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修持指引:《不是為了快樂》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
不是為了快樂:前行修持指引
作者: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譯者: 姚仁喜
第八章/生起菩提心
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人都很善良。吉美·林巴告訴我們,他這一生遇到過非常多的好人,但他又說,卻很少有人了解什麼是「願菩提心」與「行菩提心」。
如我們已知的,「皈依」是解脫之道的基礎。接著,我們要生起菩提心,它是前行修持的精華。
【一】何謂「菩提心」?
概略來說,「菩提心」是令一切眾生都究竟成佛的願望。它是大乘法道的心臟、頭腦、眼睛、血液與脊樑,是絕對不可或缺的修持。事實上,「菩提心」的概念是如此強而有力,僅只是珍視「將解脫的智能傳遞給他人」的這個願望,就是所有可能做到的供養中最廣大的。
不過,即使是所謂的佛教徒也常會誤解菩提心,以為它只比悲憫的慈愛更高一點而已。慈愛、悲心以及希望讓他人快樂,是時下流行的理想,並經常升格被認為就是菩提心最重要的特徵。但是我們忘了,若無菩提心就無大乘或金剛乘佛教,而這兩個道乘的最關鍵面向,既是理解空性的智慧。若無智能,悲心本身就非菩提心,反之亦然,這兩種功德都極為重要。
大多數的佛教徒都了解菩提心與寬容、體貼、慈善的行為有關,卻很少注意到它與理解「無二」智慧(無二智)相關的部分,而這正是菩提心很重要的一部分。然而,若是缺乏對菩提心的全面領悟,所有的佛法修持都將淪為心靈的唯物主義,因為它失去了使法道如此璀璨、鮮活的精華——菩提心。
根據噶瑪·恰美(KarmaChagme)仁波切[1]的說法,唯一能將不善而負面的想法與行為轉變為有益的,並將有益的想法與行為轉變為解脫道的方式,即是透過菩提心。而為了讓自己能生起菩提心,我們必須先創造某種因緣,也就是要先皈依、生起悲心並積聚福德。(要詳盡且準確地理解菩提心對於佛法修持者的重要性,請閱讀寂天的《入菩薩行》。)
菩提心——慈愛、悲心與「無二」的智慧
大乘修行者不僅祈願所有的眾生都能離苦,還要離於苦因,而苦因的根源就是二元分別的心。因此,菩薩不會局限自己於慈善或人道事業而已。如同吉美·林巴所指出的,世界上有很多良善並極具悲心的人,其中有些更是積極的人道主義者,但是,由於菩提心並不僅僅是對生命的慈愛與關懷,所以這些人並不必然都是菩薩。
那些為他人從事服務的人,有時可能基於完全錯誤的理由在做這些事。他們也可能變得執著於目標而毫無彈性,而且,如果工作未能如願達成,他們會折磨自己,變得自責、內疚又憤怒,這些都是執著的副作用。如此一來,很良善的人會喪失信心、希望與決心;而想要成為菩薩的人,甚至可能會完全放棄追隨菩薩行的努力。因此,無論人們表現得多麼關懷、體貼,他們還是有落入深沉的自我中心之危險。而菩提心會被如此讚歎的另一個理由,就是因為它是對治自我中心最可靠的方法。
「菩提心」被誤解的一個最明顯的徵象,是那些表現得溫和謙卑、永保微笑、從不現出惱怒或生氣樣貌的上師,會被形容為「自大傲慢」。這種區分,很清楚地表示我們忘記了「智慧」是菩提心不可分離的面向。由於我們無法知道這些喇嘛是否完全證得菩提心,僅根據自己對他們行為的感知,就判斷他們是否為菩薩,這是相當愚蠢的。這個例子在說明,誤解菩提心就只是仁慈、溫和與無私地關懷他人,是個多麼容易掉入的陷阱。一旦我們掌握到菩提心更完整的面貌,才會開始理解到某個人是否為菩薩,並不在於他們的外表與行為,而是在於他們對空性的理解,而空性的精要即是悲心。
初學者修持究竟菩提心
你應該以「祈願令一切有情眾生獲得證悟」的發心開始修持,並提醒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法,都是自心的顯現。如此一來,你會離「空性」與「無二」的觀念更近一點;同時,你也會很快發現,自己最多能做的,也許就是在智識上培養對空性的理解。當然,談論、研讀或甚至嘗試想像「空性」,相對上是容易的,但是我們所得出的結論總是會掉落在自己極其有限的邏輯禁錮中。我們智識版本的的「無二」也許很符合邏輯,但在實際的層面上,「無二」卻非常難以掌握。
