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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大傳

第一篇 秦帝國危機第一章 虎狼之國秦昭襄王晚年,發動了一連串毀滅性的恐怖戰爭,特別是長平之戰,坑殺了42萬趙國軍隊最為殘酷。前後50年間,中原三強韓、趙、魏之兵力損傷高達百萬,壯丁減少一半以上。鹹魚翻身,異人入主秦政秦孝公變法,使秦國國勢暴漲。秦昭襄王在位期間,更力行擴張政策,使這隻僻居岐雍邊區、原本見棄於中原國際舞台的睡獅,突然咆哮了起來,數十年間,便成了國際間各諸侯聞之色變的虎狼之國。從尋找不到規劃經營人才,因而瀕臨解散的中小企業,一躍而成天下有志之士爭相投效的理想國,秦國成功的速度令人訝異。最後一統天下的秦王政,便是秦昭襄王的曾孫。秦昭襄王在位56年,原立的太子,在第40年時先他而去世,因此改立次子安國君為繼承人。安國君原本並非嫡長子,身份也不被特別重視,因此,他有一個名叫異人的兒子,在秦國的宿敵——趙國——當人質。安國君有子20餘人,卻無一個是嫡傳的,庶長子子仆並不被寵愛,因此一時之間無法決定繼承人。而最受安國君寵幸、在後宮影響力也最大的華陽夫人也沒有兒子,所以安國君並未積極去建立儲君。長平之戰後,秦趙關係趨向緊張,異人也遭到趙王室刻意歧視,流落街頭,因而結識了到趙國京城邯鄲作生意的陽翟大商人呂不韋。看貨可居,不韋識珍寶呂不韋認為這是空前奇貨,乃決定在異人身上進行大投資。首先他採用銀彈攻勢,讓華陽夫人接受異人,並收之為養子,再買通趙王室派來監視異人的特務,協助異人私自逃回秦國,以正式成為安國君的繼承人。由於華陽夫人是楚國人,異人乃改名為子楚。當初呂不韋發現異人之身份時,為表示籠絡,曾將自己最美麗的小妾轉嫁給異人。這位小妾在昭襄王48年客居邯鄲時產下一子,取名為"政",也就是日後統一六國的秦王政。據《史記》記載,這名小妾在嫁給異人時,原本已懷有身孕且其出身也只是府中之歌妓。而呂不韋所以作此安排,乃欲偷天換日,使自己的後代成為秦王室的繼承人,司馬遷並以此推測秦始皇應為呂不韋的私生子。這樣的說法日後充斥在中國的正史和野史中,有些史學家更因而認為這是造成日後秦始皇個性扭曲、暴虐無道的主要原因。但若以較客觀而務實的科學眼光視之,這件無頭公案著實令人費解。這種事即使是真的,也是只有當事人才可能知道的枕邊秘密,寫史的人又是如何確認證據的?依筆者猜測,這個說法比較有可能是漢朝文人為醜化秦始皇,故意製造出來的謠言。由於秦始皇的生母出身低微,又是位歌妓,性生活方面或許較不單純,而且她曾是呂不韋的小妾,加上日後和謬毐間的不倫事件,使漢代文人據此判斷秦始皇有可能也不是異人的親生子。不過,懷孕的時間很容易算得出來,異人身旁也必有服侍之人,呂不韋應不致如此大膽才對。秦昭襄王在位56年去世,安國君繼位,是為孝文王。這時候他已是位體弱多病的53歲老人了。因此在辦完昭襄王隆重又繁雜的葬禮後,第三天竟然也一病不起,於是子楚(異人)接繼王位,是為庄襄王。當年呂不韋奇貨可居的大投資,終於開花結果。軟性兼并,奠下統一基礎早年,庄襄王曾和呂不韋相約,若能為秦王,必和呂不韋共享政權,這也是呂不韋以商人的投資眼光所設定的合夥契約。因此庄襄王即位後,便任命呂不韋為宰相,封文信侯,擁有洛陽地區十萬戶的食邑。秦昭襄王晚年,在范雎及白起的策劃指揮下,發動了一連串毀滅性的恐怖戰爭,特別是長平之戰坑殺了42萬趙國軍隊最為殘酷。前後如年間,中原三強韓、趙、魏兵力損傷高達百萬,壯丁減少了一半以上。因此不論聲勢或實力,至少在中原地區,秦國已取得絕對優勢。只是自從秦惠王任用張儀以來,秦國執政當局用了太多詐欺和恐怖手段,是以當代文人和後代史學家,對秦國這段期間的國力擴展普遍評價不高,常以"虎狼之國"稱呼之。庄襄王即位,呂不韋主持大政,基於長年行商經驗,使他對各國的政情和地理有較多了解,因此在推動國際擴張路線的決策上較有把握。但是呂不韋主張採行和平攻勢,反對恐怖的屠殺手段,較偏重土地的兼并而非殲滅性的聲勢戰,這可能跟他的商人性格有關。庄襄王元年,呂不韋利用東周王室陰謀煽動秦王室內部政變之傳言,趁機派軍隊攻破周王室的最後據點鞏都,東周王室正式滅亡。河南、洛陽、谷城、平陰、偃師、鞏都、緱氏等七邑,併入了秦王室之版圖。指揮這次作戰的將軍蒙騖,更乘勝攻佔韓國軍事重鎮成皋和滎陽,取得了日後可以直接攻打中原三諸侯的攻擊發起據點,韓國至此已名存實亡。隔年,蒙騖又在呂不韋授意下,大幅擴充秦國的版圖,魏國的高都和趙國的榆次、新城、狼孟等三十七個城池相繼失陷。庄襄王三年,呂不韋再派將軍王齕并吞韓國的上黨地區,並將狼孟等三十七城合併,成立直屬於秦王室管轄的太原郡。庄襄王只在位三年便去世了,由太子政繼任為秦王。由於當時政只有13歲,便由呂不韋攝政,改稱宰相為相國,秦王政更尊稱呂不韋為仲父(依照齊桓公對管仲之尊稱)。呂不韋的國際主義,不但儘力擴充秦國版圖,更大量引進外國食客,組成了空前龐大的外籍政團,使咸陽成為標準的國際化都市。據說呂不韋家僕多達萬餘人,食客也有三千多,其中更不乏經國濟世之能臣,例如蔡澤、張唐、甘羅、李斯等名士。為了使咸陽成為中國未來的文化重心,呂不韋更不惜以重金延攬學者,著手編纂傳世的經典名著《呂氏春秋》。秦王政變,只換湯不換藥庄襄王去世到秦王政九年間,是呂不韋權勢的鼎盛時期。由於呂不韋和太后(秦王政母親)關係密切,秦王年紀又小,很多事情根本不必經過秦王,便由呂不韋直接發布命令,並由外籍政團操縱政權的運行,因此很多秦國本土派重量級將領大為不滿。只是呂不韋權力過大,又有太后為他撐腰,本土派將領也只好敢怒而不敢言了。但由於大將蒙騖征討趙國時,呂不韋在後勤調動上失策,蒙騖兵敗殉職,使得本土派將領對於呂不韋以外行人干涉軍事行政所造成的錯誤十分不滿,他們於是將未來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年輕的秦王政身上。或許是因為童年的艱困生活經驗所致,13歲的秦王政黨顯得特別老成持重,不但外表雄偉高大、勇敢敏捷,對部屬也非常親切而有禮。因此各軍團領袖對這位"懂事"的幼君非常推崇,紛紛投入其麾下,成為一股龐大的本土派力量。即位後第九年,秦王政已成為22歲的英挺青年,他個性積極、工作認真,對國事也非常關心,因此很多事情不再只經由呂不韋和太后作主了。隨著秦王政成人,外籍政團派和本士將領派相互的鬥爭也愈演愈烈。不久,終於爆發了太后和假宦官謬毐間的不倫事件。有人密告謬毐是呂不韋安排在後宮籠絡太后的假宦官,嚴重破壞了秦王室倫理。因此本土派將領集結在秦王政旗下,發動了一場宮廷政變,謬毐和其與太后所生的兒子全遭處死,太后則被軟禁在棫陽宮內。呂不韋因此事也被免除相位並貶謫至蜀地,但他在半途中卻因擔心遭到迫害而自殺身死。此時本土派重掌王室大權,龐大的外籍政團則面臨全盤崩潰的危機。本土派領袖趁機向秦王政建議:"目前秦國政府重要的官職均由外國人擔任,這些外國政客之所以到秦國來,主要在設法保護他們本國的利益,他們從未把秦國當作自己的國家,經常故意擾亂我們的政情。因此當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剝奪他們的權位,將他們逐出秦國。"年輕氣盛的秦王政很快地接受了這個建議而下達《逐客令》,將呂不韋及謬毐手下三千多名食客全部限期驅逐離境。諫逐客令,李斯展有華呂不韋旗下食客李斯,為楚國上蔡人,曾拜楚國大儒苟子為師,研究帝王之學。他看到楚國改革無力,政令不彰,頗為失望,更受到其師苟子所寫訪秦感言——《強國論》之影響,乃遠離家鄉,西入秦國,拜在呂不韋門下為食客,尋求更好的發展機會。到達秦國後不久,李斯曾透過呂不韋之引薦,向秦王政提出并吞六國的策略。他的方法相當"功利",屬於外籍政團一向所堅持剛柔並濟的策略導向:陰遣謀士,齎持金玉,以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以下財者(接受其賄賂),厚遺結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秦王乃使良將隨其後軟硬兼施,非達目的絕不罷休,這便是以功利為主的李斯之本質個性,因此秦王政對他的印象相當深刻,曾拜之為客卿。《逐客令》公布後,李斯自然不甘心從此便被排擠,立刻再向秦王政緊急上書,首先他認為:臣聞吏議通客,竊以為過失……接著他列舉外籍政團對秦國國力發展上的功勞。從秦穆公時代的百里奚和蹇叔、到秦孝公時代的商鞅、秦惠王時代的張儀和甘茂到昭襄王時代的范雎,都是對秦國強大具有關鍵性貢獻的外國客卿。而擁有龐大的外籍政團,也正是秦國能成為當代第一強國的主因。排擠外籍客卿,將讓他們轉而服務於其他諸侯,使天下才智之士,不敢西向秦國,這不等於是將軍隊和糧食送給敵人一樣嗎?