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代大儒(47位大師的簡明小傳) 九
06-10
一代經師 王肅 (195—256) 東漢末年,朝廷腐敗,社會動亂,經濟凋敝,美麗富饒的中原大地上,烽煙四起,戰火紛飛,結果造成民不聊生,軍閥混戰,國家的一片大好河山,竟至滿目瘡痍。 為了各自利益紛紛登台亮相的英雄人物,不勝枚舉。曹操、劉備、孫權為首的三個軍事集團,經過幾十年殘酷的戰爭,最終割據一方,形成了魏、蜀、吳三國鼎立的格局。 面對戰亂頻仍,殘破凋零的社會現實,有識之士也紛紛表現他們的才華,諸葛亮、司馬懿等人有非凡的謀略,關羽、張飛等人有驚人的武功。而在政治思想領域內,卻有一個鮮為人知的重要人物,他就是以研究傳統經學為手段,以圖安邦治國目的的一代經師——王肅。 一、書香門第 自幼熏陶 王肅,字子雍。東海郯(音tan。今山東郯城)人。父王朗,是當時頗有名氣的學者。他「高才博雅,而性嚴整慷慨,多威儀,恭儉節約。」(《三國志·魏志·王朗傳》裴松之注引《魏略》)學識淵博而富才氣,為人正直爽朗。曾因「通經」而拜為「郎中」。又因品德優良舉為「孝廉」、「茂才」,從此官運亨通,一直做到權力很大的御史大夫。因為他功勞卓著,還封為安陵亭侯、蘭陵侯。他把滿腹經綸運用到治國安邦的大業上,寫了不少「奏議論記」,為國家的治理出謀劃策。並對《易》、《春秋》、《孝經》、《周官》等經典作傳,以此表達他的思想和見解。王朗淵博的學識、嚴謹的學風、積極入世的態度,都對王肅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公元195年(漢獻帝興平二年),正是軍閥混戰劇烈的時期,一代經師王肅在會稽降臨到人世。上天似乎有意讓王肅一出生就在災難中受到磨鍊。他還在襁褓之中,做會稽太守的王朗就遭到孫策的進攻,兵敗逃到東冶,孫策乘勝追擊,王朗走投無路,只好投降。孫策把他們安置在曲阿。不久,曹操徵召王朗。不甘寂寞的王朗,展轉流離,過了數年終於到了中原,被任命為諫議大夫,到了此時,王肅一家才開始過著較安定的生活。 聰穎好學的王肅,在其父王朗的訓導下,已讀遍家中的典籍。王朗師從楊賜,楊氏世傳今文經學,所以,王肅實際已掌握今文經學的精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具有了深厚的功底。他很崇拜古文經學家賈逢、馬融,於是又深入鑽研他們的學說,汲取了古文經學的營養。到了18歲,他並未滿足今古文兩派學說的知識,又向當時有名的學者宋忠學習《太玄》。以儒家經典為根本的王肅,一涉足到《太玄》這種儒、道、陰陽兼採的書籍,猶如從狹谷走到了廣闊的平原,頓時豁然開朗,思想也活躍起來了。他不僅認真聽取老師宋忠的教誨,研讀原書,而且以他深厚的經學基礎,智慧過人的見識,對書中的問題重新作了解釋。這段時期的學習,對他以後一生都產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他已明白,學術要有自己的見解,就不能拘泥於舊說,又要勇於創新,才能發揮自己的新思想。因此,他借鑒《太玄》儒家兼採的做法,兼采今古文經學兩派的學說,為己所用。用道家無為而治的思想來闡釋儒家的理論,結合當時的社會實際,逐步形成具有一家特點的學術和治國思想。 公元220年,學術上已小有名氣的王肅,已經25歲了。這一年,他的父親王朗升任御史大夫。因為他的出身,加上他的學識與能幹,被任用為散騎黃門侍郎,進入了高層統治集團,開始他的政治生涯。 