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金庸小說中的琴棋書畫
摘要:本文借鑒當代金庸小說研究成果,對其文化層面的一項內容——琴棋書畫作了條分縷析式的審美觀照,對它們的特徵及意義進行了深入探討。並認為金庸如此融文入武,不僅源於他自小開始的文化浸染及培養的興趣愛好,也源於他對武俠小說社會功能的科學認定。金庸小說寫的是武,可注重武中的「藝」、武中的「文」,這也是他的武俠小說雅俗共賞、歷久彌香的原因之一。 關鍵詞:金庸;金庸小說;琴;棋;書;畫;中國文化
引 論 試看現當代文人所做的華文小說,當屬金庸小說在全球的讀者面最廣。上至高官達貴,下至普通百姓;上至耄耋老者,下至懵懂少年,喜讀金庸小說者甚眾,能將詩句「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①倒背如流者亦有不少。這自然因為多重因素的促成,姑且不論其簡練生動的人物語言、嚴謹整飭的情節結構、鮮活獨特的人物形象、深邃高尚的思想內蘊,單就其文化價值就頗值得玩味。本文擬就金庸小說文化價值層面的一項內容——琴棋書畫做一理論探討。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意蘊邈遠,其內涵指中華民族在人類歷史傳承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尤其側重精神財富及其心理積澱。金庸小說所涉及的琴棋書畫內容當屬後者即精神財富。 琴棋書畫素有「文人四藝」、「文人雅趣」之稱,堪稱中國傳統文化之佳釀,既高雅又為普通百姓所喜聞樂見,與詩詞歌賦、筆墨紙硯、金石碑刻、梅蘭松竹這類文化皆屬中國風雅文化的範疇,卻是地道的中國傳統文化。這四項技藝為士大夫所創導,自隋唐以來,被逐漸定位為古代文人必具的學識修養,後人更以「琴棋書畫無所不通」來作為判定文人學識高深的基本標準。這種定位的出現與中國文人自古以來注重文化修養(當然包括琴棋書畫四藝的修養)有關,亦是統治者推崇文治教化政策及中華民族性格發展的必然結果。 為了打破舊式武俠小說重「武」輕「文」的流弊,更為了提升新派武俠題材的文學品位,學識淵博的文壇俠聖金庸先生別出機杼地將意蘊豐富的中國文化融入波譎雲詭的江湖世界,巧妙地將「書卷氣」與「江湖氣」有機結合,融文入武、武戲文唱,力圖「用小說詮釋中國文化」。因此金庸筆下自有不少文質彬彬、文武雙全的武林人物,他們不僅「十八般武藝樣樣皆精」,且擅長談詩賦詞、撫琴弄書、笑走九宮、潑墨山水甚至品評文藝,這頗能讓讀者在嬉笑怒罵、刀光劍影之中感受撲鼻而來的文化氣息,從而起到傳承中華文化及教育啟發的作用。 下面不妨就琴棋書畫內容對金庸小說進行一番條分縷析式的審美觀照,以期對讀者諸君起到一種拋磚引玉的作用。
琴 作為文人四藝之首的琴藝當指撥弦樂器「七弦琴」(或稱古琴),而不指胡琴(二胡)、月琴、風琴、鋼琴等樂器。《辭海》稱琴「周代已有、定型於漢代」②。《詩經?小雅》中已有「我有嘉賓,鼓瑟鼓琴」的記載。我們也能從春秋時期《列子?湯問》所載「伯牙鍾子期琴瑟相諧」的典故中感受琴聲及其心意。可見古人將琴藝放在絕對優先的位置,而棋書畫三藝只能屈居其後了。 深諳中國傳統文化的金庸自然也要寫到琴,并力圖藉助其武俠小說傳達出中國琴藝獨特的神韻。 不妨先來「聽琴」——一「聽」為快之後你就會對金大俠的生花妙筆擊節讚歎了。 金庸小說寫琴處頗多,既不乏描寫琴狀之處,亦不乏闡述琴理之句;讀者既能見到江南名妓玉如意撫琴弄音的嬌柔媚態,也能聽到「崑崙三聖」何足道弄琴高歌的豪放悲壯之音。至於中國古琴名曲如「平沙落雁」、「空山鳥語」及「朝鳳求凰」等在金庸小說中也能通過那雋永的文字傳達出不絕如縷的旋律與和聲。