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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仙不佛不賢聖,筆墨之外有主張——執法柄鄭板橋「難得糊塗」

  □首席記者於茂世文記者陳偉圖  高高大大的鄭板橋雕像,站在紀念館正殿前的廣場上,面向南方。  他的眼光飛過影壁,穿越正門,投向波濤洶湧的黃河。影壁稍低於門洞,正好為鄭板橋留下一線黃河風光。  他腳下的范縣辛庄、他眼前的黃河河道與黃河之南的山東鄄城,都是山東濮縣的地盤。  如今,山東濮縣已經不復存在,被分割到河南范縣、山東鄄城境內。而山東濮縣,曾是一代才子鄄城王曹植的封地。  2002年新建的范縣鄭板橋紀念館,恰恰建在昔日的山東濮縣——鄄城王曹植的封地上。  曹植的才氣之作,是《洛神賦》。  《洛神賦》原名《感鄄賦》,作於他的封地鄄城——也就是曾經的山東濮縣,現在的河南范縣。  《洛神賦》靈感起於洛水,曹植在自序中說得明白:「黃初四年,余朝京師(洛陽),返濟洛川(洛水)。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  《洛神賦》成賦於他的封地,本名《感鄄賦》,這就是最好的交代,不然不會命名為《感鄄賦》的。  因鄄、甄「貌似」,有人將《感鄄賦》改為《感甄賦》,把其和曹植暗戀嫂嫂甄后扯上了關係。這樣的「八卦」,無疑是「狗仔」乾的。  不說曹植愛上他的皇后嫂嫂甄氏很不可能,就是他愛上了,也斷不可能膽大包天地寫下《感甄賦》。丕與植兄弟之間因政治鬥爭,本來關係緊張,曹植敢寫《感甄賦》,豈不笑話?《七步詩》做得凄凄慘慘,不就是怕掉腦袋嗎?寫《感甄賦》,不是沒事找事嗎?  再說,圖謀兄妻是「禽獸之惡行。「其有污其兄之妻而其兄晏然,污其兄子(指後來的明帝)之母而兄子晏然,況身為帝王者乎?」  但人們總愛相信「八卦」,「八卦」久了,似乎就會成為真的「歷史」。其實,建安文風,多以香草美人喻君子,《洛神賦》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等,無非是以美女借喻作者自己的「才美」;「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無非是希望良媒、微波能溝通丕、植之間的兄弟親情,這與他寫《七步詩》的宗旨是一致的。此誠如鄭板橋《偶然作》所言:「英雄何必讀書史,直攄血性為文章。不仙不佛不賢聖,筆墨之外有主張。」  也許「筆墨之外」的「主張」不易被人解讀吧,所以歧義多多,「八卦」橫行。  無論「八卦」多麼流行,歷史多麼殘酷,人物多麼有才,只要遠離百姓的生活,也許百姓就會疏遠之。  對於《洛神賦》與曹植,范縣百姓沒有一點兒願意懷念的意思——也許時代太遠?也許「八卦」得厲害?  可以列舉很多理由,但說得再多,鄭板橋能夠反客為主、「入侵」曹植的地盤,不只因他比曹植有才,而是因他比曹植關心百姓——  衙齋卧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  些小汝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白色大理石的鄭板橋雕像,身後拖著長長的髮辮。他屈起右手,在算計著什麼。倔犟的山羊鬍子,迎風飄蕩。一臉愁苦,兩眼深情,不會只為文章。  這位江左才子,如今能站在黃河之濱,機緣非一。  當地鄭板橋研究者劉訓江先生常在板橋的身邊溜達,他的詩作《鄭板橋紀念館遐想》,也許道出了些許原因——  築館塑身憶先賢,斗轉星移三百年。  官宦愛論詩書畫,百姓喜談清正廉。  如果鄭板橋沒有群眾基礎,只是官宦喜愛,說句難聽的話,范縣是不會出現鄭板橋紀念館的。  【「難得糊塗」典出范縣】  黃河的對面,就是鄄城。因為曹植是鄄城王,儘管他的封地大都在山東濮縣——在今河南范縣濮城鎮與辛庄鄉,還有桑田滄海後的黃河河道等,但鄄城在吃曹植的「飯」,總是念叨他那真真假假的讀書台,河南范縣則把曹植忘得一乾二淨。  也許是名不正言不順吧,誰叫曹植是鄄城王呢。  當然,鄭板橋本在現在的山東莘縣古城鎮辦公,200多年後,他能在過去的山東濮縣立住腳,還是因為現在這地方是河南范縣。  中國人講究名正言順,任何事情上都會有所反映。