二、遍注眾經 自成一家 自漢武帝採納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以後,儒家學說統治了整個政治思想領域。雖然也有今古文等流派之爭,那也是統治學術界的儒家學派的內部之爭。到了東漢末年,鄭玄的學說佔了統治地位。隨著歷史的進程,社會生活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三國的格局,促使人們的思想更加活躍,如何治理好國家,成為每一個有頭腦的人必須思考的重要問題。擔任了散騎侍郎職務的王肅,也深知儒家學說的影響力,要治理國家,就要藉助儒學經典的力量。所以,他面對日見衰微的經學,力排眾說,採納各派合理的部分,先後為《尚書》、《詩經》、《論語》、《三禮》、《左傳》等經典作注,又整理其父王朗所作的《易傳》。他的注經,不取一家,又有自己的見解,所以在學術界影響很大。過去有人說他亂了「家法」,其實這正是王肅能夠兼容並包,博採眾說之長的優點。不久,司馬氏集團當政。因為王肅的女兒在太和五年(231年)嫁給了晉文帝司馬昭,借這勢力,王肅所注眾經,都被列為學官,至此,也就確立了王學的官方學術地位。朝廷勢力的支持無疑是一個重要因素,但更重要的是王肅的學說已經系統化,它涉及到政治思想很多方面,而且適應了新的形勢需要,所以,王肅的學說在學術界本身已確立了他的重要地位。朝廷因為「兵亂以來,經學廢絕,後生進取,不由典漠,豈訓導未洽,將進用者不以德顯乎?」(《三國志·魏志·明市紀》)統治者也迫切需要培養人才,統一思想。已具重要地位,而且有一定影響的王學立於學官也就勢所必然了。 魏甘露元年(256年),曹魏大權早已落入司馬氏之手,徒有天子之名的高貴鄉公曹髦,還想挽回頹勢。四月雨辰,他到太學向諸生詢問經義,其中問到《書·堯典》中「稽古」一詞的解釋。曹髦本來是主張鄭學的,認為堯是效法天的。結果博士庾峻用王肅的觀點來回答,認為應該是「堯順考古道而行之」,即堯效法的是前世治國之道。曹髦又引孔子「唯天為大,唯堯則之」來反駁,認為堯的美德在於效法天意。庚峻則以「奉遵師說」為由把曹髦擋回去了(事見《三國志·魏志·三少帝紀》)。這不僅說明王學在學術界的影響,而且對經典的解釋也可看出思想政治的差異,皇帝固然強調「天意」,要大家順天意,擁護他這個皇帝,而儒生中接受了王肅的思想,強調的是「古道」,要效法前世治國之道、一重天,一重人,已見明顯差別。 三、偽造聖言 以抒己志 王肅不僅在經典的注釋上與鄭學針鋒相對,並取得官方學術地位。同時,為了進一步表明自己的思想觀點,也為他的思想確立理論根據,他借「聖人」孔子及其子孫之口,集錄和偽造先秦孔子言論為《孔子家語》,又偽造《孔叢子》、《聖證論》。這些言論雖然大多出自前人之書,但也可從他的選擇之中看出他的用心。看似抄錄,卻有不少改動,也有許多他自己的話。如他在《孔家語·始誅》引用《荀子·宥坐》中的話說「上失其道,而殺其下,理也。」原文本作「上失之,下殺之,其可乎?」略改幾字,足見其用心。又如《賢君》中引用《說苑·政理》:「善為刑罰,則聖人自來。」他改為「崇道貴德,則聖人自來。」這就把自己崇道貴德的思想塞進去了。過去人們對他這個做法是很不以為然的,一個高明的學者何必作偽呢?其實,仔細考察他偽造的書,就可以看出他的苦心:用聖人的話來立論,是儒家經典地位尊崇形式下的一種手段;是借聖人之口說自己想說的話。他在《孔子家語》《孔叢子》中,從各個不同角度來論述治國思想、方法,以及用人等重大問題。而在尊崇孔子儒學的名義下,把道家的無為而治的思想包含進去,成為新時代新思想的融合體,這也是王肅在學術上壓倒鄭玄,能夠列於學官的重要原因之一。