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從厭女症變成女權主義者的
Hi,這裡有提升你幸福感的一切
雅君說:
我上周末做的講座「我是如何從厭女症變成女權主義者的」講座的文字版整理來啦。這是C計劃和3ESPACE聯合主辦的一個講座。
很長,有一萬多字,但真的吐血推薦你看。
不管你認同、還是反對女權主義,這篇文章都會讓你對女權主義有一些新的認識。
最重要的是,會讓你更有勇氣成為你想成為的人。
演講的內容一共有三大板塊:
分別是「什麼是女權主義者」、「女權主義者給我帶來的好處」和「你能做些什麼」,祝你閱讀愉快呀。也歡迎給我留言,交流你的想法。
一、 什麼是女權主義者
去年我在台灣旅行,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妹子,叫秋涼。她跟我說「我是一個女權主義者。」聽到這句話我的第一反應是,「我是一個人權主義者。」
因為當時我誤以為她說的女權是:「女人有特權」,隨後我還想對她進行一波價值觀洗腦。我告訴她,我認為每個人,不論性別是男是女,都是平等的,男人不應該因為性別有特權,女人也不應該有。
這是我之前對女權主義存在的誤解。我以為女權是女性特權。
但實際上,女權主義是平權主義。可能有人會有疑問,為什麼要加一個女字呢?為什麼不能直接說平權主義呢?
我是個寫字為生的人,我很清楚語言、文字對我們思考問題、觀察世界有怎麼樣的影響和魔力。
當我說女權主義的時候,我強調「女」字是因為我認為現狀依然是男女不平等的,依然是有性別歧視的。我會去關注這些不平等、我去要求平等,我要求男性和女性在政治、經濟、社會上都得到同等的對待,所以這個「女」字只是強調我重視男女不平等這個現象,並要求自己也要求周圍人為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做出一些努力。
艾瑪·沃森,
泰勒·斯威夫特、
和碧昂斯,這三個人大家應該都認識,她們都是女權主義者。女權主義在國內可能污名比較嚴重,在國外當然也有污名,但遠沒有這麼嚴重。很多人會公開說自己是女權主義者。
部分北歐國家比如丹麥、瑞典、冰島,在這些國家的競選中,不少政黨會說自己是女權主義的政黨。在他們的社會中,女權主義是一種政治正確。
奧巴馬也是女權主義者,他曾給一個女權主義的雜誌寫過一篇文章,解釋為什麼他自己是一個女權主義者,照片上,他穿了一件「女權主義者長我這樣」的衣服拍照。
很多人存在著對女權主義者的誤解。我不了解的時候,也對女權主義者有刻板印象,覺得好像她們脾氣比較暴躁、仇男、標榜自己和其他女性不同。但這其實是不了解的人,對女權主義者的誤解。
女權主義的定義其實很簡單,只要你認同男女應該是平等的,有同樣的權利、承擔同樣的責任,那麼你就是女權主義者。
顯性和隱形的性別歧視
但是很多人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會想「現狀已經很平等了呀,你為什麼還要和我討論關注女性權益呢?」
那麼我們就來看一看,到底現狀是不是很平等。
以下這些話我覺得可能很多人都聽說過吧。
比如說「你一個女生讀那麼多書幹嘛」「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別讀書了,找找男朋友吧」「你那麼大年紀沒人要了」「哎呀,雖然我覺得生男孩生女孩都是一樣的,但是我覺得生男孩好啊,安全省心,生個小女孩怎麼辦呀,你以後多擔心啊。這個世界上怪蜀黍那麼多」,還有「女司機吧?開車那麼慢,一定是女司機」,「不要跟男生上床,上床了可能男生就不珍惜你了」,「女生的第一次是很寶貴的,要留給你愛的人」……
以上這些其實是很多女生在成長過程中都會聽到一套規訓。
再來和大家聊一些,顯性和隱形的性別歧視。
「女生學不好數學」,非常顯然是歧視嘛,誰說女生學不好數學。「你數學這麼好,簡直不像個女生誒」,當我們誇一個女生的時候,「你這麼理性,這麼聰明、這麼能幹、真不像個女人」或者說「你真像個男人」,「她一個女人、她一個女生數學怎麼能學的比男生還好」,當我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這也是一種歧視。因為它暗示的是,女人比男人低一級的。能幹的、聰明的、好的這些形容詞是屬於男性的,如果女人有這些特質,是非常態;男人有,則是常態。
心理學上有個理論叫,自我實現的預言,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你相信自己能做到,你做成的概率會變大,你相信自己做不到,你很可能就真的做不到。
一個女生,如果每天接收到的信息,都在暗示她不如男生,她做不到一些事,比如寫好代碼,她可能真的會被洗腦,覺得自己做不到,哪怕她有那個潛能去做到。
「對不起我們只招男生」,這也是職場當中常見的一些歧視。
說到這我想起,我的一位女性朋友,她在企業做高管,她跟我說,她很煩別人總是問她「你是怎麼平衡家庭和工作的?」,因為她發現,她身邊那些和她同等職位的男人並沒有被問這個問題。
只有她會被頻繁問到這個問題,為什麼?
