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警幻驚言

解讀警幻驚言

賈寶玉和警幻仙姑在紅樓奇夢中巧遇,邀請賈寶玉遊玩「太虛幻境」,警幻仙姑全程陪同並擔當起導遊重任，盛情款待,熱情服務,醉以靈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但不可思議的是警幻仙姑涉及色情，宣傳和教導稚氣的賈寶玉與其妺可卿緾綿。

奇夢發生在《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隨賈母一行到寧府賞梅,先茶後酒,倦怠十分,在裝璜奢華的侄媳秦氏榻上睡中覺。一合上眼就入夢,悠悠蕩蕩進入「朱欄白石、綠樹清溪、人跡希逢、飛塵不到」的仙界。警幻仙姑是黛玉前世閨蜜，已知陰雲壓臨賈府，原意接絳珠回庭免遭其害。但因受寧榮二公之靈囑託，更改主意專程迎接賈寶玉，用非常規手段進行一系列洗腦教育,言傳身教,指點迷津。特別是侃侃而談的警語驚人,亦真亦幻,似夢非夢,「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此夢不同凡響實是《紅樓夢》第一大夢要夢,曹雪芹設警幻警語的真實意圖是伏蜒千里，紅樓精髓，通部大綱。

一、昭示通篇隱寫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曹雪芹在悼紅軒耗費十年光陰，含辛茹苦地將波瀾壯闊的曹家史及腥風血雨的康熙末年皇儲內爭隱入《紅樓夢》著作，在開篇就有提示「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遇，則又追蹤攝跡，不敢少加穿鑿，徒為供人之目而反失真傳也」,警幻仙姑強調「惟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是通篇中畫龍點睛之筆，由此傳遞出重要信息是千古奇書《紅樓夢》採取了模糊寫法，存在大隱不能讓其「失真傳」是真實意圖，提醒閱者心知肚明,「別有深意」才是應有的境界,這主要是由於滿族入關主政造成的。清朝順治皇帝定都北京後，實行「留髮不留頭」的滿化強制措施；康雍乾三朝則以大興殘酷文字獄為彈壓手段，長達133年之久。康熙二年五月，杭州《明史輯略》一案，凌遲處斬文人名士七十多人。雍正四年主考官查嗣庭用《詩經》上「維民所止」這一句做考題，被人誣告「雍正無頭」全家被殺，親屬流放，連「聖主」、「十全老人」乾隆還查辦文字獄一百三十餘起，大多是牽強附會，望文生義，捕風捉影，文化摧殘令人髮指,人頭落地無數，四億人民鴉雀無聲,禁若寒蟬。曹雪芹的「實有其事，假借漢唐」、「唐朝人說的，竟應在本朝」等障眼手法實是無奈之舉。 二、預定紅粉悲局。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的瑰寶，涉及官埸、經營、管理、建築、道學、做人、處世、愛情、文藝等方方面面，無不頭頭是道，都有極其精彩的描述，但歸根到底還是風月筆墨，言情小說，以「大旨談情」、「閨閣昭傳」開拓廣闊的市埸，擁有大批「粉絲」，否則把曹家和皇家隱寫的再好也等於零。曹雪芹將擅作兒女情長的優勢發揮到極致，手法獨特，文筆艷麗，離淫書僅有一箭之地、半步之遙,（脂硯齋認為有艷淫成分）特別是把寶黛釵三者之間的愛情故事描寫的千折百回，千嬌百媚，吸引著不同層次的讀者眼球，令人如痴如醉、愛不釋手，流入到書市後,風靡一時,爭相傳閱，掀起一陣陣讀紅旋風，「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枉然」。但紅粉不勝悲自始至終是一條主線，曹雪芹描寫的大觀園諸芳鬥豔、奼紫嫣紅，「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名應賜大觀園」，它既是皇家園林與民間名園的集合,又是為眾位紅粉裙釵搭配施展才藝的大舞台。林黛玉和薛寶釵等一個個女子光彩照人,性格各異，情詩艷賦，風情萬種，猶如璀璨的明星閃耀紅樓，演繹著不同人生境遇，真真可惜的是她們最後均落不如意慘境。從第五回就可預知，警幻仙姑向賈寶玉推介「千紅一窟」茗茶和「萬艷同杯」美酒,結合賈寶玉在夢境中見證大量詞曲，曹雪芹真正用意提前點明「金陵十二釵正冊」、「金陵十二釵副冊」、「金陵十二釵又副冊」中所列紅粉裙釵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悲」，正應所謂的「迷津易墜，塵網難逃」。