它反映出經學向玄學過渡的時代思想特色。 王肅除了注釋經典,偽造《孔子家語》、《孔叢子》之外,他在政治生涯中,還針對時事,頻頻向統治者建議,又表現出儒家入佳的積極態度。他對朝廷的典制、郊祀、宗廟、喪紀、輕重等治理國家的重大問題,寫了百多篇論文闡述自己的看法。可惜這些文章今天已不能完全看到。但從《三國志·魏志·王肅傳》及《孔子家語》、《孔叢子》中,還可以了解王肅的思想梗概。 四、儒道合流 無為而治 用什麼樣的思想來治理國家,是歷代統治者都非常重視的問題,誰也迴避不了。在魏晉時期,儒家的學說雖仍占統治地位,但有許多社會的實際問題,在儒學中並不能完善地解決。於是道家的思想、重視義理的傾向就乘機而入。不正視這些已經存在的思想,研究並利用它,而是一概排斥,是自欺欺人。王肅有這個勇氣去面對它,研究它,還順勢把儒道思想融合在一起。卻繼續打著儒家的旗幟來宣傳自己的新思想。 孔子是儒家的祖師爺,但他在《孔子家語》中,多次講到孔子以老子為師的情況,極力渲染孔子師從老子,為儒道合流的理論尋找依據。進而用道家的無為而治的學說來改造儒家的天道觀,提出「無為」的治國主張。他在《孔子家語·觀周》一篇中,具體形象地記述了孔子受教於老子的情況: 孔子謂南宮敬叔曰:「吾聞老聆博古知今,通禮樂之原,明道德之歸,則吾師也,今將往矣。」……敬叔與俱至周,問禮於老聃,訪樂於萇弘,歷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則,察廟朝之度。於是喟然曰:「吾乃今知周公之聖,與周之所以王也。」及去周,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者送人以言。吾雖不能富貴,而竊仁者之號,請送子以言乎!凡當今之士,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譏議人者也。博辯閎達而危其身者,好發人之惡者也。無以有己為人子者,無以惡己為人臣者。」孔子曰:「敬奉教。」自周反魯,道彌尊矣,遠方弟子之進,蓋三千焉。 老子博古知今,帶孔子實地考察,啟發孔子明白周公為聖人、周稱王天下的道理,並指明孔子多年奔波碰壁、失敗而不得志的原因。孔子受到這些重要的教導,回到魯國,名聲大振,慕名求學的人達到了三千人。儒家聖人孔子尚且師傳於道家老子,這就把儒學與道家在學術上聯繫到一起了。也為他把道家思想融進儒學找到了根據。接著,王肅就用道家的無為學說來改造儒家的天道觀。他在《孔子家語·大昏解》中,借孔子之口說:「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而能久,是天道也;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之,是天道也。」這就是說,天道像日月一樣按照一定的規律運行,永無止境,萬物的形成正是無為的結果,體現了自然而然的作用。這裡的道,已不是孔子的道德、學術或方法的道了,而是老子的道。它包含宇宙規律,它是永恆的,絕對的道,無為而無不為的道。它能造就萬物,貫通一切而無窮。既然天道無為,那麼人類社會的一切現象,也不是天道強加給人們的,而是歷史發展的結果,所以要順應天道的無為來治理國家。他反對經學中關於天命的說法,認為人類社會中一切醜惡的現象,就是沒有實行無為而治的結果,是人們自身造成的,而不是天道的作為。王肅在《孔子家語·五儀解》中,回答「國家之存亡禍福,信有天命,非唯人也」的問題時,就明確地指出「存亡禍福皆己而已,天災地妖不能加也。」並以歷史上的紂辛為例,說明「不修國政」,迷信天命,最終必將滅亡。