答案很簡單,在很多人的思維模式是,照顧家庭首先是女人的天職,這是被默認的。
除了家庭的這一份工作之外,女人你還要做好你自己事業上的那份工作,基本上是要打兩份工。
但是對於男人來說,為什麼他們不會被問這個問題?因為已經默認了他們的妻子會幫助他們完成照顧孩子的工作,照顧家庭的工作。
我的一個自由撰稿人朋友,別人知道她不用坐班,常會說,「那你以後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小孩。」她也覺得很不爽,「你都不知道我以後要不要結婚,要不要生小孩,憑什麼你就斷定了,我以後一定結婚生小孩呢。為什麼我的工作、我的一切努力,都被認為是為了家庭服務呢?為什麼不能就是為了我自己呢?」
再說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是我男友跟我說的,他是個建築師,他參與的一個機場項目,在吊裝第一塊屋面(用個大家更熟悉的詞,也就是上樑)的當天,女性是不能出現在工地的。這可能是建築行業里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大型項目上樑的日子,是不讓女性在場的。
荒謬嗎?機場算得上是高新科技、先進生產力的代表。但為什麼即使是這樣一個聽起來非常現代化的工程,而且這個工程裡面一定有女工程師、一定有女施工人員的參與,但是在這個項目非常重要的歷史性的一天,女性不允許在場,為什麼?
因為女性往往被認為是會帶來災禍的,是不潔的、是不幹凈的。有種迷信是,如果上樑這天,有女性在場,這個建築以後可能會出問題。
有人會說,這是文化、是傳統。
我只想問一句,女性這麼被對待,你說是文化,那如果換成男性,這樣被對待,你還會說這是文化嗎?男性肯定會跳出來說這是歧視。
約會強姦
接下來我要聊的一個比較沉重的話題——約會強姦。
為什麼我會想說這個?因為這離我們生活其實並不太遙遠。
我在自己的微信公眾號「雅君的好用分享」上經常和大家分享我對兩性對親密關係的看法,也會有一些讀者給我留言。
就在幾天前,我收到了一則長留言,看完之後,我很難過也很憤怒。
事情經過大概是這樣。寫信來的女生和男友異地戀,男友攢了很久的錢來看她,他們在一起呆了三四天,中間相處都很愉快,但是最後那晚,男生違背她的意願,強行和她發生了性關係。她之前明確告訴過男友,不想發生關係。但是,這個男生通過某種方式,她沒有具體說,我猜可能是灌酒,使得她神志不清,喪失反抗能力,而把她強姦了。她的留言里,沒有用「強姦」這個詞,她用的是「那個」。
不少中國的學校、家長是不給孩子做性教育的。男生可能會通過上網看小黃片來獲得性啟蒙,但其實愛情動作片中的性和真實生活中的性並不一樣,TED有個演講專門是說這個。大家可以搜來看一下。
至於女生就更少有機會接觸到性知識,甚至很多人會覺得,「你一個女生有什麼性慾啊,好意思跟我說性慾。」
我們這些女生往往是被規訓的,沒有人在我們成長過程當中跟我們女生談性自主權。
那個女生在留言里跟我說「男友把我那個了,我非常痛苦。在他離開之後,他回他的學校去上學了,但接下來那幾天我過了地獄一般的生活,我每天都在痛哭、每天都在糾結、每天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當時看到這個留言的時候我跟她說。「你知道嗎?任何人不經過你的同意,對你實施性行為都是強姦,哪怕他是你男朋友,哪怕他跟你說他愛你。」
我想告訴大家,最近這些年,國外防性侵教育中,經常提到的一句話"Only yes means yes",只有明確同意的性行為才不是強姦。之前,防性侵教育中經常說的是「NO MEANS NO.」「我說不就是不」,但現在他們覺得這樣還不夠,他們更多提的是"Only yes means yes"。
我上面說的這些,那個女生知道嗎?她不知道,在她成長過程中沒有人跟她說過。我們嚴重缺失有效的性教育。
在我告訴那個女生,她遭遇的是約會強姦後,我跟她說,你應該去報警,去維權。當我在給她打下這行字的時候,我默默又把這句話刪掉了,為什麼?
「女權之聲」的公號,最近推送了一篇文章說,調查顯示,全國那麼多家高校,沒有一所高校有專門處理性騷擾的部門或流程。
文章中提到的調查發現的另外一些觸目驚心的數據是,在中國的大學在校生和畢業生中,有多少人遭受過不同程度的性騷擾,7成其中女性遭遇性騷擾的比例為75%,9成的性騷擾的實施者為男性。
而每發生100起性騷擾事件,只有不到4起的當事人會報告學校或者警察。
所以,當我跟她說你應該去報警去維權的時候,我心裡是知道的,她很大概率不會真的去報警,讓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如果我是她,我遭遇了這些我會做什麼呢。如果是現在的我,會去報警。但是如果把我放到她當時的那個環境,她的那個年紀,我覺得我有可能也會去做和她同樣的事情。
她之後告訴我說,父母對她管教很嚴、很保守,如果她爸知道了這個事情,她可能還沒有報警,已經先被他爸打死了,她根本不敢讓家裡人知道這個事。
你可能會覺得很多父母從來不和女兒聊性,但他們也沒有和兒子聊啊。但是,這當中還是有差別的。
家長們往往對女生是禁慾教育,「女生只要你和別人發生性關係你就吃虧了」,對男生則是放任教育:「男生嘛,怎麼樣你都不會吃虧」。
中央大學性別研究室召集人何春蕤總結說,這是一種把性關係視為「女生是賠,男生是賺」的邏輯。
在這套邏輯當中,男生你只要和女生發生性關係了,不管怎麼樣,只要你搞定了,就是賺了。女生呢,不管不管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男生,你們彼此是不是真心相愛、只要你們發生性關係了,別人就會告訴你,你賠了,這個男生可能以後就不會認真嚴肅對待你了。
這種邏輯,最終導致了什麼?
