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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道新訪談

趙道新先生,原名趙恩慶,1908年9月26日生於天津。自幼聰慧,幼時讀過高小與甲商,精通修表、電報,好運動,凡舉重、游泳無不習之,尤嗜武藝。其父趙蔭堂亦喜好拳腳,於是領其拜在天津武術界總霸主張占魁(張兆東)先生門下學習形意八卦拳。 趙道新穎悟過人,僅習藝數月便擊敗了幾名武林高手,轟動了天津武術界。張先生亦視其為武學奇才,遂將一身絕技傾囊相授,孜孜以教誨,並為其取名為「振邦」,寄予厚望。趙先生則深求苦索內家拳真髓,寒暑不易,功臻上乘,韓慕俠、裘稚和等同門師兄弟皆自嘆弗如。趙道新訪談第一天黃:(在簡短的問候之後)現在,社會上的一些聲音很刺武術家的耳朵。比如問:李連杰是不是「花架子」?依霍元甲當時的功夫真能打敗現代的拳王或搏擊冠軍嗎?等等,你怎麼看?趙:我早就沒有精力和興緻去驗證或判斷某個人的格鬥實力了。其實,幾百年來,偌大個中國拳界就已經無力對拳手的技擊本領進行公正、合理的評價與比較了,宣傳已代替了較量。但問題是,李連杰先生是學院武星的典範,霍元甲先生是民間拳師的象徵,對這兩位人物的議論可以引申為目前社會對學院武術和傳統拳術所包含技擊性的不信任。或者說,對現存的中國功夫的現代社會價值的懷疑。正因為我們的武士和武術界久已習慣於只能聽到一種聲音,故而,異己的觀點便習以為常地覺得「刺耳」而不假思索地一律抵制和壓制了。黃:可是,中華武術歷史悠久,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乃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遺產和瑰寶。這一點是不容質疑的,已經得到了中國人民及全世界人民的公認。趙;這一觀點,你可能是從書上看來的,也可能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而你看的那本書也是從其它的書上抄來的,告訴你的那個人也是從另一個別人那兒聽來的。對於這些諸如此類長期人云亦云的說法,有的人覺得天經地義,有的人因畏懼某種無形的惡勢力而「難得糊塗」,但是,真理卻不一定在多數人手中。如果你沒有在世界範圍進行過普查或民意測驗,怎麼能說「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公認」了呢?在你那個「不容質疑」講出來以前,怎麼能夠肯定我不會說出完全相反的例證呢?黃:難道中國的武藝不具有悠久的歷史傳統嗎?不是我們民族的精神和文化的承脈嗎? 趙:這要看歷史上的武藝與現實的武術到底是不是一回事。讓我們考察一下十三世紀以前中國流行的手搏、角抵、相撲等技,再來觀察一下現今大陸時興的少林、武當、長拳等術。可以看出,中國拳術的名稱未改,承載她的土地未動,傳襲她的人種未變。但是,整個拳術體系的模式、內容、觀念和方法,除了那套傳抄的陰陽五行八卦說,早已背離了自我,面目全非了。說她發展了也好,退化了也罷。原始的祖國格鬥文化遺產與其說被她的後裔所繼承,倒不如說與今天國外盛行的各種搏擊術很近似。那麼,誰更有資格追本窮源號稱「源遠流長」呢?再者,格鬥是人類原始生存的本能。中國嘉峪關黑山湖附近春秋戰國時期的石刻上畫有30人練武的場面,而公元前兩千年埃及墓穴的牆壁上同樣畫著扭打的情景。就是說,「歷史悠久」也不是唯有中華武術才能炫耀的專利。可是,武術為什麼總愛炫耀她的歷史呢?一個二五眼的拳徒總愛把「當年我師傅怎樣」掛在嘴邊;國際市場上的「力巴頭」也愛不厭其煩地向洋人講解「我們古代的四大發明」。實際上,昨天的貢獻代表不了今天的優越。年幼的計算機是古老的算盤所不能匹敵的。然而,這似乎顯露出一種心態。以昔日的榮耀來掩蓋今日的空虛,以過去的強盛來彌補現在的缺陷。一位衰微、垂死的老人會頻頻想戀和絮叨著他或往日美好的時光,中華武術多年來的懷舊、尋根又說明了什麼?黃:中國歷代都有數不清的人從事武術,人才濟濟。而且中國有成百上千十拳種,各具特色。您總不能說中華武術的內含不夠「博大」吧?趙:古時魯國人舉國都穿儒服,可只有一個儒者。現代的中國有千百萬人各自拜倒在如林的門牆之下,可謂詳洋大現,可有多少人能夠學以致用、在一生的事業上獲得了成功?世界上絕大多數運動,尤其是像足球那樣達到全盛的運動,參與者是由比例很小的運動員和比例極大的球迷所構成的,而中華武術人員倒掛,習武者多而觀眾少,可習武者的一般水平又夠不上運動員。那些家中擺放著刀槍劍戟的人;那些在公園裡一邊轉著腰一邊海闊天空的人;那些在武館或操場聞教頭的口令而起舞的人,他們究竟算是拳手還是拳迷?他們有多少人能劃入你的那個「博大」圈子之內呢?值得憂慮的是,這個圈子內的人數正在急劇地減少,因為現在的社會能使青年人發泄活力的方式明顯增多了。好了,我別無所求,只請你在每次「博大之夢」醒來時清點一下人數,看一看青年人在武館的多還是在舞廳的多?是觀看套路表演的多還是看足球的多?另外,中國千百個拳派都宣稱自己是獨特的,有效的,但有幾十拳種及其拳技能夠稱得上在人體格鬥運動領域內具有新穎性和實用性的創造?有幾種訓練能夠革命性地改善人體搏鬥本能的發揮?由於中國的版圖遠大於拳術交流的範圍,況且拳士多祟尚保守、隱居,以閉塞信息的流通來維持神秘感。長此以往,拳術中同一種概念、原理和方法就會有許多讓人記憶不住的叫法,就會有許多被生搬硬套上的哲學道理,就會有許多與攻防無關的門派內稀奇古怪的儀式動作。假如能刨除這些固封閉、宗派等因素所孳生出來的「重複發明」,以科學的方法進行歸納,中國的武術就立刻不顯得那麼宏大了。而「不那麼宏大了」的國術的修持者們,一旦遇強敵決戰,便千篇一律地變成了「拳擊+側踹+抱摔」,甚至變成了村夫打野架。此時此刻,中華民族上千種拳術哪裡去了?這雖不敢說我們的「瑰寶盒」內裝殮著「空虛」,但起碼不該說是如此的「博大」了吧?黃:如此說來,中華武術也不那麼「精深」吧?趙:不,武術與中醫學都在運用先秦的哲學,這些東方神秘主義的哲理對自然與人生都產生過意想不到的啟示,不能說不夠精探。但是,從古至今,混跡拳術這一行當的人,其平均文化修養、素質和水平是否超過常人?如果不是這樣,那如此「精深」的文化遺產怎麼能被長期地理解和傳襲呢?兩千年來,儒學在常人中變成了儒救,「精深」的武術在武夫手中怎能保證不被庸俗化呢?此外,能集中體現武術精深的拳術理論在中國拳壇的地位如何呢?一個不學無術的斗拳老手,一個弱不禁風的武學專家,他倆你如何看待?無疑,前者是宗師,後者是牙婆。曾記得,體育強國蘇聯的優秀選手身邊總要有力學家、生物學家、營養學家等專家來親臨指導。而我們的勇士則愛揮拳宣言:「不懂什麼拳理照樣能揍人。」 原因只有一個:我們武術中的那些來自古東方哲學和初等物理教程的支言片語已經「精探」得不食人間煙火了,它是一面使人頗感深邃,耗畢生精力亦不能窮盡的廣告招牌,但條件是只有借拳腳暴力的庇護才得以信口開河。黃:您所說的太偏激了,也許還有點片面。不知道這是來自您對中華武術的失望、鄙視,還是逆反心理?我們看待中華武術應從整個人類社會的各個方面進行全面的分析研究,而不是只提取其陰暗面。趙:準確地說,這來自我對中華武術的熱愛。請問,愛武術的人就一定要全盤肯定武術嗎?醫生指明嚴重的疾病是不是對病人的愛呢?黃:這要看病人是不是患的不治之症。趙:難道今天的中華武術已患上絕症了嗎?不可救藥了嗎?要麼,幹嘛這麼忌諱聽到自己的弱點和病因?於嘛那麼害怕摘掉假面具呢?愛,至少有兩種表達方式,一種是對父母的愛,即忠順、自謙和體諒,另一種是對兒女的愛,這需要直率的訓導和剖心的點撥。關鍵是,你把武術當成你的家長和偶像,還是拿來用作提高人體某種能力的工具?中華武術她今天需要奉承還是批評?倘若兩者她都需要,我想地聽過太多的信徒太多的「拜年用語」了。為了全面起見,她也該聽聽偏激而又片面的初診了。黃:但是,有許許多多的武林人士很難接受與忍受您這種表達愛的奇怪方式,他們不會理解您為什麼「作為中國人還罵中國拳術」,他們會認為您是個怪人、叛逆或危險分子,有些人可能還會來找麻煩。