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30年系列策劃:寶玉半年尋百人
貴圈 2017-06-2193評 摘要30年前,「寶玉」在戲裡受到老祖宗、小姐妹們的寵愛,戲外擁有隨意捉弄劇組成員、「逃班」回家過春節也不被罵的「特權」;30年後,歐陽奮強扛起了凝聚這個「大家庭」的任務。
設計圖片
騰訊娛樂專稿 (文/秦筱 責編/子時)
Part 1 紅樓一夢30年「30周年,這恐怕是87版《紅樓夢》劇組最後一次大規模的聚會了。」正是這個念頭,支撐著劇中賈寶玉的扮演者歐陽奮強為之奔走了半年多。
音樂會現場,100餘位劇組演職人員合影
這場通過為期60天眾籌集資而來的主題音樂會,最終於6月17日在北京如約而至。期間過程波瀾不斷,經歷延期且險些流產。作為活動組織者的歐陽奮強除了在開場時,和全體演員一同登台亮相外,其餘時間都躲在觀眾看不到的後台。直到演出進行到後半程,他才和王熙鳳的扮演者鄧婕再次出現,主持「感恩幕後」環節。一個一個名字從他們的口中念出,導演、編劇、攝影師、剪輯師、燈光師、服裝設計師、配音導演……每念出一個名字,當事人起身致意,廳內便響起熱烈的掌聲。
現場5000個座位座無虛席,你很難一眼看出觀眾群體的主流年齡分布:青澀的學生旁邊坐的可能是白髮老者,也有打扮得體的中年人結伴而來。很多人的臉上在這時開始出現淚痕,他們忍過了開場時陳力用「天籟悲音」演唱的《枉凝眉》,卻沒由地為這一長串的劇組名單動容。
音樂會現場節目單
台上的歐陽奮強興緻漸漸高起來,他一邊致敬,一邊回憶起當年的趣事,甚至還講了好幾個笑話——一個月見了四次面,這是騰訊娛樂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開心和放鬆。在5月份的兩次採訪中,他面容疲憊,眉頭間緊鎖著擔憂。為了促成這次「30年來人最齊的大聚會」,在過去的半年裡,歐陽奮強滿世界尋找故人的蹤跡,為他們做訪談、寫小傳、結集出書,同時還要操心場地、設備、錢,為了籌資「到處求人,陪吃陪喝」……
在我們的眼中,這個54歲、兩鬢斑白的歐陽奮強,早已不再是當年大觀園裡「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能和一眾姐妹嬉笑打鬧的俊俏寶玉的模樣了。
歐陽奮強在聚會上,低調的像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演唱會當天上午,劇組的51位演員及50位幕後人員在北京曹雪芹紀念館「大聚首」。老友們著盛裝走紅毯,擁抱、敘舊、自拍、大笑,而歐陽奮強卻套著一身樸素的藍色棉布褂子淹沒在人群中,脖子上用紅繩掛著籌備組的證件,不仔細看你會以為他只是個工作人員。他忙著指揮老友們按照事先排好的順序依次出場,又叮囑旁邊的小姑娘安頓好觀眾和媒體。一切落定,他的臉上顯出一種恍惚的神色,彷彿「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他原本把上午的老友聚會看做最重要的事情,晚上的音樂會不過是「找一個商業點,為聚會籌集資金」。但這半年多折騰下來,他的心思逐漸被另一個問題所佔據:這部改變了自己命運、影響了幾代人記憶的87版《紅樓夢》,對30年後的人們來說,究竟還有多大意義?而這,需要演唱會的觀眾們來回答。
Part 2 再難聚首的聚首最初提議聚會的是「薛蟠」陳洪海。他是為數不多離開劇組後一直演戲的演員之一,還在廣東成立了自己的影視公司。2016年夏天的一個晚上,他做了個夢,夢裡有個聲音對他說:「《紅樓夢》30年了!」第二天醒來,他決定發起「30周年大聚會」。
薛蟠的扮演者陳洪海
事實上,這些年間,大大小小的紅樓聚會從來沒有斷過。電視劇播出後的那5年,「寶黛釵鳳」「12釵」等不同的組合常常以「走穴」的名義聚在一起;後來,從曹雪芹誕辰紀念、「榮國府」建成周年,到「劉姥姥」沙玉華八十大壽、導演王扶林過生日、編劇周嶺的家宴,這些都是聚會的理由。最有名的是2003年《藝術人生》「《紅樓夢》開拍20周年再聚首」,那次來了70多人,坐滿了央視的演播廳。
2003年,紅樓人坐滿了《藝術人生》的演播廳
但這次,陳洪海想做「史上最大規模的聚會」,召集「所有可能出席的主創人員」。他來了三次北京,找了導演王扶林、音樂製作王立平,還跟紅學會、曹學會的專家開了研討會,所有人都表示支持。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陳洪海卻心臟病發,不得不回廣東做心臟搭橋手術。心臟里安了3個支架的他打電話給歐陽奮強:「哥們兒,這事只能靠你了。」
歐陽奮強的第一反應是:不幹!「我作為嘉賓,你請我來,我來;但是你讓我操這個心,我不操,太麻煩了。」他說。
不談別的,光這「史上最大規模」的雄心就夠讓人頭疼了——當初《藝術人生》節目組通過各地派出所查尋劇組主創的姓名、住址,一家家摸上門去,也才集齊了70多人,到如今又過了十幾年,想「大聚會」談何容易?