三、暗刺雍正心病。 賈寶玉聽完歌后，甚無趣味，朦朧恍惚。「痴兒竟尚末悟」，警幻仙姑忽改了腔調加以提示：「更可恨者，自古來多少輕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為飾，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飾非掩丑之語也。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更可恨者是誰？誰一方面發淫威「作案」，另一方面又要「言正」、「擁正」？細思不言自明，警幻仙姑推賈寶玉為「意淫」，出人意料地大加美言多句，讓部分讀者目瞪口呆，如「天分高明，性情聰慧」、「如爾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淫」，「恐他把仙機泄露」。高調抬舉寶玉有極深刻用意，「意」是意會，在古文里卻有「揣測、推測、估計」的意思，「淫」與雍在江寧（金陵）等廣大的吳語區發音基本相同,警幻仙姑充分相信賈寶玉的高智商，通過提示能意會或推測到此淫者是雍正。也是因為在當時是沒有人相信雍正通過正常渠道當上皇帝,康熙皇帝生前確實無任何跡象要傳位於雍正皇帝，若干皇親國戚、王公大臣多持懷疑態度,執政期間基本上處於眾叛親離的狀態，民間的傳聞撲朔迷離,不堪入耳，如篡改遺詔或有謀父罪孽之說。流言蜚語滿天飛讓雍正皇帝終生糾結,是最大的心病,登上龍位旋即用「雍親王」封號刻意加上「正」，為自己的朝政的年號，目的是證明自己的合法。連雍正皇帝死後入葬西陵，遠離東陵，也成人們熱議的焦點，說他擔心在九泉之下碰見其父聖祖康熙皇帝等。《紅樓夢》作者曹雪芹更是毫不留情的否定其正統性，再揭傷疤,讓其流血,借警幻仙姑之語「更可恨者」想用「飾」裝點得好看,用「掩丑」作飾辭,自吹自擂而且大言不慚的「言正」、「擁正」，皇位非已莫屬。曹雪芹怒不可遏，不僅不輕意放過，還當頭棒喝：「好色即淫，知情更淫。」連批書者脂硯齋都大驚失色，連聲說：「多大膽量、敢作如此之文」、「不見下文，使人一驚，多大膽量、敢如此作文」。

四、訴說曹家背景 曹雪芹大膽、巧妙、富有想像力的還原現實生活中的曹家歷史。用兩女子的兩段夢話就予以解套。警幻說「你等不知原委：今日原欲往榮府去接絳珠，適從寧府所過，偶遇寧榮二公之靈，囑吾云：吾家自國朝定鼎以來，功名奕世，富貴傳流，雖歷百年，奈運終數盡，不可挽回者」、「無奈吾家運數合終」；秦可卿臨死託夢王熙鳳語「如今咱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年，一旦倘或樂極生悲」，前後呼應，是在暗示曹家背景。關健把握兩大要點，一是時間；二是赫赫揚揚的家世。太高祖曹世選在明萬曆戊午被後金軍俘虜，重新入伍；高祖曹振彥1634年官封佐領，能征善戰，掌握尖端的炮兵技術，是軍界一顆明星，從軍生涯四十餘年；曹璽起有三代四人先後在江寧織造任上有五十八年，「已將百年」確是事實。曹世選在明軍時就是軍官，現從奴隸重新開始；高祖曹振彥多次隨大清國締造者之一攝政王多爾袞出征，出入生死，戰功卓著，頗受賞識，封為佐領，參與平定姜瓖起義立大功，加官晉級，榮任大同府知府，兩浙轉運使等三品官職，由漢人出任大官在當時是不多見的；曾祖父曹璽任江寧織造，獲贈工部尚書；祖父曹寅是康熙皇帝幼時的伴讀，雖有君臣之分，恰有同學之誼，為康熙皇帝加強皇權充當先鋒,在擒拿鰲拜時又立下大功，忠勇可嘉，在江寧織造任上，極受寵信；曹顒、曹頫先後接任，康熙皇帝已將曹家視為家人和親信。「功名奕世，富貴傳流」一點都不為過；還有一件「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盛典，康熙皇帝六下江南，四次由曹寅負責接駕，並住在曹家，看到幼時保姆孫夫人時，欲行參拜母親大禮,被曹寅阻止,仍覺有末盡孝之念,提筆大書「萱瑞堂」三字以表彰,萱花有象徵孝順母親的意思，曹家高掛「萱瑞堂」大匾，稱為「曠典奇恩」。