趙:是啊,或許中國武林最大的缺陷就是從來不承認自己有缺陷,一場學術爭論很快會轉變成一次人身的攻擊和迫害。然而,一名拳術高手或其它運動項目的優秀選手在全國或國際大賽上失利後,會向一個斥責他的觀眾、評論員或指導者提出挑戰或進行較量嗎?不會,只有那些不開化的善男信女才會以行動瘋狂地剷除異教徒。雖然這股長期遊盪在中國疆域內的無形惡勢力遠不及中世紀羅馬教廷那般威風,但中國許多拳師和武術工作者,憂懼1600年義大利鮮花廣場燒死布魯諾的那把火在當今的中國武壇上會重新點燃。所有這些只說明了一個事實,目前,中華武術的主體已經脫離了技擊術、脫離了藝術,脫離了哲學,只留存下了信仰,走入了宗教。黃:傳統的拳術體制確帶有宗派色彩,但並不是宗教。這畢竟不同於佛教、道教、儒教,也不似基督教、伊斯蘭教、東正教。趙:你所提到的這些著名的古教畢竟與近代的宗教不同了。近代宗教的一個特點是趨於小型化。自清代以來自蓮教、八卦教、一柱香教、天理會、一貫道、義和拳等等袖珍教派如雨後春筍。同時,也是武術派系多分化、小型化的高峰時期。而近代宗教的另一個特徵是它不像以往的宗教那樣以神話,歷史和哲學觀念作為經典,以人或人格化的神作為偶像。近代宗教崇拜無形自然的神秘,並喜愛與某種實用的技藝相結合,這樣,某種信仰與格鬥術結合便形成了五花八門的拳術;某種信仰與養生術結合便形成了氣功。同樣,武術被槍炮取代了軍事舞台的主角地位,還未轉化為充分發泄人類某種情緒的競技體育的空虛、迷茫時期也非常需要信仰的支持。實際上,學者們已不必為「像少林寺這樣的佛門凈土怎麼會孕育出徒手殺生的拳術」而大傷腦筋了。林清的八卦教血刃紫禁城,就是「五女傳道」書與梅花拳結合的產物吧。義和團席捲華北,也是靠神符和拳術拼湊起來的「神拳」 來聚眾的呀。再者,傳統拳術哪一門派沒有自己的偶像,儀式和清規戒律呢?黃:宗教也是社會的需要,武術即使變為宗教的一種又有什麼流弊呢?趙:是的,宗教可作為人類信仰的棲息地,可作為受生活重壓及心靈創傷之人的救治所,可作為重新得到保護感和關懷感的大家庭。然而,一種強烈的信念和願望,如果是超越塵世的,那它最好進入一種純粹的宗教。否則,如果長期縈繞在某種實用的技術之上就會使人像吸毒一樣,溟溟濛蒙地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就會使人在正義和神聖的感覺下去干蠢事。中國武術界的愚忠、保守、浮誇、宗派、排異、國粹主義;武術門派間的內爭、相互輕視、勾心鬥角,以及令武道內外人士蔑視、厭惡、敢怒不敢言的一切醜陋現象全都與此有關。依我的淺見,中國武術的當務之急是擺脫宗教性,真正進入科學和體育運動。不要等到打一場拳術界的「鴉片戰爭」後再來反思,也不要待到「八國聯軍」在擂台上叫陣才剛猛醒。好了,我曾寫過關於這個問題的文章,你有興趣就拿去看看,咱們明天再談。黃:明天請您談談有關武術的技擊性和藝術性方面的問題。 第二天黃:昨天,您好像在搖動著古往今來我們對中華武術的信仰基礎,可對我來說,即使中國武功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麼輝煌也無關緊要,因為我們年輕人,從靈魂的底層所極度渴求的對武術的痴愛,粗俗點講,卻是那些能夠用來「打人」的學問,也就是用體能征服他人的格鬥和格鬥訓練所包涵在拳術中的「技擊性」,僅此而已。趙:這是實話,你不像其它拳師一邊虛偽地把「打人」劃為膚淺和罪孽,一邊冠冕堂皇地談什麼武術技擊,談什麼哲學大道。假設有一門拳術,內含十幾個功法和幾十個套路,自稱有天下最深奧、最厲害且說不盡的東西,但卻沒有培養出任何人材,每個門徒都不敢對所學有絲毫的懷疑,而是懷抱著自矜和狂想樂融融地練拳終生,請問:你對這門拳派作何感想?黃:我覺得那是在欺騙!趙:可你不覺得在今日的中華 武功內暗藏的欺騙是不是太多了嗎?有人留著仙傳異術、古廟秘技之類的舊把戲,有人玩著現代科學最前沿或名人遺物、筆墨、照片的新花招。黃:那些賣狗皮膏藥的大師就由他去吧,「中國的武術具有很強的技擊性」這就滿足了,讓我們深信,我們的祖先留傳下來的技藝在世界來講是最好的。趙:且慢,歷史上的事情我不敢妄言。只是近幾十年來,中國的武術中最大的騙局,我認為就是所謂的「有技擊性」。真不知有多少青年入受到了引誘,走入了歧途而不能自拔。黃:如果我設聽錯,您是在談中國功夫根本沒有技擊性。趙:也沒那麼絕對,有些技法還是包含著較高的技擊性和潛在技擊性的。但可以肯定,當今中國武術在整體上是極度缺乏技擊性的。以全球格鬥界的戰略眼光看,可以說已喪失了技擊的競爭能力。黃:真難以接受,先讓我們看看武術表演賽,那些體育學院武術系所學的,專業或業餘武術隊所練的,武術觀摩表演所賽的,武打電彤電視所演的各種中國功夫這麼說來都是些「花拳繡腿」了?趙:在公開發表和宣傳的媒介內可能還沒有人願意或敢於公然宣稱:學院武術是「花架子」,但那些「正宗」的傳統武師也沒有人承認它有「技擊性」。甚至武術隊中練傳統拳術的人也難免被譏為「披著傳統拳術外衣的長拳」。黃:學院武術是以套路為主,然而,套路練習也能提高身體各項運動素質,從而也間接地增強了技擊能力。同時,套路動作來源於格鬥的模仿,只要精熟套略的單練與對練,在實用時將招式「拆散」,不是同樣也能應付格鬥嗎?所以,不能說學院武術套路沒有技擊性。趙:如果說能夠提高運動素質的鍛煉方式都含有技擊性,那藍球,游泳,登山等大多數體育運動也都應算作技擊術了。我以為只有完全針對格鬥需要,特意發展那些直接專用于格斗的素質和技術,才稱得上是技擊訓練。而套路和一些功法和打法並不屬於這一範圍。至於「拆招」,或稱拆手、散手等,只不過是套路家和幻想家的託詞和借口,它在師徒「說手「、同門「喂手』、同道「聽勁」等友善的場合還能派上用場,可一旦遇到生死、榮辱悠關的角斗,持續十幾個鐘頭的對奕尚不能照搬棋譜的「套路」行事,在瞬間的強力衝撞中,有誰能把套路中的招數「串珠」拆散,並挑選出最合適的一個來呢?其實,實搏與套路對練用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神經,一種神經的磨練不能促使另一種神經的改善。再者,每天把百餘十招式連起來過上幾遍能有什麼效果。黃:當然了,真正的中國武術的技擊精華是在民間,在傳統拳術中。當前,廣大民間武術家高喊「重視技擊」,「重視挖掘傳統」,就是要重新振興中華武術的技擊雄威。趙:「文化大革命」前後,以長拳為主的學院武術作為破舊立新的革命行動由官方強制推行,而其它拳術遭到了中世紀式的壓制。像我們這樣的人如果談論技擊就成了「擾亂社會治安的教唆犯」,後來,由於禁令的寬鬆,老拳師開始為技擊叫屈了。學院派好像也放下些架子,不恥到民間去挖掘些什麼了,但他們「挖」出了什麼?被「神化』的死屍,發霉的手抄本,信口雌黃並倚老賣老的庸人。結果,技擊真被重視真被提高了嗎?我不否認挖掘者們害怕招賢納士會危及自己地位等因素的存在,但我感到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些來到中華武術的傳統之地的淘金者所能見到的只是昔日豪華宮殿的陳跡和焦土。黃:傳統拳術也缺少技擊性嗎?趙:傳統拳術責怪學院武術是「花架於」,並不等於談自己就是「真功夫」。不錯,學院武術迴避技擊,傳統拳術追求技擊,但追求並不意味著富有。「重視傳統技擊」的潛台詞是:重視他們自己。今天的傳統拳術與學院武術一樣以套路為主,並混入了冒充古拳法的套路新作品。從打法上看,在攻防技術中曰經摻雜了大量象徵性動作和門派儀式動作。這些動作與技擊無關。從功法上看,仍保留著很原始、低效的操習,與其說是增長格鬥實力,倒不如說是在祈禱、苦行和磨鍊耐心。現在,我說不清有多少萬中國人正在苦練傳統拳術,可我也說不出有誰敢站出來向國際拳壇挑戰並稱王世界。倘若我們不承認我們的人種先天不濟事,那就不得不承認我們引以為榮的民間傳統拳術在技擊方面已經是老牛破車、干瘡百孔了。 黃:可是,當外國的拳術家、大力士和冒險者到中國叫陣,老一輩國術大師們以傳統拳法大敗洋人,大振國威和拳威,假如沒有技擊性怎麼能行呢?