用何春蕤的話說,男生被鼓勵一往無前,不去考慮女生喜不喜歡想不想要需不需要,反正只要能和女生發生關係就是賺到,不必營造真正的互動環境,也不必發展細緻的、考慮到對方需求的情慾互動模式——這也是性騷擾的制度性支撐力量。
女生則不敢承認有性慾,有需要,處於高度性壓抑之中,可能從來都沒有過自我情慾探索,覺得自己的身體、情慾都是別人的,受別人控制,在她父母眼裡,是她未來丈夫的。那這個女生她對自己的身體自主權在哪裡?要知道,性自主權是基本人權啊。
更糟糕的是,處於性壓抑中的女性,身體上缺乏情慾經驗,心理上缺少自主意識,沒有發展出力量和膽識,以至於遭遇身體接觸或言語挑逗時,她往往不敢確定自己的感覺,不敢斷定對方是否有意,也會受此影響不敢貿然反擊。在即使明知對方騷擾/侵犯時,也不敢翻臉強烈反擊。
如果那個被強姦的姑娘從小接受的是科學健康的性教育,是賦權而非禁慾的性教育,她一定會採取更有效更正面的方式尋求支持、追究對方責任,而不是忍氣吞聲。
她的父母自以為對女兒管教有方,實際上,他們的這種教育方式,讓他們的女兒生活在性恥感喪失了保護自己的力量和自主性,喪失了維權的勇氣。
不存在的蕩婦
你覺得,那個女生她在怕什麼,為什麼她不去報案?是因為在整個世界環境中都存在著受害者羞辱。你被強姦了,因為你穿的少;你被強姦了,因為你晚上喝酒;你被強姦了,因為你大晚上走夜路。
但是這個邏輯很奇怪,我喝醉了酒,我應該對什麼樣的事情負責任呢?我喝完酒後,下樓梯不小心摔倒了,這是我自己做的事情,我對這件事情負責任,但是我不能對別人對我做的事情,比如侵犯我負責。強姦永遠是強姦者的問題,不是被強姦者的問題。
說回這個不存在的蕩婦,我們日常生活當中經常會罵某某人你綠茶,你婊,你蕩婦。
但是當我們說這個詞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什麼是蕩婦?蕩婦的標準是什麼?為什麼這個詞專門用來規範女人?為什麼對男人沒有這樣的一個性道德要求?
很簡單,這個詞本來就是專門製造出來用於教訓女人、傷害女人的一個詞。
真的有社會學家研究,大家如果感興趣可以去果殼網查一篇文章(順便安利一下果殼網,我是他們的粉),叫《不存在的「蕩婦」——女性之間的語言暴力》。
文中寫的社會學家們做了一個針對大學女生的宿舍的社會學調研,去調查到底什麼是蕩婦,蕩婦的標準是什麼。當我們說一個女人是蕩婦的時候是不是她性生活比較頻繁,性伴侶比較多呢?
調查出來的結果是,有關「蕩婦」的指控其實與現實生活中的作風並無任何關係。
他們調查當中發現性伴侶最多的那個女生反而是口碑最好的,是唯一沒有被其他人說是蕩婦的。為什麼?
保密工作做得好,其他人並不知道她和那些人發生過性關係,所以你不覺得很虛偽嗎?你不覺得這個標準本身就是可笑的嘛?
如果你接著思考,你會發現,在性道德上,我們對男人要求寬鬆,對女人要求嚴苛。蕩婦羞辱存在的前提就是這個社會上,又一個專門針對女性的性道德標準。
但其實不應該存在專門針對女人的道德,只存在適用於所有人的道德。
真正的道德是什麼?公平、自由、平等、正義。這些是道德。你要求女性不要發生性關係,你這是在剝奪她的性自主權利。這不是道德,這跟道德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要勇於拒絕那些專門針對女性的道德要求。你要知道,那些要求並不公平。只是想束縛你、打壓你。那是偽道德。
好了,我們說回蕩婦,蕩婦就是一個不存在的概念,但是我們一代又一代,我們的父母,尤其是母親,會對女兒進行蕩婦羞辱。為什麼?我們之後會討論這個問題。
物化女性
之前說的那個真實事件里,女生被強姦了之後,她做了一件事情,你猜是什麼?
(現場有人說去報警,去舉報強姦她的男生)
都不是。她跟強姦她的男生說,我要做處女膜修補手術,男生給她提供了一半的費用,她就默默找了一個(我不知道是不是正規的)醫院做了手術。
是的,她沒有去報警去維權,而是選擇,去做處女膜修復手術。
因為她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男人都是有處女情結的,你不是處女以後就沒人要了,不要說性生活了,你以後都沒有感情生活了好嗎?」這一套。
而這個女生自己也還在讀大學,有可能這是她談的第一段戀愛,她沒有任何的情慾經驗,她甚至對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麼都沒有那麼清楚。
在這種情況下,當她發現社會告訴我,我的價值是由這張膜決定的,現在這張膜不見了,消失了,被破壞了,我要做的事情是趕緊把這塊膜補回來,找回來,然後我才能安心,我才能覺得社會依然認可我的價值。
其實是社會對她的洗腦對不對?