而令狐沖與任盈盈的「琴話」(情話)與「琴事」(情事)更令讀者諸君悠然神往。 綜觀金庸小說寫琴處,極重要也極富特色的當屬三處:《書劍恩仇錄》第七回、《倚天屠龍記》第一回與《笑傲江湖》第七回。三處都緣琴而發,緣琴生情,情蘊琴中而又各具特色,可謂絕妙。而《笑傲江湖》與琴的聯繫更多,且寫法更妙,意蘊更深。 該小說的書名就來源於一首琴簫合奏曲《笑傲江湖》,此曲正是結構這部小說的有機統一的脈絡,且隱含著小說的深刻主題——隱士或藝術家「窮而不能獨善其身」,如衡山派高手劉正風與日月神教長老曲洋的悲慘遭遇便是這一主題的明證。金大俠將如此深刻的主題藉助琴聲簫韻傳達出來,此等「驚風雨」之筆自非其他武俠小說家可比。更令讀者嘆為觀止的是,金庸還賦予琴聲「治病」與「殺人」等截然不同的功效,這看似匪夷所思,實則大有可能。《笑傲江湖》學琴一章先寫那「婆婆」(任盈盈)以琴曲《清心普善咒》為令狐沖調理內息以至催眠,這與現代流行的《搖籃曲》能催眠一樣,二者都符合現代醫學原理。第二十回又寫到梅庄四友之一的黃鐘公以琴音制人,可是終究無法讓令狐沖束手投降。想那琴音絕非樂音,當屬噪音無疑,因為書中寫到風二中(令狐沖)「心中微微一震」,而黑白子「臉色微變,生怕自己內力受損,便退到琴堂之外」。如此「音樂武器」,以琴音傷人於無形之中,實在比「獨孤九劍」、「降龍十八掌」都要玄妙(當然不一定最具威力)。如非在金庸小說里,又怎麼能聽到、見到、領教到? 應當指出:琴在金庸小說里雖備受恩寵,卻並非唯一的「掌上明珠」,其它如簫、箏、笛、笙及琵琶等傳統樂器亦有所涉及。正因為多種樂器的合奏,使得金庸小說在一片劍嘯龍吟聲中增添了幾多浪漫情調、文化色彩。
棋 撫琴是雅事,下棋亦然,而且下棋比撫琴擁有更廣泛的接受群體。這不僅因為棋的發明先於琴(前者始於夏商時代),棋攜帶方便,而且棋藝中蘊含了中國人及中國文化思索層面極深的奧秘。與琴一樣,棋藝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必備的一種文化修養,也是金庸小說里眾多江湖人物不可或缺的一項基本技藝。 在古代典籍中,奕或棋多指圍棋,博多指象棋,相比之下,圍棋史雖早於象棋史,但中國象棋比圍棋更為普及。兩種棋就像神奇的魔鏡,皆能照出下棋者及旁觀者複雜的心態、性格。當年東晉宰相謝安得悉淝水之戰大獲全勝後,竟能安坐雅室、悠然對弈,此等心境非常人莫及。 圍棋對人的教育與啟發作用往往是潛移默化式的,即所謂「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武林中人雖擅長武鬥,但有高人雅士亦願文斗,博弈便是文斗的一種。通過博弈,入局雙方既能鬥智斗勇,兵不血刃地分出高下,又能獲得娛情悅己、修身養性及教育啟發之良效,豈不一箭數雕?既然如此,讀者諸君何不在金庸的武俠世界裡「瀟洒走一回」——一睹關於棋的華彩樂章? 藉助金庸小說,我們可以聽到蘇東坡的棋壇逸事,可以看到崑崙三聖何足道劃地為棋盤與少林高僧覺遠「比武」的精彩場面。另有《笑傲江湖》寫到黃鐘公、黑白子等人雖為聰明之人,只因痴於棋藝而淡於世務,故而吃虧上當,最終以悲劇收場。讀後頗讓人掩卷沉思,心生無窮感慨。 《天龍八部》無疑是寫圍棋筆墨最多也是效果最好的金庸作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笑傲江湖》妙在琴簫神韻,那麼《天龍八部》則妙在棋理玄機。後者一局圍棋「珍瓏」愁煞多少江湖中人,同時也成為金庸對當代棋壇奉送的一道美餐,引無數圍棋愛好者「競折腰」。下面不妨一讀此處: 蘇星河於這局棋(珍瓏)的千百種變化,均已拆解得爛熟於胸,對方不論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過的範圍。但虛竹一上來便閉了眼亂下一子,以致自己殺了一大塊白子,大違根本棋理……豈知局面頓呈開朗,黑棋雖然大佔優勢,白棋卻也有迴旋的餘地…… 以上所及實在是深刻的棋理,也是透徹的禪宗哲學、佛理玄機。虛竹棋藝不過爾爾,可是世間物理,有時大出人之意料。虛竹那一著至愚至拙的「瞎棋」,因心懷慈悲竟然歪打正著,這又是奇中之奇了。寓禪宗哲學、人生至理於棋藝,金大俠可謂匠心獨運,實在讓人稱羨不已。