趙:既然有這麼多打敗洋人的壯舉,我們怎麼只聽到了勝利者這邊的傳聞,卻看不到失敗者那邊的報道呢?可能是外邦也忌諱提起他們所走過的麥城。那麼,中國人是不是也很難啟齒許多被洋人打敗的「恥辱」呢?所以,幾十年間中外較拳的勝負比例至今仍不明朗。況且,如若說武松在景陽岡上打死了只貓或許就不能成為千古英雄了,而我們的拳手都遇到些什麼水平的洋人呢?我的師父遇上了俄國「大力士」,我本人也遇到過丹麥「拳擊家」。還有一些同道遇見了各種冒險者。其實,我們的對手—擊即潰,根本未形成真正的格鬥。中國傳統的拳術並沒有遇上「真老虎」。那時,打敗洋人後雖很出名,但真正的對手還是本國人。在杭州和上海的「拚命擂台」上,沒有外國人敢報名參賽,而練著正統的傳統拳術的那些正宗的傳人,不管是凡人不理的高僧仙道,還是前呼後擁著的地方武聖,不是被打破了頭就是被嚇破了膽。可優勝者雖然在自報家門時都是五花八門的傳統拳派,但他們無—例外地在傳統拳術之外「另吃小灶」,暗地裡另搞一套自己特有的格鬥訓練。黃:可掌握中國功夫技擊真髓的人從來不願拋頭露面、顯山露水。趙:不一定。他們是虛懷若谷呢,還是色厲內荏?多災多難的老百姓如果感覺「清官」也靠不住時,他們只好祈求菩薩和俠客來作最後靠山,一個是人模樣的仙,一個是仙模樣的人。兩者不必真的擁有法力和技擊真髓,只要東躲西藏,保持住玄妙的泡影不被戳破,就能使百姓安心去崇拜了。黃:您是否有證據來證明這一觀點,來否定中華絕技失傳或秘而不宣的可能性呢?趙;我的證據是沒有人能夠拿出菩薩和俠客令人信服的證據。另外,在那些與世隔絕的不毛之地,消息閉塞,交流不便,物質貧脊,隱士們如何能啟發悟性,拓展眼界,避免徒勞創作呢?又怎樣能通過大量「見手」來交流技術,衡量自己?否則,又是怎麼知道他們技高一籌,掌握精髓呢?生活問題怎樣解決,營養哪裡補給,資金、器具誰來提供?如果自食其力,花大量精力安排衣食住行,訓練效果怎能提高?至於武術的失傳我倒覺得不一定都是壞事,雖然某些技巧的失傳或瀕於失傳令人惋惜,但這畢竟是自然的清潔工,通過失傳更多地淘汰掉無生命力的、不實用的、低效率的和繁瑣零亂的東西。黃:是不是我們所說的「技擊性」是兩種不同的理解,指的不是一回事。趙:很可能.「技擊性」本身就很含糊。那麼,你所指的「技擊性」是什麼呢?黃:說不好,彷彿是講「很厲害」,「總能贏」等等。趙:是的,但應明確技擊性對拳不對人。在格鬥中,一個人獲勝只能說他當時的狀態好,一個人總能獲勝也只能說他實力強,只有練同種拳術的許多人在許多較量中勝利的比例明顯高,技擊性在統計中才顯露了出來。而用「未遇敵手」之類來標榜有技擊性則是白費口舌。黃:您是說技擊性就是格鬥獲勝的概率。可是,在拳擊賽上,摔跤手會失敗;在摔跤賽上,拳擊手會吃虧,那這兩種拳擊哪個技擊性強?趙:這恰恰說明「技擊性」都是相對於固定的較量方式而言的。不論是公開的比賽,還是私下的爭鬥都有一條公認的或默許的規矩貫穿其中,拳技越適合這一規矩,它在這種較量中的「技擊性」就越強。然而,也存在著這樣一種「規矩」,它除了要求只可藉助人體自身的能量外,沒有任何規矩束縛,它常見於仇殺、決鬥-等極端暴力的較量形式上的自由搏鬥,拳術在這一較量形式下的技擊性似乎是一種「絕對技擊性」。在理論上我們所神住的拳術都應具有較高的「絕對技擊性」,可實際上卻極難確認、衡量這種技擊性。因為這樣做不但傷亡大,而且使觀眾感到殘酷、恐怖且毫無「技術」可言。其實,廣大民眾心目中的「技擊性」並非完全指拳術的殺傷力,而是要滿足一種「以雄健、精巧的技藝來征服他人」的心理需要。這是格鬥中文雅與粗暴之間的中庸之道。像現在的散打、推手和套路表演那樣「文稚」得過分,就很難引起人民的熱心;而像遠古的相搏和角斗那樣「粗暴」得過火,也很難不使大眾心冷。黃:我們夢寐以求的武術技擊竟是一種主觀上的滿足,或許觀眾和拳迷如此,但中國的武術愛好者都想親手把自己變成宗師和俠士,雖然他們的希望很小,可他們除了有時抱怨得不到「真傳」外一生鍥而不捨。假如技擊性不是客觀實在,那他們追求武術的動機是什麼呢?趙:對於喜歡觀看武術的人來說,他是為了借運動員作為自己的替身來發泄本能的好鬥願望;而對於喜歡練習武術的人來說,他是出自於本能的恐懼。恐懼有多種,看見死人與看見活虎時的害怕是不一樣的,站在高處、當眾演說等不安感也各不相同。不要以為恐懼只是懦夫和竊贓的行為而與勇士和豪俠無緣,恐懼也是健康的動物或人類面臨各種危險的自我保護本能。那麼,人生最大的恐懼是什麼? 是對未知神秘的恐懼。在「可怕的情形」到來之前,比如:死亡將近,罪犯在逃,在上賽場或上戰場之前,對吉凶未卜的命運面臨抉擇時往往處於恐懼的高峰。另外,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也會拜倒在神龕的腳下,假如他對神的一切了如指掌還會下跪嗎?青年人從熟悉的家庭走向未知而神秘的社會,他迫切需要某種「力量」來充實自己,來驅趕恐懼。他需要些什麼「力量」呢?是法律,是道德,是宗教等等,然人類最原初的本性要求首先是對自身肌體的崇拜。人們總願無條件地選擇自己的拳腳來充當最可靠、最應手的武器,於是敬佩搏鬥的勝者自然成為安慰心悸的法寶,這也許就是練習武術追求技擊性的動機。黃:人的這種動機不是很荒唐嗎?現代人類對抗的致勝法寶早已讓位給槍炮和原子彈,武術的出路是不是從「技擊性」轉移到「藝術美」,通過人體「動」與「勁」的操練和觀賞使人享受美的體驗和遐想。趙:也可以說:今天武術的價值就是能給人帶來美感。但這種美感卻不像我們通常想得那麼簡單,設想—名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對他來說寫詩、鑽研科學是享樂,而攻擊別人、挑逗異性也可能是享樂。進取與犯罪皆出自人自動尋找生理上快樂的感受,而各種人與動物沒什麼兩樣的快感經過長期的社會攪擾,逐漸被抽取出經絡,再根據時代的需要雕刻成我們活著的人所喜歡的樣子。這樣,低級的慾念便搖身一變成為高層次的美感了。武術的美類似一種群居社會對雄性美的折服。它能使脫離父母關照的人感到了能繼續得到某種強大勢力的衛護和寵愛。所以,武術中那些情隨事遷、因人而異的「藝術美」也是以統一而永恆的「技擊性」作為基礎的。套路只能是技擊的寄生物,假若硬性獨立出來,則立刻會找到其它寄居地,比如,依附舞蹈,成為一種權仿格鬥和格鬥故事的舞蹈。當然,也可能像學院武術那樣變成體操,像古寺絕技那樣變成雜技,像氣功武術那樣變成魔術,像民間拳派那樣變成宗教。黃:如此說來,武術朝著套路和技擊雙向發展也是錯誤的了。趙:即使套路與技擊能夠分離,目前它們已被分開了嗎?武術界為什麼總想哄騙初學者,讓他們以為套路練習是未來技擊的根基,預先安排好的對打和推揉是技擊的樣板,而奇式怪招、搏人丈遠是技擊的目標?武術中套路與技擊一直關係暖昧,它們往往根據拳師的需要時即時離。技擊家雖蔑視套路,卻時常用套路來掩飾技擊的單調;套路家雖像葉公於那樣見不了「真龍」,卻常常以技擊來裝門面。好,時間不早了,明天再談怎樣?黃:到時請您著重談談中國武術的內容。 第 三 天黃:您獨到的武學思維令我心裡時常湧出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可您對當今中華武術的技擊威力的懷疑和否定又使我心中忐忑,當然,我知道少數拳法和高手即使再 「厲害」也救不了中國武術。但是,如果真正叫人心服,恐怕還得更具體地對中國拳術的主要「經絡」的結構進行剖析,指出其中的弱點來。其實,我也曾很討人嫌地向許多拳術家請教過他們本門拳法及整個武術的不足何在,可「回答』只有三種:第一種拳師自稱才疏學淺,不具備指責拳術的資格,並勸我老實學拳,勿胡思亂想;第二種拳師藉此痛罵旁門或旁人,其中多為對某個人或某件事的私怨,而與學術無關;第三種拳師則表示不滿,好象說:「呸!你這叛徒,大不敬,大逆不道之流。我的拳術中國第一,中國的拳術世界第一。」趙:可他們都在對你說:「我們都很害怕」。害怕觸犯了那個東西,害怕看清了那個東西,害怕得罪了其他的害怕者。實際上,那個東西不是現實中的國術,而是幻想中的國術。拳術在幻想中越傳神,在現實中就越失真;而拳術在現實中越貧乏,就越想用更神聖的幻想來彌補。