這些外籍客卿,雖不是秦國人,但為了他們個人政治理念的實踐,都願意為秦國盡忠……。如今還賓客以資敵國,不正等於折損自己的力量去幫助敵人嗎?使已方人才空虛,又樹怨於諸候,想要國家不遭受危機,將是很不容易的呢!這便是歷史上有名的《諫逐客書》。秦王政倒是位絕對理性思考的強勢領袖,在看完李斯的上書後,不管原本支持他的本土派軍團將領的反對,立刻取消《逐客令》,保留住所有的外籍政團,並重用李斯,不久更升之為廷尉,參與中央政策的討論。此外,他對自己的政治立場也作了180度大修正,成為歷史上最重用外籍政團的秦國國君,更積極沿襲呂不韋的國際擴張主義,進行大規模土地兼并。接受諫議,提升國際形象秦王政發動政變時,將太后軟禁於棫陽宮,為了表示決心,他下令敢以此事勸諫者,"戮而殺之,並斷其四肢"。結果太后身旁27位大臣因而全被處死,嚇得沒有人敢再提此事。不料齊國籍的賓客茅焦卻大膽上書表示請諫太后事,秦王政特派人向他提出警告:"你沒看到已被處死的27位大臣嗎?"茅焦笑著表示:"臣聽說天上星辰有28宿,如今才死了27人,再加上我不正湊滿數嗎?為了秦國的未來,臣是不會在乎自己生命的!"秦王政聽了,也倔強地表示:"只要是人,哪有不怕死的?誰敢再為此事進諫,我就當場用鼎鑊來蒸殺他!"於是下令接見茅焦,秦王政在殿上按劍而坐,準備當場給茅焦難堪。茅焦從容不迫地慢慢走到秦王政面前,跪拜後便起身表示:"臣聞熱愛生命者從不忌諱論及死亡,熱愛國家的人更不應忌諱論及亡國的危機。因為忌諱論及死亡的人,反而會疏忽健康,無法獲得長生;忌諱談論亡國危機者,反而會使國家不得永存。所以死生存亡之事,一向是聖明的君王非常關心的,難道陛下真的不想聽聽看嗎?"秦王:"這又怎麼解釋呢?"茅焦:"陛下如今犯了狂悖之行而不自知,既車裂假父(謬毐)、撲殺兩位不懂事的幼弟、將親生母親軟禁在雍宮,又殘殺進諫之士,這不等於是夏桀王和殷紂王的惡行嗎?陛下若不自省,秦國的形象一夕之間會給破壞殆盡,天下有才學之士,還有誰會心向秦國呢?臣真的為陛下感到擔憂啊!臣現在要說的都講完了,請快處死我吧!"說完,茅焦當延解下衣服,準備受刑。秦王政聽完,卻立刻親自下殿,雙手扶起茅焦:"先生請穿上衣服吧!寡人願意接受你的進諫。"併當廷封賜茅焦為上卿。後來秦王政自己果然親自駕車,並空出左邊尊貴的座位,到棫陽宮迎接太后返回內宮,仍以母親之禮侍奉之。秦王政的開明形象,立刻傳播到全中國。大梁(魏國)兵法家尉繚,也在秦王政取消《逐客令》後,到達咸陽。他向秦王建議:"以秦國目前的強勢,其他諸侯早已有如秦國的郡縣了。但最怕的是我們自己一時大意,讓其他諸侯國因利害相結合,反而會給我們嚴重的威脅。"所以我建議大王要能捨得花大錢,賄賂諸侯豪臣,以擾亂其政策。依臣估計,大概只要三十萬黃金,便可以把諸侯全部消滅掉……"秦王政非常欣賞尉繚的學識,對他更是特別禮遇,甚至賜與自己的衣服和飲食(依當時習俗,表示非常重視之意)。但極端理性又冷靜的尉繚,對秦王政的刻意熱情,反而大不自在。他私下對朋友表示:"秦王的長相鼻高眼長,胸挺如鷹鳥,聲大若豺狼。這種人通常殘忍而無情,未成功時,能強制忍耐,禮賢下士,一旦達成目的,可是會噬人的。我不過是位平民,秦王卻破格禮遇,這種恩惠我是承受不起的。我預測有天秦王若果真統一天下,那恐怕所有人都會成為他的奴隸……"尉繚害怕秦王政反面無情,乃趁機逃亡,但秦王卻沒有生氣,仍親自把他找了回來,並特別授以間諜情報及政治作戰的重責。《史記》有關尉繚的記載僅止於此,但我們仍可由秦國日後并吞六國的策略上看出,尉繚的建議,秦王政幾乎是照單全收了。或許尉繚後來仍為秦王的熱情折服,發揮他空前的組織天才,用諜報和金錢組織一個嚴密的CIA特務體系,瓦解了六國的防衛,也讓秦國順利地完成了天下統一。孤憤說難,學者不敵策土在這段期間,外籍政客雖大多能得到秦王政的重用和禮遇,但有一位最投合秦王口味的學者型政客,卻因急於想在這股統一熱潮上有所奉獻,而不幸陷入了個人悲慘的命運。韓國的青年貴族韓非,以擅長論述刑名法術之學而聞名,曾數度上書韓國國君,建議實行全盤性的革新變法,以拯救韓國日益衰退的國力,但卻一直不被採納。於是他退而述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等56篇論文,共十餘萬言,更使其國際間的知名度大增。秦王政聞其名,很想和他見面,乃派人要求韓王以韓非為特使,前來晉見秦王。對韓國已徹底失望的韓非,認為秦王政或許才是他值得託命致力的"老闆",因此也利用這次出使秦國的機會,主動向秦王政提出了一篇熱情洋溢的建言:如今泰國已擁有數千里的國土和上百萬的戰鬥軍團,號令嚴明,制度井然,如此的國力,是天下諸侯所無法相比的。因此,臣冒昧求見大王,想提供奏國平定天下的具體建議。大王如果能接受我的策略,相信必能一舉攻破天下群雄。我敢大膽建言,我的方法如果不能馬上降趙、滅韓,使魏楚稱臣、齊燕求和,使大王無法完成雄霸天下的願望、諸候不主動向秦國朝貢,便表示我的策略誤國、未盡言臣之責,大王可立刻將我斬殺,以戒為王謀而不忠者。或許韓非話說得太滿,態度又過分討好,使一向好疑、不喜歡臣子搶風頭的秦王政反而不太放心,對接見韓非一事顯得猶疑不決。這個弱點自然很快被秦王政身旁的李斯看破。李斯和韓非早年同屬楚國大儒苟子之門下,韓非不但思考力敏銳,博學多聞更在李斯之上,惟一的缺點是本身有嚴重口吃,語言表達能力不佳。對韓非的過人才學,李斯一向便頗為嫉妒,更害怕秦王重用韓非後,將影響到自己的宦途,乃趁此機會對秦王政表示:"韓非本屬韓國之貴族,在國內身份地位崇高,心態及實際利害上都不可能背離韓國,因此絕不如平民出身的外籍策士那樣,能真正向秦國效忠。他的話雖講得好聽,但最終目的仍在設法保住韓國,絕不會對我們并吞六國的工作真正有所幫助。"如今他又在秦國待那麼久,勢必獲得不少我方的內在情報,這樣讓他回去韓國,對我們即將展開的兼并行動恐造成不利。不如先找個借口,以他到秦國搜集情報的罪名扣留之,以免有意外的不利情況發生……"秦王政一向信任李斯,加上工作非常忙碌,無暇對此事件作較深入了解,乃依從李斯建議,派執法官員逮捕韓非,借口調查其罪行而暫時扣留之。李斯深恐夜長夢多,乃暗中使人拿毒藥給獄中的韓非,囑咐其自殺,以免受辱。韓非雖很想為自己辯護,但終無法晉見秦王,悲憤之下,乃自殺死於獄中。不久,秦王政又想起了這件事,覺得韓非可憐,乃派人到獄中赦免之,可惜韓非已死去多時了。如果當時韓非能得到重用,以他思想的細膩,或許不致造成統一後如此多的決策錯誤,秦國的國運可以更昌盛些也說不定。秦王稱帝,完成軍事統一秦王政十七年,韓國首先納地效璽,成為秦國的藩臣,秦王政下令將韓國改置為穎川郡。十九年,秦國首席大將王翦大破趙軍,攻陷趙都邯鄲,虜獲趙王遷。雖仍有不少殘存趙王室貴族逃往北方的代,意圖復國。但中原最強大的軍事國——趙,確已名存實亡。二十、十二一年間,燕太子丹派荊軻謀刺秦王政失敗,王翦奉命由趙國通過魏地攻打燕國,燕王喜殺太子丹謝罪,但京城仍為秦軍攻破,燕王逃往遼東。然而此時最讓秦王政感到頭痛的,仍是南方的楚國。經由間諜戰的運用,楚國雖已陷於四分五裂中,但其龐大的作戰力,使勇猛的秦軍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取得勝利。秦王政原本屬意老將王翦負責征楚戰役,但王翦堅持動用六十萬大軍,秦王不同意,乃改由李信和蒙恬聯合指揮。楚軍總司令項燕集結楚部落聯軍,與秦軍進行大會戰,居然大敗李信和蒙恬聯軍,使秦國的氣勢為之大挫。秦王政不得已,只有再請出退休的老將王翦,率領六十萬大軍,攻打楚國。楚國屬分權式部落聯盟,各部落兵力若讓其集結,數量非常龐大,即使王翦的六十萬大軍也非其對手。因此王翦不願以硬碰硬,他下令進入楚境後,各軍團立刻構築防禦堡壘,堅壁清野,不肯進行會戰,楚軍雖數度挑戰,但王翦以逸待勞,相應不理。這段期間,王翦和軍士共起居、共飲食,以維持住秦軍之向心力。久而久之,聯盟式的楚軍,缺乏強有力的指揮及領導,便逐漸鬆懈了下來。加上人數龐大,糧食補充困難,行政體系混亂,各自為政,各部落軍團不得已只好向東退卻。王翦趁機追擊,楚軍士氣潰散,被擊得大敗,總司令項燕戰死,郢都也被攻破,龐大富足的楚國因而滅亡。22年,王翦之子王賁奉命伐魏,以水攻大破大梁城,魏國遂亡。25年,王賁大舉攻進遼東,虜獲燕王喜,燕國也正式亡國。26年,秦王政下令駐守遼東的王賁大軍,自燕國南下攻打齊國,齊軍不敢與之對抗,齊王也只好舉國投降了。自周平王東遷以來,歷經四百多年的天下亂局,自此又有另一個新秩序誕生。這年,秦王政正值39歲的盛年。統一六國以後的秦王政,改名號為皇帝,並以自己為第一任的始皇帝,期望以後能二世、三世依序傳承下去,史稱之為秦始皇。