陳洪海說服了他。他說:「歐陽,你今年53歲,正好是33年前王導拍《紅樓夢》的年紀。老一輩的,李婷老師(賈母扮演者)、李頡老師(賈赦扮演者)走了;我們這一輩,曉旭、馬廣儒(賈瑞扮演者)走了;連小『板兒』(板兒扮演者李玥於2008年車禍去世,終年29歲)都走了。人生能有幾個30年?你覺得40周年再辦大聚首,還有可能嗎?」
後來的事情印證了陳洪海的擔憂。「寶釵」張莉早早確定要來,機票都買好了,卻在臨行前突發腎結石住院,遺憾缺席。
2016年11月底,歐陽奮強正式成為「30周年大聚首」的牽頭人。彼時,他正忙於新書《1987,我們的紅樓夢》的審定,這本致力於「記錄所有主創人員台前幕後故事」的書給了他靈感:這麼多年來,觀眾只認識台前的演員,與其把大家從天涯海角召集過來只為吃頓飯,還不如擴大社會效應,做一個以「致敬」和「感恩」為主題的活動,讓幕後英雄們不被遺忘。
感謝發達的通訊技術。歐陽奮強跟幾個一直保持聯繫的老友一說,他們便分頭去找其他人,一層層蕩漾開去,很快,「失聯」的人都回來了。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再難相聚」的氣息,紛紛響應號召。拍完劇便移居美國、此前從未參加過聚會的「秦可卿」張蕾,表示這次「說什麼都要參加」;「元、迎、探、惜」四春30年後首度同框;86歲的導演王扶林、85歲的「王夫人」周賢珍、79歲的「邢夫人」夏明輝都來了;鄧婕還把老公張國立從劇組抓回來當音樂會的主持人:「天天在外面拍戲,也該停兩天,干點『家屬』該乾的事。」
「30周年大聚首「上,「秦可卿」張蕾代表從海外回來參加聚會的劇組成員發言
30年前,「寶玉」在戲裡受到老祖宗、小姐妹們的寵愛,戲外擁有隨意捉弄劇組成員、「逃班」回家過春節也不被罵的「特權」;30年後,歐陽奮強扛起了凝聚這個「大家庭」的任務。
Part 3 紅樓情懷值多少錢?但眼看著「30年大聚首」微信群里的人越來越多,歐陽奮強卻高興不起來。他曾以為最難解決的問題輕鬆地解決了,以為「不成問題的問題」卻橫亘在了眼前:錢。聚會場地、燈光、舞美、音響,以及100多號人的交通、住宿、餐飲,樣樣需要錢,一算嚇一跳:400萬!