中國武術理論和技術的破裂由此與日俱增了。黃:您願意具體分析一下中國的拳術嗎?趙:只是時間不夠。這樣吧,這裡只談主要的輪廓,每一方面也只是「點到為止」,且不受條理層次的拘束,另外,國術的優點你我已經聽得夠多的了,這裡只談缺點。黃:好。首先您對武術分內、外家或按地區分類怎麼看?趙:中國技擊若想發展,現在試行的拳術分類法必須全部打破。這倒不是說這些分類很不合理,而是說這些分類只能部分地劃分拳術的演練特色,而絲毫不能說明拳術的技擊特點。拳術類型的分割應該是「打」出來的,而不是「練」出來或「編」出來的。它應該反映人體和不斷翻新的技術,而不是千百年一成不變的宗教式的門派習俗。少林、武當、峨媚、終南等分類恰說明了古時交通不便所帶來的交流障礙,今天早該成為陳跡了。而內家,外家來源於尚武的書生為抬高身價而妙筆生花,然而誰也不願承認自己是「外家」。其實,在榮辱生死悠關之時,誰的拳腳都是「無家可歸」的。黃:可內外家的劃分至少代表了拳術的剛與柔。趙:「剛柔」的意思更加含混和泛泛,它只能作為拳師對其他門派品頭論足的口頭禪,一旦用到自家的拳技便都「剛柔相濟」,「內外兼修」。好象自己總是站在「 剛」與「柔」的居中點上來評審別人是「偏剛」還是「偏柔」。太極拳等柔技真的靠「四兩撥千斤」來闖蕩江湖嗎?「以搏人為主」的形意拳為什麼屬於「內家」 呢?西洋拳擊也是人的創造,那它是「剛」是「柔」呢?黃:但「內外」和「剛柔」的學說畢竟導致了深奧的內功練法,即由意到氣再到勁貫通法術的發明。趙:「意、氣、力」,「精、氣,神」等等和與之相應的內功修鍊是很難用正常的語言說清楚的。它似乎是自己暗示自己產生種種舒適和強壯感覺的方法,也可以說是某種宗教符號式的召喚。但在技擊上都不大靈驗,至少有許多新的理論同它一樣有效,甚至比它更實際。黃:那麼,您認為中國武術在打法上有什麼欠缺?趙:國術的打法忌諱太多,除了避諱某些不約而同的東西外,各門各派還有各自的禁忌,譬如,每門拳法總忌諱與其它的拳法雷同,於是追求奇異,冷僻成風,說一個練八卦的很像大極會使他難堪,說一個練形意的很像拳擊他會覺得恥辱,要知道最能表現拳派風格的並不是打法,而是故意擺出的門派禮節性招式。這類招式在表演和對峙中還算有用,但在短兵相接時則完全是多餘的,笨拙的。另一個忌諱是怕摔倒。在中國民間的徒手格鬥較量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即除兩腳之外身體任何部位著地都意味著失敗、屈服和「栽跟頭」。所以南方器重「馬」,北方推崇「樁」。國術也多要求步距大、重心低、上身中正,殊不知這種四平八穩的技巧實用的代價是什麼?其一,在「抬腿半邊空」等影響下,失去了下肢的進攻,特別是極富殺傷力的高踢和高膝強擊。其二,中國最優秀拳種中的「蛙勁」只不過是力求使動量沿人體某一路線儘可能低損耗、長距離的傳輸。還沒有自覺地利用不平衡所產生的大質量部位的慣性運動來發力。其三,時時提防「失重」必阻礙步法與身法的閃動和靈巧。上述我們所丟棄的東西也正是現在國際搏壇最寶貴的東西。傳統拳術是「老人拳術」,「老」是聖賢、權威和高深的同義詞,而老年人當然是抬腿艱難,倒地危險了。這樣,在授拳時掩蓋「聖人」弱點的託辭自然就是拳術忌諱「不平衡」了。但是,拳術並不僅僅是摔跤賽。以失穩換來凌厲的一擊,即使倒地也值得。打法我就先說這點吧。黃:下面您談一談練法好嗎?趙:我們的拳師總喜歡在招數和打法上尋求獨創和隱秘。其實,真正獨特的、能保密得住的是訓練,俗稱功法。訓練方法決定著拳術的優劣。而中國現存的傳統功法基本上是低效的。表現為「功夫上身」所花費的時間太長,即使有了「功夫」也不完全在某種格鬥中頂用,並易出現傷害、勞損和疾病。訓練是一門龐大的綜合學問,決不是幾十年如一日、起三更、練三九就能成功的。在這兒我不多說了,我只談幾個「錯位」:首先是練法與用法的錯位,不管哪門拳法都以不能散打為恥,可哪門事法把大部分時間花在散打上呢?國術大師們在練功上有兩個很可笑的錯覺,一是認為真搏實打是拳術的最後一課,只有「功力」精純後才能試著臨敵;二是認為精熟了推手、對練等近似格鬥的技能就等於提高了真正格鬥的水平。當然,在低陋的條件和訓練術下很難實現肉搏,業餘拳迷也不願總是腫臉瘸腿去上班。但拳術想上高層次,「錯位」就必須彌補,最終的決戰怎麼用,學習的開始就怎麼練。另一個「錯位」是疲勞和強度,民間拳手只知天天長時間埋頭苦練,實行低體力消耗戰術,自身的肌肉,神經等格鬥所需要發育的組織並未被充分刺激。他們對更新訓練器具、設備或請助手陪練有一種天然的憎惡,他們更願意在黑暗或無人的角落裡獨自比劃和默想。我真搞不清武士們是為了人生而藉助中國武術,還是為了乞求「中國武術」的憐憫而苦行。此外,理淪與實踐有錯位,技術與素質有錯位,公開性操練與閉門秘練有錯位……我就只舉這幾例吧。 黃:那武術界的體制又如何呢? 趙:我們先不談官方武壇的組織方式。僅就民間拳界而言,學生藏在心底的選擇明師的標準是什麼,歷史不明的神秘老頭兒為最佳;能椎推搡搡,會高談闊論的居中;不能打,不會聊,只在拳術某一方面有研究的則很勉強。雖然人人都說這樣不科學,可某「大師」道臨時卻人人都動心。另外,一師多徒制的「牧羊式教拳」能培養出高材嗎?授拳不同於中小學,它需要師生更密切的接觸,科學到了高水準也需一師一徒制,拳術則應更進一步,施行「多師一徒」制,只有各派拳師,體育專家,醫學家,營養師等等與技擊有瓜葛的領域的方家通力合作,才可能造就出中國真正的高手。黃:這些天咱們的話題總是圍繞著作為一個整體的中華武術,您樂意更進一步對傳統拳術的具體門派進行批判性的評價嗎?我知道過分具體有時會傷害某些人的信仰和自尊,我不想在無情地解剖拳學時造成人際摩擦。所以,只想請您將中國名的不足之處列舉一二。 趙:咱們先談形意拳和八卦掌怎樣? 黃:好,從傳統上講您是形意八卦嫡傳,您和韓慕俠是張占魁門下最有名氣的學生,從自己的門派「開刀」令人敬佩。趙:別那麼說。咱們先談談形意拳,如果說二、三十年代全國擂台上的優勝者中形意拳手居多,那現在的形意就「差勁」多了。原因是最講究「合一」的形意拳除染有國術的通病外,還有「不合」之處。首先,「招」與「勁」不合,形意是「打人」的招「推人」的勁,用在擊打上吧,拳掌發出只能打動對方,力量少有破壞性;用在推揉上吧,伸掌伸拳又難以將對手遠擲。其實,形意拳家至今未搞清形意拳是專用於「散手」還是「推手」的技術。此外,「形」與「意」不合。都在高唱「形意並重」,都在走極端。一些人講求「形骸」成癖,一些人追尋「意念」成瘋。前者被三節、四梢、五行、六合……捆成了五花大綁,後者則躲在幽處獨享精神激戰。還有「拳法」與「功法」不合。誰要是想終生若練五行拳、十二形、雜式捶或直接用拳招來格鬥就能「升堂入室」那就太天真了。人們喜歡把形意拳與西方拳擊比較,但人們也害怕這種比較。中國事就非要純而又純地「走自己的道路」,哪怕是與洋人的拳技有一點偶然的巧合也要立刻刪去。可依我看僅就訓練方法和比賽制度而言,形意拳就該好好向拳擊學習。 黃:形意八卦的出現是不是想用八卦掌來彌補形意拳的不足呢? 第 四 天黃:幾天來,您站在另一個高度,把武術血淋淋地剖開,使我們這班樂知天命的人感覺到一陣陣地顫抖,我想會有人說咱們這是在無事生非、自尋煩惱的。但是,您很像隱居在武林深處的一位痛苦的先覺者,自然會先天下之憂而憂,不斷向人們發出危急警告的呼號。今天,您是否願作為一個明師為我們年輕人,為我們的武術的未來指明發展的方向呢?趙:你知道當今中國武術界最危險、最醜惡、量強大的「攔路虎」是什麼嗎?是獨裁,是武道內部已經司空見慣了的專制。這是一套從上到下複雜的關係網。其中關鍵人物有兩個:其一,門派中的頭人,包括祖師爺、老師父等,謂之「拳霸」。其二,與武術有關各部門的某些政府官員,可謂「官霸」。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嗜好 ——發號施令,教導徒弟或下級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黃:這有什麼危害嗎?趙:拳術是人的文化,人是最關鍵的因素。