第二章 統一的弱點中央與地方間的距離,造成統治命令貫徹上的困難,尤其遙遠的齊、燕及荊楚,幾乎不可能貫徹法治主義,因此還是保持著半獨立的封建制度。中央集權,成功中暗藏危機當秦國在雍岐一帶重行建國時,在組織結構上仍承續祖先蜚廉、惡來的傳統武風,一直維持著部落式的戰鬥團體組織。為強化各部落的機動性和獨立性,在統治管理上便相當鬆懈,全賴領導者的個人魁力以作整合。因此,建國以來其戰鬥力雖強,國力則一直未能作強有力發揮。只有像秦穆公般的英雄人物出現,秦國在國際舞台上才有較高的表現,秦穆公去世後,便又停滯了下來。秦孝公時代的商鞅變法,是秦國文明發展的另一個高峰。他運用其父親秦獻公時代設計的地方基層組織——什伍制度,加上實行連坐法,使原本鬆散的部落組織,成為關係密切並可以相互監督的基層團體。十年後的第二次變法,更以郡縣制度使傳統的戰鬥部落集團正式解散,各部落的武裝部隊改由秦王室直接指揮,徹底達成中央集權的軍隊國家化。這不但是秦王室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經驗,也完全不同於數千年來華夏文明的傳統式平行政治組織,就算周公旦所創製的宗法和封建制度,在結構的嚴密上也無法和其相提並論。換句話說,商鞅的改革,是純理論邏輯推論下的設計,可以說是空前大膽的嘗試,全無前例可循。因此,秦孝公和商鞅在執行上是非常的小心謹慎。(有關其過程及細節,在拙著《秦公司興亡史》中有較完整描述,以供參考。)幸好秦國是移民式部落組織,本身沒有什麼包袱,思考上較為單純,加上武裝集團一向較服從指揮的傳統習性,使秦孝公和商鞅連續兩次"大地震"式的改革運動,尚無太多的阻力。作戰式部落集團一向便較富積極性和行動力,變法以後,所有軍士全歸中央統一管理,力量更為集中,所以自秦惠王、秦昭襄王起,一直到秦王政初年,秦國的聲勢一直迅速膨脹。配合這股力量,秦王室當局不停地發動更多更大規模的戰爭,不但使秦國的版圖跟著飛快成長,統治人員也迅速增加,加上各地方結構日益複雜化,於是中央集權式的統治效率開始遭到嚴重的挑戰。秦昭襄王時代,便曾在韓、趙兩國的新佔領區上試行郡縣制度,試圖和秦國本土建立同樣的管理模式。但到了呂不韋和秦王政期間,由於佔領區急速膨脹——特別是較遠的齊、燕、楚地,根本無暇作較有系統的規劃,只得暫時維持軍事佔領方式、未曾納入秦王室中央集權的體制中。統一六國的政治規劃,雖然一直控制在外籍政團手中,但真正指揮作戰的,仍大都是本土派的部落領袖,因此在完成征討後,負責鎮守新佔領區的,便是這些作戰軍團的將領。為了有效達成任務,他們也大多能和被征服國家的殘存政治勢力保持相當程度的合作態度,所以對各地區的情形反而能有較多實際的認識。如果依照周王朝的封建和宗法制度,有資格成為新佔領區統治者的,自然是這群軍事將領了。所以,雖然秦國本土已在外籍政團規划下,取消氏族式的部落組織,改采官僚制的中央集權制度;但這些本土派的領袖們仍抱著希望,在統一後的新佔領區中,能夠依循傳統的華夏文明體制獲得封地,成為新皇朝的貴族。新舊黨爭,暴露新政權問題秦王政稱帝,新皇朝成立後,以丞相王綰為首的本土派領袖,便向秦始皇提出建議:"我們剛剛并吞了各國,一統天下,版圖增大很多,尤其燕、齊、楚地相當遙遠,最好先設立諸侯王,以建立永久的統治根基,因此請立諸皇子為王,以有效統領新增加的版圖及各國族民。"但是,對主政的外籍政團而言,秦國的現行體制才是他們的理想,秦國有能力統一全中國,更是他們最為驕傲的成就。況且,傳統的封建制度,一直是他們最為摒棄、認為最不合理的現象,應該加以徹底的改革,如果又恢復封建體系,他們也很可能再度成為"無權階級"。因此,只有徹底維持現行的郡縣制度及官僚系統,才是他們的執政理念,也是他們投入熱情及生命的目標,對他們而言,封建制度早就該淘汰了。秦始皇早年奪權成功,是靠本土派領袖的擁護,才有力量驅逐呂不韋等外籍政團。即使他後來接受李斯進諫,再度重用客卿,但在皇廷中,仍是以本土派的領袖佔有絕對優勢。因此面對新的政治態勢,在本土派領袖們積極建議之下,雖然並不合乎秦王室現行政制精神,但秦始皇仍不得不慎重考量這件事的利害。《史記》上記載:"始皇下其議於群臣,群臣皆以為便。"但身為外籍政團領袖的廷尉李斯,立刻為自己的政治理想挺身辯護:"周王朝在實施封建制度時,也分封了不少他們的子孫,在眾諸侯中,同姓宗族也佔了絕大多數。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同姓諸侯的親密關係疏遠了,甚而為了利害相互攻擊,如同仇敵一般,周天子根本就無力阻止。"如今好不容易賴陛下神威,天下再歸一統,就更應該堅持我們秦國的新體制,將全天下分為郡縣,由皇室直接統治。諸子和功臣以賦稅作為獎賞便可以了,切不可再封給土地,使能夠真正依法令統治,使天下無異議,這才是政權安寧之術啊!封建諸侯勢必會造成日後更多災難的。"對現況充滿自信、又長於推論思考的秦始皇,在評估雙方意見後表示:"天下已經歷過太久的兵荒馬亂了,人民更是深為戰爭所害。昔日所以會長期戰亂不斷,大多是諸候們為了擴張或保護他們自己的權勢而造成的。"現在好不容易仰賴我秦國宗廟之福,天下得以安定,如果又恢復封疆建侯,那是會重新惹起戰爭禍端的,即使要再恢復安定也是非常困難,因此我贊成廷尉的意見。"廢除封建,建立中央集權在秦始皇的決策下,"多數服從少數",下令新納入的版圖也全採取郡縣制度,將天下劃分為三十六個郡。郡設有行政長官的郡守、軍事首長的郡尉及司掌監察權的郡監。郡下設縣,縣設縣令,並由縣丞作輔佐。所有百姓和各國族民(包括失權的諸侯貴族)均稱為黔首(秦國尚黑,故以黑色頭髮作為百姓之稱謂),地方官吏均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並統理,形成相當完整的中央集權制度。本土派的軍事將領們,由於長期進駐在各諸侯國中,使他們實際地感受到各國社會結構的差異性,尤其組織鬆散又複雜的齊、楚兩國,更是他們所無法了解的。實際進駐異鄉,也使這些領袖們真正體會到,中央與地方間的距離將造成統治命令貫徹上的困難。尤其是遙遠的齊、燕及荊楚,在交通非常不方便的當時,想強行貫徹法治主義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還是保持半獨立的封建制度,較能有效地統治並管理這龐大又複雜的地區。這些本土派領袖的父執輩,又正好是商鞅變法下的犧牲,為了有效集結國力,他們傳統的地位和權力都被剝奪了,包括自己家族原擁有的軍團,也被併入國家的武裝部隊中。因此雖然在習慣上,他們常能服膺於秦王室強有力的領導,但他們對商鞅變法後的秦國制度,可是一點兒也不熱衷的。其實,這些本土派領袖的親身體驗,有不少很值得新政府在下決策時用以作調整思路的重要參考。只是這些長年馳騁沙場的老將,本身論理思辨的能力太差,又不善於說明自己的看法,因此他們提出的論點,仍脫離不了傳統的常識,這種政治立場也和他們自我的直接利害關係太近,對於一向長於合理性思考的秦始皇,自然是沒有絲毫的說服力了。以李斯為首的外籍政團,基於他們對傳統封建制度的失望,以及對秦國新法制的過份熱情,使他們對眼前政治環境的急速變化也有了盲點。雖然他們個人的權勢幾乎仰賴於秦始皇的信任,但在秦國中央集權的官僚體制下,他們是可以真正擁有實權的經營層,因此保有現行體制才是他們真正的利益。李斯等人反對封建制度的論點,其實也不見得完全是客觀的。童年期由邯鄲回咸陽後,秦始皇便一直未曾出國,因此對齊、楚等國的距離遙遠和複雜性,是無法親身去感受的。雖然他一向擅長於合理性的思考和推論,但實務經驗的缺乏也常會造成前提假設上的偏差,自然在推論上也很難有正確的判斷了。何況秦始皇自己也正沉醉在大成功的高度自信中,既然中央集權制度可以有效地讓秦國達成一統天下的目標,必然也能有效地統治這個國家。對秦始皇而言,這種推論是再合理不過的了。這次的廷議,表面上是各派對其理想制度所作的爭辯,其實更隱藏著派別權勢的爭奪。不論是本土派領袖或外籍派政團,都已不像早年的改革派大將——百里奚和商鞅,能針對客觀情勢的需要,為國家的長治久安作認真的思考;更沒有仔細去觀察,統一天下後,秦國客觀政治環境上的改變,已有必要作制度上的大幅調整了。如同英國史學大師湯恩比所講的,這些具有創造力思考的少數,由於迷惑於成功的華麗燦爛中,他們的創造力消失了,因此很快地由創造的少數成為了當權的少數,秦帝國的衰敗也由此開始了。天下國家化,贏了面子輸了里子強大的作戰力,加上卓越的政治革新,使秦國能夠以單一國家的力量并吞天下,完成了軍事上和政治上的統一。在中央集權和地方分權的廷議爭辯後,秦始皇裁定以國家主義原則,力行"天下國家化"的政策目標。接下來的工作,自然是度量衡、貨幣、車軌、文字等經濟體制和文化體制的統一了。華夏文明原本就是多種族、多文化的。每個地區的語言、文字、食、衣、住、行等生活習慣都有很大的不同,度量衡和貨幣也非常雜亂。