只是地名換來換去,行政區划來划去,會遺失掉不少本地文化。好在大部分情況下還有人繼承,范縣鄭板橋紀念館就是一個例子。  這都是些雅事兒,群眾不會管太多。「如今,鄄城那邊,來毛樓生態區旅遊、吃飯的就很多。坐個船,就跨省而來了。飯前飯後,還能飽覽一下大河風光。爽呀!」辛庄鄉黨委書記王繼強先生說。  在地圖上,河南的范縣、台前(幾十年前,還屬於范縣)猶如插入山東的一把尖刀,歷史上屬於山東,當下也是「藕斷絲連」。不光是山東那邊過河來旅遊、吃飯,在河南范縣,買山東的產品倒比買河南的方便。  有關流傳在范縣的鄭板橋故事,劉訓江先生用山東話講起來也耐聽一些——  板橋在范縣的時候,書房上寫有一副對聯:清清白白做人;糊糊塗塗做官。橫批:難得糊塗。  凡是當官的,都愛說自己是清官,哪有說自己是老糊塗的?鄭板橋為啥在書房上寫這副對聯?這得從一起案子說起。  他上任不久,十字坡有個年輕貌美的寡婦就來告狀了,她就是朱月嬌。  案情很簡單:朱月嬌控告義和庄的富紳魏善人借收租之機,欲行強姦,被她棍棒打出;魏善人反訴朱月嬌抗租不交,反咬一口,污人清白。  這種案件,一無人證,二無物證,實在不好了斷。  但鄭板橋驚堂木一拍,喝道:「朱月嬌!大膽刁婦,抗租不交,還口出穢言,誣告鄉紳。來呀!把她暫押南監,聽候判決!」  朱月嬌又悲又憤,指著鄭板橋大罵他是昏官、糊塗官!  魏善人見朱月嬌被拿下,施禮道別:「謝鄭大人明察秋毫,來日定當重謝!」說完,就想拔腿走掉。  「慢走!」鄭板橋叫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嘛!要謝,還不今天就謝?咱今兒個喝幾杯,說道說道,你做東,咋樣?」  這番話,正中魏善人下懷。魏善人心想:「只要和你鄭板橋拉上關係,以後還有我吃的虧?」於是,他到街上花20兩銀子訂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叫店家送到縣衙,就和鄭板橋大喝起來。  鄭板橋平生有兩大嗜好:喝燒酒,吃狗肉,且酒量大得驚人,小鄉紳豈是他的對手?不到一個時辰,魏善人就醉成一攤爛泥。這樣,鄭板橋問什麼,魏善人答什麼,不一會兒,就全招了。  鄭板橋哈哈大笑,道:「你上本官的圈套了。來人,先給我重責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過後,魏善人喝的那點兒燒酒早就當尿尿到褲襠里了。酒,也給嚇醒了。  於是,鄭板橋開始斷案,道:「朱月嬌所欠魏善人的八石糧食全部免去,魏善人再賠朱月嬌紋銀三十兩,以補朱月嬌名譽之失。若有遲延,日增十兩。」  魏善人哪敢遲疑,當庭就將三十兩紋銀交給了朱月嬌。  朱月嬌上前叩謝鄭板橋,道:「鄭大人,民婦錯了!不該錯怪鄭老爺是個糊塗官!」  鄭板橋哈哈大笑:「濟貧懲偽善,此案需奇判。若說我糊塗……」  就在鄭板橋猶豫之間,朱月嬌接過口來:「難得糊塗官!」  鄭板橋連連稱妙,提筆寫下「難得糊塗」,送給了朱月嬌。  鄭板橋離開范縣後,朱月嬌家貧招禍(不知是不是魏善人報復),逃荒江南,嫁給當地一個石匠。石匠找了塊兒上好的石料,制了方硯台,把「難得糊塗」刻於其上。此硯現存江蘇省崑山縣。  這,就是鄭板橋「難得糊塗」的來由。  「難得糊塗」本就妙趣橫生,加之鄭板橋借真草隸篆溶於一體的六分半書詮釋「難得糊塗」,更使「難得糊塗」韻味無窮。  對於「難得糊塗」闡發,山東(鄭板橋離開范縣後,就任濰縣令)亦有一說——  某年,鄭板橋至萊州雲峰山觀摩鄭公碑,借宿山下一老儒家中。老儒自稱糊塗老人,談吐高雅,兩人十分投契。老人家有硯台一方,鏤刻精美,鄭板橋讚賞有加。老人請鄭板橋留墨硯台,請人鐫刻其上。板橋覺得糊塗老人自有來歷,便題下「難得糊塗」,並加蓋「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之印。  之後,鄭板橋請老人題寫跋語。老人沒有推辭,隨手寫道:「得美石難,得頑石尤難,由美石轉入頑石更難。美於中,頑於外,藏野人之廬,不入富貴之門也。」寫罷,也蓋了方印:「院試第一,鄉試第二,殿試第三」。面對高隱,板橋頓生敬仰,再提筆補文:「聰明難,糊塗難,由聰明而轉入糊塗更難。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安心,非圖後來報也。」  