因而「災妖不勝善政,寤夢不勝善行,知此者,至治之極也。」(俱同上)這就強調了人在治理國家中的重要作用,清除了鄭玄注中的迷信思想。 人在治理國家時要效法天道的無為,這正是老子所主張的。而這種「無為」,卻是要人們不去做違反天道的事,把違反自然規律的行為強加給社會,而要正視人類正當的基本生活要求。他借子思之口說:「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孔叢子·雜訓》)利慾本是人們的正當要求。「人之可使,以有欲也。故欲多者,其所得用亦多;欲少者,其所得用亦少矣。」(《孔叢子·陳士義》)統治者應當儘可能順應人們的慾望,發揮他們的才能,創造一個老百姓安居樂業的環境。這對東漢末遭受戰亂、陷於民不聊生境地的老百姓,顯得尤其重要。這實際上也是尋求社會安定的一個重要方面。但對統治者來說,正應「無為」而治,又不可一味追求自己的嗜欲。他說:「故能有天下者,必無以天下為者也,能有名譽者,必無以名譽者也,達此,則其利心外矣。」(《孔叢子·抗志》)如果國君首先去其利慾,以免傷民,則天下、名譽皆可得,如果繼續貪多索求,嗜欲無厭,不僅一統天下不能得,名譽喪失,還將造成嚴重的社會動亂。他認為:「鳥窮則啄,獸窮則攫,人窮則詐,馬窮則佚。自古及今,未有窮其下而能無危者也。」(《孔子家語·顏回》)如果以窮民力來治理國家,那麼老百姓必然要反抗。「凡夫之為姦邪竊盜曆法妄行者,生於不足,不足生於無度。」無節制的搜刮,使老百姓難以生存。他們只會挺而走險。「萬民之叛道,必於君上之失政。」(《孔子家語·入官》)統治者的胡作非為,迫使老百姓不得不造反。這時,如果對老百姓又濫施刑罰,其結果必定是「罰行而善不反,刑張而罪不省。」(《孔叢子·刑論》)只會弄得社會更加動蕩不安。所以,從當時的社會實際來看,尤需「無為」而治。要愛惜民力,才能求得社會安定,進而達到一統天下的目的。他從統治階級的利益出發,為維護傳統的儒家學說,把道家的天道觀和無為而治的政治思想融合到儒家中來。這恰恰反映出漢魏之際的儒學向道家學說靠攏,成為正始年間玄學以道家思想為本的重要過渡,也可以說是學術風氣轉變的先導。 五、崇德重才 安邦治國 王肅把道家的思想融合到儒家的學說之中,又遍注眾家經典,目的是借儒家學說的傳統影響力,宣揚他自己的安邦治國的思想。面對三國鼎立,亟待統一,安定天下的局勢,也需要一個統一的認識,一整套具體的措施。所以,在他的奏議和偽造的《孔子家語》《孔叢子》中,煞費苦心地進行設計。在他的設計中,首先要解決的是禮義道德的問題,其次才是人君的作為和人才的選拔與任用。 對於禮義道德,他發展了儒家的觀點。孔子的禮,主要指禮儀、禮制、禮法等方面。王肅則把它提高到哲學的高度,用老子思想去解釋它。提出禮有五至、三無、三無私的性質。五至是什麼呢?他說:「正明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傾耳而聽之,不可得而聞,志氣塞於天地,行之充於四海:此之謂五至矣。」(《孔子家語·論禮》)即指志、詩、禮、樂、哀五至。什麼是三無呢?他說:「無聲之樂,無體之禮,無服之喪;此之謂三無。」(同上)把「無」作為樂、禮、喪等的根本,明顯地利用了老子的思想。什麼是三無私呢?他說:「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同上)這就是說,禮是無私、無為、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的。這個「禮」,已不是禮制、禮法的禮了。