社會告訴她,你的價值不決定於你的能力,你的才華,你的人品,而是決定於你的那張膜。
這是把一個女人初次性交的價值凌駕於她這個人的價值之上。
處女情結其實也是一種對女性的物化。女生沒有被當成人來看,而是被看成一個商品。那個女生之所以會去做處女膜修補,是因為社會對她進行物化,而她接受了這個物化。當她覺得別人破壞了她的包裝,她做的是,趕緊把包裝封回去,好再次銷售。
這種自我物化的想法,會讓女生低自尊、低價值感。
物化女性其實也會間接傷害到男性。
你想一想,你對待一個物品的態度,是不是喜歡,我可以拿起來用,不喜歡可以扔了,我再不喜歡,是不是還可以扔到地上砸了?踩碎了?
我看過Tony Porter做的一個Ted演講,叫《談對男性的呼籲》,他在演講中說,他從小就被告知,女人是比男人低下的,是物品,是目標。
他青春期的時候,有次當地一個混混,有過性經驗,也吸毒,在一群男孩中扮演大哥王的角色。同時剛好有一個智力低於正常水平的女生,忽然有一天這個大哥把他喊過去讓他往一個小屋子裡走,他走進去之後發現,之前被他們取笑的一個智力障礙的女孩子赤裸躺在床上,那個大哥說現在是證明你男性氣概的時刻,示意他上去和那個女生做愛,其實是強姦那個女生,因為那個女生根本沒有智力分辨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那個女生是不知道說不的。
那一刻,Tony Porter突然感覺到害怕、恐懼,我在做什麼,當我說我要是個男人的時候,就意味著我要做這樣的事情嗎?
那一刻他開始警醒了,長大之後的他回頭看他少年時的遭遇。他意識到,自己差點就犯了罪。
而讓他差點對女性犯罪的原因是,周圍人傳遞給他的物化女性、貶低女性的想法。
當你把女性看成物品時,把女性看成是低於你的存在,當你把她當做性獵物的時候,自然就可以推導出,你可以暴力對待她,你不用尊重她。
二、女權主義者給我帶來的好處
說了前面那麼沉重的內容,我來說女權主義給我帶來的好處。可能大家聽著會開心一點。
我成為女權主義的過程,剛才其實有說,在台灣認識的秋涼姑娘站在我面前跟我說,我是女權主義者,對我產生了一些刺激。因為,我覺得她跟我之前對女權主義者的認識產生了強烈的反差,這個導致我對「什麼是女權主義呢?女權主義者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產生了好奇,秋涼在我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
結束台灣的旅行回到北京,我很快在豆瓣上看到網友@great grey owl 一直在寫女權主義的文章,我就關注了她,她的文章讓我開始了解到,什麼是女權主義,什麼不是女權主義。
我發現其實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了,只是我還沒有認識到自己是女權主義者。
下面我會具體聊,我是怎麼從厭女症變成女權主義者的。
厭女症
當我第一次在網上看到「厭女症」這個詞,我就去找了講厭女症的書來看,比如《厭女》,我的性別視角被打開了,我發現原來在青春期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剪短髮、穿男裝、不接受關係比較不錯的男性朋友喊我姐姐或者是妹妹,只允許他們喊我哥哥或者是弟弟,所有這些事,都是為了讓自己混入男性共同體中。
我感覺到了,社會對男女生的態度和標準是不同的,我又不想做一個被打壓的女性,不想被歧視。但我當時選擇的方式不是接受自己女性身份,回擊別人對身為女性的我的歧視,而是把自己往男生那邊靠攏。這完全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方式,因為儘管我這樣做,也沒有改變外界還是把我當作一個女生的事實。
比如說初中,我們班男生會對女生進行打分,我不知道多少女生經歷過這種事情,他們會評選說:班上最好看的是哪些,最丑的女生是哪些?即使當時的我是個假小子,還是會出現在那張排行榜上面,依然逃不過。
《厭女》那本書的作者寫過兩段話,「不論男人女人,無人能逃離厭女症的籠罩,厭女症瀰漫在這個秩序體制中,如同物體的重力一般,因為太理所當然,而使你幾乎意識不到它的存在,因為我們這個社會是這樣的社會,一個男權社會,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厭女症,因為我們從小被灌輸的觀念,一直都是男人是更優等的存在。換一個更加淺顯的說法,在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有一次都沒有慶幸過沒有身為女人的男人嗎?有一次也沒有抱怨過身為女人吃了虧的女人嗎?」
我和我的很多男性朋友聊過這個話題。我跟他們說,你想不想做女人?他就會看著我說你有病啊!為什麼要想做女人。然後我就會想,我的整個青春期我都想做男生哎,對比起來,那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有點凄涼,當然現在不那麼想了。
所以這就是我的起點,一個厭女症患者。
在我寫了《我曾經很討厭自己是個女生》那篇文章之後,有讀者在後面給我留言,我看了你的文章才意識到原來我也是一個厭女症患者,我怎麼那麼糟糕啊?