五、血寫痴忠遺痛 走進「薄命司」，「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的對聯映入眼帘，它是曹雪芹對自家由痴忠遭政敵打擊而落敗的無限感慨。《紅樓夢》中賈家與皇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是曹家的縮影。太監是皇家王室的代言人,各自的主人隱於幕後。既有政治任務，如省親、封官等；也有經濟往來，如戴權參加秦可卿葬禮涉嫌賣官收銀一千二百兩；夏守忠多次敲詐勒索賈府；賈璉語張太監伸手就是一千兩，略慢點就不自在等。而現實中曹家與清皇室及王子來往更為密切。康熙皇帝六下江南，其中四次由曹寅負責接駕並住在曹家，耗費巨大，只圖個虛名；太子胤祁多次伸手，有時一次就達萬兩；替皇子允禩購五個蘇州女子；替皇子允禟寄存一對鍍金獅子等；來者都是主,誰也得罪不起,只得儘力滿足，破費錢財另當別論，最要命的這些「小辮子」被後來的雍正皇帝抓住不放，上升到政治高度給予無情打擊，真是有苦無處訴，有冤無處伸。秦可卿有兩次吩咐小丫鬟們要防著「貓兒狗兒打架」是大有深意，就是告誡曹家不要趟渾水，否則後患無窮。爭帝位以胤祁和胤禛為代表，他們不念手足之情，你死我活，讓千古一帝的康熙焦頭爛額。探春有十分精彩的講話「一個個像烏眼雞似的，恨不得我吃了你，你吃了我」。曹雪芹的「貓兒狗兒」是特指，罵人歹毒，兩立兩廢的太子胤祁是1674年出生，屬相虎，在鬥爭中徹底失敗，是「畫虎不似反成貓」，胤禛是1678年出生，屬相馬，採用不正當手段登上大位。雖屬馬，但為了實行政治清洗，羅列罪名，卻如瘋狗亂咬。可見曹雪芹所書痴情、結怨、朝啼、夜怨、春感、秋悲警幻六司的深不可測，是與大清國吏部、戶部、兵部、禮部、刑部、工部的六部相對應，《紅樓夢》中賈家由痴忠到結怨；官家早朝動議、夜間就有人家遭殃；春上風向不對、秋天就大難臨頭。「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曹家在不自覺之中與康熙末年的皇子內爭有牽扯，「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曹府落敗既不是經濟問題,也不是晚輩生活作風問題,可是深層次的複雜的政治原因，站錯隊，跟錯人。

「一場幽夢同誰訴？千古情人獨我知。」曹雪芹不愧為世界級文學大師,人不能言神來言，警幻仙姑是仙人在指路，身教色情標誌寶玉成人長大,言傳驚語提示寶玉留意前程,警惕警醒呵,賈寶玉,溫柔鄉里將迎來腥風血雨，繁華家世已露出危機四伏，人生路上已聽到驚濤駭浪,盛宴必散,富貴如過往煙雲，人生中真正的第一要務是「留意於孔孟之間，委身於經濟之道」。

丁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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