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專家」程小青逸事(10.4.28)

⊙文/楊彪偵探小說、推理文學的風潮從來沒有退熱過，如今的偵探小說迷在為阿加莎與東野圭吾著迷的時候，卻忽略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有名的偵探小說作家——程小青，他創作的《霍桑探案集》在解放前的上海家喻戶曉，「霍桑」被稱為是「中國的福爾摩斯」。由於程小青寫的破案故事太好看，所以當年許多人竟然以為現實中的程小青也是破案專家。小說迷寫出大偵探程小青幼年家境不好，祖上務農，因兵禍從安徽鄉下遷到上海縣劉行鎮祖母家，起先父親在一家綢布店當職員，後被辭退，只得靠賣報為生，窮愁潦倒，歲數不大的時候就病故了。母親靠縫補針線漿洗的收入，讓兒子進了私塾。程小青從小愛讀書，又有探索好問的習慣，喜歡觀察事理。比如，他在算命小攤上，看到別人無論從算命先生的一疊紙牌中，抽出哪一張來看，看完交還算命先生放回牌中，算命先生砌牌後，讓籠子里的小鳥來叼，小鳥總能一點不差地把別人看過的牌叼出來。這情景使程小青覺得奇怪，他一連好幾天蹲在小攤旁揣摩小鳥和算命先生的動作，終於，他發現在算命先生的手指上染有一種為小鳥所愛的特殊的氣味，當他捏別人看過的牌時，氣味就留在了牌上，鳥聞到了這種氣味，就能叼出牌來了，一般人不留心是絕對看不出這其中奧秘的。從私塾讀完書後，程小青早早踏上社會去謀生，他先考入承辦婚喪喜慶的一家叫振華西樂隊的團體，後因西樂隊生意不好、錢財虧空而解散。西樂隊就介紹程小青去亨得利鐘錶店當學徒。在那裡，每天要干十多個小時的活，收入十分微薄，但他仍然堅持讀書，還花錢上夜校補習英語。他黎明即起，朗讀文章；節衣縮食，把省下來的錢購買舊書；他讀《水滸傳》、《三國演義》、《紅樓夢》……，還讀《古文觀止》；也讀外國小說如莫泊桑的作品、小仲馬的《茶花女》等。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接觸了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更是大開眼界，由此萌發了創作慾望。程小青寫的第一篇小說題為《燈光人影》，投稿去參加上海的《新聞報》副刊《快活林》所舉辦的徵文比賽，他小說中的偵探取名為「霍森」，不料，在工人排字時，「森」字卻誤排為「桑」字，校對時又未校出，於是，程小青將錯就錯，以後在寫偵探小說時，索性把私人偵探的姓名定為「霍桑」了。自處女作《燈光人影》發表後，他決心把霍桑這個傳奇人物繼續寫下去，創作出一套系列小說來。像霍桑一樣推理為了寫出讓人信服的推理小說，程小青關心身邊所有能看見聽見的社會事件，據說他很注意報紙廣播中登載的的種種大案、小案，甚至在大街小巷中搜集各種奇事怪聞，以豐富他小說的題材。他一邊寫，一邊翻譯西方的偵探小說，不由自主在寫作上模仿柯南道爾的寫法，他刻畫的「霍桑與包朗」就好比是「福爾摩斯與華生醫生」。但他描寫的兇殺故事又非常帶有中國特色，猖獗的拐匪、被謀殺的舞女、心酸的弱女、裝神弄鬼的巫婆、爭奪遺產互相殘殺的父子、爭取婚姻自主的痴男怨女……這些內容深刻反映上世紀30年代中國舊社會的面貌與弊病。除了在生活里搜集素材以外，程小青還研讀過我國古代的《洗冤錄》，並從理論上學習西歐偵探理論，他曾作為函授生，受業於美國大學函授科，進修犯罪心理學與偵探學的學習。程小青認為，每一個兇殺故事都是為了表現社會現實，都是嚴肅的，所以他的作品與那些迎合小市民低級趣味的地攤小報完全不同。程小青在《偵探小說作法之一》一文中寫道：「小說是文藝的一種，大半是訴之於情感的，偵探小說，卻是一個例外——情感之外，還訴之於人們的理智。」三百多萬字的《霍桑探案集》大獲成功，使得程小青成為中國偵探小說的開拓人。