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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元吉先生道奧精要(一)

黃元吉先生道奧精要(一)

《黃元吉先生道奧精要》提綱

一、窮理篇

1、太極真形 2、性命雙修 3、天人一貫 4、無為為宗 慎獨為要 5、盜機之妙 6、兩重天地 兩個陰陽

二、盡性篇

1、明心見性 2、本來面目 3、本來人現 4、良知之真 5、煉己之功 ①、煉己為先 ②、外動陽生 ③、集義生氣 ④、積鉛之法 ⑤、緝熙之法 ⑥、清靜之真 ⑦、煉心法門 止念之功 ⑧、覺照之心

三、至命篇

1、兩等修法 ⑴、清靜修法 陰陽補法 ⑵、上神乘光 下神乘精

2、玄功節序

⑴、九節功夫 ⑵、三化抉微 ⑶、小大周天 ⑷、築基要旨 ①、坎離真義 ②、鉛汞玄音 ③、造端夫婦 ④、靜坐要訣 ⑤、命功要領 ⑥、煉劍鑄鏡 ⑦、目為神光 ⑧、行住坐卧 ⑨、人身緊要 ⑩、天人合發 ⑾、敲竹喚龜 鼓琴招鳳 3、煉丹三要

⑴、論藥物 ①、真一之氣 ②、上藥三品 ③、先後二氣 ④、真火真葯 ⑤、外葯內葯 ⑥、藥物種類 ⑦、外葯、內葯、聖胎 ⑧、真陽之別 ⑵、論火候 ①、進火採藥 ②、凡火之害 ③、火候妙用 ④、 元神機括 ⑤、元神識神 ⑥、采陽火候 ⑦、內火外火 ⑶、論鼎爐

4、守中玄關

⑴、守中之旨 ⑵、玄關妙諦 ①、玄關為本 ②、玄關層次 ③、玄關種類(性命玄關 心腎玄關) ④、玄關常在

5、行功次第

⑴、心息相依—下手功夫 ①、心齋坐忘 聽息妙法 ②、凝神調息 調息凝神

⑵、精生玄關—煉精化氣

①、精生之時 ②、精生玄關 ③、玄竅初開 ④、 坎離交媾 ⑤、神氣合一 ⑥、玄牝之門(玄牝現象 玄牝的旨 出玄入牝) ⑦、胎息現象 ⑧、玄關玄竅 ⑨、本來真覺 ⑩、混沌一覺 ⑾、一覺之後 ⑿、真意妙用(正念真意 真覺真意 戊己刀圭 內外黃婆) ⒀、煉精化氣

