諧音取義——紅樓夢的藝術特色

06-10

揭秘紅樓夢之二

諧音取義

——紅樓夢的藝術特色

初讀紅樓夢，總不被故事情節所吸引。那些毫無懸念，平白直敘的閨閣瑣事，不免讓人生出掩卷釋手的乏味感，於是，便懷疑起這部驚世傑作的藝術成就何在？然而，一旦耐心讀下去，仔細推敲品味，就會發現字裡行間妙趣橫生，藝術無處不見。僅是諧音取義的表現手法，讀來就別有一番味道。

小說開卷第一回便有賈雨村（諧音：假語存）和甄士隱（諧音：真事隱）出場，隨著情節的展開，甄士隱由一個富足的鄉宦敗落成一個窮光蛋，無奈之下，跟著一個跛［bo］腳道人飄然而去了，從此不再露面（真事隱去）。而賈雨村則由一個窮儒步步高升，雖然戲份寥寥，卻時不時露回面，其行蹤貫穿全書始末（假語存了）。這一回書獨立成篇，似乎是全部書的一個縮影，意即借用兩個人物名字的諧音，暗示全部書「假語存言，真事隱去」，在賈家榮衰的背後，隱藏著作者曹家的悲慘大事。

雨村本是別號，其大名為賈化（諧音：假話），系胡州（諧音：胡謅）人，意即這部小說是假話連篇，胡謅白咧。士隱也是字型大小，其本名叫甄費（諧音：真廢），原本家業興旺，只因「不慣生理稼穡」落得一敗塗地，真是夠廢物的呀。這種獨具匠心的藝術構思，令人拍案叫絕。

甄士隱有個女兒名叫英蓮（諧音：應憐），這個小丫頭真是夠可憐的，元宵佳節，家人霍啟（諧音：禍起）抱著她去看花燈，結果就禍起了，就在霍啟小解的空兒，一個拐子拐走了英蓮，買到薛家當了丫環，挨打挨罵，受盡凌辱。相比之下，甄家的丫頭嬌杏（諧音：僥倖）就很僥倖了，無意之中瞅了賈雨村一眼，竟引發出一段相思愁，日後做了賈雨村的闊太太。

有賈府四艷之稱的元春、迎春、探春和惜春，是小說中重筆描寫的人物，可憐這四位千金小姐，竟落得悲苦薄命的結局。元春雖為貴妃，卻是到了「那不得見人的去處」青春耗盡，死在宮中；迎春誤嫁中山狼，受盡虐待，婚後一年便死去了；探春遠嫁海外，背井離鄉，一去難返，在孤寂中了卻一生；惜春棄世遁入空門，當了小尼姑，終日「獨卧青燈古佛旁」。四姐妹的命運可悲可嘆，「元迎探惜」正是諧「原應嘆息」之音。

悉心品讀紅樓就會發現書中多處使用「紅」字，諸如「悼紅軒」「怡紅院」不勝枚舉。紅，女子也。小說中也確實刻畫了眾多女子的形象，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合計就有108人之多。這些女子多半命運坎坷，悲慘一生。為了表達悼念之情，作者就使用了諧音取義的手法，在警幻仙姑招待寶玉時，所焚的香是「群芳髓」，取「群芳碎」之義；所喝的茶是「千紅一窟」，取「千紅一哭」之義；所飲的酒是「萬艷同杯」，取「萬艷同悲」之義，哀傷之情躍然紙上。

紅樓夢是一部具有寫實性的小說，書中的賈家就是作者曹雪芹所在的曹家。據史料記載，曹家在康熙朝曾鼎盛一時，不料到了雍正朝遭查抄治罪，乾隆元年又獲赦免，至乾隆四年再遭查抄，由此家境徹底敗落。作者曹雪芹流落北京西郊鄉下，以稀粥果腹，繩床安身，窮困至極。賈赦，正是諧音「假赦」之義。

紅樓夢裡寫了一個裊娜［niaonuo］淫蕩的女人，名叫秦可卿，諧音：「情可輕」，意思是這個女人在異性情愛方面輕浮隨便。小說就寫了她跟公公賈珍通姦，被一個小丫頭撞見了，無地自容，在天香樓上吊而亡。不過，在紅樓夢文本里已經看不到這段情節了，被一個叫脂硯齋的人給刪掉了。當時，曹雪芹寫的小說可能比較亂，脂硯齋負責整理謄抄，她認為這樣寫不合適，就大筆一揮把「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一節給刪了。

秦可卿本是養生堂里的孤兒，其養父名為秦業，諧「情孽」之音，意思是專門製造情愛方面的孽障，不止是抱養了一個孽女秦可卿，還生養了一個孽子秦鍾，諧「情種」之音，這個十幾歲的男孩子，確實名不虛傳，跟賈寶玉玩起了同性戀，還引發了一場頑童大鬧學堂的醜事。

小說第八回寫了一種很怪的茶，是用楓葉的嫩芽製作的，名為楓露茶，諧音便是「逢怒茶」。有一次賈寶玉要喝這種茶，丫頭茜雪說，早上沏的那杯楓露茶，讓你的奶媽李嬤嬤給喝了。於是「逢怒」了，寶玉啪地把茶杯摔碎，跳著腳大罵，不過吃了她幾天奶，有什麼了不起，攆出去！

紅樓夢裡還把諧音取義用於地名。賈寶玉本是青埂峰下的一塊頑石，投胎入世後便成了一個多情的種子，青埂峰即「情根峰」之諧音；林黛玉相思成疾，香魂早逝，其住所瀟湘館即「消香館」之諧音；薛寶釵深愛寶玉，可寶玉並不愛她，其住所蘅蕪苑即「恨無緣」之諧音。

紅樓夢裡諧音取義的寫法還有很多。粉脂英雄王熙鳳有個胞兄，名叫王仁（諧音：忘仁），在王熙鳳落難後，竟把其女兒巧姐買到了窯子店，真是忘仁呀。賈芸跟母舅卜世仁（諧音：不是人）借點東西，卜世仁就是不給，真可謂不是人呀。詹光（諧音：沾光）參與大觀園建造事項，從中貪污受賄真是「沾光」不少呀。單聘仁（諧音：善聘人）負責買賣女孩子，真格是「善聘人」呀。卜固修（諧音：不顧羞）玩弄女性成性，真夠不顧羞呀。

（初寫於2009年6月，改於200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