「到處求人,陪吃陪喝」就是那時候的事。只不過那時候歐陽奮強還沒覺得委屈,他對87版《紅樓夢》有絕對的信心:這部在中國電視劇史上封了神的作品,哪怕在30年後,仍然具有文化和商業價值。「我們這個戲啊,不隻影響了一代人,它至少影響了三代人,甭管60後、70後、80後還是90後,很多觀眾還是喜歡它。」
後來接受採訪時,他沮喪地承認,自己只說對了一半:「我找了很多企業、媒體,我說我『賈寶玉』做《紅樓夢》,給你冠名贊助、獨家合作。吃飯的時候都聊得很好,情懷啊,30年了,最後說到給錢,真金白銀要掏的時候,就不了了之了——無一例外。」
為籌備這一次的聚首,主創聚在一起開會
焦慮之外,歐陽奮強產生了巨大的懷疑:「87版《紅樓夢》已經除了情懷一無所有了嗎?沒有人願意為它掏錢了嗎?」他對《1987,我們的紅樓夢》的編輯、也是自己十幾年的好友章小北說:「我高估了87版《紅樓夢》的影響力。」
這時,團隊的年輕人提出了新的主意:眾籌。朋友們建議,辦一場《紅樓夢》30周年紀念音樂會,將門票作為眾籌的回報之一,剩餘的門票還能出售,以補貼聚會的費用。有《西遊記》音樂會眾籌成功的先例,《紅樓夢》只會更好。王立平一聽,立馬撫掌:「我給你做音樂總監!」做了兩次癌症手術、已經許久不唱歌的陳力從美國打來電話:「我願意上台。」
陳力給紅樓歌迷的手寫信
眾籌計劃還在討論中,突然傳來了好消息:南京米漫文化傳媒公司願意出錢辦《紅樓夢》音樂會。歐陽奮強有點心灰意冷:「你們要是只對音樂會感興趣就算了,我的主要目的是大聚首。」對方回去想了兩天,答覆:音樂會和大聚首我們都做,大不了拿音樂會的票錢補貼大聚首——補貼不了也沒關係,不賺錢我也做。
原來,米漫公司的CEO桂震宇是一位青年古琴演奏家,而其父桂世民是著名的古琴演奏家兼87版《紅樓夢》劇迷。64歲的父親「威脅」兒子:這事兒你一定得出錢,你要是不出,我出。
但歐陽奮強決定,眾籌還是照做。一方面是為了「減輕投資人的壓力」,另一方面,他更想「看看觀眾、媒體對這個事情、對87版《紅樓夢》還有沒有興趣」,而「眾籌是一塊試金石」。
2017年3月3日,「1987,我們的』紅樓夢』——87版《紅樓夢》30周年紀念活動」項目在眾籌平台「摩點」上線,最低一檔是不限金額的「無償支持」,然後是138元、287元、487元……最高一檔是5000元,回報豐厚:價值1987元的音樂會門票兩張,「大聚首」門票兩張,《1987,我們的紅樓夢》圖書、30周年紀念冊、紀念書籤、筆記本、團扇、手提袋各兩份。
歐陽奮強在微信公眾號上發動眾籌,5000元一張的門票很快被搶光
歐陽奮強在頁面上寫道:我們的項目必須在2017年4月30日上午11點之前籌集到100萬元才可成功,希望您能給予支持!
然而,這次「試金」卻印證了他之前的懷疑:上線第40天,眾籌總金額才58萬,而此時距離最後期限只有20天了。這天凌晨5點,歐陽奮強打電話給章小北:「小北啊,我想放棄了,我做不下去了。」第二天,歐陽寶玉公司的工作人員打電話給騰訊娛樂:「哪天有空見個面?想請教一下關於宣傳的問題。」
Part 4 「不合時宜」的寶哥哥「哎,我們都是做影視出身的,沒人懂宣傳。」工作人員開門見山。
發通稿是他們此前唯一的宣傳工作。可是發通稿有什麼用呢?每天有成百上千的影視項目發通稿,而它們大多連面都沒有露,就淹沒在互聯網信息洪流中。
曾有人提出搞一個紅樓主題的cosplay比賽來造勢,順便還能吸引更多年輕人。但一來團隊中沒人懂二次元的世界,二來這也需要錢。「那個最火的coser叫什麼來著,我忘了,你知道她出場費多少嗎?」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問。
我們提議,讓導演、演員們接受媒體訪問,其中人氣高的、語言表達好的可以做直播,「直播是現在效率最高的傳播形式,比如讓87版《紅樓夢》的製片人來聊當年是怎麼省著花錢的,大家肯定願意看。」對方連連點頭:「回去就列一份名單給你,你看誰適合直播,我們盡量聯繫。」
直播終究是沒做成——名單倒是發來了,但這個人在美國,那個人在安徽,在北京的要麼「年紀大了不適應直播」,要麼就是出差了。
又過了近一個月,約了多日的採訪才第一次進行。被四五家媒體包圍著的導演王扶林和製片主任任大惠喊歐陽奮強:「來啊,一起聊。」穿著寬鬆大紅T恤的他擠出一個疲憊的微笑,擺擺手:「今天你們是主角,我不要喧賓奪主了。」然後像個恪盡職守的助理一樣,全程在旁邊觀看,適時提醒記者:「讓王導/任主任休息一會兒,他年紀大了。」