⑶、氣動玄關—鍊氣化神

①、氣動之時 ②、氣動玄關 ③、玄關竅開 陽生活子 ④、河車功法 ⑤、止火養丹

⑷、玄珠成象—過關服食

①、玄珠成象 ②、大葯發生 ③、大葯過關 ④、十月溫養 ⑤、內動陽生 ⑥、不惑異景

⑸、胎圓脫胎—煉神還虛

①、煉神還虛 ②、煉虛還道 ⑹、防危慮險

6、女功丹訣 序 黃元吉先生曰:命工雖在性中,然脫胎成聖以至百千萬億化身,亘古亘今,蓋天蓋地,此中別有一層工夫。若依後儒說來,只一盡性而已,此外別無學問。獨不思《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乎?明明分出三層工夫,不是說盡了性即可至命。若說盡了性學,就不需用命工,孔子當日又何必說「以至於命」四字?此可知盡性之後,明明有將性立命之工在。其工為何?語云:「性可由悟而得,命必待人而傳。」非不授也,良以世人多貪命寶,不儘力於性命倫常,則大本未立,欲求神仙之證難矣。且即成神仙,那天上美景比人間更甚,性地未定,見財則起貪心,見色則生淫意,還不是終墮於地獄之中,猶虛空起九層之台,不可得也。況人性學未至,一片私心所煉之精氣神皆是後天污濁之物,不惟無益,且必邪火焚身。是以仙家不肯輕泄於人,必其人三千功、八百行圓滿,然後與之談玄說法。又況前世今生孰無過愆,孰無冤怨?不多多立功立德,則孽債難消,於中阻撓必多。當此阻撓來前,不知者反謂吾道非正、故有天神譴罰,因而阻後來修士之路不少。是以吾之教人,必先修功德而後授以口訣也《樂育堂語錄卷五一》。今依先生此篇之旨對其所著《樂育堂語錄》、《道德經講義》二書進行輯錄,以窮理、盡性、至命三篇以盡其絕學之要,是為序。                                                  混沌子 趙太極輯錄   一、窮理篇   1、太極妙理   太空之所以生生不已,直至億萬年而不滅者,非果空而不實也,中有至誠之神主宰其中,復有流行之氣運用於外,而太空渾渾淪淪,初不知有神,亦不知有氣,並不知為空,只自順其氣化流行、盈虛消長、與時偕行之常。故曰「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夫所謂物者何?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也。惟其如此,所以生化不測,變化無窮,悠久無疆也。又曰:一個太空,浩浩蕩蕩,團團欒欒,分之無可分,合之無可合;寂然不動之神,具感而遂通之妙;感而遂通之際,寓寂然不動之神。故無物無感,覺性不滅,有物有感,覺性不生。夫以其生滅在物,而太空無生滅也。若太空有生滅,亦太空有斷續時也。且太空之為空,無聲無臭,又從何而生滅哉?人亦太空之所生,何以獨有生死,而不得上同於太空乎?蓋受生之初,其主宰之神、流行之氣,原自渾淪磅礴,不識不知,嬰孩之所以日長也。迨至成人而後,知識日開,私慾日起,又以物慾之乘,情偽之感,憧憧往來,朋從爾思,是以人心之空直為物慾所塞,而與太空之空不相似焉。人慾成不生不滅之神,與太空同無終始,可不虛其心、恬其神,而仍恃血氣流行之氣可乎?(樂育堂語錄卷一 九)   天地生生之道,不過一陰一陽往來迭運、氤氳無間而已。然此皆後起之物也,若論其原,只是無極太極,渾渾淪淪,浩浩淵淵,無可測識,無可名狀焉。惟靜極而動,陰陽兆象,造化分形,而陽之升於上者為天,陰之降於下者為地,天地定位,人物得其理者成性,得其氣者成命,而太極不因之有損焉。即天地未兆、人物未生以前,而太極渾淪無際,亦不因之有增焉。夫太極,理也,無可端倪者也,而實為天地萬物之主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此言兩儀之發端,無不自太極而來。當其動而為陽,是氣機之蓄極必泄,非太極之有動也,其動也,其氣之屈而伸也;及靜而為太極,是氣機之歸根返本,非太極之有靜也,其靜也,亦其氣之伸而屈也。要之,氣機有動靜,而太極無動靜。爾學人務須明得這個源頭,始不墮於形氣之私。其在人身,父母未生以前,則虛無而已,此時有何動靜?即太極也。然雖無動無靜,而動靜之機無不包孕於虛無之內,故先儒謂「理可統氣」者,此也。及氣機一動,落在人身,而太極判矣,陰陽分矣,五官百骸從此始矣。一陰一陽,往來升降,皆離太極之理不得,若無此理,則亦塊然蠢物耳。生等既明修鍊要采陰陽之氣機以為長生之藥物,尤要得太極之渾淪才是神仙之根本,二者不容偏廢也。(樂育堂語錄卷一 二十九)   夫道,即太極也。心,猶陰陽也。精神魂魄意,猶五行也。此道懸於太空,未落人身,無極太極之理,陰陽五行之精,渾渾淪淪,浩浩蕩蕩,團聚一區,有何五行,有何陰陽,究有何太極哉?總之一空而已,一真空而已。當一感而動,一觸而起,又至奇至妙至靈至神,而化生萬物於不盡,極奇盡變以無窮也。迨至落於人身,已成血肉之軀,氣質之變,物慾之染,五行非其真,二氣非其故,即太極亦錮蔽而不見矣。修道豈有他哉?不過教人去其本無之污,以還固有之良已耳。(樂育堂語錄卷三 十)   大道非他,不過一太極而已。天地之間,化化生生,極奇盡變,不可測度。夫豈後天屍氣為之哉?殆先天一元之氣而已。如今道侶,只煉後天之氣,養後天之神,縱然做到極好,亦不過色身健旺焉耳,而一點至靈至妙之神絕無有也,以故生則壽高百歲,死與草木同腐,雖有強弱之不同,及其歸根入墓,仍與凡夫之生死無異,所以生而死,死又生,輪迴輾轉,不免六道沉淪、三途陷溺之苦。蓋以道只一物,葯止一味,不得太極根源、大葯種子,雖日夜修鍊,猶是有形氣之姿,而欲其通玄達妙,出日步月,不可得矣。夫天地間至神至妙、至精至粹而變化無方、隱顯莫測者,莫如太空元氣,即無極也。此氣渾渾淪淪,實無物象,又曰「虛生太極」是。然古今來神聖賢豪,及一切飛潛動植胎卵濕化之靈而異者,無不各得此元氣而來。然第曰太極,猶是虛無之端,不可以神變化。迨至氣機一動,分陰分陽,迭用柔剛,而太極之功始著。夫太極,理也,陰陽,氣也。理氣合一,而天地人物生矣。理氣合一,而聖賢仙佛之丹成矣。(樂育堂語錄卷三 二十一)   夫道本無極而太極者也。無大無細,非大非細,即大即細。固有言思擬議所不以罄者。若強以大名之,則「浩然氣,至大至剛,充塞乎天地之間」是。如欲以細狀之,則「無名之璞,至隱至微,藏於太空之際」是。其在人也,得之則生,失之則死。要皆自無而有,由微而著。蓋以微者其原,而大者其委。與其言大以明道,不如言細以顯道也。所以太上曰:「天下皆謂我大。」夫「我」即道也。道本無方無體,今以大稱,是道有方體可擬,似不相肖。夫惟大莫名其大,故不肖人之所謂大。若欲形天之道,肖我之身,自開天以至於今,體天立極,闡道明教之聖人,久矣乎——皆以無極之極,不神之神,至細至微而為道也。顧道如此無聲無臭,恍惚杳冥,學者又從何下手哉?太上曰,「我有三寶,持而保之」。拳拳不失,寶而珍之,念念不忘,則可返本還原,以復維皇之誕降。三寶者何:一曰慈,慈即仁也。仁慈藹藹,為天之元,君子體仁,足以長人。且統乎四端,兼乎萬善,仁在其中,即道在其中。充之極之,可以包羅天地,貫注古今。此為金丹之本,修士所宜珍念也。顧其道及乎至大,其杋起於至微。若不知萬念俱忘,一靈內照,徒務廣而荒,求博而泛,於仁無得,於道無有焉。惟反求諸己,篤守於心,欲立立人,欲達達人,守約施博,古所謂得其一萬事畢,非此儉歟?夫儉為求仁之方,修道之要。學者既知其慈,尤當養之以儉,始可與道同歸。雖然,使自高自大,不有謙和之度,則在內只知一己,在外渺視諸人,自詡聰明,矜言智慧,居然以先和先覺自命,往往視天下人無有能處己先者——究之性不恬靜,氣不和平,而欲丹成九轉,道極九天也難矣。古雲修丹要訣,以靈覺為道之體,沖和為道之用,庶在在處處,不敢為天下先也。且夫慈也者,人心之良能也。盡一己之心,以立萬物之命,誓願何其宏也?養寸衷之性,以求萬物之安,精力何其壯也?是守慈之人,即養勇之人。曾子謂子襄曰:「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非一片仁慈,毫無私屈者,能有如此之大勇乎?必所守者約而後所施者博,是非約無以為博也。惟能慎舉動,省思慮,致一心於方寸,收百體于丹田,綿綿密密,不二不息,繼繼純純,無怠無荒,自然修其身而天下平。非儉何由廣乎?至若不敢為天下先,正謙尊而光,安貞之吉。