如同龍欽巴所說,如何向一個從未品嘗過鹽的人解說鹽的味道?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給他一些甜的東西,然後說:「鹽不是這個味道。」當我們談到究竟(勝義)菩提心時,也面臨同樣的問題。缺乏能夠將它解密並詮釋的語言,是我們無法徹底理解它的一個主要障礙。但是在修行中,究竟菩提心並非遙不可及,事實上,正好完全相反。雖然我們的目標也許是超越二元而達到「無二」,但是由於目前我們仍住於二元的領域,因此只能使用二元的方法來試圖理解無二元分別。而且,雖然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但我們應該持續祈願得到無二元分別的結果。
培養悲心的力量
直到我們能完整地理解菩提心,否則仍會持續地誤認痛苦是真實存在的。其結果是,我們幾乎必然會成為自己悲心的受害者;而且,若無法充分了悟「無二」,我們的所作作為也都將導致失望。例如,做為一名治療師,你準備花多大力氣幫助一個酒鬼或吸毒者?設想你的某個病人在未來的五千世,都勢必投生為吸毒者。做為菩薩的你,幫助她的決心應當非常堅定,以至於發願生生世世都要在正確的時間與正確的地點投生,以便繼續治療她。
影片快轉,來到第五千世。你的病人投生在一個荒涼而凄慘的國度,為了確保她永不投生為吸毒者,你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去跟她度過半天的時光。換句話說,你也因此必須投生到那個悲慘的地方,而且整個生命的焦點就只是讓自己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與病人度過那幾個小時。要做到這點,你將需要擁有教法所描述的「力量」與「決心」,而唯有了悟一切現象的如幻本質(或說「空性」),你才有可能找到這種力量。
那麼,如此無私行為所需的非凡悲心力量,要如何培養?如何建立永不放棄的決心?何處才能讓我們找到持續努力的信心與毅力?這每一項特質,都出自於了悟吸毒者、她的問題、她可以被治癒,甚至連她需要治療的這些想法,都只是自心的產物,於心之外,無一實在。了悟了這個真諦,你就能培養強烈而真誠的悲心——菩提心。
在某部般若經中敘述,曾有一次,有位菩薩修行者來找佛陀訴苦,他說,致力於幫助眾生這麼多年,他現在已經精疲力竭了。佛陀因而對他闡釋了「時間是相對的」。菩薩乘的教法告訴我們,從首次受戒起,直到證得十地果位的最後一刻,菩薩將歷經三大阿僧祇劫的時間。然而,十地菩薩的一個證量,就是理解所有那些無量阿僧祇劫的歷程,都像火焰中蹦出的火苗一樣地瞬間即逝。
還有一次,有位菩薩告訴佛陀他非常氣餒,因為幫助眾生實在是太痛苦了,而且仍然還有那麼多的眾生需要被救度,佛陀舉了一個譬喻來回答。他說,想像一位母親夢見她的獨子被湍急的河流捲走,在這極度的痛苦與絕望中,雖然她完全無能為力,但她完全不顧筷的福祉與安然;為了拯救孩子,她完全不在乎需要花多長的時間,也不考慮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性命。於是,在夢中,她跳下了河,由於堅定的決心與力量,她最後終於成功地救回了孩子,然後她醒過來。她在夢中所承受過的所有痛苦,所付出的一切巨大努力,以及為拯救孩子所投入的時間,實際上從未存在過;甚至她救了孩子一命的想法,也都是一個幻相。
這就是我們的真實狀態,做為修行者的我們,應該記住這個真實狀態。試圖幫助眾生是極其痛苦與困難的,然而,甚至當我們自認已從輪迴噩夢中蘇醒進,我們仍然還在做夢。不過,大多數的時候,我們所體驗的一切因緣,都是設定來讓我們相信夢境是真實的,很少會顯示我們的存在其實完全是如幻的。
【二】相對菩提心
若要讓菩提心的所有面向都在心中自然生起,我們便需要經過一些認真的訓練,而此訓練的關鍵就是培養相對(世俗)菩提心。
相對菩提心有兩個面向——願菩提心與行菩提心。藉由四無量心(four immeasurables)或其它的修持,願菩提心能幫助我們生起利益他人的發心與意願;修持行菩提心是實際上去從事有益的行為,例如修持六波羅密多(sixparamitas,六度)——布施、持戒、安忍、精進、禪定與智慧。
我們很多人在某種程度上都修持過布施,例如丟一、兩個銅板給地鐵里的乞丐;不過,如果要徹底地如教法所說的去修持布施,那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你能想像割下自己的手臂、大腿,餵給飢餓的老虎吃嗎?這種無私的布施行為,在往昔的大菩薩中並不少見。然而,這並非初學者一開始就能直接從事的修持。
