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的死亡

悉達多確實是死了，或者說確切一點，作為一個人的悉達多已經在2500年前死掉了。如果他能活到現在，信佛的也不會這麼少，佛教也不會這麼烏煙瘴氣，什麼鳥人都混進佛門騙飯吃。悉達多是在80歲那年去世的，在普遍壽命極短的古代，這算是很高的記錄。他兒子只活了50歲，走在他前面，沒見悉達多有什麼很特別的表示，大概在悉達多看來，羅睺羅已經修成阿羅漢，一個已經征服了死亡的人，對他肉體和精神的消滅不應作出任何評價。常有人問悉達多和他的弟子這樣一個問題：「悉達多死掉了以後是個什麼狀態？是繼續存在？還是不再存在？還是既存在又不存在？還是既不是存在又不是不在？」悉達多很厭煩這種問題，很少作答。就是回答，也從不正面四選一。他說：「不要說我死了以後怎麼樣，你先告訴我，就算我現在站在你面前，你又如何證明悉達多是存在還是不存在呢？連我活著你都找不到我在哪裡，那麼關心我死了以後的事情幹什麼？就算我告訴你我死了會怎麼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我把能教的都教給你們了，自已找個旮旯修行一陣，該明白的早晚會明白。」　　 有徒弟拍馬屁：「不是我們非要問。您老人家可以不回答，您一代宗師，天地大拿啊。就算您不回答，氣度在那裡擺著，別人也不敢繼續問。但是別人問我們這些半桶水的時候，我們沒那個資格裝鷹，要說不上個一二三來，吃不上飯事小，連累了您老人家和整個僧團的威名可不好收場。」　　 一開始悉達多帶的研究生一共是一千二百五十個，這些人都有了一定的修行經驗，所以問他的都是一些相當專業的問題，少有紅口白牙只會夸夸其談的。後來隨著影響的擴大，信徒以幾何基數膨脹起來，僧團的素質就難免良莠不齊。不少人是沖著悉達多的名聲和生活條件入的教。悉達多和很多王公貴族的關係都很好，受到的供養也就比別人豐富得多。悉達多雖然看不上這路「愛好思辨智慧」的學生，但不想打擊他們追求上進的積極性，又想著早晚會有幾個開竅的，所以也就任由他們在單位里混吃混喝。但他實在不願意被這些人煩，只能找些借口堵住他們的嘴。　　 「聽著啊，我只說一遍。以後再有人問我，我就讓他們去問你。我死了以後，不會變成你們提到的任何一種狀態。我的生命已經在31歲成道的那個晚上終結了。現在我叫如來，你們願意叫如去也行，反正我不會再用我稱呼自己，我就叫自己如來。好象來過，又好象走了。你們聽不聽得懂是你們的事情，反正我回答過了。現在我要入定，勞駕把門給偶帶上。」　　 說是這麼一說，真到了性命終結的時候，悉達多也很感慨。堂弟阿難在後半生一直負責悉達多的飲食起居，悉達多對他格外關愛。　　 「阿難丫，如來準備三個月以後涅盤，你看怎麼樣？」　　 「這麼快，不好吧？」　　 「如來的色身現在就像一輛破車，已經拉不動東西了，不大修的話自己都跑不起來。人老了就要死，有聚就有散，你跟了如來這麼多年，連這點道理都沒搞清楚么？」　　 「不是，我是覺得太突然了。」　　 「上次如來問你再活一劫的話你什麼看法，你又什麼都不說（一劫為兩百六十八億八千萬年）。」　　 「我以為你搞笑呢。」　　 「是丫，有些人太古板，如來說什麼都當金科玉律供起來，教這種人真是沒勁。人還有不死的么，活那麼長時間幹嘛，該騰位子的時候就得挪窩。處處都有人跟如來求解脫，可他們理解的解脫無非是無止境的慾望罷了。又想涅盤，又想極樂，好事全讓他們佔了，修了一輩子，修的還是一個貪字。」　　 「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哪？說實在的，除了你之外，我什麼人都信不過。」　　 「你起碼可以相信自己。阿難，人不能老長不大。沒有自信的人，永遠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那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相信的呢？如來能教的，已經毫無保留的教給你們了。你記性是天下第一，如來相信教給你的你一點都沒有遺漏。你需要做的就是不斷親身驗證你已經知道的東西，相信自己的力量。阿難，如來相信你一定能得到解脫。」　　 「你準備到哪裡涅盤？王舍城嗎？」　　 「王舍城如來已經呆夠了，走到哪算哪吧。」　　 三個月後，悉達多和阿難來到拘夷那竭附近的一個樹林里，在這裡他們遇到一個獵戶。獵人很恭敬的把自己的牛肉乾供奉給悉達多（一說是牛桿菌，以照顧素食者的情緒）。不知是食物變質還是老年人受不了這麼油膩的東西，悉達多吃完之後腹痛如絞，疼得幾乎站不起來了。　　 獵人懊悔不已，哭著請求悉達多的原諒。　　 悉達多以定力壓制住疼痛，對獵人說：「不要這樣。你不必自責，也不必懊惱。如來這輩子吃的最好的兩次，一次是成道前那個晚上一個小姑娘供養的食物，另一次就是今天你供奉的了。不過，如來還得說一句，剩下的牛肉乾你不要再給別人吃了，自己也別吃，最好把它埋掉。」悉達多和阿難走進樹林。　　悉達多說：「不必再走了，就在這裡吧。」　　 悉達多要涅盤的消息迅速傳遍四周，附近的村民和和尚聞訊趕來，以求最後一見。　　 悉達多側卧在阿難鋪好的草席上，有個和尚走到悉達多面前，不知是想進距離跟他接觸一下，還是想讓悉達多記住他。　　 悉達多說：「你走開，我不是給你一個人看的，你擋住別人的視線了。」　　 悉達多對眾人說：「你們在修行上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僧人沉默不語。　　 悉達多繼續說道：「如果有人想問又不好意思，可以告訴周圍的人，讓他來問。」　　 依舊沒人作聲。　　 悉達多又問了一次，還是沒人回答。　　 阿難說：「世尊，真是奇蹟阿，大家都沒有疑問和迷惑了。」　　 悉達多點點頭，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光寶貴，你們要不斷努力。」　　 悉達多合上雙眼，由一禪依次進入四禪，由四禪依次進入滅盡定，由滅盡定回到一禪，再進入四禪，由四禪進入無餘涅盤。　　 十大弟子之一阿那律，緩緩念道：　　 這個擁有一顆平靜的心的拯救者啊，入息和出息都已消失，無欲的人到達了永恆的寂靜，聖者現在已經入滅。　　　他以不動搖的心，忍受一切苦，好像燈火熄滅那樣，完成了心的解脫。　　 眾僧和阿那律一起念頌經文。　　 阿難站出來，向大家回憶悉達多多姿多彩的一生。他不停地講，從篝火熊熊的夜晚一直講到東方太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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