書 如果你想了解一下古代中國有何書法名家,如果你想欣賞一下書法藝術以及體悟其文化內涵,不一定非找專論書法的著作。你也可以蝸居斗室,輕啜幾杯香茗,打開金庸小說,與裡面的相關內容進行文化對話,你將不僅知曉不少書法名家名作,不僅能領略到不少書法專業術語,更能進一步體悟武俠小說的動人之處以及中國書法文化之內涵。 毋庸置疑,在所有藝術門類中,最能集中表現中華民族(尤指漢族)傳統文化風格的莫過於書法,它作為中國文化獨有的藝術,可謂源遠流長,蔚為大觀,足可稱絕。「中國書法藝術在傳統中國人的情感性生活領域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③,它在金庸小說所構築的武俠世界裡亦顯出豐富的文化內涵。我們不妨打開金庸小說,從中可以讀到許多關於書法的精彩內容。 《書劍恩仇錄》寫乾隆送給江南名妓玉如意的書法「微有秀氣,筆力不足」,不懂書法的作者斷然無法有如此精闢的評價。《倚天屠龍記》的張翠山外號「銀鉤鐵劃」,觀其名即知此人精研書法。這顯然也是金庸小說中關於書法的精妙之處。 尤令讀者嘖嘖稱奇的是,金大俠的生花妙筆竟能讓武林人物的武功與書法熔為一爐,比如《倚天屠龍記》中述及武學泰斗張三丰精研了一套絕世神功,不僅包含極高明的劍法,還包含上佳的書法;《神鵰俠侶》中朱子柳以獨特的「書法武功」名動江湖。較少有人能抵擋住他這一套文中有武、武中有文、文武俱達高妙境界的功夫。此等融文入武的「絕招」,又有幾個武俠小說家能想得出來?在此不得不嘆服金庸想像之豐富、手法之高妙。當年張旭看見公孫大娘舞劍大受啟發而獨創草書字體,而妙筆生花的金大俠不知受何啟發? 武功與書法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可是金庸卻能找到二者之間的內在聯繫,而在其小說中獨創「書法武功」,讓文與武結合起來且妙合無痕,真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嚴羽《滄浪詩話》)。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金庸小說「劍」中有「書」、武中有文的藝術追求,頗能表明金大俠的過人之處。
畫 這裡只說中國畫——簡稱國畫。它歷史悠久,「是古老的中國哲學的圖象表達,與中華武術、中醫一樣是以中國古代哲學為基礎的優秀遺產」④。中國畫在創作主體、受眾、創作對象的關係中,以表現人的主體精神為旨趣追求,這種主體精神稱為「意」,故國畫有「寫意」之說。「意」是創作主體的思想、情感、修養、氣質、品格等素質的綜合體現。所以古人說「畫乃心印」。以武俠小說承載中華文化的金庸在創作過程中豈能不關涉中國繪畫? 我們不妨走進金庸小說,走進國畫展覽。無涯子與丹青生可謂書畫不離手;黃蓉宛如書畫名家,點評國畫作品有板有眼,就連她的仇敵西毒歐陽鋒都會信手作畫;《射鵰英雄傳》第二十六回中黃藥師指著一幅水墨山水畫告訴黃蓉:「岳武穆這首詩寫的是池州翠微山,畫中這座山卻形勢險惡,並非翠微。這畫風骨雖佳,但少了含蘊韻致,不是名家手筆」。這段評論借東邪黃藥師之口深刻地表達出了中國繪畫的含蓄美,可謂言有盡而意無窮。若非國畫功底深厚的金大俠,又有幾人能有此等生花妙筆? 