很多新生的菩薩在一時的啟發之下,放棄了自己的一切——房子、家庭與所有的財產等。不過,常常就在幾個小時內,他們便懊悔自己的所為。因此,包括吉美·林巴等大師們都一再告誡我們,初學者不應想要立刻完成較為極端的修持,反而應該先修持祈願,然後再慢慢進展到行菩提心與究竟菩提心。
願菩提心
相對而言,願菩提心是初學者易於修持的。例如,願自己做為國王是很容易的,你只要想:「我希望我是國王。」然後整天想像自己是個國王,並且將國王所可能擁有的一切,在腦海裡布施給街上的乞丐即可。如果你仔細想想,這類的願心其實擁有無盡的可能性。例如,當你看到某人有所需求時,你就想:「願一切眾生都擁有他們所需要的一切。」當然,你也很可能掉入一個陷阱,認為發願根本毫無效果:「那隻不過是個願望!發個願當然很好,可是改變不了什麼,它與實際去做完全不同!」如此低估願心的力量是很不明智的。在世俗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想法與願望在起作用,因此,如果有人認為生起願菩提心是「言行不一」,這是個錯誤的想法。其實,願菩提心不但是「言行一致」的,而且還是我們心靈訓練中很重要的一環。
那麼,為何我們無法將菩提心付諸實踐?主要的問題在於我們初學者缺乏決心,而且願菩提心也相當微弱,因為我們僅有的發願,就只是每天早上有口無心所念的祈願文。因此,我們必須積極練習,讓自己在心中生起一種強烈的渴望,願引領一切有情眾生獲得成佛的究竟快樂。
如同龍欽巴所說的,「發願」是我們初學者唯一的使命與任務。其原因不只是因為我們尚未證得初地菩薩,所以不可能在身體上或實際上做出更高階菩薩的行持,例如砍掉一根手指去餵食大蜥蜴。首先,我們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否真能利益我們想要幫助的人。其次,由於我們的菩提心尚未成熟,儘管可能起步時極為熱誠,但當對方無法改變或進步時,我們可能就會灰心、失望、憤怒,或甚至決定再也不去利益他人了。
在《勝鬘經》(TheSrimaladevi Sutra)中,勝鬘夫人放下了三個大願,並自承若無佛陀本人的示現與加持,她不會有勇氣如此去做。首先,她迴向自己所積聚的福德,願能實現她的祈願——在未來的每一世,都得以聽聞佛法。其次,她發願分享佛法給予眾生,永不疲厭。第三,她發願能永遠珍視佛法甚於自己的性命與身體,並且將佛法付諸修持。這是我們所應仿效的人,因為儘管我們充滿罪惡感,被責任所束縛,而且無休止地忙碌著照顧家庭與支付賬單,但這些都無法阻止我們去修持願菩提心。事實上,它是最理想的修持,而且我們也做得到。
將近三千年前,佛陀給了某位國王一些忠告;對於現今事務太多而忙不過來的人而言,這些忠告依舊適用。一方面,佛陀很同情國王管理國家的任務繁重,伴隨而來的責任與義務也很艱巨;另一方面,佛陀也很清楚,不論國王如何努力,他很難每日、每夜都修持菩薩行。所以,佛陀建議國王對證悟成佛生起強烈的願心與渴望,在心中盡量地生起願菩提心,並隨喜他人的善行。佛陀肯定地告訴國王,將這些修持積聚的所有福德迴向給自己的證悟,如此一來,他不僅能成功履行王室的職責,還能成就做為菩薩的責任,而且積聚無量的福德。
生起菩提心,並不單純只是對那些我們認為需要幫助的人生起憐憫之心而已;比起衷心希望救度眾生的願菩提心而言,關懷他人的福祉是一種比較低程度的悲心。引介真諦給予眾生,揭露並拆解纏縛他們的迷惑之網,或令他們由作繭自縛的自我局限中解放出來,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禮物嗎?在祈願令一切眾生解脫,以及希望提供街頭流浪兒童一頓熱飯之間,兩者根本無從比較。
想像喜馬拉雅山中的某個洞穴里,有位瑜伽士在靜坐禪修。他日復一日地修持相對菩提心,然而在此同時,他周遭山村裡的嬰兒們正以可怕的速度因飢餓死亡。這些嬰兒顯然需要迅速而實際的援助,可是這位瑜伽士依舊在他的山洞裡,思惟他多麼希望能引領所有的嬰兒、他們的父母親與一切有情眾生都證悟成佛。無論從世俗的角度看起來多麼怪誕,但這位山洞隱士遠比最終提供人道援助的國際組織更值得禮敬。為什麼?因為真誠且由衷地希望他人證悟成佛,是驚人地困難;只是提供食物、藥品與教育,則容易得多。不理解證悟真正價值的人,很難接受這種看法。
寂天在《入菩薩行》第一品中指出:
是父抑或母,誰具此心耶?
是仙或欲天,梵天有此耶?[2]
(是父親或是母親,或者還有誰有這樣饒益眾生的心呢?是欲天還是諸仙,難道修四無量的梵天發得起這種願心嗎?)
