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在輪迴之中找到涅槃,在煩惱中找到智慧...【宗薩仁波切《上師也喝酒》》】
擁有傳承
如果前面說過的,在此末法時期,要找到一位具足一切必要功德的上師,幾乎不可能。因此,即使你只能找到具足少數功德的老師,就應該考慮接受他作為上師。但是,其中有一個不可或缺的功德,那就是純正的上師傳承。如偉大的薩迦上師惹巴·格堅所說,沒有傳承,就沒有加持。傳承建立起類似血統的東西,而且是法道上絕對必要的。傳承是歷史,他能證明真實性,有傳承就有法道,而且是被驗證過的法道。
任何自一處通往另一處的道路,都是因緣的產物。佛教法道也不例外。其重點就在利用並處理因緣。在剛開始時——而且特別在此時——我們一方面努力不再積聚負面的因緣,另一方面學習如何運用正面的因緣。最終,我們積聚特殊必要的因緣,來讓我們完全從因緣中解脫。
對金剛乘修行者而言,對的因緣是最重要的。在眾多的因緣之中,傳承正好是最具決定性的一項。從根本上來說,在我們人類心中,傳承是讓我們確認教法與教師真實性的緣。傳承是個參考點:你可以參考在你的上師之前,所有的傳承上師有過什麼成就,因而讓你對教法及上師升起信心。
傳承的所有上師們,就像樓梯的台階一般。在金剛乘中,階梯最頂端坐著一尊藍色的佛,一般稱為本初佛,有時又稱為普賢王如來或金剛總持。本初佛是超越歷史的,【他】超越人類,【他】象徵你心的本性。上師傳承就是帶領你通往本初佛的階梯,雖然這整個階梯是一個幻相,確是必要的幻相。你踏上的第一階是最重要的,而這一階,就是你目前的上師。
身為佛教徒,我們隨喜自己是悉達多太子的追隨者。悉達多太子在兩千五百多年前誕生,歷經各種苦行,他在前世也有許多偉大的事迹,最終在菩提樹下擊敗了魔羅,證得正覺。現在我們都是他的追隨者。但問題是:誰教導了佛陀?
懷疑論者會說:兩千五百年這麼久了,當時又沒有佛陀話語的錄音科技,弟子們也只依賴著口耳傳遞,未曾書寫記錄下佛之語。可能有人會質疑:我們宣稱自己追隨這位兩千五百年前與柏拉圖或亞里斯多德同時期的人,但是我們所相信的內容,有多少是佛陀實際教導的?這一切會不會都是失真的口耳相傳。
身為佛教徒的我們,公開承認歷史上有很多釋論者從中介入。事實上,我們還讚頌他們,我們得意地鼓吹龍樹與月稱。有人問:【我們怎麼知道佛陀偉大?】根頓·群培的回答是:【因為龍樹這麼說。】那為什麼我們相信龍樹?【因為月稱這麼說。】我們如何知道月稱是正確的?【因為我的上師這麼說。】那你如何證明上師是對的?這部分就看你了:你必須自己做決定。
這種對自心的依賴,就是密乘內在上師為什麼這樣重要的原因。內在的佛不需要在自心之外尋找,密續介紹了無數的方法,讓我們得以發現並持守內在的佛。擁有無礙的內在佛陀作為傳承的基礎非常重要。因此如果用最世俗的語言來描述最深奧的概念,我們可以說:是內在的佛教導了佛陀本人。
受過金剛乘思維方式的人,可能會認為這些關於傳承的論點,分別我們,他們是非常二元的,因此是負面的。造成痛苦最普遍的成因,就是二元分別的心;而最大的毀墮,就是分開主體與客體。分開相對真理與究竟真理。能讓你從這種痛苦解脫出來的魔術,就是證得究竟與相對的不二。是的,傳承的概念非常二元,但是利用這種二元的方法,它可以引領你實證非二元。因此它不可或缺。傳承,是連接相對與究竟最直接的方式,而在目前,我們需要這座橋樑。你只能在輪迴之中找到涅槃,你只能在煩惱中找到智慧。你無法藉由去除煩惱而找到智慧,你只能在非真諦中找到真諦。
非二元,並非意指有兩個東西結合成為一個。它們從來都不二,但我們二元分別的心卻將它們分開。這是法道上的挑戰。由於目前我們無法看見【合一不二】,因此修行者只能在可見的二元分別上下功夫。我們必須【某種程度上】接受這種二元分別,因為如果能完全理解合一不二,那麼我們就已經證悟,根本不需要法道。
但以目前的狀態來說,我們必須身處二元分別心的場域,說二元分別的語言,而且,只有從這個立足點,我們才能試圖了解類似【一味】的概念。我們不時還要使用【合一】這種意味著二者合而為一的錯誤用詞。
歷經多年,帝洛巴以各種苦行測試過那洛巴之後,終於決定給他第一座灌頂。他將整座勝樂金剛壇城展現在那洛巴面前,然後問他:應該向帝洛巴還是勝樂金剛頂禮?那洛巴心想:他隨時都見得到帝洛巴,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親見勝樂金剛,因此他就向著本尊頂禮。為此,他被帝洛巴痛斥一頓,竟然不知道本尊與上師無二無別。
為人謙遜