它與老子的「道」和「無」很相似。目不可見、耳不可聞,卻無處不在,似乎是產生一切的根本,是宇宙的本源。 解決了根本的問題,作為人君,自然要循禮、崇德、尊道、重才。國家才能得到治理。「當今所急,在修仁尚義,崇德敦禮。」(《孔叢子·陳士義》)禮既是無所不在的根本,人君治國自然必須遵禮、敦禮。要講究道與德。他的道,重在思想上的精神境界,德,重在行為方面的倫理觀念。從為人的角度來說,就是要做到道德上的自我完善與滿足。他強調:「夫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明道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孔子家語·王言解》)道與德二者相為表裡,不可或缺。他又說:「唯能不憂世之亂,而患身之不治者,可與言道矣。」(《孔叢子·抗志》)不為塵世所擾,加強修身,才能談到道的問題。這就表明了修身的重要性。如何修身呢?他強調:「君不困不成王,烈士不困行不彰。」(《孔子家語。困誓》)在逆境中可以激發人們的意志,使人得到鍛煉。修身的目的是為了「道」。「與屈己以富貴,不若抗志以貧賤,屈己則制於人,抗志則不愧於道。」(《孔叢子·抗志》)突出一個人要追求?不愧於道」的精神境界,而不必「屈己」以求富貴,求利喪志,終將失去人本身的自由和價值。一個完善的人,應該是:「夫清高之節,不以私自累,不以利煩意,擇天下之至道,行天下之正路。」(同上)一個人的道德修養與崇高的精神境界,是人們生存最重要的支柱。普通人如此,國君尤應首先做到。「明君必寬裕以容其民,慈愛以優柔之,而民自得矣。」(《孔子家語·入官》)「愛與敬,其政之本與?」(《孔子家語·大昏解》)對人民寬容、慈愛、尊敬,是治國的根本。「古人為政,愛人為大,不能愛人,不有其身。」(同上)「夫損人而益己,身之不祥也。」(《孔子家語·正論》)不能愛民,自己也將不復存在。所以,國君尤應嚴格要求自己,因為他是一國人的表率。「夫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從而正矣。君之所為,百姓之所從。君不為正,百姓何所從乎?」(《孔子家語·大昏解》)君正臣隨,上行下效。然而仍不可能無誤,所以他又強調人君聽諫的重要。他認為國君必須聽取不同意見,尤其是相反的意見,他以衛國為例說:「君出言皆自以為是,而卿大夫莫敢矯其非;卿大夫亦皆自以為是,而士庶人莫敢矯其非。君臣既自賢矣,而群下同聲賢之。賢之則順而有福,矯之則逆而有禍。」(《孔叢子·抗志》)君臣都自以為是,聽不到、也聽不進糾正自己錯誤的好意見,最終將導致國家的衰敗。這就從正反兩方面來提醒國君,治理國家,完善自身是非常重要的。這種要求,看似有為,實際與他無為而治的思想是一致的。 既然如此,國家的人員、機構也就應精簡。他上書皇帝說:「除無事之位,損不急之祿,止浮食之費,並從容之官;使官必有職,職任其事,事必受祿,祿代其耕,乃往古之常式,當今之所宜也。官寡而祿厚,則公家之費鮮,進仕之志勸。各展其力,莫相倚仗。」(《三國志·魏志·壬肅傳》)去掉那些有位無事,或因人設官、只享受薪棒的官員,讓每一個有事的官員都有豐厚的薪俸而各盡其責。結果不只會減少國家的財政開支,還可避免無事扯皮、互相爭鬥,或互相倚仗,朋比為奸的現象發生。只用少量的官員治國,效果會更好。這又自然涉及如何選拔人才的問題了。 正確地選拔和使用人才,是治理國家的大事,甚至關係到國家的生死存亡。「今天下諸侯方欲力爭,競招英雄以自輔翼,此乃得士則昌,失士則亡之秋也。」(《孔叢子·居衛》)要得到士人的支持和幫助,就必須把賢能有智慧的人當成老師和朋友,尊敬和了解他們。