其能柔順乎天下,而天下莫與之爭,即能順承乎天道,而天道默與以成。非有沖和之德,不敢為天下先,焉能大器晚成如是乎?是知慈也、儉也、後也,皆求道之本始也。勇也、廣也、先也、皆奉道之末效也。今之學者不然,舍慈且勇,必生忍心;舍儉且廣,心懷貪念;舍後且先,必有爭競——皆取死之道。即或倖存,亦行屍走肉,濫廁人群,其與死又何異哉?總之,慈為人之生理,性所同然。惟能守之以約,出之以和,則慈惠惻怛,自出真誠,天下未有不心折而屈服者。惠足使人,仁者無敵焉,尚何戰之不勝,守之不固,貽羞於天下之有耶?《書》曰:「惟天陰騭下民,相協其居。」俾之以生以遂,永享無事之天,所謂天將救之者此也。《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足見清空一氣,流行不息,發育無疆,夫亦曰以慈衛之而已矣。 道曰大道,其實無極而太極也。然非從無極之始,混混沌沌中覓出津涯,又安知太極之根能測其起止乎?學者須先明道原,於不睹不聞之中,尋出至隱至微之體,即所謂虛而靈者是。顧其細已甚,曰黍珠一粒,又若有可象者。總之,無形之形,無狀之狀,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即人心中藹然一片仁慈是也。雖至頑至劣之夫,亦不泯仁慈之性。孔子曰:「我欲仁,斯仁即至矣。」修丹豈有它哉?不過守此仁慈而已。何謂仁慈?如齊王見牛之觳觫而不忍,鄉人見懦子墜井而惻然,此皆仁心發端,天心來複。由此思之,此個動機動念,無時不有,第恐人不及覺耳。學者從天真發動處,擴充行去,自為煉丹有基。但不可務博而荒,只須守約而微。一心扳命,五體投誠。古云:「心要在腔子里,念不出總持門。」由此愈約愈博,愈微愈彰。其約彌精者,其拓之愈廣也。學者可不以儉為本乎?雖然儉德為懷,固以約鮮失之良法,苟不出以謙和,又恐躁暴之性,起火傷丹,故守約尤須至和,在在自卑自小,不居人先,始為虛己下人。仁心常存,道氣常存矣。若不尚慈而尚勇,不務儉而務廣,不居後而居先,如此則心是凡有也,安望我有三寶持而不失乎?且人有仁慈,尤足得人之歡心,以之出戰,戰必勝;以之守城,城必固。此即喻臨爐進火,燒退木賊三屍;守城沐浴,則保固胎嬰元神。是柔和之心,為煉丹養道之要。況天之生人,予人以生、無不予以仁慈,能克念歸仁,長生永命之丹,即在是矣。(道德經講義 第六十七章 )   昔人云玄關竅,可以了結千經萬典之義。夫以天地未開之前一元真氣主宰於一理之中,古人無可名而名之曰無極;然而宇宙間生生化化、有形無形、有聲無聲之物類,無不包括於其中,又名之曰太極。此實為天下萬事萬物之大根本、大樞紐也。所以動而生物,則為陽;靜而歸根,則為陰。一陰一陽,一動一靜之間,為天地人之最玄最妙者也。修道人慾修大道、煉金丹,又豈可離此無極太極之理、陰陽動靜之氣,而能有成耶?學者必識得此理此氣,返之於身心日用之間,而後有道可修,有丹可煉也。呂祖云:「未採藥,立匡廓,交合之時用橐籥」二語,實為金丹之本。蓋藥物未生,此時須如天地未分、鴻濛未判之初,渾渾淪淪,混混沌沌,無可見為陰,又無可名為陽,此殆無極之極,不神之神者也。我於此將此心安放在虛無窟子,若有知,若無知,若有想,若無想。孔子云「君子坦坦蕩蕩」者,其殆是歟?此時雖無陰陽理氣,然此理此氣,為陰為陽,皆蘊蓄於其內。及乎一感而動,則陽生矣。迨至動極而靜,陰又從此生焉。此陰陽之大端有如此者。(樂育堂語錄卷五 二十一)  2、性命雙修    性命雙修之學,非獨吾道為然,即三教聖人亦莫能外。始以性立命,繼以命了性,終則性命合一,以還虛無之體,盡矣。夫性本虛無,渾無物事,然必至虛而含至實,至無而含至有,始不墮於頑空一流。學者下手興工,萬緣放下,纖塵不染,虛極靜篤之時,恍惚杳冥,而有靈光昭著,普照大千世界,此即靈台湛寂,佛所謂大覺如來,道所謂靈知真知是。但人自有身後,一點真靈面目久為塵垢所污,大修行人所以必除思慮、祛塵緣,而於靜中養出端倪也,此即明心見性也。諸子探出這個消息,始知我生本性無時不在,非因靜而後有,不過由靜以養之耳。至人心一靜,又如冰雪融化於不知不覺中,忽然現出一線靈光,非但人不及知,而己亦不自覺,斯時萬境澄徹,片念不生,覺得天地萬物無不自我包羅,古今萬年無不自我貫注。此即孟子養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則充塞乎兩大之間者是。如此見性,方為真見,如此養性,始成直養。斯時也,神遊於穆之表,氣貫太和之天,寂然湛然,渾然融然,而後 [ 不至 ] 不入於杳冥,使聖學等諸奇怪,亦不至逐於事物,使聖學流於紛馳,斯道得矣。雖日用云為,萬端交感,亦惟任天而動,率性以行,如大禹之治水,行所無事,卒之功滿天下而不知功,名滿天下而不知名,渾如赤子之知能愛敬,一出於天真,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實則不自覺其知,不自覺其能,有與物俱化者焉。諸子果明此道,以一貫萬,以萬歸一,自然煉精得元精,鍊氣得元氣,煉神得元神,而長生可得,神仙可幾矣。不論童真破體,不論老少賢愚,不論富貴貧賤,只要有功有德,自成上聖高真。雖曰虛無妙道,其實如如自在,了了長明。昔人謂「針鋒上打得筋斗,電光中立得住腳」,才是虛中實、無中有,而不等旁門之依稀彷彿也。諸子由此修持,始焉心無生滅,則性可長存矣,繼焉息無出入,則命可長保矣。古雲「心在丹田身有主,氣歸元海壽無窮」,不誠然乎?無奈今之修士不知清凈為本、真實為宗,或但務於虛靜,而不知下學上達之原一致,或但事乎賓士,而不知天德王道之本一貫;即有究心性之源,明造化之妙,又不知性為氣體,氣為性用,無性則命無由生,無命則性無所立。漫說盡性即可至命,須知立命乃可了性。彼徒存性,不能立命,每見氣動而神隨,究不能斷夫情慾,神遊而氣散,更不能逃夫生死。由此言之,修性大矣,而煉命尤急焉。雖然,今之煉命者,但閉目靜坐,冥心寂照,徒守離中陰神,不採坎中陽氣。倘念動而神馳,長生且不可得,安望不入輪迴?又況徒事空靜,死守陰神,全無一點陽氣,眼前即無生機,安望死後為神?雖有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之五靈,究皆陰神,而神未入氣,氣未歸神,陰陽未合,神氣不交,息有出入,神亦變遷,心雖有入定之時,只是強定之陰神,終未煉成不動之陽神,而生死難保,輪迴種子尚在。如此修鍊,又與凡夫何異哉?(樂育堂語錄卷一 二十五) 要之,神也氣也,皆乾坤陰陽之所與我者也。乾,陽也,陽賦吾性,性寄於心,而發為神,神則無所不照而無物不知者也。坤,陰也,陰畀吾命,命畀於身,而發為氣,氣則無時不運而無地不充者也。此性命之原,即亦神氣之所由立也。然猶非吾人煉丹之本領,修道之真宰也。夫以此個性命神氣,猶是玄關一動,太極開基,判而為陰陽,寄之人身則為性命、為神氣,猶是一而二者也。若要真正丹本,必於太極未動之前,鴻鴻濛濛一段太和之氣,非性亦非命,即性亦即命,有非言思擬議所能窮者。爾生今已洞徹源頭,吾不再勞-|-#-!-Chun舌。(樂育堂語錄卷三 九)     昔人云:「動處煉性,靜處煉命。」二語已包性命雙修之要,獨惜人不知耳。吾請詳論之。何謂動處煉性?動非舉動不停之謂,乃有事應酬之謂也。人生世間,誰無親戚朋友往來應酬?亦誰無衣服飲食、身家意計?要知此有事之時,即是用工修性之時。於此不煉,又從何處煉焉?我於此時,視聽言動,必求中禮;喜怒哀樂,必求中節;子臣弟友,必求盡道;衣服飲食,必求適宜。如此隨來隨應,隨應隨忘,已前不思,過後不憶,當前稱物平施,毫無顧慮計較,所謂我無欲而心自定,心定而性自定。煉性之工,莫此為最。否則,舍卻現在,而於閑居獨處之地,自謂誠意正心,此皆空談無著。何如對境而有返勘之念,於時時應事,即可時時養性,稍有念動欲起,人不指責於己,即己亦有不自安之處。此所以煉性於動處,其工夫為易進也。古人云:「煉己於塵俗。」邱祖云:「吾於靜處修鍊,不勝大益。及後遊行於廛市,應酬於事為,始知動處之煉,勝過靜處之煉多矣。」至於靜處煉命,又是何說?靜亦非不動之謂,乃無事而未應酬之謂也。我能於無事之際,無論行住坐卧,總將一個神光下照于丹田之處,務使神抱住氣,意系住息,神氣戀戀,兩不相離,如此聚而不散,融會一團,悠揚活潑,往來於丹田之中。如此日積月累,自然真氣沖沖,包固一身內外,而河車之路通矣。