濟形勢等關係不大。」

　　接班人的唯一出處

　　美國媒體曾報道過一個發生在金日成時代的故事：

　　1986年，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布魯斯·康明斯第一次訪問朝鮮，他對那裡的一切都感到新鮮、好奇。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和一位來自蘇聯的外交官攀談起來。

　　康明斯問：「金正日接班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蘇聯外交官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慢慢地說：「2020年，如果你能再次訪問朝鮮的話，你將看到金正日的兒子繼任朝鮮國家主席。」

　　幾年後，金日成去世，金正日順利接班。

　　如今，金正日的接班人也被這位蘇聯外交官言中。

　　韓國《東亞日報》對此有過一個詳細的分析，認為任何非金日成直系親屬的人執掌朝鮮政權，都將面臨與朝鮮立國的根本——金日成創立的「主體思想」相抵觸的問題。經過40多年的宣傳與推進，「主體思想」早已成為朝鮮現政權的唯一合法性來源。根據朝鮮的憲法，「主體思想」是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指導綱領。一些外媒甚至直接將「主體思想」稱為「金日成思想」。實際上，在晚年金日成的主持下，「主體思想」已發展為「金日成將軍是朝鮮民族的完美領袖，只有和金日成擁有完全一樣的思想和品質的人，才能領導朝鮮的社會主義革命」。而限於金日成終將去世，「金日成將軍的繼承者必須是金日成本人的替身。」這就是「金日成替身理論」。根據這一理論，「繼承人必須從那些最理解偉大領袖金日成的思想、擁有最多與偉大領袖一樣品質的人中間挑選，而金正日將軍，作為偉大領袖的兒子，顯然是唯一合適的人選。」為了加強這一理論的說服力，金正日在金日成去世後守孝3年，直到1997年才就任勞動黨總書記一職，並於1998年修改憲法，將金日成尊為「朝鮮永遠的主席」，進一步顯示自己是「金日成替身」的身份。

　　韓國的朝鮮問題專家認為，如今金正日更進一步發展了「主體思想」，建立起自己的「領袖體制」，認為「人民大眾創造歷史，領袖是決定一切的」。朝鮮領袖接班人最重要的條件，就是要對領袖忠誠。朝鮮人認為，領袖的兒子因為從小生活在他身邊，經常接受領袖的耳提面命，對領袖的思想和精神掌握得最好。所以，金正日的接班人也必須從他的兒子裡面選。

　　有些西方媒體對朝鮮的「三代世襲」說三道四，對此遼寧省社科院朝鮮問題研究中心主任呂超認為：「這個要全面的、歷史的來看，不能簡單地用血統論來說。」他說：「金日成建立政權以後，在宣傳領袖的作用方面一直比較突出。在朝鮮，金日成和金正日都有著至高無上的絕對權威，選擇金日成的後代接班，對社會及體制的穩定能起到較好的作用。如果選一個具有爭議性的人物接班，就可能威脅社會的穩定。」

　　小兒子是後起之秀

　　金正日有三個兒子。長子金正男，1970年出生，其母是金正日的第一任夫人成慧琳。二子金正哲，1981年出生。他和三弟金正恩都是金正日第三任夫人高英姬所生。

　　朝鮮也是深受儒家傳統思想影響的國家，一直奉行長子繼承製。因此，金正日選接班人也曾首選過長子金正男。

　　據韓國媒體報道，事實上，金正日對金正男從小就非常寵愛。儘管公務繁忙，但他還是經常抽出時間陪金正男做智力遊戲，甚至教他射擊和駕駛。金正男曾在朝鮮勞動黨中央護衛總局擔任要職，直接由有「金日成的忠誠衛士」之稱的護衛總局局長、軍隊元老李乙雪元帥親自教導。但是，2001年5月，金正男在赴日旅遊時，發生「因持假護照遭到驅逐」事件。由此，金正男接班人地位遭受重大挫折，並一度長年生活在國外，逐漸遠離了平壤的權力中心。

　　那麼，金正日又如何在金正哲與金正恩之間做出抉擇呢？據美國《新聞周刊》報道，曾任金正日私人廚師的日本人藤本健二接受採訪時說，金正日認為二子金正哲久病纏身，缺少一些男孩子的陽剛之氣，也缺乏果敢和魄力。因而，他更青睞三兒子金正恩。「金正恩雖很年輕，但具備洞察力和實踐力，作為未來的領導人毫不遜色。」還有報道稱，金正恩積极參与政治問題的討論，顯示他更具備領導素質，這一點深受金正日的喜歡。韓國媒體曾報道金正日如此評價金正恩：「軍事目光遠大，具有非常強的能力」、「(黨內)工作人員應該學習金正恩大將同志對黨和人民的忠誠和勇於獻身的精神。」

　　韓國的研究者們認為，朝鮮早在2002年就在各個方面為金正恩接班做鋪墊。從當年夏天起，朝鮮以軍隊為中心，有組織地對金正恩的母親高英姬進行宣傳活動，以確立其國母地位。此後，朝鮮下發了很多褒揚高英姬的文件。被韓國媒體獲取並公開的一篇題為《尊敬的母親是無限忠於敬愛的最高司令官同志的忠臣中的忠臣》的內部講演文稿，就是一例。

　　2004年，朝鮮《勞動新聞》又在新年共同社論中引用了金正日的「我們黨要忠實地繼承和發展偉大領袖金日成同志的思想和業績，將金日成同志開創的偉業代代相傳，堅持到底」的指示。國際問題專家認為，這和當年金正日接班時的情況極其相似，他強調的「代代相傳」，就是預示著接班人問題會在不久的將來明朗化。

　　最近幾年，朝鮮幾乎在所有領域加快了「世代交替」步伐。如朝鮮人民軍一線各軍的軍長全部換成了40—50歲的人擔任。軍以下的幹部則由更年輕的軍官擔任。分析家們普遍認為，朝鮮如此大範圍、快速地進行「年輕化」革新，就是金正日根據自己當年接班的經驗，為其接班人逐步掌握政權、擴大政治影響做準備。

　　與此同時，朝鮮對金正恩進行宣傳的工作從2009年5月面向全民展開。據韓國媒體報道，一位原朝鮮某中學教師說，「正值插秧季節，一份《偉大性宣傳資料》發放到學校，內容是宣傳『青年金大將(指金正恩)正在陣前指揮為挽救困境中的經濟，開展全民增產運動』。讓我們緊跟金大將。還下達了『作筆記，認真學習』黨的指示」。同時，一首歌頌金正恩的歌曲《腳步》，開始在整個朝鮮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