看TA的留言我忍不住回復,你不糟糕啊,在這樣一個男權社會當中,你會厭女是非常正常的。不論你是男人還是女人,你都會感受到女人的價值被低估、被歧視的狀態。而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都會希望自己是更聰明,更強壯,更重視,更被尊重的那一方,遠離有可能被侮辱和損害的一方。
如果你是一個女人,你會希望自己是個男人,如果你是個男人,你往往就會慶幸自己不是女人。
所以真相是,人人都有厭女症,只是有的人病的嚴重一點,有的人病的輕一點,有的人解了毒,有的人沒解毒。
「男人的厭女症是對他人的歧視和侮辱,因為男人不必擔心會成為女人,所以可以放心的將女人他者化而加以歧視,可是女人呢?對於女人來說厭女症就像對自身的厭惡。」在《厭女》一書中,看到這句的時候,我哭了。
我想起來,我的初高中,過得都不是很開心,那時候的我會拿小刀劃胳膊,留下一道道細長的傷口。
我想為什麼我的整個青春期裡面,我會有一些輕度自殘的行為呢?我覺得這和厭女症是有關係的,我一直沒有找到一個讓我舒服的、感覺到放鬆的、不被凝視、評判的環境。
我可以說一段往事,發生在我高中時,當時班上有個男生喜歡我,寫了情書,那時候我還處於被應試教育洗腦的階段,整天想著我要好好學習,早戀沒有好結果。對,我就完全相信家長跟我說的那一套,於是就拒絕了。
這個男生後來他做了一件事,他告訴他周圍的兄弟朋友說,誒,我追到了雅君,然後我把她甩了。
第二天我到了學校之後,周圍人看我的眼光都變了,是那種又同情又憐憫又想安慰我還不知道怎麼開口的眼光。
閨蜜就偷偷就跟我說,雅君,你是不是最近感情生活不大順利,然後我就說」哪有什麼感情生活,我每天忙著做題好嗎!」
然後這個女生告訴我說,聽說你跟XX在一起了,他覺得你其實也沒那麼好啦,就跟你分手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強撐著,想哭就哭吧。
因為這個女生朋友是我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就告訴她,真相不是這個樣子的。
跟她說完之後我做了一件事,我跟她說,這事你我知道就好了,你也不要告訴其他人,我不希望這件事被擴散出去。
當現在的我再去回想,我會思考,為什麼當時的我,比起自己的自尊心更在意對方的自尊心,更擔心對方被嘲笑?
是不是,我潛意識裡,覺得男人的自尊心更需要保護的,為此我可以放棄我自己的自尊心,壓抑我的感受?
《厭女》中的這段話其實也很經典,它解釋了我當時為什麼要求自己行事風格比男生還男孩,學業上,要求自己成績一定要好,是因為我在內心想把自己變成一個名譽男人,被男性群體所接納。另外,那個時期我基本不穿女性衣服,則是想通過退出女人範疇,就好像在說,我沒有把我自己當女人,你也不要把我當女人好不好?
那些年,我讀過的連岳
那到底,我的內心是怎麼開始發生變化?我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站在這裡,跟你說我是一個女權主義者的雅君呢?
這和我離開家讀大學有關,離開了父母的監管和控制,沒人管了,我愛看什麼書,看什麼書。那段時間裡,我有讀到連岳的書,他成了我理解兩性關係的啟蒙恩師。他寫的很多話讓我覺得「OK,這個是對的」。
比如,提到性,他會說「性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安全自主相愛的性就是好的性」。
有妹子給連岳寫信說,男朋友有處女情結,嫌棄她不是處女,她不知道怎麼讓男友接受自己。連岳回信寫的是:「有趣的,寬容平等的,沒有處女情結的男人恆河沙數,從其中找一個或數個談情說愛有什麼難的?你偏偏要和那些乏味的,視女性為附庸的,處女情結男人死磕,那隻能說明你的處女情結也挺嚴重的,我勸你還是先告別自己的偏激吧。」
連岳的這些話和之前父母跟我說的話是完全不一樣的。但我覺得連岳是對的,他所描述的狀態是我嚮往的。因為我覺得那是一種我能有更多自由、更多尊嚴,更多自主權的狀態,我希望我的身體我可以自主。
他引用過的一句話,我也很喜歡:「自由這種東西你不用,它就會死掉」。
所以那時候,我就聽了連岳的話,當然在我媽看來我是受了連岳的蠱惑。
順便說個特別好笑的事情,因為我長期和我媽有觀念鬥爭,我想要改造我媽,我就做了一件事,我就把連岳他出的所有書買來,標上重點,貼上標籤,放在家裡書架上,跟我媽說:「哎呀,這個叫連岳的作家寫得很好,你沒事的時候可以找來看看。」
我媽去看了,然後我被我媽罵了,我媽覺得,這都是些什麼狗屁不通的玩意兒。但是在這種衝突中,多多少少還是會增進一些我媽對我的理解。我勸大家可以不要太早放棄治療父母,多做溝通。
另一個我在大學時常看的是女王C-cup的文章,她是一位性科普作家,她一直在告訴女性你有性自主權利,你也有權獲得性愉悅,你要重視自己的感受。
當時的我受了一波新想法洗禮後,我覺得這些觀念是對的。那既然我知道什麼是對的,那我就要按照這些我認為是對的方式去做事。
但很坦白地說,當時的我依然會有糾結和掙扎。我還記得,大學的時候,有次和一個女朋友聊天,那時候她已經和當時的男朋友發生過性關係了,我問她,你遇到的男生如果有處女情結,怎麼辦,那女朋友看了我一眼說:「我從一開始就會告訴他,如果他介意的話就不要在一起,換個人唄。很簡單。」
老實說,當時的我還沒有她那麼堅定,我的心裡是兩種觀念在打架,我也會害怕焦慮。因為當時的我,非常在意、非常希望得到一段好的親密關係,但是又擔心,如果我不是處女,我是不是真的如其他人所說,就不容易獲得這樣的親密關係了。我會有這樣的恐懼。
順便說,女孩在成長的過程往往會被灌輸一種愛情婚姻家庭至上的觀念,在以女性為主角的電影裡面,絕大多數的主旨都是講一個女性找到真命天子,然後結婚,在一起了。
但是以男性為主角的電影,很多是在上戰場,是在打官司,在拼搏事業、開疆拓土。男生往往被告知,愛情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嘛,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的事業是你最重要的事情。只要你事業做好了,女人不缺,有得是。
而社會、家庭對女人說的則是完全不一樣的話。比如很多媽媽會對女兒說:「對女人來說,家庭才是第一位,你不要那麼拼事業。」「你這麼沒有收拾,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呀?」「你學習這麼好有什麼用,能找到男朋友嗎?」「都讀到博士了你還要繼續讀下去嗎,你都多大了?」
你會發現社會對兩性有很不一樣的評價體系。所以,當時的我遇到的情況是,我要在我很在意的親密關係中承擔風險。
但是,什麼是勇氣?勇氣不是你不害怕,勇氣是你雖然害怕但你依然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這句話其實還挺鼓舞我的,所以那個時候我就正常談戀愛,正常發生親密接觸,也正常告訴我媽。
其實也不是我想要告訴她,是我媽會想要問我。然後我就會承認,對啊,我們有發生關係啊,so what?