一周後,同樣的一波媒體又一起見了歐陽奮強。他還是那身樸素的打扮,棉布褂子,寬鬆褲子,黑眼圈和眼袋老大。這天下午的3個多小時,是整個聚會籌備過程中歐陽奮強唯一一次面對媒體。騰訊娛樂到達時,其他媒體的採訪還在進行,而且似乎發生了一點不愉快:工作人員特意叮囑,待會兒進去不要叫歐陽奮強「寶哥哥」,他不喜歡。
在中國,歐陽奮強飾演的寶玉形象深入人心
長久以來,歐陽奮強不想自己的人生被定格在「寶玉」這個角色上,但又無能為力。2012年北京電視台舉辦「北京電視劇輝煌30年」頒獎典禮,他憑「寶玉」摘得32個「經典熒屏形象」獎之一。領獎時他忍不住自嘲:「其他31個人還活躍在銀幕上,只有我一輩子只演了一個角色。」但回頭他又宣稱自己想通了:「很多人演了一輩子戲都不被人記住,你這一個戲就影響人家30年,有多少演員能做到?」這兩年,他還把自己的公司、微博微信賬號全都命名為「歐陽寶玉」,表面上一副「與過去和解」的姿態,而心裡卻並沒有真正放下。
但,以」寶玉」的身份組織《紅樓夢》劇組大聚會、聯繫媒體尋求社會關注,卻不願意被稱為「寶哥哥」?為了「不讓人覺得我在博眼球」,半年宣傳期只安排三小時的「通告」?在當下的情境中,你很難說這是上一代電視人「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的美德,還是一種不合時宜。
或許,想明白這一點,歐陽奮強就能解開心中那個大疑慮:人們不是不願意支持87版《紅樓夢》,只是不知道這件事而已。
Part 5 無意間的「爆炸式營銷」眾籌前半程,整個團隊只有章小北一人提出了具有「新媒體思維」的宣傳方案,他讓歐陽奮強在其微信公眾號「歐陽寶玉」的文章中貼上眾籌的二維碼。這個公眾號於2016年7月與歐陽寶玉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同時創立。公司致力於開發紅樓夢相關影視項目,公號則主要寫關於87版《紅樓夢》的人和事。雖然跟百萬粉絲的大號沒法比,但「歐陽寶玉」的每篇文章也有上萬的點擊量。「而且你想啊,關注這個公號的肯定都是『紅迷』,一定會支持我們的。」章小北說。
眾籌第23天,二維碼首次隨公眾號文章推出。眾籌第27天,一篇題為《不是為了做秀,只是想和你一起隨歌入夢》的文章點擊量突破2萬,第二天眾籌金額多了13萬。
歐陽奮強在公眾號上發布眾籌文章
但光靠一小群『紅迷』的支持顯然不夠。眾籌眼看著要擱置,活動關注度與錢一樣少,原定5月份的大聚首推遲到了6月。籌備組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大家自己出錢,吃個飯得了。
誰知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轉折——歐陽奮強無意間做了一次「爆炸式營銷」。
當時,除了錢之外,他還面臨著更大的壓力。從眾籌上線開始,質疑的聲音就不絕:歐陽奮強是不是藉此圈錢?有網友刻薄地評論:「憑什麼你們聚會樂呵,我們要給你們掏錢?」甚至連劇組內部都有人開始埋怨:既然講情懷,為什麼還要賣票?
歐陽奮強越想越委屈。拍完《紅樓夢》,他轉行當導演,30年來拍了40多部戲,從來沒有拿「寶玉」的頭銜炒作過,何以現在毀自己名譽?他對章小北說:「你以我的語氣寫一封信,別管什麼基調不基調,想罵人就罵人——憑什麼我們一分錢沒賺在干這個事,還要受他們的誹謗?」
「罵誰?罵網友嗎?」我們問。
「我也不知道該罵誰,就想發發怨氣。」
結果,等文章發過來,歐陽奮強氣也平了,一遍看下來,「寫得有點過分」。當時他還以導演的身份在重慶拍戲,叫來製片人說今晚的戲讓執行導演拍,你在周圍給我找個酒店,我要寫點東西。第二天,劇組所有人都收到了《致87〈紅樓〉劇組的老師、兄弟姐妹的公開信》,信中記錄了他這些天的辛苦和辛酸,以及「我一不圖名,二不圖利,沒必要藉助這樣的活動圈錢和嘩眾取寵」。
這封信引發了連鎖效應:很多微博、微信公眾號開始轉載「紅樓夢30周年紀念活動」的消息,包括六小齡童在內的「大V」爭相轉發。當天,眾籌金額就突破了70萬;4月17日,100萬的目標提前完成;到4月30日下線之前,眾籌金額達到了171萬,幾乎是預期的兩倍。
歐陽奮強知道,事情成了。
Part 6 「我真的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問題終於可以得到解答了:對30年後的人們來說,87版《紅樓夢》究竟還有多大意義?