其實畫在眾多武俠小說中並不鮮見。平江不肖生、還珠樓主等舊武俠大家對畫早就有所涉及。新派武俠小說三大家之一的古龍儘管不善中國傳統文化,但其小說中有關畫的內容亦有不少。文化底子深厚的梁羽生在其小說中論畫更是得心應手。而儒學大師金庸先生更是技高一籌。金庸小說中關涉的畫至少有以下作用:一是裝飾作用,二是畫藏寶圖,三是武功示意圖,四是俠客精神的象徵。前三種古、梁皆多涉及,姑且不論。只有第四種才是金庸所獨創,也正是這種獨創,才更加奠定了金庸作為武俠大家的地位。換言之,我們從金庸小說里所觀賞到的國畫,不僅僅是原初意義上的藝術品,而且是一種俠客精神的象徵。作為以「寫意」為主的國畫,與俠客們的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涯及其品性恰能巧妙契合。以下所例舉的一幅水墨山水畫,因為並沒畫在畫中,而只是寫在文中,可謂別開生面,不妨一起來賞玩品讀一番: 《射鵰英雄傳》第十三回寫黃蓉與郭靖相伴划船暢遊太湖時,只見煙波浩淼的水中央停著一葉扁舟,一漁人在船頭悠然垂釣。於是黃蓉道:「煙波浩淼,一竿獨釣,真像是一副水墨山水畫一般。」黃蓉所言似乎隱含了浪蕩江湖的俠客們一種普遍的心理欲求:「功成,名遂,身退」。金大俠無異於一個丹青妙手,將宛如仙境的江中美景描畫成了一幅水墨山水畫,讓讀者如臨其境。「一副水墨山水畫」看似平淡無奇,而其中竟蘊涵著如此深邃的象徵意蘊!這種重意、會意的創作手法是國畫表現和欣賞的精髓,也成了金庸的生花妙筆。而這種妙句華章亦有多處,使得一陣陣藝術的幽香透過金鐵震鳴聲撲鼻而來。 應當說明,中國古代文人主張「書畫同源,書畫並舉」,二者技藝相通,同為墨硯生涯、翰管功夫,就像一對孿生兄弟,如影隨形;又如池中並蒂荷蓮,幽香彌久,搖曳多姿。國畫無論是揮灑無拘的大寫意,還是精緻入微的工筆,都講究氣韻生動、講究筆墨的書寫性,而書法又需或多或少地藉助國畫的筆法運作。金庸可貴地融合了二者的長處,如寫韋小寶寫字又象繪畫、寫江南四友兼善書法便是明證。
結 論 綜觀金庸小說琴棋書畫內容,有以下基本特徵及典型意義: 首先、一方面隨處可見、豐富充實,雖不似夏夜星空中的點點繁星——於每一章節皆能見到琴棋書畫內容,讀者卻也能恰到好處地於某些重點段落或章節聞到琴棋書畫的幽香。這就使金庸小說集知識趣味於一身,增強了可讀性,使它們由粗茶淡飯變成了美味佳肴;另一方面又是「博而不專」、點到為止。如數處寫書法名帖,只是藉助人物之口稍加引述或評論即可。這是因為金庸未必門門專精,就算精於琴棋書畫,也不必連根帶土地寫入書中。這畢竟是武俠小說,是要以傳奇的故事情節以及鮮明的人物性格為主的,其它的內容只能作為輔助性、背景性的材料、形式作為小說的成分。否則就有學術著作的嫌疑,那可就適得其反,讓人大跌眼鏡、不忍卒讀了。 其次、與小說中其它的文化內容(如佛經道藏、儒墨典籍、易理玄機、詩詞歌賦、漁樵耕讀、歷史地理與風俗人情之類的知識、學問)交相輝映,共同構建成一個融趣味性、知識性於一體的文化網路。這在藝術上體現了金庸將通俗性與文學性熔為一爐的特點,具有較高的藝術水平和可讀性,達到了雅俗共賞的藝術效果,發揚了中國傳奇文學的優秀傳統又有所創新——既注意故事曲折,又巧妙地寓中華文化於其中。同時,在思想上,這是對中華文化優秀遺產的繼承和發揚,不僅對新文化本身的建設有可貴的參考價值,而且這也是金庸先生的知識涵養、寫作水平與優秀人格力量外在物化的結果。 在扼腕讚歎金庸小說描寫琴棋書畫手法高妙、意蘊豐實,傳承中華文化如魚得水的同時,不禁對金庸描寫琴棋書畫的創作成因與動機多了一份理性的思索: 這源於他自小受到的文化浸染、思想熏陶及培養的興趣愛好。金庸弟子倪匡說:「金庸喜歡圍棋,曾師從棋聖聶衛平,並擔任香港圍棋協會會長。」