我媽的世界就崩塌了。我們前面有提到一個詞,大家還記得嗎,蕩婦羞辱。我媽就有對我實施蕩婦羞辱,但這個是真的是她的本意嗎?
不是,這是男權社會教導她保護我的方式,對你沒有聽錯,我媽對我實施蕩婦羞辱其實是想保護我。她愛我,她特別愛我。她覺得,如果放任這樣的我出去,我會遭遇不幸,會遇人不淑,不被珍惜。
我媽覺得她不能讓我遭遇這樣的不幸,所以她得先在家裡,把我打好了、教乖了。
我真的一點都不怪我媽,我很愛她。但是我真的會很痛恨這樣的一個男權體制對人的洗腦。這種不把女人當人,而是當物品、當成性獵物、不尊重女性的這樣一個社會環境。
所以,在那段時間裡,我一邊按照我覺得是對的方式去生活,去戀愛,一方面我也承受著我媽的抨擊。
然後在這個過程當中,我慢慢發現,我所處的世界根本就不是我媽說的那樣。我媽擔心的那些事在我的世界裡從來沒有發生過。反而當我按照我所相信的原則去做事,不隱藏、不偽裝時,我所吸引來的,所結交到的,朋友也好,戀人也好,都是尊重我的。這是一種更高效率找到同類、找到幸福的方式。
所以,現在我媽的觀念也發生了變化,她會覺得:雖然我不認可你的做事方式,你也能夠找到你喜歡的工作;找到你喜歡的戀人;你也能過上還不錯的生活。
她就會開始反思,她之前那樣憤怒那樣斥責我,是不是哪裡不對。
有一次我和媽聊天說,她還挺希望能再來一次。她說的再來一次是指,她想重新當一次我母親,重新建立親子關係。她覺得之前對我、說的話、做的事,有些是錯的。她希望能有機會彌補那些錯誤對我造成的傷害。
因為當時是微信聊天,我媽沒有看到我當時默默哭的樣子。
如果按傳統標準看,這麼多年下來,我一直不是一個孝順的女兒。
很多年輕人和父母之間溝通的方式可能是,如果我覺得這個事,你不同意我就不和你說,我們就不要溝通。但是我和我媽溝通的方式通常是,我媽問我什麼,我儘可能按照真實情況回答。同時我也會給她說那些我覺得價值觀正確的東西。她有時候會看,有時候不看。但是我覺得起碼做了我作為一個女兒應該做的事情。
說到這裡,我想要再次安利一下連岳,在我和我媽有衝突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對我特別鼓舞。大意是:「一個真正孝順的人,要有勇氣制止父母的錯誤,不讓其放大,以免父母將來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去感受
我就這樣一路實踐過來。這個階段的我雖然還不知道女權主義是什麼,但我在心裏面已經認同男女是平等的,女性和男性有平等的受教育權、性自主權、生育權等等權利。所以這時候的我其實已經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了。
在我的成長中,我一直在做「感受-思考-學習-行動-分享」這樣一個循環。
為什麼感受放在第一位?
我們一直在生活當中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我們有感受。
你要去聽自己內心的感受,我舒不舒服,我開不開心,我愉不愉快。如果我不舒服、不愉快、不開心到底是為什麼,我是不是遭受到了不平等對待?
因為女生經常會被教育,要乖巧、要順從,我們有時候對於不公正的規則忍耐度特別高,會默許這些不公正的規則在我們身上發生效力。所以我們要真的去在意自己的感受。不要因為害怕被別人說玻璃心,就不去表達感受。
當我們感受到有些事不對的時候我們應該做什麼?