「今必欲定天下,取王侯者,其道莫若師賢而友智。」(《孔叢子·獨治》)「故仁者莫大乎愛人,智者莫大乎知賢,政者莫大乎官能。」(《孔子家語·王言解》)要愛護人才、了解人才的不同能力,然後才能正確地使用人才。選拔人才重德才而不以貌相。「人之賢聖在德,豈在貌乎?」(《孔叢子·居衛》)也不必求全責備。「夫明主之於臣,唯德所在,不以小疵妨大行也。」(《孔叢子·陳士義》)要用其所長。「夫聖人之官人,猶太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長,棄其所短。」(《孔叢子·居衛》)他以子思向衛君推薦李音為例,認為用人論才而不必強調其出身,以當時的社會風氣,有這種認識是很難得的。君臣之間,還要相互理解和支持,君用臣不疑,臣對君也能犯顏諫事。如果巨子提出的建議,「不見用,是吾言之不當也;言不當於主而居人之官,食人之祿,是尸利也。尸利素餐,吾罪深矣。」(《孔叢子·論勢》)每一個巨子都盡忠職守,而不是尸位素餐。君臣融洽,賞罰分明,形成用賢人、去不肖的良好風氣,上下齊心協力,國家就能治理好。把社會治亂的根本歸結到君主的治理。 王肅的這套不錯的人才理論,可惜沒有具體、切實可行的措施,實際只能束之高閣。公元220年(魏黃初元年),尚書陳群建議立九品官人之法選拔人才。這種辦法弊大於利,看重門第出身、徇私舞弊的風氣愈演愈烈,真正的賢能之士仍然被埋沒了。王肅的努力也並未改變這種狀況。 王肅在公元220年任散騎黃門侍郎後,官運亨通,很受皇帝賞識。公元229年,升任散騎常侍。他對國家的軍事、政治等重大問題頻頻上書建議,恪盡勸諫之職。魏明帝常常聽從他的意見。接著,他又以常侍之職兼任秘書監、崇文觀祭酒。又成為管理教育的重要官員。魏明帝曹睿死後,於公元240年出任廣平太守。不久,又被魏齊王曹芳召回,拜為議郎,任侍中,能夠出入禁中,很受人尊重。接著又升任太常,掌管宗廟祭祀,成為國家重要官員的九卿之一。當時大將軍曹爽專權,任用何晏等人。王肅說他們是弘恭、石顯之類的壞蛋。不久,就因宗廟祭祀問題被免職。後來又東山再起,做光祿勛,掌管官延門戶。仍為九卿之一。魏嘉平六年(公元254年),年近60歲的王肅持節兼任太常,親迎高貴鄉公曹髦於元城。後升任中領軍、加散騎常侍。可謂一生得意。 公元256年(甘露元年),61歲的一代經師王肅與世長辭,數百個學生為他披麻戴孝,可見影響之大。由於他的功勛和特殊的地位,死後被追贈為衛將軍,謚稱景侯。 王肅有子女九人,除一女為晉文明皇后外,其餘八人良莠不齊,也有位至尚書,以至封侯的。 王肅之學,融合儒道,以為魏晉玄學的先導,雖在魏晉之際顯赫一時,但在玄學逐步興起之後,王學的傳授就逐漸衰落。傳於世的僅存零星的記載。以及偽書《孔子家語》、《孔叢子》等。世人稱王學興而經學亡,玄學興而王學亡。王學的時間雖不長,王肅卻仍不失為經學傳授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 (楊超 撰) [編者按]:《孔子家語》、《孔叢子》二書,歷經通人指摘,以為出自王肅偽造。但其中材料多依據於《禮記》、《大戴禮記》和《左傳》、《國語》、《孟子》、《荀子》等典籍。本文作者認為王肅在依據這些材料偽造二書時,有去取筆創之意存焉。因而徵用二書資料來論證王肅的思想,這是一種大膽的嘗試,望讀者鑒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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