解救身體的病苦是一種世間行,而且只能短暫地解除痛苦;籌劃一切眾生的解脫,則是永久解決所有痛苦的方案。相對於僅給予我們短暫喘息的人,我們對那些希望永遠除去我們所有痛苦的人,難道不應該更加感謝嗎?遺憾的是,大多數的人都未能覺察這兩者的不同,因為我們從未誠摯地希望他人達到證悟。如果有人提供我們一張通往證悟的單程票,我們一定緊抓在手中,根本不會想到要送給他人。
設想你得到了一劑靈藥,喝下去就能獲得天眼通與遍知力。你會把它全部喝下去,還是會與他人分享?在你決定之前,想一想,修行者如何經常嫉妒那些看似比自己更精進的法友。或者,當得知另一位同修接受了一個你未被邀請的更高法教時,你有多麼嫉妒。如果心中生起真正的菩提心,你會開心地看到朋友們如此努力修持,並隨喜他們所得到的一切教授。有一點很容易被遺忘,那就是假如有任何人證悟成佛了,就表示你的希望與祈願終於實現了。
「發願」使初學者謙遜
我必須強調,那些新出爐的菩薩們,他們的慈悲心、菩提心與自信心都尚待成熟,若是過速地採取行動或假想自己負有某種使命,是相當不明智的。如果你一定要有任何使命的話,那就是祈禱與發願,願有一天自己會成為英雄。你最不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從第一天開始就表現得像個英雄,那隻會帶來失望與挫折。如果你投入自己設定的菩薩事業,例如建造一所兒童醫院或餵飽一整條街的乞丐,而且成功做到了,你很可能反而會受自我驕慢膨脹之害。相反的,如果你許下的願望是祈願所有病童都能得到治療、所有飢餓的乞丐都能溫飽的話,你的驕慢就不太會一發不可收拾,這就是我如此強烈建議初學者要發願的理由。在發願的修持中所含有的自然謙遜感,是使發願如此優美的原因之一。
然而通常初學者都會認為,念誦祈請文與發願都只是「行動」的次級替代品而已,因為他們不忙碌時,就會覺得自己毫無用處。對我們而言,讓自己有用以及做有用的事,都已成為極端重要的事。我們經常迫切地需要別人認為自己是「能幹」或「有價值」的,但是「有用」與「無用」兩者都是相對的狀態,對於新手而言,祈願自己變得有用,遠比達成任何具體的事件更為重要。
如寂天寫道:
路人無怙依,願為彼引導,
並作渡舟者、船筏與橋樑![3]
(願我充當無人保護者的依怙,行路人安心的嚮導,旅客們渡越江海的舟楫、船筏和橋樑!)
求島即成島,欲燈化為燈,
覓床變作床,需仆成彼仆![4]
(願我化為島嶼,讓航行的船隻棲泊;願我化作明燈,為企盼光明的人照明;願我變成床榻,供應疲憊者休息;願我成為溫順的僕從,服侍需看護的人!)
一再地如此發願,願自己得以有用,便會逐漸增長你的自信、增強你的心力,直到最終你自然而然變得有用。若無這樣的信心與力量,任何單一、偶發的成功,也許會在一、兩天中讓自己覺得很重要,但你很快便會失去它,那將是極大的幻想破滅。
如何關心他人?
我們為何要關心他人、特別是在今日,生活在貪婪、自私文化中的我們,大都只會關心構築自己的安樂窩。我們自己渴望被關愛,也許就是「為何要關心他人」最有力的理由。在此末法時期的一個深藏的徵候,就是很多人認為沒有任何人會關心他們,因而盡一切努力從朋友、情侶或甚至俱樂部會友的身上,試圖去感受愛。
傳統佛教典籍在談及「菩提心」時告訴我們,首先應從思惟母親孕育自己所經歷的過程,做為我們練習對他人生起慈愛心與悲心的開始。當然,我們也要知道,隨著自己所處的文化與時代的不同,我們對於「母親」這個概念也有不同的認知。例如,在這年代有許多孩子被父母忽略與虐待,因而無法對「母親」這個概念自動產生好感,因此,他們可能不覺得這個例子會有所幫助。不過,這只是舉例而已,你也可以選擇去思惟某位姑母、兄弟或好友,你知道對方愛你、關心你,只希望你過得好,跟你分開時會想念你,在午夜醒來時會擔心你。然後,你再想像每個眾生都曾經如此的愛過你、關心過你。
對於我們這種無明眾生而言,當下的感覺與體驗一定遠比過去關係的記憶還要強烈。我確信,我們都能憶起十年前與自己很親近、但現在幾乎很少想到的人,如果我們連此生關愛過自己的人都會如此輕易忘掉,那麼,要記得那些前世喜愛過我們的人,還能有多少指望?然而,有成千上萬的有情眾生,都曾為了我們而犧牲過自己的食物、財富與快樂,我們對於這種仁慈的慣性反應,不都是希望能夠償還這些債嗎?可是,怎麼做呢?我們要如何在此生償還前世的恩情?若是我們無法知道他們到底是誰,又要如何給予他們食物、住所、財富與舒適?我們最佳的做法,就是平等地關愛所有的眾生,盡一切努力帶領他們證悟成佛。