若非真機自動,漫將此氣死死用意翻上河車,鮮有不燒灼一身精血,變生百怪諸症者。如此煉命,一日十二時中又有幾時不得閑?只怕生等不自打緊耳,何患事累煩多,而修性煉命無有空閑之候耶?生等思之,一日間不是煉性之時,即是煉命之候,又何俟有餘閑而後修鍊乎?至若河車之路,的於何時始通?如生等打坐時,始也神入氣中,只覺神氣相依,交會於黃庭之地,久久積精累氣,則真氣沖沖,自踴躍於一身,覺得一身之中真氣已行包羅,我如在雲煙之內乘馭而上一般。如此再加積累工夫,腎精不泄,耳目口三寶亦無發通之處,不過一月兩月之久,河車之路自通。惜人有此真氣,而為塵垢所污,私慾所蒙耳。否則,五漏未除,精氣又泄,所以將厎其階而又退下也。生等從此用工,務具一番精進勇猛心。到此關頭,臻此盛境,一任如花如玉之容,極富極貴之境,可驚、可怖、可哀、可怒之事,我總總不動心,惟有煉性煉命是吾究竟法門,亦吾落點實際,毫不因物而有變遷。如此而不長進者,未之有也。吾師今日所教之法,在生等聞之已熟,但未能如吾之體恤周到、在在有工夫可行、無餘閑之候耳。照此行持,自有大效,但不可稍為怠玩、虛度光陰可也。(樂育堂語錄卷五 八)  大道原是本來物事,一毫增減不得。而論我道家將性立命之法,其間工夫,非真仙不能傳授而得其真諦也。夫性之一字,的是金丹種子。單言修性,亦是孤陰不生,莫說千變萬化、出沒神奇,不能得其妙奧,即肉身亦不能保其長存而自主持其生死也。古人謂「陽里陰精質不剛,獨修一物轉羸尪。」所以吾道家斥修性不修命者,謂之「獨坐孤修氣轉枯」,良不虛矣。夫以性本虛也,無天地靈陽之實者以配合之,猶人世獨收得有五穀糧種,不置之於糞土之中,受天地風雨、日月寒暑、陽陰之變化,雖有真種,而不能自生自長於倉廩中。所以人慾長生不老,以成百千萬億化身,必如五穀之美得種於地,而後母生子,子生孫,生生不已,化化無窮也。要之,性本無物事,非實非虛,至於言虛言實,皆是後起塵垢,不關性分上事。蓋以氣質之性皆由物慾為之拘滯而夾雜,所以紛紛不一,難以名狀。若言真性,則空而已。孟子云:「夫道一而已」,二之則不是。若果了性,莫說修之一字著不得,即悟之一字亦講不得,蓋以性本無迷悟也。所云明暗清濁、斷續真幻,皆後天氣質之純駁、人慾之生滅為之,非性之真有此變幻離奇也。生等明得此旨,則知本來心性無染無凈,原是湛寂光明,無論賢智之士有之,即愚夫愚婦亦莫不然。莫說人為物靈有此真性,即下至鳥獸草木亦莫不如是,蓋以人、物本無間也。生等既明心見性,須求向上之事,才能使此凡軀化為真軀,使此有限之身化為無窮之身。此非別有工夫也,即古人謂「以性立命,以命了性」是矣。《悟真》云:「勸君窮取生身處,返本還原是藥王。」此即吾師指示玄關妙竅,一陽一陰之道,是藥王也,即真種也。夫人未成胎,身心性命渾受天地之涵濡、陰陽之鼓盪,故天寒亦寒,天熱亦熱,自家一毫主張不得,亦猶人在母胎中,隨母呼吸以為呼吸;一經性命合一,加以文武火溫養成形,即是「跳出天地外,不在五行中」,「鬼神不能拘,天地不能囿,陰陽不能鑄」,「我之為我別有一重天地,不與眾同生同滅」者,此也。而要不過先得性真,繼加命學,於以採取烹煉成丹而已矣。如今儒佛之教,大抵只言心性,到得空洞了靈,即以為道盡於是。不知此但性學之歸根,猶非吾人托生父母成形受氣之全量也。爾生等既得真性,知真常大道無稀異之為,不過將此了靈空洞傾下造化爐中,再加煅煉工夫,異日必現千百萬億法身,或霎時而升天,頃刻而降地,無不隨心運用。如不修命以實性,吾恐心性雖極圓明,要皆虛而無實、散而不斂,不能有此大力量、大智慧、大精神、大威武也。吾道家六通具足,天地人物、幽明鬼神之微無不前知後曉者,此豈別有術乎?即此一靈炯炯,洞照當中,積而至於陰盡陽純,是以化機盎盎,昭著人寰,隨時皆在目前,當下即能取證。又非此時而後有也。當其掃卻塵緣、真如獨現之時,即此一知一覺之微,即是將來六通具足之根。諸子修養有年,亦能實實取證否耶?生等業已明心見性,要知心性非他,即吾人固有之物,但能心中無物即是性,一心無二即是心,明之見之,必返觀內照而後知也。此可隨地隨時立地取證,當下圓成。諸子已瞭然無疑,決不穿鑿以失本來真性真心。況此心此性,人人具足,只要去其閑思雜慮,心性即在是矣。切勿於心無一物之候,又去思量忖度曰:如何為心,如何是性。若是,則本明之心、本見之性,又因後天私識計較,反不明不見矣。此際分別,殆些須耳。生等須具慧照以了徹之,快劍以斬斷之,庶幾由一線之明積而至於神光普照,實有與日月同其光明者。只怕不肯耐心習靜、日夜勉強而積累耳。(樂育堂語錄卷五 十六)   3、天人一貫    天地人,一氣相貫注者也。但天地無為,而為之機在乎人,所以人與天地號為三才,而人又為天地之主也。古人每見天地變幻,星辰異常,不歸咎於天之所為,而歸咎於人事之感召。故齊有彗星而知警,以後仍然無事;晉有石言而忽略,以後遂成殺劫。此古來回人心以轉天心,事之可憑可據者也。故曰:「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於人心之順逆,觀天心之從違。」此言洵不誣也。否則,不自回心以挽天意,而概諉諸氣數之適然,未有不亡身滅家者。噫!若果氣數之逢一定不易,生於中者,盡可如泥塑木雕,毫不須自謀身家矣。古今來有如是之事乎?吾知天定勝人,人定亦可勝天。旋乾轉坤之為在人,自強不息而已矣。目今天氣晴紅已經數月之久,不見甘霖之降,此豈天為之乎?殆人為之也。《書》言休徵咎徵概屬人事之默召,古聖人豈有欺人之語哉?足見天無心,以人之心為心;天無為,以人之為為為,其權總在乎人,不必上希乎蒼蒼之天也明矣。然合之則三千大千世界共一天,分之則蠢靈民物各一天。俗云:「各人頭上一重天。」天者何?即理也,即吾心之主宰此理者也。我能時時了照,主宰吾固有之天,即是生生不息,內之則神恬氣靜,四大皆守;外之則甘雨和風,一時迭降。此不易之道也。吾見生等,近見天氣亢陽,回念身家,幾有愀然不安之意。噫!如此設想,想何益焉?夫既以其權歸諸天,則天主宰其間,斯人不能為力。雖然,亦不得諉之天,而漫不經心也。果能修德於身,未有不自全其天而為天所厭棄者,足徵人各一天,天不在外而在內也。生等明得此旨,自然素位而行,無入不得也。吾上年為生等示大道在茲,即天命在茲,雖有種種劫難,能奈人何,不能奈天何,但須各自默驗,我之天果常在當中否?若在當中,一切外侮不須慮矣。如不在中,莫說大劫臨頭、燊有凶災,就是太平盛世,未有不罹於凶咎者。此可見順理則吉,從欲則凶,只在各人自奮自勉,自辦前程,又何論大劫之有無耶?生等屬知道者,而今業已見道若此,體道奉道若此,只管平平常常度去,晴也由他,雨也由他,惟有一點虛靈之性、覺照之心,時時涵養之而保護之,即是修德回天大妙法。夫以天與人同此一氣者也,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如谷應聲,如月照影,自然感召,不必有心為之,而自能格天者矣。否則,不惟憂之無益,反將此心三分四裂,私偽雜起,始與天相懸絕,而天愈無由回也。故曰:「感之而有以感,則必不能相孚;感之而無以感,適乃與天為一。」若在他人,吾不敢說此上乘格天之法,而在生等業已升堂,深得個中三昧,吾故以此道教之修也,即以此道教之格天,聖道王功合而為一也。(樂育堂語錄卷五 十七)    4、無為為宗 慎獨為要  此言道以無為為宗,慎獨為要,則無為而無不為,無知而無不知矣。然非枯木槁灰之無為也。吾前雲「萬象咸空,一靈獨照」,此為真意;又曰「一覺而動,一陽發生」,是為元氣。採藥煉丹,不過煉此性命二者。若無真意,性將何依?若無真氣,命何由修?以真意采真氣,兩者渾化為一,即返於太極之初,斯謂之丹。故無為之中,又要有作有為;無知之內,又要有知有覺,方不墮空,不著有。迨至功力彌深,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久之空色兩忘,渾然物化,斯與道大適矣。不知人道,觀天道可知。孔子曰「天何言之,四時行、百物生」,即是無為之為。斯為至道之精。蓋無為是天性,有為是天命;無知是元神,有覺是元氣。天地間非二則不化,非一則不神。神而不神,不神而神,斯得一而兩、神而化之妙境焉。此非吾言所能罄也。在爾修士,長養虛靜,常守虛靈,斯性命常存,而大道可成矣。切勿以無為有為,各執一邊——雖正宗也,旁蹊開焉,請各自揣量可也。(道德經講義 第四十七章 )   5、盜機之妙   此言人能盜天地之元氣以為丹本,而後生之、育之、蓄之、長之,以還乎本來之天,即得道矣。