特別是南方的楚國,由於采分權體制,地方勢力較大,即使在其本國內,語言、文字、貨幣、度量衡的制度都有很大的差異。在這方面作得比較有系統的是東方的齊國和秦國本身。齊國是商業國家,鑒於通商的方便和需要,加上管仲早年所作的革新運動,使齊國這方面顯得較有體制些。秦國在商鞅變法後,力求中央集權,因而在這方面也建立了較完整的標準。但即使是這兩個國家,在度量衡方面也有很大的差異。以容器的計算單位來講,秦國採用合、升、斗、斛,十合一升、十升一斗、十斗一斛。齊國用的則是升、豆、區、釜、鍾等單位,五升一豆、五豆一區、五區一釜、十釜一鍾。天下統一後,為了租稅徵收的方便、官僚薪俸計算的準確(當時有部分薪津是以實物供應的),以及全國性商業活動推展的需要,統一度量衡的標準的確是件相當重要的工作。不過這方面的改革卻不那麼順利,從秦始皇26年公布統一全國度量衡以來,一直到二世皇帝期間,史料上不斷出現當時政府法令的詔書在修正著有關這方面的新規定,似乎新的標準在執行上困難頗多,所以一直未能確定下來。即使日後從秦國本土出土的遺物資料來看,民間似乎同時存在著商鞅升和始皇升,可見新的制度似乎一直未受到大家的徹底接受。軍事及政治上的統一比較容易達成,但生活文化上的統一,則不是短期內光靠法令的宣布就可以作得到的。(台灣早年也嘗試以公斤制代替台斤制,但仍沒有成功。)貨幣分歧上的困擾更大。齊、燕等東方國家一向使用刀形的"刀錢",中原地區的國家則採用鍬形的"布錢",南方的楚國則流行卵型的"蟻鼻錢",秦國的貨幣則是圓形的"圓錢"。秦始皇統一天下後,下令重新鑄造半兩錢的"圓幣",作為全國統一的通貨,圓形幣中間有個方孔,旁邊則分別刻有"半"與"兩"二字。為了經濟活動的順暢,貨幣的統一絕對有其必要。不過,秦始皇統一貨幣的政策,和度量衡相同,實際的效果似乎不大。標準通貨的始皇半兩錢,除了秦王室的大本營——陝西省和四川省曾有出土外,其他的地方均未出現過,顯示其真正流通的範圍相當狹小。車軌的統一是為了運輸上的方便,皇室的政令為求能在最短期間到達全國各地,交通網的建立自然是當務之急了。始皇27年,也就是統一後的第二年,秦始皇宣布動工修築由咸陽通往全國各地的大馳道。為了加強馳道上的運輸效率,以及保障來往車輛的安全,車軌的統一大小的確也有其必要。但問題是舊的車子怎麼辦?要同時將全國的車輛統一規劃,勢必要有相當長的緩衝時期,秦國統一前後不過十五年左右,更換車軌的成效如何,實在令人懷疑。在所有的文化統一政策中,被後世學者認為最重要的,莫過於文字的統一。戰國時代每一個國家的文字都有其特色,因此統一天下不久後,新任的丞相李斯便提出了文字統一的計劃。後漢時代的許慎在其名著《說文解字》中,列有九千三百五十三個漢字,並對這些漢字的發展,作了如下的記載:"秦始皇統一天下以後,丞相李斯上奏,廢除不同型態的各國文字,並建議以秦國的文字作基礎,以設計帝國的新文字。李斯所作的《倉頡篇》、中書府令趙高的《愛歷篇》,以及太史令胡毋敬所作的《博學篇》,都是建議將史籍的大篆加以較簡略的改良,形成一種叫作『小篆』的新文字。"也有些史籍記載,小篆是李斯發明的。只是李斯身為新帝國的宰相,要負責推動多方面的統一政策,任重而事繁,是否還有時間自己設計新文字,實在令人懷疑,因此,與其將他視為發明人,不如視之為新文字的推動者,似乎更為合理些。其實,即使是政府所推動的小篆,真正使用的時間似乎也並不太長。同屬秦始皇時代的程邈,便已正式公開表示,他花了十年時間的努力,已將大篆和小篆改成一種更簡單的文字——隸書。愈是簡單而傾向抽象化的文字,流行起來一定更快。因此,隸書雖不是政府大力推動的,但依現有史料來看,它在民間的流傳似乎比小篆更廣些。除了程邈外,也有人認為隸書是一個名叫作王次仲的官員更改古書而發明的,由這些記載來看,想必當時參與文字創造設計工作者必不在少數。不過,後來在山東臨淄縣的古墓中,卻赫然發現在齊國姜太公的六世孫——胡公的棺木上(約西周末年)有類似隸書的文字,或許隸書在秦國統一六國以前,便曾存在於東方的齊國。將天下統一在單一政權體制後,秦王朝便決心貫徹其中央集權的理念,統一文字、貨幣、度量衡及車軌,都是政策上的必然結果。不過這種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的制度和習慣,絕不是靠強制的法令便可以有效推動的。因此秦始皇和他的決策官僚集團,雖然也使出了渾身解數,但所完成的績效,似乎遠不如他們在軍事和政治上統一的成就。巡幸天下,拚死維持公權力統一天下之後,秦始皇最引人注目的活動,便是巡幸天下了。9歲時從邯鄲被送回咸陽,到了39歲統一天下的三十年間,秦始皇似乎並無遠遊的習慣。但自從統一後的第三年起,步入中年、體力逐漸轉弱的始皇帝,卻反而展開了一系列巡幸天下的活動。《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秦始皇在他最後生涯的九年間,曾作過四次長途巡幸,最後甚至病死於途中。第一次為始皇28年,統一後之第三年:咸陽→峰山(山東省鄒縣)→泰山(山東省泰安縣)→黃(山東省黃縣)→腄(山東省牟平縣)→成山(山東省文登縣)→之罘(山東省煙台市)→琅琊(山東省諸城縣)→彭城(江蘇省徐州市)→衡山(湖南省湘潭市)→湘山祠(湖南省湘陰縣)→南郡(湖北省南方)→武關(陝西省商縣)→咸陽。第二次為秦始皇29年:咸陽→陽武(河南省陽武縣)一之罘→琅琊→上黨(山西省長治市)→咸陽。第三次為秦始皇32年:咸陽→碣石(河北昌黎縣)→上郡(陝西省北部)→咸陽。第四次為秦始皇37年:咸陽→雲夢(湖北省雲夢縣)→海諸(安徽省相城縣)→錢塘(浙江省杭州市)→會稽(浙江省紹興市)→吳(江蘇省蘇州市)→琅琊→勞山(山東省青島市)→成山→之罘→平原津(山東省平原縣)→沙丘(河北省平鄉縣)病死途中。雖然有不少史學家認為,秦始皇大規模的巡幸天下,是為了好遊樂及顯示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勢,後者或許有其必要,但只為遊玩似乎不用如此辛苦的跑得那麼遠,況且巡幸的地方也幾乎都是最不穩定的齊地和楚地。秦始皇在年輕時,便非常認真於工作,統一天下後,要推動的政治、文化、經濟上的改革又那麼多,想必他更是日夜不停地繁忙著。《史記》上便記載有:"天下之事,無大小皆決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換句話說,秦始皇每天必須批示的文書,重達一百二十斤(一石)。當時紙尚未發明,公文都刻於竹簡上,一百二十公斤的竹簡大約有一個人的高度,而且自我要求,不批示完則日夜不休息,可見秦始皇的確是拚著命在工作的,這樣的君王哪還有閑情去遊山玩水?不但長途巡幸,秦始皇也常微服出巡咸陽。微服出巡,顯示他並不急著顯示自己的權勢。29年他第二次巡幸時,險些在博浪沙遇刺,31年在咸陽微行時,也險些遇害。可見這些行動有相當高的危險性,如果不是工作上的絕對必要,絕不會有君王想去作的。何況,二千多年前的交通不發達,道路情況也不好,光是長途跋涉,已經是相當辛苦的了。與巡幸類似,便是有關刻石的工作。始皇28年,峰山刻石、泰山刻石、琅琊台刻石。始皇29年,之罘刻石,之罘東觀刻石。始皇32年,碣石刻石。始皇37年,會稽刻石。刻石象徵秦皇室的影響力,也代表秦國統治力量到達這些地區,可見秦始皇的巡幸和刻石都有其政治目的——宣揚秦皇室的公權力。如前所述,秦始皇巡幸的路線,大多在齊、楚兩地。由於這些地區一向和中原文化的差異性較大,地方性組織複雜且較富獨立性,對秦皇室的公權力也較不服從,尤其是對有關經濟和文化的統一政策,更是一點也不買賬,當地的政府官員勢必也深感頭痛。為了貫徹中央集權的決策,也為了協助公權力的執行,秦始皇不得不以皇帝的聲望,東奔西跑巡幸各地。以他在宮中龐大的工作量,加上長途跋涉的辛苦,秦始皇終於病死在沙丘的東巡途中,嚴格來講,他應該是累死的。第三章 動亂再起陳勝提出他苦思甚久的計劃,假冒扶蘇及項燕之名,向全國各地發出檄文,要求聯合共同反抗秦政。……胡亥即位一年不到,叛軍已遍布全國各地了。力不從心,統一前後判若兩人秦始皇13歲時即位為秦王,由於年紀太小,由呂不韋攝政,一直到即位第9年、22歲時,才以嫪毐事件發動政變,掌握實權。他在執政門年後完成統一大業,到50歲時去世,一共作了11年的皇帝。但由史料記載觀察,統一前後的秦始皇可以說是判若兩人。統一前的秦王政,勇武過人,做事積極又冷靜。但統一後的最後10年間,他變得暴躁、情緒化,並顯然地傾向神秘主義,對自己的身體失掉信心。太大的工作壓力,已使秦始皇有力不從心的無力感。統一後的第一年,秦始皇在廷議時,對皇帝名稱及政治制度的決策,仍充分顯現敏銳的思辨及創意。