而這「兩霸」最出色的能耐恰恰正是壓制人,尤其擅長迫害那些比自己更有才華,而又不怎麼俯首貼耳的人。另外,作為副業,他們也不時地杷別人的成果和功勞竊為已有。請你特別注意:哪個地區的武術界死氣沉沉,一盤散沙,那裡頭就一定有拳霸官霸。讓「花架子」肆虐,而不敢真搏實打,是因為「官霸」不敢擔責任,「拳霸」害怕栽跟頭。黃:那麼,誰是「拳霸官霸」呢?趙:你應該問:「誰不是拳霸官霸」?我們這幫老頭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霸」氣,只是多數人自己不覺得罷了。當然了,誰也不想當惡霸,但在這個武術體系下,不管多麼善良、謙虛的人,一旦被捧到了某個高度立即便身不由己了。有一種偉大、正義的感覺推著飄飄然漸入化境,看每一個武術愛好者都欠自己的情,看他們都處在蒙昧的狀態等待著自己的教化。於是,把自己那點經驗一滴一滴地擠出來,調追隨者的胃口,並儘可能多地換取崇拜者的錢財和讚頌。結果怎麼樣,青少年、叛道者、創新家……這一群最容易出現拳術英雄的人,也是最脆弱、最沒地位的人被一「網」打盡了,變得溫順、圓滑了,其中的寵兒慢慢地也熬成霸業,再進一步壓制他的後輩。總之,武術遭殃。所以,那些宗師、權威、武術家還是閉嘴吧,除了就某些問題進行一番平等的討論外,最好不要以天然的壇祖和領袖的面目為拳國的子民指點迷津了。黃:那麼好的傳統怎樣繼承?老一代人怎樣用經驗來扶植下一代呢?趙:庸師往往把年紀當成經驗,用來馴服徒子徒孫。而明師的任務是為學生儘快超過自己創造外圍環境。「經驗」應放手讓徒弟去闖、去干、去創。干出來的經驗使師徒倆都受教育,這才是正常的扶植。但絕大多數老拳師卻覺得這樣做不合算。因此,你們年輕人不要上當,如果你的老師真要把你培養出來,或許他在人格上和生活上需要尊嚴,需要你的尊敬,但在學問上在技術上他決不能作你的家長,而應作你的夥伴、你的隨從。如果他覺得這樣作師父吃虧,那你就不要再理睬他,應遠離他。最多他也只能搬出那套「武德」來咒罵你,可你卻保住了事業和青春。黃:可是,武德一直是俠士風度的標準,中國人高層次的道德法典。趙:過去可能是的,但現在的實際效果是什麼?「武德」在中國的半空中懸了千年,誰也沒有看清它的全部內容。「殺富濟貧」之類的豪言的現代解釋是:先進的事物不許冒尖,腐朽的東西也不要死亡。「替天行道」現在也可翻譯成:年輕後生不得「犯上」,以保障拳壇獨夫作威作福。現在,捧著這套過時的「武德」來整人,挑別人的不是,則是最最缺德的。黃:其實,我想說的是假如有一天中國武術的現存體系真的如您所願被徹底摧毀了,而全新的體系又未來得及建立,我怕武術若走入這種「破舊而未立新」的境地會面臨一場像「文化大革命」那樣的混亂。所以,在舊武術未去之前,我很想聽到您對中國及世界武術前途的構想。趙:「中國武術」是沒有前途的。當然,整個世界武術的日子也不好過,你不要看那一時的輝煌、熱鬧。武術若今後沒有一個革命性的改變就會被那個伴在它身邊的 「千古難題」逐漸地困死。而「中華武術」若照此下去便等不到那個時候,早就自身腐爛了,在快要咽氣的時候再挨上「外國拳術」致命的一擊。黃:「千古難題」指什麼?趙:什麼是武術?武術是「盡量安全地表現殘酷」。可這是一個矛盾,想安全就不能殘酷,想殘酷就不會安全。自古以來,有人用金錢和奴役來淡化安全,從而提高了殘酷的表現:有人創造出拳擊、摔跤、推手等項目,以護具和技術約束來降低殘酷,從而加強了人身安全。然而,武術要求「安全」與「殘酷」這兩方面同時提高。但到目前為止,人們還只能做到以犧牲一方來補足另一方。武術缺乏安全會讓人畏懼,缺乏殘酷會讓人厭倦。這是幾千年地球上生來死去的多少聰明人未能解決的難題。而武術想活下去,我們或我們的後人就要趕快解決它。黃;怎樣解決它呢?趙:在這裡我只是提出問題,提醒你注意它。而解決它恐怕不是一個人、一個拳派的工作,甚至不是武術界自己能夠承擔得了的,它需要新科學、新技術的幫忙。黃:在這裡,我們中國的武術家該做些什麼呢?趙:我看中國拳手還是先別管什麼「難題」吧。叫中國拳界大難臨頭的是他們那套陳舊的體制,而砸碎這一頑固體系的關鍵不在於某個偉大拳術家的出山,而在於讓「小字輩」們在世界的大範圍去打去拼、用事實重新告訴那幫老傢伙、老腦筋什麼是武術。黃:現在,國家不正是努力使武術走向世界嗎?趙:我曾說過,政府就沒有真正重視過武術。他們瞧不起武術,覺得它遠不能與田徑、足球、體操相比。有些人害怕武術,怕聚眾搞迷信、怕小青年打架,怕擺擂台出事。咱們再看看怎麼個「走向世界」:培養幾個洋「花架子」在國內觀摩觀摩;找幾個初學乍練的老外帶上中國的「行頭」讓中國選手嘗嘗贏的滋味;派幾個「嘴把式」到國外把東方的「實戰術」傳給西方的養生愛好者,或者引海外崇拜者「朝聖」,再高薪教幾個大鼻子徒弟……說這是「賣國」有點誇張,但至少是在「賣拳 」,在廉價出售。黃:依您之見,中國武術怎樣走向世界?趙:必須推翻「三座大山」,第一座山是老人和官僚對各拳派的專橫統冶;第二座山是把中國武術凌駕於世界格鬥術之上,搞宗教式崇拜;第三座山是過分追求安全,不顧觀眾的情趣。黃:在中國推倒這「三座山」恐怕是太艱難了,不知要有多少事情要做,而且會不斷碰到難以克服的困難。趙:不,只要抓住一個問題,其它問題便迎刃而解了,那就是要「打」,參加競技,只有把武術在全人類中間「打」個熱火朝天,老人才會自動變得謙虛,官僚才能被自然淘汰,人們才可真正知道中國功夫在世界上倒底「算老幾」,安全與殘酷的比重才會被恰當地把握。但是,「打」不是兒戲,它要求我們中國人再多拿出些膽量和度量來。就是說,首先必須有「敢輸」以及「敢死」的精神準備。然後,請國外真正的搏鬥高手到國內來叫陣,並請國內的功夫好手去征泰、征日、征美、征戰歐洲。黃:我們的拳手輸了怎麼辦?怎麼向國民交代?趙:就是要敢輸,只要我們的拳手儘力了,就再也沒有比慘敗而歸更好的事了。一些有識之士看到了中國武術的內幕後,勸武術還是不要走向世界為好。可我認為國術還是走出國門,去亮一亮醜,挨一挨揍更好。雖然這樣做會使廣大的外行心裡感到恥辱,我們也會有漢奸、賣國賊之嫌,但這會打破國人心中的中國功夫不可戰勝的神話,徹底使舊武術體系「休克」然後「重新啟動」。只有這樣,武術才有希望。黃:可是這樣的話,國術會不會被湮沒,年輕人會不會由此認為中國功夫不頂用了,而轉向學習拳擊,柔道、泰式拳擊呢?趙:會有許多人這麼做,誰先進就向誰學習嘛。但這無關大局。中國武士難道就那麼不經打?打倒了再爬起來,我想會有更多的人藉此反省自己和自己的拳術,中國人才能反敗為勝,使國術產生飛躍式的發展。黃:真的要把中國功夫與世界各種搏擊術衝撞,是按他們的規則比呢,還是按我們的規矩打?趙:這是實質性的問題,我們的武術工作者整天忙於編幾趟拳術,創幾招打法,搞幾套訓練等等,其實這並非振興武術的關鍵,真想闖出「有中國特色」的武術就要悉心研究出幾套或十幾套比賽的形式。不要只在「散打」、「推手」這兩個乾巴巴的賽制上打轉,應該先學學人家的職業化,人家的奧林匹克,人家的拳擊柔道,然後自己搞更新的競鬥方式。最終把各式各樣的格鬥賽亮出來,打一打,讓觀眾來取捨,讓人民來評點。一個能喚起觀眾極度狂熱的比賽方式一旦定型,拳手和他們的指導者就會拚命地尋找在這個賽制上更實用的技術。於是,更具實戰價值的拳術就會自然而然地不斷湧現。中國武術的技擊性才能真正被加強。黃:要想喚起觀眾的狂熱就必須回到中國古代的「相搏」和西方角鬥士的那種血腥廝殺,我們怎麼保證運動員的人身安全?趙:這又回到了那個「難題」,它雖然還未得到根本的解決,但我不相信中國人就那麼缺乏冒險精神,現代人敢登雪山,敢潛海洋,敢隻身去北極,敢在飛機翅膀上跳舞,總之,連大自然的破壞力都不怕,人的拳腳的那點能量又算得了什麼。其實,騎摩托車摔死是意外,而被對手用腳踢死卻是故意的,所以感情上過不去罷了。當然一名拳手無論他如何偉大也只不過為廣大拳迷的快樂而充當犧牲品,為武術事業的進步而充當實驗品,但作這樣的人值得。話說回來,人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死的,我一生好「動手」,與名家、選手、挑釁者都有遭遇,其中不乏生死決鬥,但幾十年來連一顆牙都沒被打掉。