然欲盜天地之元氣,須先識無地之玄關。玄關安在?鴻蒙未判之先,天地初開始,混混沌沌中,忽然感觸,真機自動,此正元氣所在也,而修鍊者必采此以為丹頭。有如群陰凝閉,萬物退蒧,忽遇冬至陽回,即道生矣。由是成性存存,溫養於八卦爐中,久久氣勢充盈,一如夏日之萬物暢茂,即憄蓄矣。物既生盈,花開成實。一如秋來之萬寶告成。其在人身,養育胎嬰,返回本來面目,即成之、熟之矣。物既成熟。仍還本初,一如冬日之草木成實,葉落歸根,還原返三年乳哺,九載面壁,煉就純陽之體,實成金色法身,必須萬緣齊放,片念不存,空空洞洞,靜候陽生。雖然,其生也,原來自有,而不可執以為有。即用升降之術,進退之工,未免有為——要皆順氣機之自然,而無一毫矯強,非有為而不恃所為耶?至德日進、道日長,而文武抽添,沐浴封固,無不以元神主宰其間。此有主而無主,無宰而有宰存焉。如此修道,道不深且遠哉?故曰「玄德」。(道德經講義 第五十一章 ) 《詩》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人盜天地之氣以為丹,即盜於穆不已之天命。此命在天即清虛一氣,在人即太和一氣。惟由平旦直養,直至浩然,充塞乎兩大,即返本復命,上下與天地同流矣。養之維何?一在於死妄心——死妄心貴於剛,剛剛不屈於物,而令正氣常伸;一在於生真心——生真心貴於柔,柔則能悅諸心,而令浩氣常凝。(道德經講義 第七十三章 )   6、兩重天地 兩個陰陽   所以古仙云:「修道人須先曉兩重天地,兩個陰陽,方好興工。」所謂兩重天地者何?即先天後天是。所謂兩個陰陽者何?即如打坐時,必向後天色身上有可以為依傍者下手。夫一呼一吸,即陰陽也;陰陽原一氣,一氣散而為陰陽,此凡陰凡陽也。學人打坐,必先調外呼吸,以引起真人元息。調外呼吸,必先以意為主。孟子曰:「志,氣之帥也。」古仙云:「若要修成九轉,先須煉己持心。」可知正心誠意為修鍊之本也。調此呼吸,以目了照于丹田中,以息下入陰蹺,提起陰蹺之氣上入黃庭,又以息引起絳宮之陰精下會丹田,此亦凡陰凡陽也。久之陰精與陽氣兩相交融,凝于丹田土釜之中,自然陰精化為真陽之精,凡氣化為真陰之氣,蓬蓬勃勃充周一身,此即真陰真陽,與元氣不相遠也。諸子要知元氣本無形狀,其蓬蓬勃勃者,亦是真陰真陽之氣,非天然元氣。若謂天然元氣,去道遠矣。要知此中安閑恬靜者,即是元氣來歸,不離陰陽,亦不雜陰陽。吾師示生每坐一次,務要有安然天然自得光景,方見本來面目,不可執著元氣竟如一物可也。吾師傳玄至此,可謂抉透精微,挖出心肝與諸子看,生須著實行持,如董子「正其詣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可矣。至於有效無效,毫不期必以為喜憂,庶幾近之。(樂育堂語錄卷二 十七)  二、盡性篇   1、明心見性   吾示明心見性之真諦。夫先天之心即性,先天之性即虛無元氣,要之,一虛而已矣。人自有生後,氣質之拘,情慾之蔽,恩愛之纏,此心之不虛者久矣。氣為心使,精為神役,馳逐妄游,消耗殆盡。此學人下手興工,所以貴凝神調息也。蓋神不凝則散,散則游思妄想迭出,安能團聚一區以為煉丹之主帥?惟能凝則一,一則虛。我心之虛,即本來天賦之性;外來太空之虛,即未生虛無之性。息不調則放,放則內而臟腑、外而肌膚,無非一團躁急之氣運行,欲其凝聚一團而為我造命之本,蓋亦難矣。惟能調則平,平則和。我身之和,即我生以後受天地之命;太和一氣,即未生以前懸於天地之命。此即真性真命,與天地人物合而不分之性命,亦即神仙造而為神仙之性命也。生等欲復命歸根,以臻神化之域,亦無他修,只是凝神令靜,調息令勻,勿忘勿助,不疾不徐,使心神氣息皆入於虛極靜篤而已矣。但非造作之虛,乃自然之虛。故天地鬼神人物,同一源也。然亦非虛而無實也。惟我之神既虛,則天地清和之氣自然相投。人之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變化無窮、神妙莫測者,即此神息之虛得感清空之虛之氣入來。此虛中所以有實也。久久凝聚,自然身心內外有剛健中正、純粹以精之景。如此見性,方是真性發見。心何以明?惟虛則靈,靈則明,明則眾理俱備,萬事兼賅。未動則浩浩蕩蕩,無識無知,所謂內想不出,外想不入,但覺光明洞達,一理中涵,萬象咸包,斯得之矣。及觸物而動,隨感而通,遇圓則圓,隨方則方,活潑不拘,似游龍之莫測。又云:「靜則為元神,動則為真意」,神與意一也,不過動靜之分焉耳。又聞古云:「心無性無主,性無心無依。」心所以載性,性所以統心,是知心之高明廣大、神妙無窮者,即性之量也。明得這個真心,即明性矣。但此性未在人身,盤旋清空為元氣,既落人身為元神,要皆虛而不有。學者下手之初,必要先將此心放得活活潑潑,托諸於穆之天,游於太虛之表,始能內伏一身之鉛汞,外盜天地之元陽。久之神自凝而息自調,只覺丹田一點神息,渾浩流轉,似有如無。我於此守之照之,猶如貓之捕鼠,兔之逢鷹,一心顧諟,不許外游,自然內感外應,覺天地之元氣流行於一身內外,而無有休息也。性功到此,命工自易焉。彼世之山精水怪,能化人形,命功亦云極矣,但出而觀玩,見可欲則貪,見可畏則懼,甚至做出不仁不義、無廉無恥事來,所以終遭誅戮而莫能逃者,皆由少煉性之工耳。吾師教人必以明心見性為先務者,正謂此也。諸子知之否乎?(樂育堂語錄卷一 五)   大凡打坐,必先將萬緣放下,一絲不掛,即是此身亦置之於無何有之鄉,我亦不覺其有象。如此一念操持,即一念歸真,到得渾渾淪淪、無人無我、何地何天之候,即性也。性即仁也。我若有覺,即是真正見性也。由此真性發為元神,即真心也。明心見性,有何難哉!蓋煉而曰丹,丹即先天元性,然必以真意為之主宰,而後才為我有。夫曰真意,即真心也。有此真性,方為有本;得此真心,方為有用。否皆盲修瞎煉,後來有成,亦不足為仙人重也。到得見性之後,一靈炯炯,萬象咸空,於是以吾身蓬蓬勃勃氤氤氳氳先天至精元氣運行於一身內外,上下往來,即是以元神煉大葯也。如此採取,如此烹煉,方不是後天神氣,亦不至枉勞心力。大約真性一見,真氣一動,認真修鍊,不過一年半載之久,丹基可固,成一長生不老之人仙。總要下手之初認真性命二字,何為仙,何為凡,庶幾採取先天,烹煉一過,自成一先天大道。若雜用後天,猶種良苗而和亂草,烏有好結果哉!雖然,性之為物,如此易見,何以成道之人如此其少哉?亦以見性在一時,而煉性則在終身。唯能以先天元性為本,時刻操持,自然日積月累,而有緝熙光明之候。如初時見性,不過混沌中一覺,不能八面玲瓏。必養之久久,吾身元氣與太虛元氣無間,方有此境。又曰:「人身渾與天地一氣,除卻有我之私,皆是天也。」天豈遠乎哉!欲到此地位,須心空無物,性空似水,至於忘物忘人忘我,才有此太和一氣。學者欲與太虛同體,必使內想不出,外想不入,即出入息一齊化為光明,渾覺自家只有一點靈光而已。所謂「元始現一寶珠於空中,」又謂「一顆明珠永不離,」又謂「煉成一粒牟尼寶珠,」其喻名不一,而要不過一靈顯象,常應常靜已耳。苟非採得先天一點水中之金起來,將神火慢慢煅煉,逼之上升下降,收回五明宮內,烏能結成如此之寶珠哉?此即見性見到極處也,先天元性亦將成法身之時也。吾師今日所云,實實指出元性本末始終形象。(樂育堂語錄卷三 七)   初步工夫,如嚼鐵饅頭,了無趣味。唯有耐之又耐,忍之又忍,於無滋味中不肯釋手,自有無窮的真味出來。但要萬緣放下,一心邁往,其成功也不難。吾見生事物纏繞,工夫不進,吾深憐之,吾又恨之。憐其修之不得其功,恨其迷之不知其脫。從此一日一夜,隨覺隨修,隨修隨忘,自有奇效。他如日用云為,皆是人生不可少者,且亦是煉心之境,不可專以無事為工也。第一要事來應之,事去已之,方見真心。若論本心,只如明鏡止水,物之照也光不分,物之去也光不滅。如此之心,乃是真心,心到此地,即明心矣。至於真性,又何以修之?又何處見之?論天之生人也,賦之以氣,即予之以理,理即性也。此性原在離宮,理宜離宮修定,始見本來性天,不知此特氣質之性,而未可言虛無之性也。學人慾見真性,求之離宮難矣。唯有坎宮,是我先天一點真正乾陽,下手興工,即從此處用神光了照,久久自見本來真面,然後運神火,起巽風,鼓出先天之金出來,以之收歸爐鼎,再加文武火煉之烹之,以還元元始氣,即可以飛騰變化,不可方所者矣。所謂子精,亦非區區色身物事,必要清心寡欲,方是真清藥物,可為大道之借端。