我們應該去學習,去閱讀,去和身邊精神明亮的,價值觀正確的人去交流,去找新知識,去發現、去建立、自己的價值觀,當然這個價值觀也是一個不斷去更新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當中,你要按照你覺得對的方式、正確的知識去做事情。
我們都會有回過頭看覺得自己當時傻逼的時刻。這很正常,但是你在做一件事情當時的那個節點上,你要按照你覺得你是對的方式去做。
因為只有你按照你覺得是對的方式去做事情,你才不會在之後的某一天變成了那種因為沒有按照自己覺得對的方式去做事情而悔恨的人。如果你一直按照心知不對但是容易、舒服、安全的方式去做事情。最後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沒有選擇權了,你只能活在你覺得不對的那個世界裡面。
你要有行動,行動很重要。譬如我們後面說的,勇氣也是需要練習的。
沒有人是天生勇敢的。在你擔心外界評價時,你真的需要多給自己一點點勇氣,放棄一點點安全感。我個人經驗是,這個放棄安全感是值得的。因為只有當你去放棄這點安全感的時候,你才有可能發現,「原來我按照我認為對的方式去做事情是行得通的」,我能夠遇到對的人,我能夠變成更好的做自己。
真的,沒有人是天生勇敢的。所有人都是他在做一件事情的過程當中,從一開始缺乏勇氣,去做了,發現ok,反饋還不錯,然後我繼續做。這是一個越練習越熟練,越練習越容易,越練習越不害怕的過程。
所以,我成為一個女權主義者的過程就是,我覺得一個事情是對的,我就按照這個對的方式去做事情,即使害怕。後來會發現,很多害怕是不必要的。
想了解女權主義,你可以看
強烈安利一位豆瓣網友great grey owl,她一直寫關於女權主義的文章,寫得非常生活化,非常好懂。我就是從看了她的文章我開始對女權主義有很好奇,去認真的讀相關學術書籍。
另外:公號女權之聲、女泉、新媒體女性,也都推薦看。
還有微博上的WeFM字幕組,這個字幕組經常翻譯國外的,比如油管上(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獲得授權)那些關於女權主義的視頻、科普的文章。
微博上的呂頻,老晴表妹、李思磐……你可以順藤摸瓜地去看。
如果你在遭遇了性別歧視,或者你遇到嚴重情況需要法律援助,也可以求助這些賬號:廣州性別教育中心、眾澤婦女法律中心、千千律師事務所、源眾反暴力熱線、橙雨傘、山泉劇社、女權行動派……
現在我們來說,女權主義到底有什麼樣的好處?
其實前面也一直在說,女權主義讓我更好的理解了青春期的自己,我在壓抑什麼,我又在反抗什麼,看到壓抑和反抗是同時存在的。比如說,我看到了自己的厭女症,
更重要的是它讓我確認了我的自主權,我自身的價值。我一直到現在在我的微博、微信公眾號和分答上面,依然會有一些女生給我留言,問我一些關於處女情結的問題,問要不要和對她有暴力傾向的男朋友或者老公分開的問題。
每次我看到這樣的問題我都會覺得,其實我們所生活的這個社會,真的不是大家所以為的,性別那麼平等,一片安寧祥和。很多人在默默地承受著痛苦,而沒有辦法發聲。
對於我自己來說,我覺得,當我真的跨出那一步,我真的按照我對的方式去做對的事情的時候,我會找到我人生的自主權,用我喜歡的一個台灣姑娘楊雅晴的話說,我拿回了我的身體,拿回了我的情慾。
我之前一直被規訓,你的身體其實不是你自己的,是你未來丈夫的。你的情慾也不是自己的,你一個女人怎麼能有情慾呢。
當我破除了這一些之後,我活得更開心了,我活得更有尊嚴感,我活得更是我自己。我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更值得尊重的人,同時我也會更尊重他人。
舉個例子,在我讀高中的時候,那時其實我並不知道,我的一位朋友其實是同性戀。他非常愛乾淨,長得很清秀,很靦腆,一說話就臉紅。我們一群朋友就會笑他:「你好娘娘腔哦」,「你好像個女孩子哦」。
此處插一句,大家有沒有發現,當我們說一個男生你像個姑娘的時候,往往是批評嘲笑鄙視,當我們往往說女生,你像個爺們。往往是肯定、誇獎含義的。這也是一種常見的性別歧視在語言中的反應。
現在回想起來,我對那個男生朋友是不夠尊重的,會說「你真不像個男的」,會開玩笑叫他「姐姐」,讓他叫我「哥哥」。這其實是不尊重他人的。
現在的我,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有時候和朋友聊天,聽到有人說:「哎呀,直男都是那樣,不懂溝通,單細胞動物,也不會去理解女生。」我也會跳出來說,這也是性別歧視呀。直男也並不都是你說的那樣,也有很多直男很尊重女性,有很好的性別平等意識,很善於溝通。
是的,我討厭針對女性的性別歧視,我也討厭針對男性的性別歧視和刻板性別印象。女權主義不是仇視男性,女權主義是仇視不平等、不公正和歧視。
此外,更容易遇到更尊重我更愛我的人這個好理解吧。
之前有朋友在飯桌上面,一大群人,有一個男生,他跟我說:「雅君,我看你在公眾號上談性,寫月經杯,寫棉條。你結婚了嗎?你怎麼好意思寫這些?你這樣下去,男生會被你嚇跑的。」
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你這樣的男生真的會被我嚇跑。」我沒有說的是,「但一點都不可惜好嘛。」
當我一直通過寫字、演講告訴這個世界,我喜歡什麼、我在意什麼、我尊重什麼、我反對什麼的時候,我傳遞出去的信息非常高效地幫我篩選出了同類,我們分享相似的價值觀。
而那種喜歡沒有自我,容易被控制被洗腦的女人的男生,他不會喜歡我。當然我對他們也沒有什麼興趣。雙方都節省了時間。
三、你能做些什麼
我們前面已經說了什麼是女權主義,以及女權主義的好處,那我們在生活中,到底可以做些什麼呢?