第二年,工作的重點仍放在咸陽,最大的工程是著手規劃並興建全國的馳道。大興馳道的目的,便是為了有效推動中央集權的政務。因此,我們可以想像在這個年度,秦始皇和李斯是如何積極展開行政、經濟,以及文化的統一工作。不過這一年卻也是秦始皇一生的轉折點。幼年期痛苦的環境,使秦始皇個性中有強烈的不安全感,更加深了他極端的自尊心,使他在政策的推動上傾向完美主義,經常過分強制屬下在執行政令時的徹底。但是統一政策的推行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使秦始皇嘗到執政以來最大的心理挫折。始皇28年,政策的推行問題重重,特別是齊、楚兩地一直未能穩定下來,逼得秦始皇不得不展開宣示皇威的天下大巡幸。他由咸陽直至東方的齊地,走到海邊,便轉南向楚國的江蘇,再往西向湖南、湖北,然後回到咸陽,幾乎繞了大半個中國。其間最引人注目的是泰山封禪及派徐市(福)東海求仙兩件事。齊國原本便是文明發展最早的地方,神秘主義盛行,祭祀的儀式最為完備。秦國的祖先早年便來自齊地,因此泰山封禪對皇權的宣導頗有意義。但派徐市東海求仙,則顯然和秦始皇早年的純理性思考不合,或許是因為重大的成功讓他沖昏了頭。但求仙是為尋找不死之仙丹,一個健康的人,腦中是不容易裝進"死亡"概念的,這顯示秦始皇對自己的身體已喪失了信心。或許太多的工作要做,樣樣推動又不那麼順利,使他在身心上遭受太大壓力,健康上也嚴重遭到損害。尤其東方的不穩定,讓秦始皇覺得最沒有面子。雖然秦皇朝的主流派是李斯為主的法家,但秦始皇對齊魯兩地的儒生和方士,一直給予相當的尊重,主要也在尋求解決東方問題的答案。始皇29年再度東巡,卻在博浪沙險為韓國遺族張良派人刺殺,幸好刺客只擊中替身的車子,始皇幸免於難。31年又在咸陽微行中遭到襲擊,顯示統一後的治安情形反而日益惡化,連首都的安全都有了問題。特別是始皇高度的曝光率,使自己的生命倍受威脅,這對一向缺乏安全感的秦始皇來說,相信已造成他心裡的嚴重壓力。一句謊言,興建萬里長城始皇32年,面對國內外重重問題,秦始皇不但失掉了信心,也逐漸失去了耐心,或許健康惡化也已經日益嚴重了。雖然先前有徐市求仙一去不回的先例,但在這年的東巡中,他再度派出燕人盧生前往海上求仙人指點,以了解他個人和國家的未來,結果自然得到的是一篇冠冕堂皇的頌揚和安慰的隱辭。秦始皇雖稍感安心,但仍無法滿足他想追尋的答案,於是他要求盧生再入海求鬼神指示,盧生被逼不過,便取回了一句"亡秦者胡"的警語。依照當時的常理,秦皇朝既已統一天下,國內任何勢力自然不可能有所威脅了,因此盧生很巧妙地把可能的危機推給北方的異族胡人。對自己統治已喪失信心及耐心的秦始皇,立刻情緒地想撲滅北方的敵人,他不但立刻派遣大將蒙恬率領30萬大軍北征匈奴,並下令修築中國史上最大的工程——萬里長城。自春秋時代以來長期威脅華夏文明的戎人和狄人,力量雖然逐漸衰竭,但不久北方又有一個游牧民族興起。他們擅長騎射,機動性極強,更收編了戎狄的殘餘部落,組成了一個北方游牧民族的聯合陣線。這便是所謂的胡人,也是日後大漢帝國的宿敵——匈奴。早從戰國初期起,北方的燕、趙便常受到胡人的侵擾。由於游牧民族神山鬼沒,駐軍防守根本沒有用,為了不必分出太多兵力影響中原爭霸,兩國便採用築城牆防守的方式。到了秦昭襄王時,胡人也多次威脅秦國北方,為了不分散東戰線的兵力,秦國也開始沿山建築防守用的長城牆。秦始皇統一中國後,胡人也常內侵,但規模都不大,忙於推動統一政務的秦始皇,自然沒有興趣關注這件事,因此雙方大致還能相安無事。但為了盧生這句搪塞責任的"亡秦者胡",使秦始皇一口氣動用30萬大軍北征,並以70餘萬的勞力來修築萬里長城。蒙恬的北伐軍事行動歷時兩年,第一年攻略了河南地,第二年更"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並河以東,屬之陰山,以為34縣城"。30萬大軍在人數上雖有絕對優勢,但胡人機動性極高,長征軍補給困難,蒙恬不敢采持久戰,只好也選擇險要的地方修建長城以防守。他一口氣完成34個城池,可見防守線拉得相當長。因此秦始皇乾脆下令重修趙、秦、燕、魏等國的舊有城牆,將它們完全連在一起,以應付胡人的擾亂戰術,這便是所謂的萬里長城了。秦國傳統的"企業文化"本是勇猛而積極的,從建國始祖的秦仲、庄公、武公時,便常以極少的兵力和戎人周旋到底,並不斷採取主動突擊的戰術,這也才是秦贏一族的立國精神。但統一後的內外不利局勢,使秦國的作戰力軟化了,他們無法面對機動式的戰法,只好修築靜態的防禦城牆,充分顯示秦贏傳統文化的衰退。萬里長城表面上固然可以防止敵人的隨時入侵,但也限制了自己的北上發展。秦始皇修築長城雖然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他對胡人的過度恐懼,以及對自己作戰能力的喪失信心,都象徵著秦贏一族賴以統一中國的活潑文化,已經蕩然無存了。政治鬥爭,惹出千古焚書奇案對宰相李斯而言,最讓他擔心的是秦始皇對齊、魯兩地儒士及方土的特別照顧。或許有血脈相傳的親切感,本土派部落領袖對來自祖先所在地的東方學說也特別感興趣,尤其受鄒衍"陰陽五行說"的影響,很多儒生都成了方士。或許統一後的工作壓力太大,秦始皇也逐漸迷上了這些神秘主義論。韓終、侯公、石生、盧生、徐市都成了他的寵臣,他們以請求神仙尋找不死仙丹,來吸引信心和體力皆嚴重衰退的秦始皇。從28年首度東巡到32年間,秦始皇在這些人身上的確也花了不少錢財、人力、物力,其中尤以徐市帶三千童男童女到東海求仙的規模最大。"法家流"的李斯,師學自"性惡論"的苟子,思考模式上傾向理性推論,對於來自東方的儒學,一向便有"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排斥心理。加上秦始皇著迷於刻石、封禪及求仙等行為,更使李斯對自己的地位和權力有著高度不安感,這些阿諛迎合的儒生和方士,無疑是他最具威脅性的敵人。始皇34年,由於經濟及文化統一政策推動的困難,引發不少政治危機,為壓制各地方反對情緒,始皇不斷展開長途的天下巡幸。但由於他自己經常不在皇宮指揮大局,也使朝廷的行政效率大降。與此同時又有北征匈奴、南伐百越、修築長城、海外求仙等活動,加上修馳道、建宮殿和驪山陵工程,到處都在花大錢,使剛從數百年戰亂中穩定下來的秦帝國,難免要國庫空虛、民窮財盡了。就在這一年,爆發了秦帝國成立以來最嚴重的政治鬥爭。為慶祝對匈奴和百越的軍事勝利,秦始皇在咸陽皇城大擺酒宴,特別邀請齊魯一帶儒學博士七十餘人共宴。主流派的外籍政團主將——官任僕射的周青臣,首先對秦始皇的功德大加稱頌,秦始皇雖明知這不過一堆廢話,但相對於困難重重的政局,這些表面上的成就也稍堪安慰了。但博士集團領袖淳于越,對這些肉麻的歌功頌德頗為不滿。他首先以殷周兩王朝的長治久安,和目前的政局不穩作比較,指出癥結在於制度,唯有封建子弟並依各地需要實施分權治理,才能解決當前問題。淳于越更直接指責主流派的官僚體系不正視問題,一味媚主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也。"秦始皇也深知問題的確嚴重,乃將淳于越恢復封建制度的提案,交付廷議討論。對這件事最受不了的便是主持廷議的左丞相李斯,當年他反對封建制度,強力主張郡縣體制和中央集權。如果接受淳于越建議,便等於承認自己錯誤,不但顏面有損,自己的地位、權勢都有可能大幅度削弱。因此,李斯立刻展開嚴厲反擊,他向秦始皇表示,制度沒有所謂的好壞,最主要在是否合乎時代環境的需要。秦國目前的體制,在當代是最為理想的,因此更需要貫徹到底以竟全功。"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百姓)。"他直接攻擊其政敵,當今法令不行,問題重重,主要便是大家都以私心來批評執政當局。因此要提高效率推動政務,便要設法壓制這種不負責任的批評,使公權力可以完全貫徹。他指出:"古時候天下散亂,缺乏固定標準,各地方有各地方的制度,因此研究學問的人,也喜歡以古諷今,以華美的論調來擾亂實際的治理……。如今皇上已並有天下,世間黑白分明定於一尊,如果私人為學再像以前一樣的混歧,則政府命令一下,各學派爭相議論,以批評皇上來提高虛名,以不同意見來顯現自己高人一等,率領著學生批評政府,這樣子皇上的權威必遭到破壞,朝廷也會形成各種不同的黨爭……。"為了避免學者以古非今,造成公權力損害,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實行嚴厲的思想統制了。因此,李斯提出了他的構想:"除了史官保存的,秦紀以外的歷史全應燒毀,不是任博士官者,藏有詩書及諸子百家的,全加以燒毀。有隨便談頌詩書內容的,處死。以古非今者全家抄斬。官吏知道卻不檢舉者視為同罪。