比較范縣之說與濰縣之說,濰縣之說雕琢太重,范縣之說則天然自成。  當下,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難得糊塗」。但「難得糊塗」的源頭,只該有一。  儘管鄭板橋「難得糊塗」的存世匾額寫於濰縣,但流行於世的這個匾額,是鄭板橋的「成熟」之作。  「難得糊塗」甫一出世,不會就是個「老頭」的。  范縣是鄭板橋一生的「分水嶺」,在由寒窗而官場的聚變中,鄭板橋悟出「難得糊塗」,實出自然。  朱月嬌只是個機緣,「難得糊塗官」這樣的話,她說說,也就隨風而去了。抓住從「難得糊塗」並「學理」上升華之,還得靠鄭板橋這樣的「怪官」。  而「難得糊塗」的流行,也必須有事件作為依託。不然,老百姓不認這一套,它還會死在書齋里。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倒是相信「難得糊塗」起於判案,典出范縣,「熟」在濰縣。  鄭板橋「無為而治」,可不是啥都不管。  其實,回首歷史或從百姓的口中,我們也會很容易發現「好官」近乎都是「好法官」,如狄仁傑,如包青天等,「以法治  國」更是百姓的千年呼喚。  在范縣,鄭板橋能夠進入「好官」的行列,不只是他的「無為而治」,更是他的「以法治范」。  范縣有關鄭板橋的傳說,汗牛充棟,但80%以上的傳說,與他斷案相關。  斷案與教化,正是地方官員的兩大任務(有時也組織興修些水利工程)。這兩大任務做好了,再施以「無為而治」,讓百姓能夠自由發揮創造性,農業社會之繁榮,一般都會很快出現。  當范縣出現興旺景象時,鄭板橋並沒有被沖昏頭腦,他的一次調整措施,更被他「策劃」為一次很好的「教化」——  十字坡有個叫耿五的人,是個種菜能手。這年,他種的蘿蔔不但收成好,而且出了個五六十斤重的「蘿蔔王」,長得像個胖娃娃,煞是喜人。  耿五想:要不是鄭老爺鼓勵咱農民搞生產,蘿蔔咋會收成這麼好,個咋會這麼大?於是,和家人商量後,決定將「蘿蔔王」獻給鄭板橋,表表心意。  當耿五把「蘿蔔王」送到縣衙時,鄭板橋很高興,當即收下。  鄭板橋把耿五誇獎了一番,覺得還是不夠味兒,於是就叫人把他心愛的一匹棗紅馬牽來,送給了耿五,以此鼓勵他回去繼續好好種田。  這事兒很快傳開了。有個叫朱滑頭的財主覺得凡是「大」的,就能博得鄭板橋的喜歡,就能領獎,於是就想佔個便宜。  他在自己的馬棚里挑出一匹又大又肥的駿馬,備了馬鞍,送到了縣衙,想換得更大的獎賞。  鄭板橋當然明白朱滑頭的意思,就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這匹好馬,並吩咐道:「送馬有功,把『蘿蔔王』獎賞予他。這『蘿蔔王』,可是千金難買,千馬不換的呀!」  朱滑頭一聽,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但也只得認了。  這事兒也很快傳開了,人們都笑著說:「一個換一個,正好!」  「不仙不佛不賢聖,筆墨之外有主張」——「難得糊塗」如斯,「一個換一個」也是這樣。  當然,以現在的司法精神看,鄭板橋斷的案,可稱之為「糊塗案」——他的「難得糊塗」,停留在「人治」的層面上,當然稱不上「現代法治」。  但老百姓認的,是個「理」兒。「理」兒,也正是鄭板橋「司法精神」的基礎。  其實,張藝謀的秋菊,非要個「說法兒」,她的這「法」,也不見得就是「法律」上的公平,還是個「理」兒。  幾千年的中國文化,民間沉澱了許多「理」兒。直到今天,它還左右著老百姓的思維。  合理不見得合法,合法不見得合理——但「理」與「法」,往往不是背道而馳的,這也是個基本事實。  在中國社會由人治走向法制的過程中,「理」兒的問題,似乎也是值得研究的。  畢竟老百姓的法律知識不是一天能夠建立起來的,認「死理」的,還大有人在。  只說法不說理,不見得有利於構建和諧社會。  如果不說法也不說理的話,那當然就別說和諧了。    如今,鄭板橋能夠站在黃河之濱,不只因為他有才,而是因為他更關心百姓,更有群眾基礎。圖為范縣鄭板橋紀念館正殿前廣場上的鄭板橋雕像。來源:大河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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