在武術圈中,作為一名勇敢的選手我想他會有一些 「敢死」的精神的。黃:現在的人都在向「錢」看,都願意相信神乎其神的東西,把武術搞成一種血肉橫飛的肉搏,觀眾會有興趣嗎?資金從哪裡來?趙:你見過馬路上為一點小事而吵嘴和打架的吧,近年來是不是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勸架的人越來越少。為什麼呢?是我們的格鬥文化貧乏得已經逼使人們不得不去欣賞那些低層次的街頭毆鬥,而且一些人起鬨、流連忘返、儘力鼓勵打鬥繼續下去。另外,在電影、戲劇、小說里人們也渴望看到真實、激烈的武打場面。故此,人們需要格鬥,需要親眼看到格鬥或親身體驗格鬥。我想,在這個時代,如果格鬥比賽的形式恰當,選手訓練科學,武術是會超過足球而成為世界第一運動的。從某種意義上說,觀眾的熱情就等於金錢,通過廣告、資助、門票、電視轉播等等渠道可積累豐厚的資金,資金反過來又促進武術水平的提高。而武術水準提高了會使其明星們更加耀眼,使拳迷們的信仰更容易寄託,更好地享受神秘。黃:假如中國人真的在全世界擺擂台,那他們將憑藉什麼拳術作戰呢?少林拳、八卦掌等拳法是否還會派上用場?趙:中國人幹嗎非要追求某種獨特怪異的拳術呢?使用什麼樣的拳術要按比賽的規則而定,傳統拳術在新型的比賽中雖有可借鑒的地方,但其主體,上至形意、太極等名拳,下到裘先生的螺旋拳和我的心會掌,恐怕都免不了要進博物館。今天對我們來說至高無上的東西,那時可能一文不值了。但是,這並不等於我在完全否定中國武術的價值。泰式拳擊之所以能夠稱雄今日世界,空手道、跆拳道之所以能夠大行其道,除了它們都有賞金制等比較恰當的比賽形式這個重要因素外,不要忘記它們也都脫胎於東方古老的拳術,而這種古老的拳術中國大陸有得是,母庸說那些響噹噹的名牌拳種,僅就我的那套心會掌中的部分技術而言,一旦能配合優良的競鬥秩序,我敢說它亦能與世界最厲害的搏鬥術抗衡,我想其它許多拳派也能如此。令人遺憾的是,目前,不是我們學習人家的賽制,而是我們忙於教人家那點「國粹」。搞不好,中國的這些「玩藝兒」又得丟給外國人去發揚光大,然後再借鑒回來,瞄準人家的尾巴窮追猛趕。黃:我們的拳術走出中國,熔入世界之後,中國武術還有何作為呢?趙:我說過,中國武術將不復存在,它只能作為一種地方特色罷了。中國人慾在世界格鬥領域內有所作為,就應創建出多個有特色的格鬥比賽,並在此類比賽中保持優勢,而這類比賽的最低標準是不能讓觀眾抱怨說:「這不是真打」,或說「這不公平」。當然解決那個「千古難題」中國人應義不容辭。其實,讓我預言更遙遠的事情是極不現實的,當今中國武術所走的每一步都踏在一個十字路口上,誰知它朝哪個方向拐彎,即使有個預言指出了災難,而武術聽從了預言結果避免了災難,你說這個預言準確還是不準確?黃:明天,我要到無錫等地出差,咱們的談話恐怕要耽擱些時間了。以後,我期望能在更多的感興趣的地方聽到您不凡的見解。 我的恩師趙道新作者:馬金鏞 我十五歲在天津市河北第一中學(現天津第三中學)上學的時候,非常喜歡體育,尤其愛打籃球。我們學校的籃球隊經常在東馬路的基督教青年會大樓(現天津市少年宮)內訓練,常常與國術名士張占魁開辦的「中華國術研究社」訓練班共用一個大廳。有一天,張老先生突然用手指著我,大聲問他周圍的人:「那個玩球挺靈活的小孩是誰呀?」他不就是您徒弟馬騏昌的侄兒嗎。」周圍的人答道。「叫他到這邊來……」隨後老先生用不容辯駁的口吻要求我放棄籃球,隨他學武。就這樣,我便走進了武術,時間是1930年。      張占魁,字兆東。直隸河間府後鴻雁村人。先從深州的劉奇蘭學形意拳,後拜京城的董海川為師,按老先生的說法:他的八卦掌實際上是隨程廷華練就的.藝成後在天津任「馬快」,捉匪緝盜,鎮懾地霸,在清末他以搏技精湛享譽天津警事界和民間,素有「閃電手」之稱。晚年創辦中華國術研究社。      我隨張占魁老先生打劈拳、走圈……十分苦,也十分興奮.比如,在數九寒冬,老先生搬把椅子當院一坐,眼盯著他的孫子張培武和我轉八卦.我倆的手被凍得鑽心疼痛,每當我們走轉到臉背著老先生時,總要呲牙咧嘴作出痛苦的表情,一旦轉到面向著老先生時, 立刻改換成一副認真而超然的面孔。      由於我的叔叔馬騏昌是張老先生的愛徒,且為天津拳界的「三匹馬」之一。按傳統的輩分習俗,我不能成為老先生的弟子。起先,老先生準備推薦我拜劉晉卿先生為師,老先生的這位三徒弟劉晉卿摹藝高超,不遜於四徒弟著名的韓慕俠先生。但後來,老先生晚年的學生趙道新異軍突起,連劉晉卿等老先生的早期名徒們也坦率地承認「青勝於藍」,所以,老先生最終決定命我拜趙道新先生為師。1934年7月在張占魁家舉行了頗有傳統特色的儀式,老先生為達摩聖像敬香,在座的有裘稚和、溫士源,苗春宙、顧小痴等,後在天津清真 會賓樓設宴慶典。隨後的9月間,我隨趙老師趕趕上海,在上海浦東中學任體育教師,並開始了格鬥訓練。      在上海,趙老師教了許多年輕人,其中不乏出類拔萃者。比如,在我之前,有被老師從流氓癟三的圍攻中救出的吳天甲、由張長信先生推薦的他自己的高材生薛恆源。後來,又有張占魁學生韓友三之子韓星垣,還有中央國術館優等生解之信,因他的父親名鏢解煥章 被老師所敗,尊父命前來投師。      二十年代末和三十年代初,趙老師多次投書撰文給官方,要求改革中國武術,但皆遭到漠視。不得已,才在自己的圈子裡,潛心研究,大膽試驗,力圖構建無愧於時代的格鬥體系,而我們這些人自然也就成了這項研究的受益者和實驗品。      老師的教學是極其嚴謹的。他在訓練計劃的制定上相當大膽,但在訓I練計劃的執行上卻又極端嚴格.對於每一種技術,他都要細緻地講解,反覆地演示,並以身試勁.觀賞他的實作真是一種美的享受;同時象注入了興奮劑一樣,使從學者力健神爍。拳士張天錫在看完趙老師的拳術演示後,按撩不住激情,當即賦詩一首。   現抄錄其中部分詩句如下:   及門何止千萬人, 試問誰能得其真。   觀君技藝聽君論, 恍如吾師在眼前。   靈機活潑藏腹內, 神光離合繞指巔。   剛柔虛實通易理, 陰陽消息近奇門.,   此中說理極精細, 絕大學問非兒戲。   第一強國兼強種, 練好身體猶其次.   鶻落龍潛運神奇, 鷹瞻虎視蓄威勢。   一聲叱吃走風雲, 萬泉包羅小天地。   變化莫測形無形, 動靜隨心意無意.   。。。。。。。。。。。。。   當年,海通社記者為老師拍攝了幾百張拳姿,可惜今天僅剩下了部分質量較低的照片。      在1936?937年間老師因其父逝世而回津,之前,讓我在稅專學校代他授拳,並囑我勤苦操練他新創的一套「桿術訓練」。每日,我除了食宿外,不是讀書就是操桿。待老師返回上海時,他驚奇地看到了他的訓練方式在我身上所產生的功效,肌體飽漲、肌質優良、運作輕靈、炸力強勁,而且感覺渾身每一根肌束和毛孔都能隨著意念的閃動而突然興奮起來,亢奮得嚮往著與人搏鬥,甚至想望自身疼痛的體驗……老師高興極了,隨後他也與我一起抖桿,並不斷探索和進行其它的訓練,休息時師生倆還經常站在大鏡子前比較肌肉。      趙老師非但善武,而且能文。在上海,他與武術界人士交往不密,但卻終日與當時的文化名流為伴,如「燕南道人」陳聘卿、「上海三絕」李微之等人,我們在一起探究國文與藝術。趙老師天資聰穎,在稅專學校他除了教拳外,還經常代授國文課程。在書法方面,我們學練書法,老師臨漢、魏碑,我臨漢碑。在篆刻方面,我們喜歡「西泠八家」,並擅長無刻床的篆刻,因為此法需要很大的手勁。每次治印都要加蓋到一本小冊子上,數十年來已積累了百餘枚印章,只可惜後來統統毀於「文化大革命」的焚火之中。      老師雖在國術界聲望很高,但他反對神化、藐視權威。他拒絕姜容樵在小說《當代武俠奇人傳》中將他列入「後八俠」。他的學生薛恆源象他一樣,專打名手大師.,較量前從不問對方的名望、地位,寧可掌下戰死,不在名下懼退。當時的國術同行都罵我們師徒在上海灘上「好勇鬥狠」。可實際上,老師和我們從來都是手不輕動的,不被門派唆使,不仗藝欺人。老師也和普通人一樣,具有一顆未泯的童心。一次,我們師徒數人在參加帶有一些賭博性質的蟋蟀斗咬時,警察封鎖了前院後門。我們來到後門發現門已用繩栓緊並被人死死地拉住。