此焚書令下30日內不燒書者,處以黥刑並發為奴隸。不必燒毀的只限於醫藥、卜筮、種樹等書。若有想學習法令者,必須以吏為師。……"商鞅以來的秦國政策,是以中央集權來集結各種力量,使秦國國力迅速增強,進而能統一天下。但統一後的秦皇室卻因幅員過大,環境太複雜,喪失了執行政策的掌握力,進而造成統制上的無效和混亂。但是當事者的秦始皇和李斯,雖感到問題的壓力,卻看不到問題的核心。以焚書政策來作思想的統一,已充分顯示秦國當權者無力反應當時的環境,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問題,秦帝國崩潰的危機已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報復儒生,衍生坑儒大悲劇淳于越的建議,原想讓秦始皇放棄過於嚴厲的法治而以封建制度來解決各地區問題,特別是組織結構一向複雜的齊地。但想不到卻換來了更嚴重的思想統制——焚書。由於新法令非常嚴厲,再也沒有儒生敢以身試法,提出反對意見。因此只好把不滿的情緒轉入地下活動,卻反而使這股批評力量傳播得更快。秦始皇和儒生的關係,也因這件事迅速惡化。始皇35年,為突顯秦始皇在皇室中的地位,決定在阿房宮加建"始皇登天台"。由於此事與宗教有關,始皇乃再度要求候公和盧生為其工作。盧生等在求取仙藥上績效不佳,為害怕始皇追究,乃趁機先提出他們的建議:"臣等為皇上求取靈芝仙藥而屢次不獲,是因皇廷內部有不良因素之所致……。為人主者應隱蔽自己的行為以避惡神,能避開惡神,仙人才肯到來。人主所居所行,臣下都很清楚,便會有礙神明降臨意願……因此,希望皇上日常所居及言行切勿隨便為人所知,然後不死的仙藥才能順利獲得。"經過7、8年密切相處,盧生等人的確相當能掌握秦始皇的心理。對一向缺乏安全感又好疑的皇帝,最害怕的便是別人窺視他私底下的言行。盧生這些話,秦始皇不見得相信,但正好讓他有足夠理由來刻意掩飾其私下的言行。沒多久,有天秦始皇在新建成的梁山宮山上,看到宰相李斯的車騎陣容龐大,心中十分不滿,便作了幾句埋怨。侍從人員便將此事告訴李斯,李斯立刻減少跟隨車騎。想不到秦始皇知道這件事後,勃然大怒,表示有人泄露其私下言行,便將當時在場的太監及侍從人員全部處死。雖然這件事所牽連的大多是嬖人而已,但所有的重臣和近臣都因而大感不安,再也不敢過分的親近秦始皇了。最感到害怕的,卻是始作涌者的盧生,他和始皇間秘密的事情最多,萬一哪天有所泄露,就准死無疑了。因此他和諸儒生相為謀道:"始皇天性剛愎自用,并吞諸侯取得天下後,更是意得欲從,自以為功業冠古今。他重用獄吏及執法人員,雖有博士70人,備位而已。丞相等大臣也僅接受命令,一切以皇命為主。"始皇喜歡以刑殺為威,天下人因為害怕犯罪,更想保持祿位,根本不敢真正盡忠。他從未聽過批評,所以日益驕傲,下面的人只好以欺瞞掩飾來取得皇上歡心……天下事大小均取決於上,皇上每天處理公事以石(120公斤)計算,日夜不得休息,貪圖權勢如此,是不可能幫助他求得仙藥的……。"這雖僅是盧生逃避責任的借口,但從這裡也可以看出,秦始皇到了晚年,由於受盧生等方士的影響,變得非常孤獨;加上工作量龐大,日夜不得休息,更使他成了緊張而神經質的人。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會作出怎麼樣的事情,其實已很難預料的了。盧生這段話,自然很快在儒生及方士間傳開,很多人更表示,連最親密的戰友盧生都跑了,始皇帝的確已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了。當這話傳入秦始皇耳朵時,他暴怒了,立刻下達命令:"前些日子我下令搜集諸子百家書籍,不中用的全燒毀,又召集如此多的文學方術之士到此,主要想讓天下能興盛而太平啊!如今韓終率領求仙者不知去向,徐市更耗費國家巨萬錢財而毫無消息……。盧生等人我是何等地禮遇他們,現在卻這樣的誹謗我,到處說我的壞話……。立刻去追查咸陽城內的儒生,哪個和盧生有來往、口出狂言、擾亂民生的,馬上查辦。"從這段命令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秦始皇悔恨、痛心又無奈的心境,身為當代最高權力者,竟陷入如此困境,內心的苦痛實非筆墨所能形容。因此,始皇派遣御史審問在咸陽的諸儒生,儒生在害怕下,相互密告,總共牽引出460餘位和盧生有關係之黨徒。始皇下令全部活埋坑殺,罪刑較輕者發謫徙邊,這便是歷史上最有名的慘劇——坑儒事件。焚書是出於李斯的建議,目的在進行思想統制;坑儒則是由秦始皇自己發動的,原因是向欺騙他的方士報復。由於秦始皇這時已處在相當不正常的情緒下,因此沒有人敢表示任何意見。只有始皇的長子扶蘇,基於人道立場,向始皇規勸道:"天下初定,遠方百姓的向心力尚且不夠,諸生都是口誦孔子的門徒,吾皇降以重罪,恐怕會使齊、楚間的百姓更為不安呢!希望皇上明察。"尚在暴怒中的秦始皇自然無法接受扶蘇不斷的進諫,為了避免在眼前看了生氣,他下令扶蘇到邊疆去監督蒙恬的北征軍團。扶蘇的個性很像年輕時代的秦王政,心胸則更開朗些,因此頗得本土派領袖之喜愛,秦始皇對他也相當信任。由於此事件,又失去惟一可以相信的兒子,使秦始皇更陷入嚴重的孤獨和挫折中,兩年不到,便猝死於東巡的半途中了。始皇遽逝,趙高李斯聯手奪權始皇36年,即坑儒事件的第二年,齊地東部便傳出天上掉下隕石,刻有"始皇死而天下分"之讖語。這可能是始皇的健康已嚴重惡化,被地方的反對派勢力探知後,製造出來的謠言。同年秋天,在華山山麓附近的平舒大道上,也出現一塊刻有"今年,祖龍將死"文字的玉壁。秦始皇的健康情形,已成了大家公開討論的問題,全國各地反對力量的間諜,已將此作為製造不安謠言的題材了。始皇37年,為平撫東方和東南方日益不穩的危機,並向全民顯示皇上身體健康,秦始皇決定作即位來最長途的巡幸。其實始皇的健康已相當惡化,長年的辛勞和緊張,使他身心均面臨崩潰,雖然重臣一再勸阻,始皇仍堅持啟程,為帝國的安定作最後的努力。這次巡幸主要在有效解決各地方問題,因此實際負責政務規劃和推動的左丞相李斯也跟隨出巡,由右丞相馮去疾留守咸陽,以維護帝國大本營的安全。此外,為解除旅途寂寥,幼子胡亥也跟隨在側。這次出巡帶有大批官僚人員,加上醫療人員、侍從宦官、祭祀及觀測天象的方士,護衛軍團更不在少數,巡幸的陣容空前龐大。隊伍在寒冷的11月動身,由咸陽直奔湖北雲夢、安徽的海渚,到達江蘇的丹陽(南京市),井深入浙江的錢塘和會稽。陰濕、寒冷的氣候加上水土不服,更是折損始皇的健康。但因為江東地區反對力量甚大,始皇不得不在這裡多花點心血。但這份努力成效似乎不大,始皇去世的第二年,楚人項梁、項羽立刻在此起兵叛亂,並因而帶動了全國各地的起義行動。巡幸的隊伍由浙江再北上江蘇,進入山東省的齊地時,已到了隔年春末夏初的季節。這時候秦始皇的身體已相當衰弱了。《史記》記載:"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眼見始皇身體恢復已無希望,巡幸的隊伍便準備儘速返回咸陽,然而卻在這個時候,始皇病情急速惡化,在進入河北省沙丘地區時,便在相當緊急下去世了。據說始皇在覺悟自己將死時,曾留下遺言,下令被派往北方監軍的扶蘇,立刻將軍務委託蒙恬,返回咸陽主持喪事。換言之,秦始皇已指令扶蘇為繼承人。晚年的秦始皇對李斯等外籍政團已相當不信任,除了政策推動上的失敗外,李斯過分排除異己,權力欲過重,和近兩年發生的焚書、坑儒事件,都帶給始皇身心極大壓力。他似乎領悟到,只有長子扶蘇繼承大統,才可能矯正這些錯誤。扶蘇的個性頗像年輕時代的秦始皇,倔強、果敢、開朗又富寬容心,因此很得本土派軍團領袖支持。統一天下後的秦始皇重用外籍政團,逐漸疏遠替他奪權的本土派領袖,加上統一政策推動上的重重困難,使得始皇父子間意見常有矛盾;尤其是為了焚書及坑儒事件,更形成兩人檯面上的爭執。因此始皇一氣之下,將扶蘇派往北方邊疆,便是對他"不聽話"的一點懲罰。但扶蘇到底仍是最可靠的繼位人選,即使在病情嚴重時,孤獨的秦始皇,腦子中惟一信得過的仍是扶蘇。由於扶蘇是現行政策的主要反對者,因此始皇並未將這件事和李斯商量,臨終前,只得將遺言書狀、軍隊調動令及玉璽,交給隨侍在側的宦官趙高。指示扶蘇直接回咸陽主持喪事,無疑是秦始皇也同意現行政策必須作重大改革。趙高雖是宦官,但他的先祖屬趙國王室之親戚,因此和秦王室也有親屬關係。不過趙高家族一支早已衰頹,家中甚貧,因此其兄弟多人皆為宦官,身份不高。但趙高自幼企圖心甚強,思考力敏捷,學問淵博又深通獄法,秦王政時代便以能力卓越而被破格提拔為中車府令,並出任始皇幼子胡亥之老師,教胡亥學習法令制度。但不久趙高牽連到重大罪刑,由蒙恬之弟蒙毅負責審理,被判處死刑。幸始皇憐趙高忠誠,工作又認真,特下令赦免,並復其官職,但趙高和蒙氏兄弟因而結怨。