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你

　早上起來見陽光有迅猛發展的趨勢，屁顛顛抱了被子去操場曬。掛上被子，象徵性拍了拍，長吁一口氣：老媽，你安排的事情我又完成了一件。明顯感到今年暑假回家對媽媽的感情有所變化。她說的什麼我都願意做，迫不及待地做，滿心喜悅地做，即便她不說的，也三步兩步趕過去做。爸爸給老媽買了新手機，暴丑。我媽不會弄，今天想把桌面圖案換了，明天想把簡訊字調更大些。我就每天拿著她的手機捏捏擺擺。我想做一個對老媽有用的人，一個她可以依靠的人。我爸是絕對指不上的，我也實在不願意我媽老去拜託他。可我也實在是笨。從北京回來在家一個禮拜，為了把我媽簡訊字給調大點把手機擺弄了好幾個晚上都弄不對，可還是很耐心，甚至內疚。媽媽老了，我記得她是近視眼的。可她說手機上的字她看不清楚了。上學期的生理，老花是眼睛慢慢失去彈性了。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美麗的媽媽，她的眼睛正在失去彈性。　　可我該怎麼辦。我總以為她還很年輕。你看啊，她總是那麼美麗又端莊，不論塞在什麼衣服里，她總是像衣架一樣，直挺挺又無比優雅。誰不說她看起來年輕呢？她從不穿平底鞋，只是腰椎間盤的問題她只好忍痛添置了些鞋跟比較矮的鞋子。她有兩個最痛苦的事。一是不能穿裙子，二是不能穿高跟鞋。作為一個女人，我的母親，在我的眼裡，是那麼完美，完美到即便在我最閃耀的時候，即便將來有了更加閃耀的時刻，只要想到媽媽穿著裙子高跟鞋在我前面緩緩走著的樣子，我就會無比慚愧，慚愧到不像是她的女兒。是的，有誰，作為一個女人，比她更自信呢？　　她對我，總有那麼多那麼多我簡直要當作聖經的道理。她總是瞧不上我中意的男生，而對於我的反唇相譏，譏笑她那麼有眼光的人卻選擇了爸爸，她就總會笑笑說，你爸爸總說我眼光太差，不如他。而我的感情，雖然不能對她全盤托出，卻一直在深深被她影響著。我再喜歡的男孩子，只要她說不好，幾乎沒什麼理由地，我也就左看不順眼，右看也不順眼了。她特別喜歡我高中時候的班長，高考完我要去雲南旅遊，她成天在我耳邊叨叨，要我拉班長一起去。可是我實在不喜歡我那個幹什麼都總認為他最正確的老班長，在我眼裡的裝腔作勢，在她眼裡，倒是十分可靠的表現。給她看我新中意的男生，想請她把把關，她就撇撇嘴，不屑地說他有什麼好，哪裡配得上你。我詞窮後就拿xqj擋她：我知道我知道，反正你就是喜歡xqj。她又開始了，哪裡不好了，你看人家，又能幹又可靠……　　我絕對希望找一個她喜歡的我也喜歡的男生，希望有那麼一天。　　那天談到她們單位退休的事情。我就問了問，媽你啥時候退休啊。我媽說再五年吧。我驚愕，你快五十了？　　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再不能陪我多少年了。她再也不能美麗多少年了。我知道衰老對於媽媽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事情。可她總想得開，那這件事就完全成了對於我的殘酷。這麼多年，媽媽是我的導航，是我的依靠，是我的牽掛。我在外面再苦再累，遇到再委屈的事情，可我總有媽媽，我總能時不時回家享受媽媽忙上忙下的身影。我還不會買衣服，要是沒有媽媽，我在這世上，該多麼狼狽地存在著？　　她竟然還笑著說，是啊，沒幾年可活了，張貝爾等著給我掘墓呢。我滿腦子想著要是沒有她的生活，委屈和怒氣一下子湧上來：別說了！你瞎說些什麼！　　我坐在沙發里無聲地看電視，她也不再繼續那個話題了。我坐了一會兒，拿過她的手機，再折騰了一會，又高興起來：給，媽，字給你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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