⑤又說:「金庸曾學習過芭蕾舞,對西洋、中國的音樂自然不會陌生,所以在他的小說里出現音樂、音樂家應屬自然而然。」⑥就連一向以批判金庸著稱的著名學者駱爽也不得不坦然承認:「金庸在琴棋書畫諸民族特色中有較精深的造詣。」⑦金庸在與梁羽生、百劍堂主合著的《三劍樓隨筆》中也有三篇專論棋道、棋壇逸聞的文章。⑧至今,他仍與棋壇泰斗吳清源老前輩是莫逆之交。如果我們稱有知識涵養的人為「胸中大有丘壑」,那麼金庸小說正是金庸「胸中有丘壑」的外在物化。正因為閱歷豐富、知識廣博、愛好廣泛,金庸才能寫出如此富含文化內蘊的小說。 這也源於金庸對武俠小說社會功能的科學認定。真正的武俠小說像其它小說範式一樣,不能專以獵艷求奇為能事,而應該具備娛樂和美育的雙重功能。像武俠小說如果只是滿紙殺伐之聲,則無異於暴力文字,貽害無窮,我輩必欲除之而後快。金庸坦言自己寫武俠的真正宗旨是「肯定中國傳統文化及中國人傳統的美德。」⑨他崇尚「寓教於樂」的教育方式並在其小說里「身體力行」地實行,以此對廣大讀者包括青少年進行傳統文化的教育,包括學習一定知識,熏染溫文敦厚,「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君子風度。在多次公開演講中,金庸也表達了願以自己的小說承載、流播中國傳統文化的創作態度。當然以上所及中國文化包括琴棋書畫卻不指傳統文化中的糟粕(如巫術、迷信、占卜等),即使稍有涉及也只是出於行文的需要,而他又把握得極有分寸。可見金庸在創作武俠小說、表現中國傳統文化時,是受其現代理性目光所選擇和挑剔的。 綜合以上所論琴棋書畫,我們發現,金庸武俠小說的一個訣竅就是「武戲文唱」,於刀光劍影中顯出文化韻味。一刀一槍、一招一式的比拼只是表面現象,實際是文化修養和人格力量的較量。金庸用他的生花妙筆,給浪跡天涯的俠客們賦予不同程度的文人氣質,讓他們在刀光劍影之中談詩論畫、撫琴弄書、笑走九宮、潑墨山水或品評文藝,這就消弭了許多「殺伐之聲」卻平添幾分迷人的書卷氣,從而不至於只讓讀者「暫時停停腦子,做一把文字頭部按摩」⑩,相反能讓讀者不僅感受到娛樂色彩,更能於無形之中,了解甚至獲取中國傳統文化的諸多優秀成果,起到熏陶漸染之良效。 總之,金庸注重描寫武中的「藝」、武中的「文」,讓江湖人物也擅長琴棋書畫等技藝。這就使得他的小說不致淪為「暴力教科書」而是「小百科全書」。這無疑成為金庸小說雅俗共賞、歷久彌香的重要原因。
注釋及參考文獻: ①指金庸的十四部小說《飛狐外傳》、《雪山飛狐》、《連城訣》、《天龍八部》、《射鵰英雄傳》、《白馬嘯西風》、《鹿鼎記》、《笑傲江湖》、《書劍恩仇錄》、《神鵰俠侶》、《俠客行》、《倚天屠龍記》、《碧血劍》和《鴛鴦刀》,金庸另有《越女劍》一部。②《辭海》(中)。上海辭書出版社。1979年第2781頁 ③黎鳴《人生的求索》。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1)第31頁 ④魏飴《文藝鑒賞學》(下)。遼寧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339頁 ⑤、⑥倪匡《技藝金庸》。吉林時代文藝出版社2000年 第42頁、第64頁 ⑦駱爽《為你服務報?金庸武俠神話的終結》。1995年9月21日 ⑧指《圍棋雜談》、《歷史性的一局棋》和《談各國象棋》,選自金庸、梁羽生及百劍堂主合著的《三劍樓隨筆》。學林出版社。1997年版 ⑨轉引盧新寧《人民日報》1999年9月 ⑩王朔《我看金庸》。中國青年報。2000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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