有些修行者認為,最重要的菩提心是究竟菩提心,行菩提心比較不那麼重要,而願菩提心最不重要。不過,事實並非如此,菩提心的三個面向同等重要。大多數的時候,尤其對初學者更是如此,當我們一想到「空性」,腦海中立即會創造出一個空性的畫面,而那與真實的狀態正好相反。這就是為何要建議最好從修持願菩提心開始,逐漸發展到行菩提心與究竟菩提心的理由。
我們生起悲心的對象
根據絨松巴(Rongzompa)的說法,初學者應該以眾生做為生起悲心的對象,但他並非指眾生是真實存在的。眾生是一種幻相,他們的本質是「空」的,然而對我們而言,他們的痛苦輕易可見,如同空中的彩虹一般。對如此的對象所生起的悲心,不會被執著所染污,也永遠不會讓你精疲力竭;這種悲心無所局限、無窮無盡,而且絲毫不缺乏智慧。
根據彌勒菩薩的《大乘莊嚴經論》(梵Mahayanasutraalankara),我們生起悲心的對象——有情眾生,分屬若干種類;
·渴望獲得欲求之物的眾生。
·受其「敵人」(他們的情緒)所影響的眾生。
·飽受惡行苦果的眾生,包括投生惡道,以及無法分辨對錯而且不了解「因」、「緣」、「果」法則的無明眾生,例如以為只有靠殺生才能生存的屠夫等。
·持有邪見,因而承受了「額外束縛」者(除了身為無明眾生之外,他們還接受了有神論者的教導,所以背負了更多需要被澄清的邪見);以及喜歡世俗「有毒食糧」之享樂的眾生。
·因憍慢而「迷失」的修行者;以及那些具虔敬心、精進又不憍慢,但因走入岔路而選擇了如自我解脫道等較低法教者。
·仍需要積聚大量福德,所以尚屬「力弱」的菩薩。
某些大圓滿或大手印的修行者,如果他們修持的動機是基於對心性的好奇,以及想要更加理解的願望的話,或許也應當被加入上面這個清單。對於修持任何法道的任何佛教的修行都應該發自對眾生之苦的悲心。
願菩提心——修持
如我們已知的,願菩提心是初學者力所能及的法門。其修持從讀誦大菩薩所著作的殊勝祈願文,例如祈願文之王:普賢菩薩的〈普賢行願品〉,一直到避免任何可能毀損你願心的行持都包括在內。乍看之下,這非常直接明了,因為你需要做的一切就只是一再地祈願眾生證悟成佛。不過,它確實有其難度,因此,你應該想盡各種辦法來維繫這個修行。
舉例而言,有時你會覺得自己在假裝,不論你如何想要真誠地修持,感覺就是不對。或者,偶爾會感到真實,可是那種感覺立刻又消失了。所以,你要試著對自己的修持感到滿足,不論感覺如何,甚至只是動動嘴皮而已都好,因為至少你已在付出努力。
眾生是無明的,而且煩惱熾盛,我們今天渴望的東西,明天可能會完全排斥;心情也可能從一個極端擺盪到另一個極端,然而,我們對於自己真正想要什麼卻一無所知。即使你有錢能為朋友購買他們渴求的昂貴奢侈品,但你能夠滿足他們對於物質財富的貪慾嗎?雖然大多數的眾生還不知道,但他們真正需要的其實是證悟,所以,要靠你來替他們做決定。發下宏願——「願我帶領一切眾生證悟」,然後,無論發生什麼狀況,都要堅守紀律,依照自己的計劃持續修行。下定決心,永遠不要給予眾生他們認為自己想要的,而只給予他們真正需要的,也就是免於二元分別、執迷與糾纏的自由,以及免於不斷落入「好」與「壞」兩種極端的自由。要記住,經由發願的修持,所有這些都能實現,因此,即使你感覺自己是在假裝造作,也只管繼續修持。
有兩種方法,最常用來生起菩提心:(一)施受法;(二)「四無量心」的一系列觀修法門。
施受法
施受法是一個極好的法門,因為它提供了一種引發悲心與菩提心的具體技巧。我們一再被告知,「自我珍愛」以及只顧自己幸福的習氣,就是我們痛苦的根源與心靈之道的絆腳石,所以,對治它的方法顯然就是珍愛他人。
這方法很簡單。呼氣時,把所有的快樂、美德與物質財富,毫無分別地給予每個眾生;吸氣時,吸進他們所有的痛苦、困難、障礙以及不善的念頭與行為。
施受法讓我們開始調整自己的發心,它也很可能是初學者的最佳法門。如同往昔偉大的噶當巴上師們所一再叮嚀的:「給予他人所有的利益與收穫,自己承受所有的損失與挫敗,這是修持菩提心所需要培養的態度。」
現代人苦於一種嚴重的挫敗,那就是缺失自尊或一種健康的自我感覺。因此,一些新進的學生會問,如果在施受法中承受了他人的痛苦,是否會導致自己失去自信心?事實正好相反,我們身為菩薩所要培養的態度——渴望將一切美好給予他人,願意承受所有的損失、不愉快或困難——不僅能鞏固自己的信心,而且還能完全去除自尊心匱乏的狀態。
寂天寫道:
何需更繁敘?凡愚求自利,
牟尼唯利他,且觀此二別![5]
(這些道理明白易曉,何必再多費口舌呢?愚笨的凡夫不斷追求自利,卻慘遭痛苦;牟尼一切智者一向利益眾生,終成正覺。你瞧,這兩方面的功過得失差距有多大!)