否則亦止充饑壯體,為凡間粗暴之夫,不足為先天藥物也 。(樂育堂語錄卷二 二十五)   2、本來面目   修丹別無他妙,第一要認得自家本來面目。此個本來面目,亦豈有他?猶如皓月當空,團團欒欒,不偏不倚,九州萬國無一不在照臨之中,此即先天真面目,即心即性,即性即佛,無二致也。學者於靜定之時,忽然覺得我心光光明明,不沾不脫,無量無邊,而實一無所有,此即明心見性,實實得先天面目也。但初見此景,不免自驚自喜,生一後天凡心,而先天渾淪之元神卻又因此凡心打散。知否?示生一法:大凡打坐習靜,若有個渾然與天地同體之意在我懷抱,不妨再定再靜,縱有念起,我總總一個不理他,那知覺心、驚訝心、喜幸心一概自無。再者爾生於靜久時,忽入大乘,雖見真性本體,要不過瞥爾回光,還要多多調習,久久溫養,使此心此性實實入我定中,還我家故物,無所喜,亦無所驚。如此久煉,始能返本還原,歸根復命。生等已見性原,亦不容易,已苦十餘年矣。從此靜之又靜,定而又定,實實此身渾如懶惰之人,坐在榻上,不愛起居,不思飲食之象,自然日新月盛,大葯自生。更還要把我氣息養理得無出無入,自自然然,不似前此費力,即入大覺之班。所慮者,恐生等各為身家謀衣食,不免與紅塵懼滾。吾不早來拔度,恐生等溺而不起,把從前一片苦心竟自拋棄,良可惜也。今照樣修持,矢志彌堅,還要不得三兩年,只須幾月都可有得。知否?如此即是得道,即是成真。不是得道有個得處,成真有個成法。萬望生等走千里程,只差一里,切勿不見其家又返轉去,況已明明窺見家園近在咫尺,吾所以早來指點,免生退避。過了此關,才算有道,否則猶是凡夫也。(樂育堂語錄卷四 五)    3、本來人現   初下手時,先要認真自家太極,太極,即本來人也。認定此物,以我一點智慧燭之,即達摩所謂「凈知妙圓,體自空寂」是。是於無知無覺時,忽焉有知覺,即凈知也,妙圓也,即本來人也。故曰:「此一覺也,亦無他物,以虛覺虛而已。」吾人於混沌時,有此一覺,急忙攝提真念,用吾真意。此意雖主發作,然只一心無二,猶是本來之意,去道不遠。以此交媾水火,會合金木,久久烹養,後天心肝脾肺腎所藏之精神魂魄意打併一團,渾是先天真陰真陽,所謂返於太璞,還於太初,仍是當初未生時渾然一團元氣是也。如此則近道矣。(樂育堂語錄卷三 十)    至玄關一竅,前已屢為抉破,學人必須明這個消息,然後才有把柄,蓋所謂本來人是,是即人受氣成形之初一點靈陽之氣。人慾修成法身,豈外此靈陽之氣乎?古云:「葯出西南是坤位,欲尋坤位豈離人。分明說破君須記,只恐相逢認不真。」此人,非如外道以童男童女為侶伴也,乃是無極之極,太極一動,而有此一點靈陽正氣,為人受氣成形之本。若得此個本來人,大道自然有成。然非易得也。必須於假中尋真,然後此人始能現象。(樂育堂語錄卷二 十六)    諸子已知道本來人,我今特示本來人所居之地。調養久久,丹田中覺有一團氤氳沖和活潑之機在內,即本來人現形也。太上曰:「恍恍惚惚,其中有物。」物即氣,氣即陽也。「杳杳冥冥,其中有精,」精即精明不昧,惺惺不亂也。不是凡精,不是清精,殆所謂「心精獨運」者是。「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信非旁門雲陽生活子與外腎舉動之時有個信音至,蓋謂此精是純粹以精之精,我心必有一段至誠無妄之心,確信得生死事小,性命事大,任他萬事紛來,我皆有個安厝,而本來人毫不為之動色,此即返還無極之真也。諸子從今以後,務要於一念之萌,果是天良發現,自有一番真趣,我必收養於中,藏之深深,即《易》云:「洗心退藏於密」是。若瞥地回光,忽覺丹田中上下往來,周流不息,有活潑不滯、流行自為之機,我亦保之養之,務令此氣日充月盛。故曰「仙人道士非有神,積精累氣以成真。」此即積精累氣之細密工也。至於保身體、養心性,要不過由此而致之。生恐事物之累有礙修持,要知今生事物皆是前生孽緣,不必掛心,聽之自然可也。生只管行工為常,時以精氣流行為主,虛無不著為用,則在在處處都是我本來人現象矣。(樂育堂語錄卷三 十五)  4、良知之真   此介然有知,是忽然而知,不待安排,無事穿鑿。鴻鴻濛濛,天地初開之一氣,先天原始之祖氣是。是即孟子乍見孺子之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一念。吾道雲從無知時忽然有知,真良知也。此等良知之動,知之非艱,而措之事為,持之永久,則非易耳。當其動時,眼前即是,轉瞬而知誘物化,欲起情生,不知不覺,流於後天知識之私。此須而施之,所以可畏也。惟眼有智珠,胸有慧劍,識破妖魔,斬斷情絲,自採藥以至還丹,俱是良知發為良能,一路坦平,並無奇怪,此大道所以甚夷也。無奈大道平常,而欲躁進以圖功者,往往康莊不由,走入旁蹊小徑,反自以為得道,竟至終身不悟,良可慨也夫!朝喻身也,身欲修飾,不欲覆滅,必須閑邪存誠,而後人慾始得凈盡,天理乃克完全。久久靈光煥發,心田何致荒蕪之有?精神團結,倉廩何至空虛之有?不文綉而自榮,匪膏糧而克飽,又何服文采,厭飲食之有?且慧劍鋒銳,身外之利刃無庸;三寶克全,身內之貨財不竭。若此者,真能盜天地靈陽之氣以為丹者也。胡今之人,不由中庸,日趨邪徑;一身塵垢,除不勝除?而且妄作招凶,元陽盡失。於是紛來沓往,並鮮空洞之神。荒蕪已極,關竅非盡塞乎?力倦神疲,毫無充盈之象。空乏堪嗟,精氣非盡塞乎?徒外觀之有耀,而文采是將;徒利劍之鋒芒,而腰帶是尚。亦已末矣!乃猶厭飲食以快珍饈,好貨財以期豐裕,何不思學道人巧用機關,盜回元氣,固求在內而不在外者也。《易》曰:「作易者其知盜乎?」正此之謂也。若舍此而它圖,支離已甚,敢雲大道?他注云,「介然」數句,是倏忽而有一線之明,何嘗非知。但驗諸實行,每多窮於措施,故云可畏。此明大道之不易也。下一節言學者不探本源而徒矜粉飾,不求真跡而徒務虛名,是猶立竿見影,得其似不得其真,故謂之盜竿。此講亦是。古來凡有道者,肌膚潤澤,毛髮晶瑩,等等效用,要皆凡人所共有,然未可以為定論也。又況煉精鍊氣,陽光一臨,陰霾難固,猶霜雪見日而化。故陳年老病,悉化為瘡瘍膿血,從大小二便而出,不但初學有之,即至大丹還時,亦有變化。三屍六賊,流血流膿,臭不堪聞者,惟有心安意定,於道理上信得過,於經典中參得真足矣。須知遏欲存誠,去濁留清,層層皆有陰氣消除,陽氣潛長,學道人不可不知以外之事。莫說身體光榮,行步爽快,不可執以為憑,即飛空走霧,出鬼沒神,霎陽千變,俄頃萬里,亦不可信以為道。蓋奇奇怪怪,異端邪教,必惑奇途,造成異類。可惜一生精力,竟入左道旁門!欲出世而涉於三途六道,不亦大可痛哉?太上此章大意,教人從良知體認,方無差誤。無奈今之學道者,只求容顏細膩,身體康強,豈知外役心勞,而良田荒蕪,寶倉空曠,先天下精氣為所傷者多矣。後天雖具,又何益乎?果然三寶團聚,外貌自然有光。彼馳之於外,而矜言衣食者,何若求之於內,而先裕貨財也。內財既足,外財自賅。豈同為盜者,不盜天地靈陽之氣,而徒盜聖人修鍊之名也哉?(道德經講義 第五十三章 )   5、煉己之功   ①、煉己為先   然必煉己為先,苟煉己無功,焉能築基?己者何?即本來真性真命是也。惟於靜處煉命,動處煉性,集義生氣,積氣成義,始有陽生之一候。(樂育堂語錄卷三 二十五)   修身之道,不外性命。人慾盡性立命,必先存心養性,保命全形。予以修之煉之,積之累之,則本性長圓,天命在我矣。然欲盡心,必先知性,知得人生之本,純乎天理,不雜人慾,謂之睿智。由此遏欲存理,時時省察,刻刻防閑,務令私慾盡凈,天理流行,洞見本來面目,惺惺不昧,了了常明,即是圓明妙覺。此非外面想像,乃自家真知,他人莫能喻也。故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若欲立命,必先煉己。煉己有兩端:一曰物慾——物慾不除,天真難現。舍此而欲得葯結丹,亦猶嘉禾雜荑稗之中,不先芟荑,勢必苗莠並植。非先勝人慾,常操常存,則有定守,未必有定力也。故曰「勝人者有力。」一曰氣質——氣質不化,身何由固?所以剝膚存液,剝液存神,剝神還虛,層層剝盡,方能與道合真。苟非精固氣壯,焉能戰勝群陰,掃除六賊,致令一身內外,精瑩如玉,變化凡軀,煉成仙體哉?故曰「自勝者強」。如是煉己了矣,命已立矣,功不於此盡乎?道不於此成乎??(道德經講義 第三十三章 )   夫道曰煉己,不是孤修兀坐清凈自好者可能煉得本性光明,故呂祖煉道於酒肆淫房,邱祖養丹於麗春院。