始皇晚年,接受盧生建議,刻意隱密自己言行,因此趙高成了他和外界最重要的聯繫橋樑,甚至和李斯間的溝通,除非重大事情,否則都由趙高代勞,使得趙高權勢暴漲,也逐漸培養他的政治野心。大權在握的始皇帝,似乎沒有注意到趙高和蒙氏兄弟間的交惡,更不認為胡亥對扶蘇有任何威脅,而將此重要事件循慣例交由趙高處理。宦官地位卑下,因此對人事問題特別敏銳。趙高接到此一指令,衡量自己和扶蘇、蒙恬的關係後大為不安,並且考慮自己的未來,自然非常不希望扶蘇出頭。由於始皇死得倉促,除了少數親信,不會有人知道其死訊,更不會有人知道有關扶蘇的指令,因此他決心冒險趁機奪權,但至少仍必須獲得胡亥和李斯的合作。胡亥個性軟弱、溫和而無主見,雖然不忍心違抗父命,但在趙高軟硬兼施的說服下,首先答應合作。早年得始皇破格提升,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斯,本身既以法家自持,自然不願違反始皇遺命。但聰明的趙高以利害遊說之,他指出,如果扶蘇掌權,蒙恬和本土派領袖必受重用,他們都強烈反對李斯的中央集權政策,到時候,李斯不但權位盡失,可能連性命都難保。這一招正好擊中李斯一向好疑又缺乏安全感的個性,只好在萬般無奈下,答應和趙高合作。假造詔書,扶蘇蒙恬身皆死首先由李斯偽造始皇遺書,擁立少子胡亥登基,並暫時隱瞞始皇死訊,火速趕回咸陽。由於7月間天氣日益炎熱,屍體容易發臭,李斯乃下令車載一石鮑魚,以混亂屍體的腐臭味外溢。等到巡幸隊伍由新建馳道直入咸陽後,才發表喪事,並由胡亥襲位,承續大統,是為二世皇帝。9月葬始皇於驪山陵。對李斯和趙高而言,最令他們擔心的是駐守北方的扶蘇和蒙恬的龐大北征軍。如果依始皇遺命,讓扶蘇入咸陽為皇帝,以扶蘇的剛勇和果敢,外籍政團力量必被徹底剷除。因此在沙丘密謀時,李斯便決定在公布始皇死訊前,先陰謀殺害扶蘇及蒙恬。但扶蘇聲望頗高,蒙恬又統有秦帝國最龐大軍團,要擊敗他們是非常困難而危險的。因此李斯決定利用趙高手中的玉璽和始皇隨身佩劍。他首先選擇最為可靠的禁衛軍領袖為特使,並配屬大量禁衛軍團,帶著偽造的始皇敕令,急速直撲北方軍的大本營。禁衛軍團首先以突擊方式,收繳了蒙恬的軍權,又假傳始皇命令,將北方軍指揮權交付本土派軍團領袖王離,再行逮捕蒙恬及扶蘇,並出示偽造敕令及始皇佩劍,賜死扶蘇和蒙恬。始皇父子不和雖是公開的秘密,但剛愎暴躁的始皇從未有殘害大臣的記錄,更何況是自己的親生子。始皇健康不佳,也早有傳聞,然而在東巡途中,無任何事前跡象,便突然賜死長子和北征軍統帥,豈不令人起疑?因此依常理判斷,扶蘇和蒙恬怎會只為一把佩劍及一張未經證實的君令便急於尋死?策劃此陰謀的李斯想必早顧及此,所以與其說是派使者去賜死扶蘇,不如視為外籍政團派利用禁衛軍,對北征軍團作了一次策劃周密的不流血突擊戰。北方軍團雖號稱30萬眾,但他們必須防衛數千里之邊疆,勢必分守各地要塞,留守大本營的軍力其實不多。李斯派遣的禁衛軍團同屬友軍,事前也沒有任何不利風聲,蒙恬自然不會預作防備,因此禁衛軍很快便控制住大本營的軍隊,蒙恬即使想作反抗,也無能為力了。雖然蒙恬極力反對扶蘇自殺,主張應要求晉見始皇,但扶蘇認為大勢已去,苟延生命反而自取其辱,何況有始皇佩劍為證,遂自殺。蒙恬仍堅持親見始皇,使者唯恐逼得太急,造成北征軍團不滿而生變,只好將蒙恬暫時監禁於陽周的軍事監獄中,並依皇令解除蒙氏一族的所有軍權。蒙恬自然是永遠也見不得始皇,日後即在胡亥令下,吞葯自殺於獄中。蒙恬的先祖是齊國人,祖父蒙騖在秦昭襄王時代,投奔秦國求發展,由於秦王室先祖亦起自齊地,因而對他特別有親切感,加上蒙騖頗富軍事才能,在征韓、伐趙、攻魏戰爭中居功甚高,曾官至上卿。蒙騖子蒙武,曾參與王翦伐楚的征戰,當時擊殺楚軍統帥項燕的便是蒙武的軍隊,使蒙氏在秦國軍團中聲望大幅提升,到蒙恬時已統領秦帝國最大的北征軍團,並負責指揮修築萬里長城的工程。蒙恬文武雙全,曾著有獄典文學,因此深得始皇重用。但蒙恬雖統大軍,卻非本土派的軍事領袖,李斯便是利用這種矛盾,首先將北征軍指揮權交給真正本土派的王離,使本土派軍事將領在沙丘事件中保持中立。至於扶蘇自殺,自有始皇親筆指令,也與他們無關。沙丘事件起始,李斯原處於非常不利的情況,但他充分利用掌權的方便,配合趙高及胡亥的合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敗強大的政敵扶蘇和蒙恬。趙高擅權,動搖大秦帝國最後根基胡亥即位為二世皇帝時,雖已21歲,但他到底是始皇幼子,雖有偽造之指令,也無法取得其他公子之心服口服。何況扶蘇的死因可疑,而且本土派重臣根本不滿李斯及趙高集團,使原本內憂外患、危機重重的秦帝國,更因而處於政爭的高度緊張狀態中。胡亥原本無心政治,更沒有當皇帝的心理準備,如果不是趙高半強迫的威脅利誘,他必也無心於奪權。因此即位後,他便派趙高為郎中令,把一切政事均委託給趙高,甚至連宰相李斯都很少接見。趙高雖然聰明幹練,但長期居於內宮為宦官,對外面的情勢了解太少,對秦帝國的內憂外患,除了在處理始皇之公文時略有所知外,也很難真正掌握。因此他關心的不是解決國家的各種危機,而是如何與眾公子和重臣們奪權,如何擁有像他最熟悉的秦始皇般的權勢和威風。因此,在二世皇帝即位的第二年,趙高便主張舉辦如始皇般的天下巡幸活動,規模幾乎和始皇最後一次巡幸一樣龐大,同時也舉辦各種刻石及歌功頌德的祭典。但由於胡亥即位不久,內部便因爭權的暗流太多而呈現皇權不穩現象,也頻頻動用大軍及國庫費用在擴建宮殿和埋葬始皇的驪山陵工程上,人力和物力的耗費都很驚人。宰相李斯大為擔憂,乃聯名右相馮去疾上書,勸導胡亥努力穩定內部,以集結國家力量。但胡亥以為李斯故意批評他,便和趙高為謀道:"大臣不服,官吏尚強,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趙高也深為大臣之不服而苦惱,因此建議胡亥以強硬態度對付不服的大臣,以建立皇帝威權。"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平生所不可者。"趙高並主張摒棄目前的當權階層,大量起用新人,以鞏固新的權力體系。"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統一政策的推行已經困難重重,趙高的奪權策略,又把始皇和李斯辛苦建立的官僚系統完全摧毀,政治上的混亂可想而知。他接著"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連近侍的小孩都不放過,六公子戮死於杜,並逼使公子將閭兄弟三人自殺;所有秦皇室宗族及本土派軍團領袖大為恐慌,紛紛逃離咸陽。不少軍團因而解散,相關部屬士兵因領導者涉嫌叛亂,全部連坐為罪犯,並被派往驪山陵做苦工。商鞅變法以來努力建立的國有化武裝部隊,也在這次奪權行動中完全崩潰,據說被流放到驪山陵的便有70餘萬人。趙高認為奪權行動已成功,為節省公帑,乃大幅度縮減秦始皇的禁衛軍團,其主要工作只成了陪伴胡亥和趙高,令教射狗馬禽射之遊戲而已,戰鬥意志和士氣均大為消沉。其他的部隊除防守各地方安全者外,全部調為監督全國各地馳道、宮殿工程,以及運送糧食的後勤部隊。至此,維繫搖搖欲墜秦帝國的最後棟樑——官僚體系和武裝部隊也完全解體。漁陽戰鼓,各地方動亂又起二世皇帝元年7月,終於發生了漁陽縣守備隊長陳勝和吳廣在楚地所發動的軍事叛變。陳勝及吳廣均為穎川郡(今河南省)人,陳勝企圖心強,並頗富膽識及組織力,只是身處亂世,家道貧窮,以致難以為生,年輕時有一度還淪落到為他人雇作臨時的耕種工人。據說有一天,陳勝心血來潮,在田埂上發獃甚久,慨然對周圍的僱工同伴表示:"他日如果能得志,切勿相忘。"旁邊的僱工不禁取笑道:"我們這種替人打工的,吃飯都有問題,哪還敢奢想富貴呢?"陳勝卻搖頭表示:"哼!像燕雀這種小鳥,哪裡能體會鴻鵠飛翔萬里的雄心壯志呢?"不久,陳勝找到了從軍的機會,當時局勢已不穩定,或許軍中較有發展機會。可是二世執政以來,軍隊大多配屬去作監督流放罪犯的工作,陳勝也被編入這樣的戍衛小組。由於陳勝組織力強,工作分派敏捷有序,成效頗佳,很快被提拔為守備部隊的小隊長。這段期間,他結識一位非常重要的夥伴,即同為穎川郡人的吳廣。吳廣為人豪爽,善待部屬,在部隊中聲望頗高,陳勝極欣賞吳廣的個性,吳廣也很欽佩陳勝的能力,兩人乃結為莫逆之交。這次他們同時奉命押解一群工役,將糧食送到安徽蘄縣附近的工地。但當他們到達江蘇大澤鄉時,遇上了傾盆大雨,道路全為洪水淹沒,車人皆動彈不得,被困住了好幾天。如果他們無法依限期到達目的地,以秦國刑法可能被判處死刑。陳勝眼看已不可能如期趕到,便和吳廣密謀商量:"去也是死,逃亡也是死,與其等死,不如揭竿而起,幹個痛快吧!"