若不心自樂,真實換他苦,
非僅不成佛,生死亦無樂。[6]
(如果一個人不能學習心自己的幸福真誠地替換他人的痛苦,那麼未來非但不能修成圓滿的佛果,即使在生死中也不會有快活的日子。)
卑微的自尊從何而來?那些自尊的低的人,通常有很強的我執,他們渴望凡事做到最好,因而每個所遇之人都給他高度的評價;他們認為自我被壓抑而微弱,因此需要膨脹。不過,一旦我們培養了菩薩的心態,我們會幾乎或完全沒有我執,因此,沒有「我」會擔心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給了出去,或有不好的東西會前來煩擾。菩薩沒有「我」做為參考點,因此,他們的自信持續增長,讓「卑微的自尊」這種想法甚至連露出醜陋面孔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不要害怕一再重複地實踐願菩提心。
四無量心
關於慈愛與悲心有一種普遍存在的誤解,它絕對是錯的,但是困難在於它也包含了部分的真理,因此很難糾正。以我們對自己寵物狗的愛為例,這種愛通常來自於我們需要陪伴以及絕對的愛慕與順從——當我們要一條狗坐下牠就坐下時,我們會感到很滿足。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愛,可是它並不完整。深刻的愛是完全無條件的,毫無任何期待、個人的企圖或自私的動機。若要對狗生起深刻的愛,不僅是要以喂牠、帶牠散步、讓牠保持潔凈等方式來關心牠,而且還要在最可能的層面,給牠發現佛法的機會,最終才能令牠證悟成佛。
如同「四無量心」這個名詞所表明的,這個修持包括四種觀修,從任何一方面都是無量的,包括修持的對象——「一切」有情眾生——也是無量的。
「四無量心」是什麼?慈愛、悲心、隨喜、平等舍。
慈愛——觀修慈愛,能培養「願一切眾生永具快樂與快樂之因」的這種願望。我們以如是思惟開始:「願一切眾生現在快樂,就在此刻」,然後思惟現在正在忍受嚴重憂鬱之苦的某個人。而當你思惟:「願一切眾生快樂……」時,想像那個人得到了紓解憂鬱所需要的一切,並發願:「願他得遇所有快樂之因,最理想的是得遇佛法。」
因此,第一個無量心是「願一切眾生永具快樂與快樂之因」。這與一般人道主義主張「給予」的想法不同,因為我們不僅是提供某個人一頓飯或一張床,而是給予每個人快樂與快樂之因。
悲心——在此,我們培養「願眾生離於痛苦與痛苦之因」的願望。我們再度想到那個飽受憂鬱之苦的人,以及世界上所有憂鬱的人:「願他們離於憂鬱與憂鬱之因。」在此,「因」是指他們的情緒、惡念與惡行。「願他們當下就離於一切痛苦」,並且「願眾生避免殺生、偷盜、妄語與一切導致不快樂的負面情緒」。藉由這項觀修,你不僅給予眾生快樂與快樂之因,也使他們離於不快樂與痛苦,並且離於不快樂與痛苦之因。
噶瑪·恰美仁波切曾說過,雖然所有眾生都曾在過去某個時候做過他的母親,但是由於她們毫無記憶,因此她們有可能會攻擊他,或與他形同陌路。而在另一方面,我們知道自己與眾生的關係,因此怎麼能不友善地對待每個人?
這也許適用所有的人。例如,如果你慈愛的母親突然發了瘋,而且攻擊你,你的第一反應可能是擔憂,隨之而來的是對她湧現更深切的慈愛與悲心。
隨喜——接著,經由生起一種愉悅的歡喜,我們培養「願眾生始終不離快樂與無苦」的願望,「願眾生永遠保持快樂」。
在「四無量」的觀修中,「隨喜」極其重要,因為即使我們放下「願每個人都全然快樂」的願望,我們仍然容易嫉妒那些看似比自己出色的人。羨慕與嫉妒是我稱為「失敗者」的情緒,對治此二者的方法就是生起隨喜之心。
平等舍——最後,眾生由於自己的執著與瞋恨而受苦,我們願眾生離於一切期望與恐懼,以及對世間事物(世間八法)的執著與瞋恨,以至於最終甚至連造成分別的想法都不會生起。
如是思惟:
願眾生安住於平等舍,離於偏見、執著與忿恨;
願眾生離於期望與恐懼、貪慾與瞋恨;
願眾生無「家人」或「敵人」之念;
願眾生持平等心,不憎恨敵人,不貪執親友。
以此,願一切眾生與諸法皆平等。
讓這些想法留駐你心,就是平等舍的修持。
修行者必須投入時間與精力在心中生起這四種觀修,雖然它乍聽起來可能有點抽象,彷佛是在建造一座無盡的通天長梯,但是你要始終記得,這是修心非常重要的法門。菩薩需要建立起堅定不移的勇氣與發心,因此你應該於此時此刻就開始。分別觀修每一個無量心,首先應用在你所愛的人身上,然後擴大到朋友與鄰居,最後到一切有情眾生。這並不只是一廂情願的一個修習,在究竟上,我們是在許下一個衷心的願望,願一切眾生離於分別好與壞、對與錯。
「無量」是個值得注意的用詞。把這四者稱為「無量」是有很好的理由的,我們應該以「道即是目標」的觀點來理解它。在目前,當我們祈願一切眾生證悟時,我們自動會想像帶領眾生成佛是一個可衡量的目標,而且這個過程有個終點;不過,它其實並無終點,否則我們所觀修的應該是「四有量心」。因此,我們必須習慣於這個觀點:我們的心靈之道有個「無量」的目標,而我們以「無量」的態度與「無量」的發心來追隨它。換句話說,它是無有目標、無有終點的過程,以及一個無有目標的動機。