夫以上等根器猶必如此磨鍊性情,一歸渾樸,何況爾初學人,可不磨而又磨,以去此氣質之私、物慾之蔽者乎?不說成功之候,即今欲行河車,還玉丹以延命,不經幾番挫折,焉能看破紅塵?既未看破,雖然修鍊,而一腔聲色貨利、恩愛牽纏,必至到老不放,死亦猶然。生等席豐履厚,習慣安常,從來少有折磨,是以置之波靡中,喧嘩擾攘不堪,一到靜處,始嘗樂趣,方知妻室兒女概屬塵緣,即血肉身軀亦是幻化之具,除道而外,皆與我無干涉也。由是塵垢一清,煉藥有葯,采陽有陽,燒丹有丹。不然,以私慾滿腔之身,安得有鉛花之發?縱雲有水有火,神氣不敗,此心一走,坎離何交?陰陽難合,而先天一氣又從何而來哉?孔子三戒,顏子四勿,實入聖之至理,煉己之要言也。雖然,猶未也。修鍊以精氣神為主,如不寶精裕氣,則神不入氣,氣不伏神,不能打成一片,猶男精女血各居其所,兩不相合,安有生男育女之時?學道人慾求一元真氣,始也水火不交,安有真鉛之產?及真陽一動,不行河車工法交媾乾坤,安得成丹?如此神了神,氣了氣,不相凝聚,焉得無息之息以成先天法身、不神之神以配兩大乾坤乎?生等須認取先天之精氣神,於是加以煅煉,對美景而依然不動,任紛華而不稍改移,只有進火行符,水中金生,進火有度,火裹不發,退符有功,日運己汞包固陽精。此煉己之要學,亦變化氣質之實工也。吾願生初行煉己,不辭勞瘁,庶入室之時六根大定、一念不生,自能到混混沌沌之候,有恍惚杳冥之機。此即先天一氣從虛無中來,亦即玄關一竅從無生有,庶與我當日生身受氣之初一般無二。何也?先年投胎奪舍,從恍惚中一念而來,與父母精血吻合。今不順而逆,乃合陰陽坎離團聚一區,以尋我先天真意真氣。夫真意即我投生之主宰,真氣即我投生之廬舍,真意即我得天之理以成性,真氣即我得天之命以成形者。煉己純熟,方有真神真氣,得與天地清空靈陽之氣混合為一。於是進退溫養,日夜不怠,久則化形而仙道成矣。如今學人不知煉己事大,妄行一時半刻之工,希圖得葯成丹,不唯無益,且意馬心猿,妄動妄走,後天火起,必傷丹而焚身,不唯不能卻病延年,而反增病促命也。生等勉之。總要苦行忍辱,推遣自家內魔,積功累德,消除歷劫外障,自然天神護佑,大丹可成矣。(樂育堂語錄卷二 四)   ②、外動陽生   諸子談及陽生之道,已非一端,總不外無思無慮而來。即如貞女烈婦,矢志靡他,一旦偶遇不良,寧捨生而取義。又如忠臣烈士,惟義是從,設有禍起非常,願捐軀以殉難。此真正陽生也,不然,何以百折不回若是耶?由是推之,舉凡日用常行,或盡倫常孝友,或憐孤寡困窮,一切善事義舉,做到恰好至當,不無歡欣鼓舞之情,此皆陽生之候。只怕自家忽焉見得,忽焉又為氣阻。又怕自家知道,因而趾高氣揚,喜發於言,形動於色,洋洋詡詡,不知自收自斂,視有如無,因被氣習牽引而散矣。又或讀書誦詩,忽焉私慾盡去,一靈獨存,此亦陽生之一端也。又或朋友聚談,相契開懷,忽然陽氣飛騰,真機勃發,此亦陽生之一道也。更於琴棋書畫,漁樵耕讀,果能順其自然,本乎天性,無所求亦無所欲,未有不優遊自得、消遣忘情者,此皆陽生之象也。總要一動即覺,一覺即收,庶幾神無外慕,氣有餘妍,而丹藥不難於生長,胎嬰何愁不壯旺?即或不至成仙,果能持守不失,神常返干穴中,氣時歸於爐內,久久真陽自發生矣。尤要知人有陽則生,無陽則死。以此思之,縱自家鮮有功德,不能上大羅而參太虛,亦可邁俗延齡,為世間地仙人仙焉。諸子從此悟得,方知陽即道,道即虛無自然。子思子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其即此收斂陽光、不許一毫滲漏之說歟?諸子卓有見地,吾故以鋪天匝地、亘古歷今之真正元陽無時無處而不有者示之;若以此教初學人,反使無路入門,將他本來色相一片歡欣鼓舞之機亦窒塞焉。(樂育堂語錄卷一 二)   ③、集義生氣   再示靜坐修持之事,人所共知,而動中修鍊,人多或昧。如孟子養浩然氣,是從集義而生。但集義之道所賅甚廣,非特靜中有義,動中亦有義。如孟子乍見孺子入井發惻隱心,此非義乎?推之敬老尊賢,濟人利物,與夫排難解紛等等,非謂義耶?他如見人有善則欣羨之,見人有惡則愧恥之,無非義也。至雲惻隱之心為仁,羞惡之心為義,辭讓恭敬之心為禮,是非好惡之心為智也。此四端之發,其機甚微,世人忽略者多,即爾等亦往往錯過。雖有知之,亦止明得慈愛之良是爾天真,當其微動,猶少知納入丹田者。今為生道破,自此以往,舉凡日用云為,一切喜怒哀樂之生,皆我真機發動,我須收之養之,迴光返照足矣。要之,四端發動之初,出於無思無為者為真,有思有為者為偽。爾等一日之內,如此四端萌動,不知凡幾。若能乘得此機采而取之,餌而服之,正所謂遍地黃金,滿堂金玉,無在非煉丹之所,無時非葯生之候也。故曰:「大道在人類求之,同類中取之。」所以古人修道大隱市廛,不棲岩谷,以道在人倫日用,不在深山窮谷也。果能隨時知覺,隨時採取,則紅塵中隨在皆道機發見,亦隨在皆修鍊工夫,特患人不返而求之耳。(樂育堂語錄卷四 十一)      ④、積鉛之法     夫人多謂少壯人易於積鉛,老年人難於添汞,殊不知真鉛真汞全非色身上物事,總不在老少分也。古云:「此鉛不是塵中物」,此汞亦不是色相中有,須於清空一氣、鴻濛未判時求之。所以道云:「積鉛於塵世。」如為色身物事,塵世攘攘,無有清凈之區,安能累積真鉛哉?雖然,鉛亦有別。命陽發生,靜里修持之事,此積鉛之一法也。若性地之鉛,即孟子所謂浩然之氣由集義而生者是。夫義之所在,不止一端,或於敦詩說禮而有得,或於談今論古而有感,或於朋友相會而有所悟,或於觀山玩水而有所見;更有行仁講義,濟困扶危,種種義舉,偶然感孚,忽地悟入大乘。此等積義,猶為真真踏實行持。人能於機關偶露之際,實實認得為吾家本來故物,一眼覷定,一手握定,日用綿密寂照之工,如此之悟,是為真悟;如此所得,是為永得。此為集義妙法。孟子云:「惻隱之心,仁之端;羞惡之心,義之端」等語,我能如心而出,平情以施,且隨時隨處將所發情景常常醞釀,不使隨來隨去,旋滅旋生,即是擴充集義之真行持也。自是日夜謹慎,不稍使心有不仁不義之處,以負慚於幽獨,抱憾於神明,則我心無不快暢,我志自然圓滿,即孟子所說「直養無害,至大至剛,塞乎天地之間」是。是即積鉛積到極處也。若偶爾微露,不自覺察,將我一點真元心體,雖浩浩淵淵實有所得之象,一轉瞬間,或一事不謹,一念稍差,此心便不快暢圓滿,此即孟子云:「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生等亦知之否?此為動處積鉛,性中之玄關竅發端。吾觀今之修士,多有專務命蒂,竟忘性根,只說靜里修持可以積鉛添汞,不知動中鉛汞猶須隨時採取,以故所得不敵所失,生之日少,而喪之日多也。如果能向動中,不論大功小德,一概行去,恰如分際,適中機宜,此神無有不快不足,此氣自覺浩然勃然,騰騰欲上,有凌霄沖漢之狀。我即乘此一覺而擴充之,推廣之,防閑之,自然氣勢炎炎,升騰霄漢,足包天地、亘古今、而不可思議名狀者也。豈但如靜時之養,氤氤氳氳、蓬蓬勃勃、穿筋透骨、洗髓伐毛已哉!(樂育堂語錄卷五 九)   ⑤、緝熙之法   吾教生緝熙之法。熙者何?光明也。人心之明,發於眼目,心光與目光相射,而緝續不已,自然胸懷浩蕩,無一物一事擾我心頭,據我靈府。久久涵養,一片靈光普照,不啻日月之在天,無微而不昭著焉。只怕一念之明,復因一念之肆,而明者不常明矣。猶養目然,必外慎風寒,內養神氣,不使一芥塵埃介於其間,而目自然長明,一見山河人物,無不周知。苟平日未曾善養,則目暗神昏,雖有好歹妍媸昭然在即,亦不能辨。人之養心,又何異是?夫心非血肉糰子之謂也,其中最虛最靈者為心。昔孟子言養心在於寡慾,而獨《牛山》與《動心》章,一由平旦以存夜氣,一由集義以生浩氣,亦何重夫氣而略於心哉?蓋以心乃氣之靈,氣為心之輔,人能氣不動,則神自寧,神一寧,則心自泰,所以不曰養心,而曰養氣,良以此也。是養氣不誠養心之要訣歟?倘不於氣養之深深,而徒於心求之切切,無惑乎終日言養心,而不得其心之寧者多矣。請觀之魚,心猶魚也,氣猶水也,魚得水則安,心得氣則養,一定理也。諸子從學有年,亦知養氣之道乎?吾言收攝黃庭,溫養煅煉,即養氣之工也。爾生亦曾知之否耶?(樂育堂語錄卷三 十八)   ⑥、清凈之真   此希言自然,不外一個清凈。何謂清,一念不起時也。何謂凈?纖塵不染候也。總要此心如明鏡無塵,如止水無波,只一片空洞了靈之神,即清凈矣。倘若世之庸夫俗子,昏昏罔罔,終日無一事為,即非清凈。