我猛然發力將門拽開一道縫隙,稅專學校的尹耀庭象箭一般地奪縫而逃,我再次發力將門破壞掉,那位拽繩的警士也迷迷糊糊地同時被繩子拉了進來,薛恆源迅速把那人抄起,塞進了油簍,而後我們撤離了現場,事後發現趙老師不見了。原來他昂首挺胸信步從前門走出,在場的巡捕未敢阻攔。      1939年我因姐逝而回津,時年,張占魁先生病重,我留下來照料病人,至夏季,張老先生病逝,天津各界為他舉行了大規模的送葬儀式。其後,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我在北平集團軍和感化院工作,過著緊張而飄泊的生活。1941年底,我釋放了一百多名在押的新四軍戰俘後辭職。先到上海,然後回天津。1942年初與老師赴黃克誠的新四軍第三師處做生意,途中我感染了傷寒,老師只得返回天津,我到江蘇鎮江薛恆源處養病,愈後仍留在鎮江練拳、讀書,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      1945年,趙老師回上海工作,而我回津做生意糊口。到1947年9月,我與當時的國大代表,老.先生的弟子溫士源先生商議,擬重新恢復張老先生的「中華國術研究社」,後由裘稚和出資,在天津南市「文化大樓」掛起了社牌。溫士源任社長,張遠齋(老先生的次子)為副社長,我擔任教務主任,裘稚和、苗春自、顧小痴、林子上、曹乃余、高克昌等人為理事。學生有陳煥新、劉嘉楨、周樹堂、高崇武、孫乃揚等人。隨即請趙老師辭公職.回津,接任教務主任之職。      1950年後,我在糧食、信託、福利公司和洗衣店工作。「文革」期間患胃潰瘍在家養病。趙老師自從辭去了上海的工作後,生活日漸清貧。為了養家,司機助手、刻字、玻璃工樣樣干過,還幫』助弟弟趙道中在街頭擺攤,因為慨嘆於民國時期遺留下來的武道惡風且無力反擊,「文革」前後,我們只好隨老師放棄武道,遠離武林了。期間,我們謝辭了保定中醫研究院、日本太極協會,京津、香港等地許許多多的邀請。      1964年裘稚和先生退休回津,帶回來了兩路由他創編的「螺旋拳」,並催促趙老師創造自已的拳術。老師與我認真地對螺旋拳進行了觀摩與評價,但在當時老師卻無閑造拳。時至1973年,老師患輕度的腦血管病在家療養,閑時潛心創作,他認為以拳搏人的中心課題是勁力,鬥士的一切精神、功力、智巧等均是為了更強、更准、更省地通過勁力來摧毀敵手。所以,創拳的初期是把老先生的形意八卦中抽象的「勁」用具體的戰鬥實例來形象化,且如果再將每一個實例抽出來單操,又可成為各種勁力的一種訓練。但是,在「文革」期間,技擊是被絕對禁止的,況且象我們這些在拳台上經歷了不同時代的人是很難逃避「歷史複雜」等嫌疑的。為了避免成為「挑唆祖國下一代人打架的教唆犯」,老師在拳術創作的形式上進行了極大的隱蔽,他將這些初級的格鬥與訓練藏匿在一路剛柔相濟優美的套路中。即使隨他習劃套路十幾載或數十年的學生,許多人亦不知道其中的技擊蘊涵。在從學者中,與老師長期相伴的有李長久等。      八十年代,民間拳師激烈抨擊流行長拳與簡化太極拳的非技擊性,海外搏術和一些被壓抑的國術逐漸受到青睞,同時國家試行散打與推手比賽。社會禁忌的寬鬆喚回了老師熱愛技擊的天性,促使他以自己總結的格鬥訓練與打擊技術改變心會掌,使之實戰化。今 天,我們高興地看到學習心會掌和要求學習心會掌的人日漸增長,我衷心的盼望能有更多的朋友關心、學練和改進心會掌,但我不希望有人為自己的利益而有意 」手心會掌納入他們自己或某一拳派的軌道。老師曾經說過:「心會掌既不屬於任何拳派,也不生於任何拳派」。當時趙老師只肯將實戰性心會掌法授與我的學生,而在學習此類技法之前都是由我給每個學員打的基礎,並根據他們的具體條件和興趣進行不同的試驗。而我的學生,按習練時間順序排列,有張鴻駿、張鴻彪、張水平、陳雷、黃積濤、林心憲、邵民強和續光宜,部分學生亦得到趙道新老師的親傳。      八十年代中期,趙老師與我商議擬將此拳學系統為一個完整的體系。1985年由黃積濤執筆初步將老師的部分論文進行了整理,複印成冊,名為《道新拳術論叢》,後被收入香港霍震寰等人的《意拳匯宗(道新論拳)》中,雖然老師對該《論叢》的整理水平頗為讚賞,但通過老師的進一步講解與示範,感到《論叢》還未能真正地反映出趙道新武學思想、原理及技術。1987年《天津市志》編寫組的領導李克簡先生打算抽出一個寫作班子專門為此進行整理,還是由黃積濤主筆,但因他正報考研究生而耽擱了下來。1989年春老師到內蒙次子家居住,直至1990年在內蒙古海渤灣逝世。      心會掌是東方武技走向科學的一種嘗試。老師年輕時就揚棄了意、氣、神,虛、五行、八卦等東方經典對搏鬥方法含糊的解釋,而代之以對人體生理、心理的搏鬥潛力的關注;拋棄了對祖宗大師的迷信,代之以對人性與人的行為的關注。心會掌除早期的套路包裝外,是一種以格鬥勁力訓練為核心的學術範疇,同時給後人留下了許多未解的課題。      畢業後的黃積濤建議我繼續該拳學的整理工作。我起初覺得只要傳授幾個學生,能使該技留傳下去即可。但我的家人提醒我:在當今社會,只靠傳統的局部傳習方式只能導致技藝衰敗與失傳,一個好的東西必須屬於全人類,使所有喜愛它的人受益。於是,我與黃積濤共同將老師的文稿重新進行了更加詳盡的整理,並溶入了老師授拳時的解說。初稿《現代拳術啟示錄》試投《武魂》雜誌,即得各位編輯的熱情支持,進而《點穴》,《爆發論》、《瞬擊術》、《關於兩大武術體系的對話》等文章投石拳壇,並擊起陣陣波瀾。      現在,老師的其它論著正在整理,老師的拳技正在研究。今後,我們力圖以先進的科技手段對此拳學進行縱深的研究和改進,並利用刊物、書籍、錄像、光碟、信息高速公路等各種媒體進行廣泛的傳播。 心會掌——十年來最大的武林之謎,要評選十年來最大的武林之謎,當屬趙道新先生的心會掌了。  回想十年前,各方人士圍繞著心會掌,展開了何等火爆的筆戰。尤其天津的黃積濤,做起文章來那叫脆,活像扣動了AK47,一梭接一梭子的子彈打得火星四濺,一時戰場上「黃」煙瀰漫。當時,廣大讀者那個興奮呀,給刺激得捉身不住、「嗷嗷」大叫:快瞧啊!黃哥們兒要透露心會掌,他把心會掌的頭幾頁掀開了(指介紹心會掌的梗概、格鬥精神等)。那一剎,數十萬雙眼睛緊盯著老黃的手,而老黃,一派悠然地捻著書頁,顯得成竹在胸,使大家不禁會心一笑,猜道:黃哥們兒這是在逗弄對手呢,誘對手往間深里斗,一俟對手接招,他一準扔出顆原子彈似的大傢伙(指更詳盡的心會掌內容)------當此時,讀者的心「怦怦」跳,就像讀《克里斯蒂的東方列車謀殺案》,眼瞅著翻到最後幾頁,波洛該道出兇手是誰了------不想,論戰的各方卻突然地偃旗息鼓,波洛「嘎噔」一下子閉上嘴,扭屁股走了,把大夥晾在那不管------  現如今,雖說事情過去了十年,可當年的讀者,懸著的那顆心仍沒有落地兒,嘴驚掉了環還一直大張著,專等一蓋棺論定的「結局」來給合上。  要人親命的!這心會掌到底長的怎麼個眉眼?哪位爺來把面罩給它掀開------  掛靠心會掌可行否 ?  黃積濤扭身走了。老黃無意中當了把「希屈克柯第二」,甩給武林一樁十年未解的「拳術懸念」。  凡懸念都有無窮的解釋。就像復活節島上的神秘石像,被人們從外星人到史前文明什麼的猜疑了一溜夠。「心會掌之謎」也有這般魅力,它逗人發顛,活躍腦細胞(請觀互聯網上的嘴仗)。但就如同一部《紅樓夢》,多數人只把閱讀停留在愛好猜想的程度上,只有個別的人,非要做曹雪芹的解謎者,不把自己讀成紅學家不算完——找飯轍。現在,心會掌便成了「武林紅樓夢」,造就出一撥「武林紅學家」,這就是說,別看趙道新活著時、景況之慘跟曹雪芹可有一比,閉眼後呢?開始做慈善家,無償地養活武林活人。  趙道新死了,趙道新的「傳人」——心會掌的解釋者,當然就順理成章地多起來。有些「傳人」覷准了讀者的心思,逮空子攢幾篇如何練心會掌的東西往外扔,無奈,由於他們跟趙道新的關係遠得「八杆子打不著」,讀者不信他們。更有心思賊大的一些人,看出心會掌的市場價值了得,欲藉此金字招牌發財,尷尬的是,他們無論怎麼跟趙道新攀親仍漏洞百出,錢沒扎出來,反讓武林數落個夠。  