行菩提心
六度
修持行菩提心就是實踐「六度」的具體行持,「六度」包括修持布施、持戒、安忍、精進、禪定與智慧。為什麼是六個呢?因為如同彌勒菩薩所指出的,我們需要這六者去對治他所謂的「偏愛」或「嗜好」的六種特定習氣。而且,無論你修持哪一度,即使只是在初學者的層次上,如果你的發心是希望解脫一切眾生,那麼它就可以被歸類為修持真正的「行菩提心」。
布施——我們有自認窮困的「偏愛」,而且希望被填滿;對很多人而言,不忙碌幾乎是無法忍受的。我們可以用布施的修持,來對治自己所有貧困心態的習氣。
佛陀曾告訴我們,即使只不過布施一棵青菜,如果能把那棵青菜想像成自己的四肢或一大塊血肉,那將會幫助我們習慣於更廣大的布施。如同先前一再強調的,我們應試以渴望證悟成佛為發心,來嚮往真誠的慷慨布施。不過,我們想要被看成是好人或社團中堅分子的野心,或想要來生更為富欲的希望,經常將它染污了。因此,菩薩對微小而暫時的成就,必須習慣於抗拒其誘惑。
如同彌勒菩薩在《大乘莊嚴經論》中所說,對於菩薩而言,一個乞丐可以是圓滿布施的「因」。所以,當你遇到乞丐時,要這麼想:「這個人正在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種下未來取之不竭的財富種子,他甚至可能是佛或菩薩的化現。供養這個乞丐,無論多麼微不足道,我也許開始結個緣,經由此,有一天我能帶給他證悟的無盡財富。」而金剛乘的教導則說,這個乞丐或任何討厭鬼,可能就是你上師的化現。
持戒——我們還「偏愛」麻煩;為了挑戰這種習氣,做為大乘法道的追隨者,菩薩應持守三種戒律:(一)攝律儀戒——避免諸如殺生、謊言或誹謗等惡行的戒律。(二)攝善法戒——幫助聚積良善功德的戒律,例如皈依、生起菩提心或修持六度;(三)饒益有情戒——利益他人的戒律。
順便一提的是,做為菩薩的你,如果必須說謊或中斷心靈修持才能持守饒益有情戒的話,那也只好這麼做了。你必須永遠從事利益眾生所必要的一切,即使是必須違背前兩個戒律。
安忍——我們另一個沉溺於其中的「偏愛」,就是易於被鼓動以及情緒極端化。我們需要以安忍來去除這個習氣。
菩薩修持安忍有很多種不同的方法,例如,你可以自願承受他人的痛苦與苦惱;或者,無論生命發生什麼狀況,你在修持上永不妥協,總是以佛法為優先;或者對於那些想要傷害或誹謗你的人,培養一種「毫不在乎」的態度。
我們可以從「相對」與「究竟」的兩個角度,來檢視永不妥協的佛法修持。如果有人傷害你,做為菩薩的你應該培養這種態度:輪迴是苦,如同火是熱的,痛苦無法避免;因此對施加痛苦給你的人,你沒有失去耐心的理由。同時,由於輪迴眾生本具善性,他們施加的傷害是暫時的,因此你更沒有失去耐心的理由。反而,恰如寂天所說,你應該捫心自問,為何在過去會造下導致他人傷害你的業因。
因何昔造業,於今受他害?
一切既依業,憑何瞋於彼?[7]
(為什麼從前要造下瞋害眾生的罪業,以至於今生遭受報應而被人傷害呢?既然一切都根源於自己往昔的業力,我憑什麼瞋恨害我的人呢?)
究竟的安忍,則是理解自己、傷害的行為以及傷害自己的人,這三者全都是幻相。這是我們應該培養安忍的方式。
精進——不論我們如何堅稱自己想要努力,想要真正專註在該做的事情上,事實是我們「偏愛」怠惰、散亂且完全溫不經心。對治這種狀態的方法,就是精進。
「精進」是對菩薩道與菩薩行培養出喜悅。然而,我們生生世世只體驗過追逐輪迴的快樂,要對菩薩行生起喜悅是困難的;要端坐不動、禪修一小時看起來似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們必須精進地利用一切可能的方法來增長喜悅,例如聽聞佛法、思惟佛法,或與具啟發性的人聚在一起。
同樣的,當不利的境遇與悲傷來襲,我們必須學會利用它們做為提醒,切勿過份專註於試圖解決難題,通常它們都無法解決。反而,你應該轉而思惟輪迴的艱難與過患,來幫助自己克服怠惰。
禪定——接下來的「偏愛」特別適合於現代人,對他們而言,個人「權利」、個人空間與獨立自主的需求特別重要。我們常常大聲宣告:「獨立自主」是我們幸福的關鍵,但在實際上,我們偏愛被奴役。我們性喜被其它人、事所統御,被鎖鏈束縛、被抓著頭髮拖走,或被氣氛、狀況與處境所拉扯。為了戰勝這項偏好,我們運用禪定的修持。由於這個修持什麼都不用做,因此理所當然的,它絕對不會屈服於各種狀況,而能遠離奴役。
我們所面臨的最大挑戰之一,是無法一次專註在一件事情上,因此多世以來形成習於偏愛散亂的結果。這個老習慣,讓我們難以超越自己矛盾情緒所散發出來的炫目強光——因為情緒的強光經常掩蓋我們。所以,我們必須不斷地培養安住於不散亂的這種能力。
智慧——我們「偏愛」邪見(wrong view)。邪見是一個無限複雜雙令人著迷的主題,不過簡而言之,它就是任何一種極端的見解。