也許是因為寫得太投入，在現實生活里，程小青也成為了人們崇拜的「推理高手」，據說大到日本駐南京副領事突然「失蹤」，小到隔壁寧波阿奶找不到雨傘，都要拜託程小青來「偵破」。關於程小青「破案解難」的故事很多。「孤島」時期，程小青住在亨利路（即今新樂路）友人徐碧波家，並與他一起合編《橄欖》雜誌。某一天，程小青去看電影，散場後，新買來的自行車被竊。他一向不相信警察局，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來破案。他像寫小說一樣排線索，找疑點，推理調查，終於在影院附近一家修車鋪內，發現車身上一塊被塗上油漆的擋泥板，由此深入，找到車身，最後抓到了竊賊。小偷見不是警察找他，便矢口否認，邊上的人說：「這就是鼎鼎大名的『霍桑』小偷便趕!」快認罪，賠禮道歉，並歸還了自行車。還有一回，東吳大學的一位教師滿頭大汗地跑來找程小青，說學校的一台分析天平被竊，要求幫助偵破。程小青說：「我不是偵探，你找錯人了?」那位老師說：「你不是偵探，何以能把霍桑寫得那樣神?你就不要推辭了！」在那位老師要求下，程小青只好詢問了一些細節，談了一些對此案的看法，使那老師滿意而去。姑蘇好人，一生波折抗日戰爭勝利後，程小青去蘇州一邊當語文老師，一邊繼續寫小說。他的破案本事在蘇州一樣有名氣。有一次一名軍界高官竟然派了數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跑到程小青家將他「請」去協助調查，當時吉普車氣勢洶洶開進程家的小弄堂，弄得居民一陣害怕，以為來抓強盜。程小青只能跟來者走，去了才知道，原來高官的太太手指上一枚10克拉的特大鑽戒不見了，官府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就是不見影蹤，便懷疑是一名女佣人所偷，士兵把她懸吊在樑上，拷打得遍體鱗傷，亦毫無結果。程小青知道這位太太的鑽戒在前一天晚上臨睡之前還戴在手指上，當時門窗無損破，是隔一天早上起身洗過了頭後才發現戒指失蹤的，因此，程小青斷定戒指決不會是女傭偷去。後來真的在倒洗頭水的陰溝中找到了鑽戒。有人問程小青是怎能知道事情的原委的，程小青解釋說：「這是一隻戴了二十多年的鑽戒，因此，戒指很光滑，加上洗頭髮時必不可少地要用上肥皂，而肥皂又很滑，戒指為亂髮牽動，就極有可能滑到洗頭水之中。」由此而使女傭擺脫嫌疑。「程大偵探」雖然聲名遠揚，可他平時卻非常儉樸低調，為人謙和。他在女子師範學校教書的時候，因為脾氣太好，經常有女學生搞惡作劇捉弄他。比如有一次，他上課上到一半，發現講台上的呢制禮帽不見了，女孩子們一陣竊笑，他知道，又是哪個調皮的姑娘藏了起來，這時，他最寵愛的一個女弟子向他擠擠眼睛，往講台里指指。他心中有數了，裝模作樣地分析一通，最後從講台抽屜里取出呢帽，戴到頭上。他的「偵破」贏得大家熱烈的掌聲。當他得意洋洋地回到家裡，正想向妻子吹噓一番時，妻子搶先問道，：「你啥格辰光把禮帽換了？」程小青取下一看，大呼上當！原來他的呢帽應該是藏青色的，現在變成墨綠色了。那些女學生欺負他戴了茶色「養目鏡」，分不清顏色，故意作弄他，換了頂帽子。退休後，程小青成為專業作家，並以出眾的人品與才幹積极參加社會活動，他先後任江蘇省政協委員、中國民主促進會江蘇省委委員等職。至「文化大革命」開始，他被戴上「反動文人」的帽子，受到批判鬥爭，在此期間，他吃足了苦頭，變得拘謹、沉默、心灰意懶起來。1975年秋，與他風雨同舟的夫人逝世了，這又給他凄苦的心靈添上一層灰暗的色彩。1976年的10月12日程小青因腎病複發，不治而逝，享年83歲。當時「四人幫」剛被粉碎，可惜他未及聽到這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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