要說,這些人是一半精明、一半糊塗,你打算掛靠心會掌闖天下,理當學劉玄德攀皇親那一招,去拜望趙道新的兒子和趙道新惟一的衣缽繼承人馬金鏞(馬前些年才故去嘛),讓他們承認你的傳人身份?兼之打此二人的旗號;退一步說,你搬不動他們二位,去遊說趙道新兒子在文章中提到的、曾長期在趙道新身邊的那些人也可,從做生意的眼光看,此也是不錯的一計。  事情壞就壞在這,你既捨不得放棄賺心會掌的錢,又不去跟趙道新的親近人拉關係,你怎麼糊弄追隨者呢?拿小青年們當傻子嗎?如此不開竅的人,真該讀三百遍《三國演義》,曹操狂吧?還得按著漢獻帝的腦袋,借他的嘴興兵說事呢。你軟不學劉備、硬不效法曹操(不去控制趙道新的親近人),你以為攥著心會掌這塊「玉璽」就可以招搖撞騙?別忘了傻袁術是怎麼死的?  凡智商沒低到四十個數以下的讀者,其實都明白,有資格大講心會掌、或欲借「掌」賺錢的人,必須來自趙道新或馬金鏞的青睞者,他們曾長年環侍趙、馬身邊,感天動地得到了他們老二位的口傳身授。趙先生不是愛心無限的特蕾莎修女,沒人相信你拎兩盒點心、拜望他兩次,他就傻巴巴地「竹筒倒豆子」,把一輩子的心血都交給你?你那是跟傻子說話,整個一個不尊重讀者的智力。  握有謎底的人緣何緘口不語 ?  「懸念大師」黃積濤該握有心會掌的謎底,雖然讀者猜不準老黃的功夫屬於中等抑或上乘,但他長年追隨趙道新一事,已被趙的兒子在文章里給證實了,黃曾多年練習心會掌無疑。如此,眾人便有理由將探尋的目光投向黃哥們兒。  我以為,製造「心會掌之謎」的黃積濤本人,也是迷霧似的人物。想當初,此人指點江山,無限風流,撩逗得天下讀者五迷三道、醉眼如痴。可奇怪的,此人突然放棄好局,從風口浪尖上抽身而退,其所為何來?令人難解。最讓人猜不透的,是此人一去十年,聲息不聞,竟是置身武林之外了,怪!  有人說:老黃去了國外。倘若此話不假,他的銷聲匿跡自然不算疑問(不過,他為何不將心會掌的整理工作轉託其他師兄弟呢?)。假如他尚在國內,他這種「跳出三界外」的態度,當有些難解之處,就像陶淵明從一個一心「治國平天下」的儒生蛻變為沉潛桃源的逍遙派,不可能是沒有原因的——志願和意志受到了致命的打擊。  老黃在隱遁之前曾言,他將繼續整理趙先生的拳學文稿以饗讀者。以老黃在行文中表現出的個性,他不像個食言的人。由此我猜,老黃肯定有難以言說的苦衷,才使他心灰意冷,決意退出江湖。  至於老黃遭遇了什麼挫折,咱們門外的人,難以猜度。  心會掌的前景令人堪憂  老黃閉上了嘴,他悄悄地走了,揮一揮手告別了武林這片雲彩。其最直接的後果就是,由他敞開的心會掌大門關上了。他大約不曾預料,在他之後,竟沒有人重新把門打開,放饑渴的讀者進去,使大家得以飽覽心會掌的華美璀璨。  將近十年了,心會掌像件古董,幽閉在昏暗的博物館裡,不知有幾多人曾有幸進入?即便這些人,我們也不知,他們是只能遠遠地駐足觀其大概?還是已獲准近前浸醉其中?唉!這驚世絕美的「無上神品」呀,多麼地孤獨寂寞,它的景況,豈不又恰如它的雕刻者道新先生本人曾經忍受過的落寞凄冷?如果說,在道新先生背負苦痛、踽踽獨行的身影下,他的內心,還深懷著一絲支撐他的希望,那就是他凝注了半生心血的心會掌了,他肯定不願他的心會掌像他本人一樣淪落塵埃。古人著書藏諸深山,實是盼望後人能拿去一讀的意思,不然,他把書藏在山裡幹嘛?隨寫隨燒豈不徹底?  道新先生是渴望一個輝煌的,就像他前半生屢次上書政府,為武術的前景剖心吶喊,道新先生始終是個入世的人,他沒有變成最終心冷如石的賈寶玉。  讀者為心會掌吵架、有人拿心會掌招搖,其實,這反襯出心會掌沒死,給了它展旗高歌的機會。黃積濤們不再戰江湖,可惜,可嘆。  時間如流水,若再耽擱一、兩代人,心會掌難免花落水流去,只剩個花光水影似的拳名,讓後人唱著:「九里山前作戰場,牧童拾得舊刀槍」,漫不經心瞥它一眼,而去-----  心會掌會這樣嗎?不敢想啊!嗚呼! 追隨十餘載諄諄教誨情——憶趙道新先生 於國權 本人自1964年起拜劉學勃先生門下學習形意拳,同時結識了劉學銳老師的師弟陳世芬先生。從陳先生處我開始對意拳有了初步了解。1966年我與陳先生在天津民園體育場練習推手時,又結識了意拳創始人王薌齋先生的弟子敖石朋先生。敖先生對意拳體會頗為深刻,並注重實踐。對意拳的拳理能夠很透徹地用語言表達出來,敖先生對拳法的講授特點是實踐與理論結合,邊講邊演。在敖先生與我做推手練習時,敖先生一發力即令人雙腳離地,使在我身邊的陳世芬先生對敖先生的技藝頗為讚賞。而後敖先生又經常領我到天津市的各大公園去觀摩其他武術門派的技藝,並向其他門派計教,以吸收各家之長。並在敖先生指導下,與很多民間練武者進行推手切蹉,豐富實作經驗。 後又經敖先生的介紹,認識了來天津訪友的姚宗勛先生,並有幸得到姚先生及天津李文濤先生的指點,受益匪淺。近年來我與姚先生的門人崔瑞彬和姚承光(姚先生之子)亦有往來。我與瑞彬、承光雖兄弟相稱,卻得到他們很大的幫助。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經劉學銳老師同意和敖先生的介紹,我又拜張兆東先生的弟子、螺旋拳創始人裘稚和先生為師,學習螺旋拳與八卦掌。 1975年又經裘先生和敖先生介紹,見到了趙道新先生,那天由裘稚和先生帶領我和裘先生的另一位徒弟郭繼明,在天津水上公園與趙道新先生見面。當我見到趙先生時,站在我面前的競是一位年近七旬,患有輕度腦血栓,拖著一條腿,手柱拐杖的老人。從外表看來他哪和想像中的趙先生真是差之千里。以他現在的年齡和身體狀況還能打拳嗎?趙先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主動說道:「國權,你可以隨便出手,咱們小試一下,怎樣?」我聽後,心中真懷疑面前這位病弱的老人能否經得住我的擊打。但好奇心又驅使著我去試一下。於是我應了一聲:「好吧!」便使用上、中、下三路同時發招,擊向趙先生。在將要觸到趙先生身體之時,只見趙先生身形微動下,我只覺得自己身體象被電猛擊一般,又好似撞到了一台飛速運轉的機器上,被狠狠地甩了出去,頓覺眼前一片漆黑,進而兩眼直冒金星,心裡發慌、噁心,足有兩三分鐘我才恢復過來,發覺內衣已被冷汗濕透了。後來據當時在我身邊的郭繼明講,當時我的臉色灰白,氣色很不好看。就這樣,先生以他精絕的武功徹底地使我信服了,並領我走上了學習心會掌法的路程。 在與先生十多年的習武生涯中,我深深地感到,先生不但武功精絕,而且教學嚴謹、誨人不卷,在教授我每一個動作時都非常認真和一絲不苟。從拳理到每一掌法的運用都進行詳盡的講解,還不時以比喻的方法不斷地在拳理上給我們以智慧的啟迪。先生對我們關懷備至,即便是他在內蒙千里山居住期間,也要求我定期給他去信,彙報習拳心得,然後他回信給我指導。每次接到先生的信,都使我獲益匪淺。 先生演拳時風格獨特,拳風瀟洒飄逸,形象奇偉、氣勢磅礴。記得有一次在裘稚和先生家,先生將心會掌從頭至尾演練了一遍。裘先生家住一座老式的二層樓房,室內是地板地,面積約40平米。當先生演練這套拳法時,以腰帶胯,以胯催身,身形飄忽,時而如清風拂柳,時而如雷電擊空,好似仙人起舞,與平時判若兩人,眼中露出駭人的神光。而且平時因血栓而拖著的腿也看不出有病了。屋內的地板、桌柜上的茶壺、茶碗,以及牆上的鏡框都隨著先生的拳勢而顫抖,似乎整個樓房都與先生的拳勢產生了共震。整個演練過程一氣呵成,達到了形、氣、意、力真實合一,階及神明的武術高級階段。給人以一種即英武矯健,又優雅從容的美的享受。 趙先生晚年所創的心會掌,是趙先生一生心血、經驗體會之結晶。心會二字既是趙先生一生心得體會的做含意,又是要求習練之人要用心體會,以致心領神會的意思。練習習會掌可以增進人體的協調性、整體性和爆發力等。記得有一次我與趙先生在起吃晚飯,席間所談仍不離心會掌的話題,談到心會掌中「蒼龍歸海」一式時,先生坐在小板凳上,突然抖臂,只聽得先生身上的筋骨鏗然一響,坐下的小凳也同時「嘎」地響了一下,令坐在先生對面的我,抖然一駭。由此可見先生髮力的整體性與爆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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