大聚首上的200名觀眾用行動給出了回答:為了得到參加這個「大派對」的門票,以及晚上演唱會的最好位置,他們一人花了2500元。
很多人是從外地特意趕過來的。作家桑格格隔日在微博上寫道:「昨天一整日都是我的紅樓夢聚會大日子。老九護送我從杭州來,開車送我去植物園,然後他還沒票,只能在公園裡的長椅子上坐了三個小時,開了四五個電話會議,寫了半篇文章。特此提出表揚。」
參加紅樓30年聚首,桑格格激動到快要流淚
令歐陽奮強驚訝又驚喜的是,觀眾席上有半數是年輕人。此前接受採訪時,他猜測:「參與眾籌的應該都是年輕人,年紀大的不懂這些,但他們很多人應該都是給父母買的。」
一位穿著漢服的年輕姑娘告訴騰訊娛樂,自己從小就喜歡傳統文化,喜歡《紅樓夢》,也是87版《紅樓夢》的「劇粉」。知道他們要聚會,早早就參與了眾籌,但今天來晚了,沒有座位,只能站著看完全程了,然而還是很值得。
站著看完「30周年大聚首」的年輕姑娘
下午5點,驕陽似火,大會堂門口廣場上已經排起了長隊。有人在隊伍外徘徊,看到手上拿著不止一張票的就湊過去問:「有多的嗎?能不能轉給我?黃牛賣得太黑了,翻了一倍。」
7點半,音樂會準時開場。巨大的幕布緩緩拉開,51張熟悉的面孔站成4排向觀眾鞠躬致意,掌聲如雷。坐在記者旁邊的兩位女士看起來四五十歲,穿著旗袍化著淡妝,從《枉凝眉》到《紅豆曲》全程跟著唱,《分骨肉》前奏一響,她們異口同聲:「探春遠嫁啊。」
兩個小時的演出結束,坐在觀眾席上的戴戴哭紅了眼。她對騰訊娛樂記者說:「你們80後不懂我們70後對《紅樓夢》的情懷,我們是從小看著它長大的,多少個寒假暑假啊,回憶裡面的情節就像背『鵝鵝鵝』一樣不需要經過大腦。」
但記者出身、如今也常常策劃懷舊主題活動的她覺得,今晚有些遺憾:「只有陳力還在那裡,她的表情、情緒都沉浸在原著里,而其他人都『不在』了——他們僅僅是來參加一個活動,走個過場。」
「也許他們能夠聚在一起站在那裡,對紅迷們來說就夠了。但對於『87版紅樓人』來說不夠,」戴戴說,「我特別希望看到《紅樓夢》讓他們改變了什麼、感悟了什麼,但是沒有。更深層的東西沒有了,沒有『把你的心扎一下』的感覺。歐陽奮強過於在意形式,而忘了這件事的意義應該不止於此。」
事實上,早在眾籌階段,就有網友提出建議:希望30年大聚首不僅僅是一個聚會、一個紀念,而是可以通過這個契機,為《紅樓夢》文化的傳播做更多的事。
採訪中騰訊娛樂提到這一點,歐陽奮強一愣:「我沒想過要擔那麼大的任務,我想的就是傳承。傳承什麼?傳承的是一種精神,紅樓精神,包括了八個字:團結、友愛、奉獻、責任。包括《西遊記》,都是這樣的精神,但是現在要做到這八個字,很難、很難了。」
「可現在您自己就是導演,不能帶領劇組去貫徹這種精神嗎?」
「我貫徹不了了,因為大環境就是這樣了,我真的做不到出污泥而不染,」歐陽奮強嘆口氣,頹然地靠在椅子上,「我也就跟著一起去』染』吧。」
尾聲:演唱會結束後,騰訊娛樂試圖再次聯繫歐陽奮強詢問他聚會感想,但他如武林高手歸隱山林般不再發聲,只給桑格格和媒體人青菀描述17日參加《紅樓夢》聚會感受的微博點了贊,而他的公眾號除了通稿,再無隻字片語。
反而因故未能參加30年大聚首的「晴雯」安雯在微博上寫道:「不出現,不代表淡漠。我期待著50年的相聚。白髮蒼蒼亦可見,想是緣分到。」(實習助理/謝心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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