「我是構成歧視的一部分,我也是構成平等的一部分。」我們生活在男權社會,大部分人不是女權主義者,缺乏性別平等觀念。
有人會說,既然規則是這樣,所以你要去認同和順從這個規則。
但真的需要去順從嗎?除了順從有沒有其他的辦法?規則為什麼會形成?是因為有順從他的人,有遵循他的人。當所有人都不去遵循這個規則的時候,這個規則就自動沒有了。
對我自己來說,我要求自己不要去做給糟糕的規則添磚加瓦的人。我不想變成一個糟糕制度的守衛者、幫凶。
如果我不認同一個規則,我要離開這個規則,去做我覺得對的事情。同時我要去告訴其他人,你不跟那個規則玩,你也可以玩得很好的,找到小夥伴。
這個世界上有的人活著活著變成了自由民,有的人活著活著變成了奴隸主的幫凶。有的人在忙著抵制特權,去打造一個更公正的世界而默默努力著。有的人去為這個特權的形成而添磚加瓦,在做特權的打手。
所以,回到我們每個人,我們問自己:我想要做個什麼樣的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做一件事情,然後想十年後二十年後我會怎麼評價我自己,我做什麼樣的事情會看得起我自己,才會為自己驕傲,不會覺得丟人。
如果你不按照自己想要的那樣去做,那你遲早會那樣想。
說到這裡,也想補充說一件事,大家不要對我剛才講的那個去做處女膜修復手術的妹子有什麼負面評價。
因為我其實非常清楚,如果當時如果我高考發揮失誤,留在家鄉讀一個不大好的學校,住的離父母很近,父母可以隨時來監管我的生活,如果我沒有去讀連岳的書,如果那時我所遇到的戀人,他不尊重我,打擊我,我遭遇了和那個女生一樣的事之後,我可能也會採取同樣的方式處理。
如果我再不幸一點,我生活在某些女性權益更糟糕的中東國家,我甚至有可能會去請求強姦我的人娶我。因為在那些國家,女性被強姦之後,很可能會被家族的人榮譽謀殺,但如果強姦我的人願意娶我,我就不會被父兄殺死。在被殺死與和強姦犯結婚之間,我也不確定我會怎麼選。
我前幾天還看到一篇文章說,一個女性如果在迪拜旅行時,遭到強姦,報警的話,警察不會去抓強姦犯,他們會把這位女性關起來,迪拜法律就是這樣。
你看,這依然是一個性別歧視廣泛存在的世界,一個美好和糟糕的事情並存,需要你為之努力的世界。
所以又回到了我們最開始的那一個問題,為什麼我要說自己是一個女權主義者。
秋涼妹子
首先,我想感謝開頭提到的,那個在台灣旅行時認識,對我說,「雅君,你好,我是一個女權主義者」的秋涼妹子。
對,真是因為當時她告訴我,她是女權主義者,才會在我心中種下種子,讓我去看相關的書,反思對錯,打磨自己的價值觀。
如果她當時擔心和我說自己是女權主義者會被我誤解,而不說那句話,可能我依然會從別的渠道接觸到女權主義,但肯定會晚一點。
不要小看你的一句話。我非常確定,她完全不知道,我後來思想、行為發生的那麼多變化,到今天我在這裡所做的這場科普女權主義的演講,起因會是,她在自我介紹中說了那麼一句話。
「每一次你鍛煉自己的勇氣,站起來為正確的事情發聲,你都在把不可能變成可能,不光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那些現在還沒有勇氣的人。」這是我很喜歡的一段話。
但我們也不要因此就去指責那些現在還沒有勇氣的人。因為我很清楚,我的很多勇氣,是建立在我有「privilege」,有特權上,大家不要以為特權離我們很遠,因為教育、身體、家庭等原因,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些特權,只是我們自己往往意識不到。
舉個例子來說,我是一個異性戀者,這就意味著在異性戀佔大多數的世界裡,我不會像同性戀者一樣承受歧視和社會壓力,因為我是一個健康的人,我就不會像我的有些殘疾人朋友一樣,承受他們所遭遇的種種不便。因為我剛好出生在一個雖然家境普通,但是支持我求學,盡最大可能給我提供最好教育的家庭里,我就不會像那些因為家境貧窮早早輟學打工的人一樣,失去接受優質教育的機會。
但是,你知道嗎?
所有我說的這一切,那個被大家說沒有勇氣、不知道反抗的人,她可能都是不具備的。比起苛責他人,我們更該做的是反求諸己。
《哈利·波特》作者JK·羅琳在哈佛大學的演講里說過,你所接受到的教育,你的聰明才智,你的家庭,你成長過程中的一切,是你的特權,也是你的責任。
如果你選擇用你的特權,為那些沒有辦法發出自己聲音的人發出一些聲音,如果你不僅和強者同行,也願意去為那些需要幫助的弱者去提供支持,如果你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你是可以碰觸和改變他人的生命的。
我覺得自己既然幸運的有發聲的機會,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影響力,我就應該用這一點點影響力去告訴身邊人,為什麼我支持女權主義,性別歧視、性別刻板印象對我們的傷害。
因為只有這樣,我們自身,我們所處的世界才會有一點點的改變。
Bethechangeyouwanttoseeinthe world,你可以成為你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改變。
感謝錄音整理志願者:張舒悅、酸大、阿邪、藍橋、張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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