惟清中有光,凈中有景,不啻澄潭明月,一片光華,乃得清凈之實。若有一毫自見自是,自伐自矜之意,便是障礙。所以學道人務使心懷浩蕩,無一事一物擾我心頭、據我靈府,久久涵養,一點靈光普照,恍如日月之在天,無微不入焉。只怕一念之明,復一念之肆,則明者不常明矣。昔孟子之所長,在於養氣,氣不動則神自靈,神靈則心自泰,故不曰養心而曰養氣,誠以志一則動氣,氣一則動志也。苟不求養氣而徒曰養心,無惑乎終身不得其心之寧者多矣。心果清凈,真陽自生。一切升降運行,順其自然為要。如跂者必使之立,跨者必使之行,餘食過飽,贅行過勞,皆未得其當,物猶惡之,而況人乎?是以有道之君子,不忍出此也(道德經講義 第二十四章)  ⑦、煉心法門 止念之功   煉心二字,是千真萬聖總總一個法門。除此而外,皆非大道。須知生生死死輪迴種子,皆由一念之不自持、妄情幻想,做出百般怪誕出來。所以古人用工,必先牢拴意馬,緊鎖心猿。何也?蓋一念之動,即一念之生死所關;一念之息,即一念之涅槃所在。是則道之成也,豈在多乎?只須一念把持,自可造於渾渾淪淪、無思無慮之天。縱有時念起心動,亦是物感而動,非無故自動。如此動心,心無其心,雖日應萬端,亦真心也。否則,心有其心,雖靜坐寂照,亦妄心也。學人造到此境,夫豈易易?要不過由一念之操存,以至於如如自如,了了自了,神通造化,德配乾坤而已矣。只怕玄關一動,而漫不經心耳。果能常操常存,毋稍放逸,遇魔不退,受辱不辭,惟一心一德,將此虛靈妙體涵養久久,自然日充月盛,而玄關現矣。(樂育堂語錄卷一 六)   古人有二乘工法,其法維何?即佛子云:「卧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此即「入定工夫在止念」也。上乘工法,又古佛云:「慧能無伎倆,不斷百思想。」此即「豁然貫通,無有無無」之境界也。然此等地步,夫豈易幾及哉?必由下乘工夫勉強支持,久久資深居安,自有左右逢源之候。吾再示止念之工。夫人思慮營營,自墮母胎而後,已為氣質之性拘蔽,不能如太初之全無事事。及知識甫開,嗜好一起,而此心此神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已不能一刻之停止矣。於此而欲使有思無思,有念無念,非百倍其工不能。且徒止之,未必即能至於無思無慮,而況念起一心,止念又一心,不惟無以止息其心,且縱此心而紛馳者多矣。此又將何以處之?惟有以神入于丹田,納氣會於規中,此即水火交而為一。到得水火既濟,兩不相刑,則神之飛揚者不飛揚,氣之動蕩者不動蕩,即是止念之正法眼藏也。至有事應酬,我惟即事應事,因物而施,稱量為予,務令神氣之相交者仍然無異於其初,斷不使外邊客氣奪吾身之主氣,其工不過些些微微以一點神光覺照之,不使氣離神、神離氣,即止念矣。不然,一念起而隨止之,一念滅而隨滅之,起滅無常,將有止之不勝止者。似此之不止,更甚於克制私慾之功多矣。何也?蓋神氣一交,渾然在抱,即得本來真面。真面現前,即正念現前,那一切邪私雜妄自不能幹,任他千奇百怪、遺大投艱,我惟守我本來,還他外至,斯又何惡於事物之煩哉?然而紛至沓來,未必全不理他,不過如我前所云:惟因物付物,以人治人,斯得應而不應、不應而應之旨也。生果能止念,則心神自寧,慧光日生,切莫存一自得之念,只覺我之所修了無一得,縱有寸長,都是幾經閱歷許多辛苦得來,一旦失卻,前功盡廢。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有此一念,自然常操常存,不識不知而順帝之則矣。否則,忽焉而得,得即欣喜;忽焉而失,失即憂慮。此個欣喜憂慮之念,即打散我之神氣也。知否?此為生近時切要。照此行持,即古佛所謂「不斷百思想,菩提作么長」之謂也。如未到此境,不妨用刻苦工夫,始至無思無慮之境。(樂育堂語錄卷三 二十二)   ⑧、覺照之心   夫人之所以前知後曉、靈明不昧者,無非此一個覺照之心而已。佛曰「長明燈」,道曰「玄關竅」,儒曰「虛靈府。」要皆無思無慮、無善無惡之中,一個了照之神焉。下手時不尋出虛無無際物事出來,則無性,無性則無丹本。不從虛無中養出一個靈明妙覺洞徹內外之神出來,則無主宰。無主宰,雖日夜勤行,終日昏昏罔罔,到頭而無用也。諸子務先把萬緣放下,直將知覺之妄、物慾之私,慢慢的起風運火,煅化於無何有之鄉。自家內照,果然一無染著,一無束縛,空空蕩蕩,了不知其起止,此為本性見矣。本性一見,又要有個覺心,照而不照,不照而照,此即主宰常存。昔人謂主人翁是也。有此主宰,煉丹可成;無之,猶一家無主,焉能興得起家來?此個主翁,實為煉丹之主帥。至於本性,是煉丹之丹頭。但起初即欲本性發見,渾淪無際,浩淼無垠,萬不能得。只要一個泰然無事,心地清涼,有點趣味就是。若欲清清朗朗,浩浩淵淵,大無外,小無內,則必火候到時,方有此鴻鴻濛濛無可端倪之一候。惟於塵緣不稍沾滯,推得開,放得下,即是性見,煉丹有本矣。下手之初,此心未必即能降伏、洞照如神。只要此心不走作,不昏迷,能為我家主宰,不為外物所奪而去,即是此心常在,為我煉丹之主矣。諸子此時尚在陰陽之交,還須立起志氣,扶持真陽,抑制群陰,久之陽欲進而不能遽進,陰欲退而不肯遽退,所以有如痴如醉之狀。蓋以陽雖能主,而陰猶未卸駕也。吾故教諸子不要除思慮、屏氣息太為著緊,緊則又動後天陰氣,必不能耐久焉。總之,神仙之神妙無方、變化莫測,還不是此一點虛寂之性、靈應之神為之作主耳!諸子於無事之時,不要求渾淪磅礴,只此一念虛靜,莫管二念,即是性在。古人收回又放下,放下又收回,即性之見者多矣。久久用工,自然本性常圓,無在而無不在焉。只要此心常常了照,稍有閑思雜慮,我能隨時覺照,即惺惺常存矣。自古神仙,亦無非此一點覺照之心造成,切勿輕視此覺照也。吾念生等誠心向道,今將道原說明,下手用工,以免心性之昧,庶可言丹。(樂育堂語錄卷四 十五)       ⑨、元神識神      雖然,用工之際,元神識神,不可不知。夫人受氣之初,從父母媾精時,結成一點黍珠,此時絪絪縕縕,只有一團太和之氣,並無一點知識。然而至神至妙,極奇盡變,作出天下無窮事業出來,都由此一點含靈之氣之神,從無知無識而有知有識,從無作無為而有作有為,莫非由此而始。此時天人一理,物我同源,體用兼賅,顯微無間,故曰元神。此是天所賦畀的。到得血肉之軀既成,十月胎圓,呱地一聲,嬰兒落生,此時識神始具。夫元神者先天之元氣,天地人物一樣,都藏於太虛中。一到人身,則隱伏於人身虛無窟子之內。此是天所賦者。修行人慾修成大道,夫豈可著空著色以求之哉?惟有一無所知,一無所有,掃卻一切塵氛,而箇中消息自現,靈妙自生。至若識神,乃人身精靈之鬼,萬劫輪迴種子,必要五官具備,百骸育成,將降生落地時,然後精靈之魂魄,方有依附。古人謂後天識神,因有形魄而生者也。此元神之大分別處也。但有生之後,元識兩種神,交合一處——有時元神用事,識神退聽,則後天之意氣雖動,要皆由仁義禮智,而發為喜怒哀樂,識神亦化為元神者此也;有時識神用事,元神隱沒不見,雖仁義禮智之見端,亦皆變為私恩、私愛、私憎、私嫌,元神亦化為識神者此也。總之,為口耳一身起見,皆是識神。一到識神用事,焉有光明正大,可以對天地、質鬼神的事業出來。惟混混沌沌中,神焉一感而動,此時天理純全,毫不挾後天識見,如能穩立腳根,端然行去,即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慾之私。吾故教人於無知無覺時,尋玄關一竅,良以此時與天地一體,與虛空一致。能從此把握行將去,則天地之生生,不難自我而為生生;虛空之變化,不難自我而神變化。此時一覺,誠為天地人之根源。修士不從此下手,又從何處以為仙聖之階哉?要之,無思無慮而出者,元神也;有作為見解、自色身而出者,識神也。元神無形,識神有跡。一自虛無中來,一從色身中出,二者大不相侔。既明得元神生於虛無,識神生於色身,我於是正本清源,務令內外三寶閉塞,不許一知一見從有形有象、有思有慮而出。如此操持,如此涵養,久久屍魄之靈皆化為清凈元神,八萬四千毫毛亦轉為護法靈神。所謂化識為元,轉陰成陽者此也。此在人實力於虛無一邊,不要為色身起見著想得矣。(道德經講義 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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