當事情未能依照自己所認為的方式發生時,我們會感到震驚,這就表示我們持有邪見。這是因為我們只注意到表層的因緣,而非更微細的層次,才會如此。從表面上看,認為沒有任何事物能無因而生,而且一切事物都是因緣之產物的科學觀點,似乎是一種「正見」。不過,現在也有人幾乎是以不相信「因」、「緣」、「果」的法則而自傲,因此也不相信轉世。在邏輯上,這表示他們也不相信善與惡、善業與惡業的概念。所以,連我們這些自認為是佛陀法教(特別是有關「業」的教導)的追隨者,由於習性之故,在內心深處也都相信處境與事情都有可能隨機出現,這並不令人意外。
「智慧」是菩薩最重要的特質,因為如同法稱(梵Dharmakirti)所說,無論培養深刻、寶貴的慈悲心有多麼重要,這樣做並不能從根本上否定無明。因此,只是培養慈悲心無法根除輪迴。
學生們經常會問一個問題:「在佛教中,『罪』(sin)是什麼?」從藏語翻譯過來的「罪」通常是指「非善」(non-virtue),它是從這六種偏愛中衍生出來的任何東西,它可能與某種偏愛,或幾種偏愛的組合,或是所有的偏愛都同時有關。
在傳統上,未修持六度的眾生被形容為如同迷失在密林或沙漠中的盲人。形容他是「盲人」,在因為他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而且沒有朋友或導師引導他。他缺乏布施資糧的滋養,也無持戒盔甲的保護,他的安忍財富也然耗盡,推動他向前的精進也不夠穩定,他因不具禪定而無處棲身。最糟的是,他沒有可做為扶持的智慧拐杖。
不過,永遠不要以為「六度」超出你的能力所及;因為,如同寂天所說,沒有什麼是你不能習慣的東西。
【三】究竟菩提心
當你一開始接觸菩薩乘的教法,就想要應用空性來對治我執的話,可能會有些困難。若是如此,最好的替代對治法,是單純地生起令一切眾生證悟的願望(菩提心)。
然而,如果你接受過如何修持究竟菩提心的教授,無論是來自大圓滿或大手印傳承,或來自於修觀,或「輪涅無二」、「樂空不二」,或單純地就是空性的次第指導,那麼你當然要依其修持。如果你尚未接受這些教導,做為渴望理解並修持究竟菩提心的初學者,聽聞與思惟究竟菩提心可以當成你的究竟菩提心修持。
【四】座修的結尾
當你完成「皈依」與「生起菩提心」的修持時,觀想資糧田融入於你,並將你的心與上師的心合一。然後,盡量地安住在這種不可分別(inseparability)的境界中(幾秒鍾、一分種、或甚至一小時),毫無任何造作。這可以被視為究竟菩提心的禪定。
修持「生起菩提心」的方法,通常是念誦法本。不過請記住,重複念誦前行的相關偈頌,而欠缺真誠地以眾生證悟成佛為修持的發心,是完全無用的。
至此,你對如何生起菩提心來對治我執,應有更深入的了解。很顯然的,我們永遠不應以有一天會被公認為大菩薩的野心來生起菩提心。
沒有人能一直只跟自己喜歡的人相處,因此,當你不得不與你非常討厭的人共度時光時,用心去想些好的念頭,無論它們看起來多麼微弱、造作或甚至虛偽。要提醒自己,你對他人的反應只不過是你自己對於「他們是誰」的詮釋而已,而且你要反過來,試著站在令你煩心者的立場上去著想。你要記住,他們跟你同樣的神經質,也跟你同樣的被自己的強烈情緒所迷惑。或者,你也可以想像這個讓你惱火的人,是諸佛菩薩派來幫助你生起更多菩提心的人。
在任何情況下,永遠要努力培養善心,因為善心畢竟是慈悲心與菩提心的關鍵。若無菩提心,你的一切修持將只會增強自己已經非常龐大的我執。有一顆善心並且修持慈愛良善(這是以不同方式形容同一事物),會是菩提心的種子;不過,除非你同時生起解脫一切的眾生的願望,否則菩提心永不會在你的心中盛開。
對於在閉關中修持「生起菩提心」的人,資糧田的觀想極其重要。它與你修持「皈依」時的觀想完全相同,不過在此處,諸佛菩薩示現來見證你的決心。在這些聖者面前誓願引領眾生證悟成佛,不僅能保護你免於障礙,還能讓你對菩提心的感受更加真實,也因而更具利益與力量;它還將鞏固你的神聖承諾,讓你不會食言。
[1]噶瑪·恰美仁波切是16世紀噶舉派大上師,曾結合噶舉與寧瑪教法,並且是伏藏師南卻·明珠·多傑(Namch?Mingyur dorje)的老師。[2]《入菩薩行》,第一品《菩提心利益》,第二十三頌。(《入菩薩行譯註》,p8)[3]《入菩薩行》,第三品《受持菩提心》,第十七頌。(《入菩薩行譯註》,p39)[4]《入菩薩行》,第三品《受持菩提心》,第十八頌。(《入菩薩行譯註》,p39)[5]《入菩薩行》,第八品《靜慮》,第十三○頌。(《入菩薩行譯註》,p174~175)[6]《入菩薩行》,第八品《靜慮》,第十三一頌。(《入菩薩行譯註》,p175)[7]《入菩薩行》,第六品《安忍》,第六十八頌。(《入菩薩行譯註》,p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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