人們有時會說某個上師具有「心靈天賦」或「心靈能力」,他們真正的意思是什麼並不太清楚,也許指的是「他心通」或某種療愈的能量。在密乘中,如果喇嘛有這種天分能用來利益他人,那是很好的。但這種特質並不比某個喇嘛很會挑選領帶好到哪裡去。這種能力可能會讓某些人津津樂道,但如果上師無法傳介證悟,那麼他就一無是處。
類似地,如果上師從事神聖的工作,像是探訪生病的兒童,或照顧無家可歸的人等,從密乘的觀點來看,這不必裸身躺在釘床上還了不起—前提是,如果你的目標是證悟的話。當然,面容看似慈悲的喇嘛可以為人榜樣而啟發他人的慈悲心,但是單手摺彎湯匙的魔術也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魔術可以讓你突然覺醒,提醒你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感知,這可能也會引導你去證得心性。
某些上師聲稱曾經受到特殊心靈悟力的賜予,因而轉變了他們一生。我也聽說過在西藏某些上師的舌上,有自生而成的種子字。雖然有人嘲笑這位上師以及追隨他的真誠佛法修成者,但從我信任的人口中都說親眼看過這個徵象。這些人是研究員、生物學家,而不是吃了迷幻藥或那種相信靈光療法(aura healing)的人。至於我的上師所提過的特殊功德,都歸屬於他們自己的上師,他們從來都不會說自己與上師的程度相同。這種謙遜啟發了很多弟子,也讓我對自己想要炫耀的野心以及令人注視的企圖,感到臉紅。
雖然這不是絕對的準則,但通常追隨淡於名利的上師比較安全。當然,某些喇嘛瘋狂地設計並印製傳單及胸章,純粹是為了一切有情眾生之故,這種機會是可能存在的;同時,並非所有熱中自我推銷、坐在高大法座上的喇嘛都別有用心,其中可能也有真正謙遜的。但是近代偉大的上師,都一而再的堅稱他們並未證悟,他們都說自己只是凡人,而且都一再地顯示出對自己的上師謙遜的虔敬心。
舉例說,當我像尊貴的頂果欽哲仁波切請求他的伏藏教法時,他回答說:偉大的伏藏教法很多,但他所持有的完全無用。他叫我不要浪費時間跟隨他。大部分的時候,他所談的都是他自己對上師的虔敬心。
這一代的學佛弟子,大多來自積極提倡自信的文化,因此,當他們聽到最貴的頂果欽哲仁波切都謙遜不矜時,常感到不解。似乎他們比較希望聽到仁波切吹捧自己是多麼偉大的證悟者。人們似乎寧願受虛假的聲明所騙。
雖然我們不能一概而論,但通常公然宣稱自己證悟的人,幾乎都與事實不符。同時,我們也要特別注意某些更隱晦的狀況:有些上師雖然不會明目張胆地自我推銷,但他可能暗地裡鼓動虔誠的弟子們,四下散布說他已證悟的耳語,而這些弟子也以為他們是為了佛法以及上師在提供服務。
最近,在菩提迦耶的菩提樹下,我聽了一位中國法師對上百個弟子開示,長達四個多小時之久。他不只一次提到他已近乎成佛,所以弟子們都應該覺得自己非常幸運,能聽他說法。他說,雖然他隨時都可以成佛,但是為了眾弟子,他決定暫時留駐為菩薩,因此子弟應該對他感恩。他又說,它是世界僅有的真正大師,如果弟子們有其他上師的話,應該離棄他們,只接受他本人為上師。
聽了他的話,一開始我覺得很好玩;接著,我想到了這百位弟子一定欠了法師業債。業債是由因緣所積聚,但尚未耗盡的債。在過去世,這些弟子一定曾讓這位中國法師聽他們胡編故事,或用荒誕的故事騙他相信,或曾吃過他的肉、飲過他的血;現在,償還業債的時候終於到了。接著,我又有個想法:這位法師說話完全沒有禁忌,這也許是好事;這比搖舉著偽裝謙遜的旗幟還好。他很可能真正相信他所說的話。
我有個來自北京、最近才信佛的弟子,名叫瘋球(Crazy Ball)。我告訴她,我為何還需要修行,我如何觀照自心以免放逸,我經常要檢視自己的驕慢、警覺我的虛偽;而且經過多年的修行,追隨了許多世界上最偉大的上師之後,我仍然充滿著物質主義,因而感到很沮喪。當她聽完我的話之後,突然變得激動而憤怒,她質問我:「若是如此,我為何要來找你?」「為什麼你還教導佛法?」我會回答「你說的對」,他的情緒愈激動。最後她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
我並非飽含謙遜,但是對於我想表達的這一兒點點偽裝的謙遜,她卻完全無法理解。謙遜的文化非常稀有,而且,即使稍微表露出來一點,通常也都是假的,所以像瘋球這種學生,連這種利益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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