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紅: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大獎(中國青年報 2007-1-31)

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大獎
2007-01-31
陳夏紅
首屆錢端升法學研究成果獎於1月20日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了頒獎典禮。所申報的267項研究成果中,最終評出了包括一、二、三等獎和榮譽獎的32項獲獎成果。如此龐大的獲獎面,事實上形成了皆大歡喜的場面,參與各方基本上都能體面地退場。這不啻是一場法學的盛宴。

但是說實在的,我個人並不認為多多益善的評獎結果是錢端升獎繁榮的表現。恰恰相反,我擔憂在不遠的將來,這麼多的獲獎會毀了這個有著如此嚴肅和深意的命名的獎項。

錢端升是我國知名的政治學家、法學家,其在1949年之前與王世傑合著《比較憲法》,獨著《德國的政府》、《法國的政治組織》、《法國的政府》、《民國政制史》以及英文《中國政府與政治》等。尤其是《比較憲法》,至今依然是當代公法學者案頭必讀書之一。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二十世紀中華法學文叢」將此書列在第一部出版,商務印書館百年紀念重印經典中,亦有這本《比較憲法》。

正因為如此,法政學界共襄盛舉,設立以錢端升名字命名的學術研究獎,表達對錢先生的致敬與紀念。據我所知,這是法學界第一個以學者個人名字命名的學術獎,其分量自不待言。

爬梳中國現代學術思想史,錢端升所表現出來的知識分子的骨氣、勇氣和獨立人格,也使得這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學術獎更顯榮光。

除了表達紀念,設立錢端升獎另有一層重要的意義,即讓公眾看到學界試圖接續1949年之前法學政治學傳統的努力。在1949年之後大約30年間,中國是沒有政治學這麼一門學科的,作為「資產階級反動學說」的集大成者,政治學被完全地取消了。

因此人們很可能不知道,中國的政治學研究在1949年之前已經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高度。1948年中央研究院院士評選中,整個人文組(社會科學)的28位院士中,政治學、法學的學者就有王寵惠、錢端升、王世傑、周鯁生、蕭公權等5人,可謂五分天下有其一。

與這樣的學術地位相聯繫的,是法政學人在國家政治生活中所佔的重要位置。1937年國民政府派遣胡適、張忠紱、錢端升三學者赴英、美、法進行國民外交,這裡面除了胡適是個雜家外,張忠紱和錢端升均是政治學出身。

就此而言,在物慾橫流的今日學界能設立錢端升獎以弘揚先賢,可說是十分讓人欣慰的一件事情。但欣慰之餘,愚頓如吾輩,亦感覺到深深不安:每年有30多件作品獲得錢端升獎,是否每一件作品都能夠擔當起這個名字所負載的殊榮?有沒有可能在不遠的將來,良莠不齊的獲獎作品毀了錢端升獎?如果錢端升獎真有一天降格為一個論資排輩、論名氣排輩、人人見而得之的滿天飛的獎項,那將是一個多麼滑稽而可悲的局面。

我們都知道「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對於錢端升獎來說,如果每年中國法學界只有一部作品獲得此項殊榮,其效果肯定和一年有32項作品獲獎大相徑庭。若按皆大歡喜多多益善的思路操作,長此以往,錢端升獎在法學界內部輪流獲得,將如同今日教授、博導滿天飛一樣,降低學界乃至社會公眾對於錢端升獎的評價,並從根本上降低此獎的嚴肅性和權威性。

數量龐大的獲獎將導致評選標準越來越低。就當下中國社會科學研究的整體狀況而言,數量多但質量良莠不齊是不爭的事實,「積貧積弱」的法學研究更是如此。大量的學術作品都是在課題、職稱評定、發表數量等等產業化生產鏈中炮製出來的,別說什麼藏之名山留之後世,就連作者本人恐怕都會對自己的作品汗顏。

要在如此局面下評出錢端升獎,即便評委都是精密的儀器,為了數量上的要求也難免會有削足適履、通融、將就的情況發生。這樣一來,將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學術標準,為評選而評選,使得錢端升獎無任何公信力可言。

事實上,中國學界不乏各種「大獎」,但這些「大獎」往往最終都在醜聞中斯文掃地。前幾年發生的長江讀書獎風波是一個很顯著的例子。法學界內部的情形更是如此。憲法學家周葉中剽竊事件後,有人對幾年來的「十大青年法學家」評選結果做了跟蹤調查,發現至少四分之一的獲獎者已被揭發出有學術不軌行為。

竊以為,如果真想將錢端升獎打造成一項崇高的學術榮譽,那就必須本著寧缺毋濫而不是多多益善的基本原則。錢先生若地下有知的話,肯定會為此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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