兩人雖決定就地起義,問題是該如何說服跟隨著的這批兵士和罪犯呢?陳勝向吳廣表示:"天下由於秦王朝的苛政已受了不少苦楚,我聽說二世皇帝原為始皇幼子,根本不應當上皇帝,應當繼承的人是長公子扶蘇。扶蘇由於進諫,和始皇意見不和,被派到邊疆為監軍。據傳扶蘇本無罪,是二世為了奪權陰謀殺害他的,很多百姓都風聞扶蘇賢明,希望由他繼大統,但民間也有很多傳說他並沒有死,潛藏起來等待機會而已。另外,楚將項燕曾數敗秦軍,十分愛護部屬,因此軍團潰敗後楚人都憐惜之,也有人認為他沒有死,而且轉入地下活動,隨時準備抗秦。如果我們假借他們的名分起義,一定能夠得到足夠的支持。"吳廣同意陳勝的看法,但他們只是小隊長,還有一個總領隊的秦國官吏在,如果殺害他,由陳勝來領導,又如何讓部屬和流犯能相信他們呢?吳廣建議先在魚腹中塞入用丹書帛寫的"陳勝王"三個字,再教士卒們去買魚烹食。果然在剝開魚腹時發現此丹書帛,士卒們都以為是天意,私下傳開,認為陳勝一定是不平凡的人物。吳廣又派人晚上跑到土地公廟,藏在草叢中,看到有人來便假裝狐狸的叫聲,並喊道:"大楚興,陳勝王。"士卒皆感驚訝,對陳勝不得不另眼看待。但這時候的陳勝反而假裝一無所知,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讓人更覺得有神秘感。在檯面上演出的大多是吳廣,建立士卒對陳勝的信心後,接下來的工作便是除掉總領隊的秦國將尉了。吳廣故意用酒灌醉將尉,並在他面前挑釁,表示將帶部屬逃亡,還故意口出惡言侮辱。將尉一氣之下,在眾人面前表示要鞭打吳廣;吳廣反奪其鞭,將尉拔劍而起,吳廣奪其劍,併當場刺殺之。將尉的兩位助手大驚,欲逮捕吳廣,陳勝隨即奮起,格殺了兩位助手。由於一切都在大庭廣眾前發生,看不出有何陰謀,加上吳廣人緣好,大家都同情他,因此都以為這是將尉不對所造成的臨時性悲劇。揭竿起義,天下風起雲湧大禍既已釀成,陳勝當眾宣布:"諸位,我們因為碰到大雨,已不能如期趕到工地,依秦法將被斬殺。即使不被斬殺,據說做苦工而死者,十有六七,如今又發生這件意外慘劇,看情形必連坐而非死不可。白白賠上一命,實在不值得,壯士不死則已,要死也要轟轟烈烈的,王侯將相本無種,大家跟著我起義舉大事如何!?"吳廣早在部屬中安排幾位自己人,立刻大聲附和,由於剛剛才發生命案,群眾情緒激奮,也因而跟著起鬨,集體叛變之協議很快便達成了。這時,陳勝才提出他已苦思甚久的計劃,假冒扶蘇及項燕之名,向全國各地發出檄文,要求聯合共同反抗秦政。不久,便有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自立為魏王、田儋自立為齊王;儼然已恢復統一前的情勢。其中影響日後局勢最大的,是在沛縣起義的劉邦集團,以及在會稽郡起義的楚國貴族後代——項梁和項羽集團。胡亥即位一年不到,叛軍已遍布全國各地了。這些叛亂中,聲勢最大的便是楚地。楚國原屬分權國家,各地的武裝力量相當獨立,因此當年項燕的聯合部隊被王翦擊潰時,靠近東方江南地區的楚國部落幾乎仍完全保持住他們的兵力,只是那時候的秦軍實在太強了,使楚國各部落不敢隨便反抗。自秦始皇統一天下以來,楚國東方一直便是最不穩定的地區,甚至在秦皇室最強大的時候,該地區的民間已流傳著"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讖言,表示即使剩下最後東方的三族部落,最能夠攻滅秦國的仍然是楚國。陳勝便是利用這種氣氛起義的,他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首先攻佔了大澤鄉,再攻蘄縣,繼而北上攻略陳城。這時候已匯聚有兵車六百乘,千餘騎兵及步卒數萬人,聲勢浩大。陳城的父老向陳勝建議道:"將軍披堅執銳,伐無道、誅暴秦,最好是能有一個積極政治目標。我們既在楚地起義,何不以恢復楚國社稷為號召,並且立為王。"陳勝同意他們的看法,但以自己不是楚人,不宜直接稱為楚王,乃號作張楚王,意即欲張大楚國也。但陳勝集團和楚國關係不深,很難得到各地楚部落之支持。因此便將大軍向北移動並進入齊地(今山東省),並殺害了不少地區郡丞,統合了齊地的各組叛軍和糧草後,便打算西向攻擊咸陽。當陳勝將力量往北移動時,楚國有兩股力量,在短短期間內便也頗具實力了。一股比陳勝更具破壞力及威脅性的力量,是有位自稱為楚國東方部落領袖,也是當年楚國聯合部隊總司令項燕的兒子——名字叫作項梁的人。他帶著他的侄兒項羽,起兵於江蘇的吳郡,並且擊殺了會稽太守,楚地東方一帶的部落領袖幾乎全部響應,聲勢之大為全國之冠。另一股力量雖不甚起眼,但日後卻是深具影響力的,那便是在江蘇沛縣舉兵的泗水亭長劉邦。劉邦原本是沛縣負責募集驪山陵勞工的管理員,但在押解勞工赴驪山途中,由於逃亡人數不斷增加,劉邦乾脆全員解散,並領導數十名親信亡命於江澤中。陳勝起義不久,劉邦便在友人蕭何、曹參等協助下,佔領沛縣為根據地,正式加入叛軍行列。一年不到,整個中國又恢復秦始皇統一前的局面了。第二篇 沛縣美男第一章 浪蕩少年沒吃過苦的孩子,花錢較大方,所以更受人歡迎,跟在旁邊起鬨的嘍另外兵必然不少,人多勢壯自然喜歡往熱鬧的地方鬼混,沛縣的縣城便成了"劉季黨"經常出沒的地方了。起於草莽,英雄不怕出身低《史記》中的〈高祖本紀〉,一開始便有這樣的介紹: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通,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已而有身,遂產高祖。這段文字,很多當然是後人加油添醋,以對真命天子的渲染描寫。但有幾點仍值得去注意,才能對劉邦的身分真相有較多的了解。在《史記》或班固的《漢書》中,都沒有劉邦名"邦"的記載,可見這個名字是日後才取的。在《漢書音義》中,苟悅詮釋道:"諱邦字季,邦之字曰國。""邦"是"國"的意思,也就是成功之後,劉邦才自己取了"邦"這個名字,究竟是當漢王的時候或是即帝位以後才有的,就無法考證了。在當時,一般平民都是只有姓沒有名字。由於只是平凡農戶,出身低微,劉氏一族都不可能有名字。《史記》中的太公,就是"劉爺爺",劉媼則是"劉媽媽",這顯然不是什麼體面或有意思的稱呼。至於劉邦字"季"也不是真正的"字"。中國古代兄弟以排行順序,便有伯、仲、叔、季的稱呼。老大叫作伯,老二叫作仲,老三叫作叔,老四叫作季。根據史料記載,劉邦的大哥的確叫作劉伯,二哥也叫作劉仲,排行老四的劉邦,從小被稱為劉季,似乎不算有什麼意義的字了。更有趣的是《史記》和《漢書》中,所有的文字都不見"邦",可見的確有所避諱,但對"季"字則並不避諱。也就是說"邦"的確是劉邦的名,但季則只是排行代表,本身並沒有什麼意義。良家婦女卻跑到大澤邊睡午覺,即使對性問題較開放的古代也是不可思議的。所以有關劉媽媽在大澤邊睡覺,作夢和神相遇,當時雷電交加。天昏地暗,劉爺爺跑去觀看,見到一條蛟龍伏在他妻子身上,因而懷孕,生出劉邦的這段記載,顯然是後人添加上去的神話。真命天子的劉邦,怎麼可能是平凡的劉爺爺和劉媽媽生得出來的?神話中的蛟龍便因此而生。重點是為何是"蛟龍"呢?這裡應有地方性圖騰的意義,蛟龍是一種水蛇的神化形象,換句話說,劉邦的先祖,是屬蛇圖騰的部族人氏。談到這裡,就必須介紹劉邦的家鄉了。沛在秦朝時才建立縣制,豐邑則是沛縣的一個鄉邑。沛縣約在今天江蘇省的北部,漢王朝以後,泗水郡改稱為沛郡,原先的沛縣縣城則稱為小沛,是徐州非常重要的糧食儲存中心。沛的意思,是水源充沛之意。水流多,生物自然較繁盛。江蘇省被長江由中間貫穿而過,長江以北部分古代屬徐州。春秋時,這裡是吳、夢、陳的交界,戰國時代則是楚、齊的邊疆。因此這個地方混雜有多種圖騰部落的文明,其本明或許是蛇圖騰,但鳥圖騰及火圖騰族文化,勢必也對這個地方有不少的影響。長江北岸眾支流帶來了不少沙土,堆積在江北較平坦的地方,形成了肥沃的平原。這種土質的生產力特別豐富,豐邑鄉的名稱大概便源自於此。因而沛縣的農民得天獨厚,不用太辛勞便可有不錯的收成,生活也不會困難到那裡,人力資源應算豐沛,遊手好閒也成為不是特別的罪惡了。少年時代的劉邦,喜好遊盪,不事生產,可能便是這種條件下的農村特有"產物"了!天生帥哥,相貌非比尋常劉邦出生於公元前247年,同年,秦莊襄王去世,秦王政繼位。沛縣這時候仍屬楚國管轄,以出生時而言,劉邦屬於楚人。劉邦出生的同一天,豐邑中陽里有戶盧姓人家,也添了一位男娃娃。由於劉、盧兩家同為世交,又同日添丁,自然大為驚喜。他們雖屬農戶,但家境還算小康,自然很想慶祝一番,中陽里的鄰居鄉老更認為雙喜臨門,特宰羊備酒,大擺排場,風風光光熱鬧一番。在鄉里中這屬難見場面,也就是說劉邦一出生,似乎就比其他兄弟幸運了些。這個盧家的小男娃,便是日後劉邦的長期創業夥伴盧綰,兩人青梅竹馬,從小感情便很好。劉邦較有領袖氣質,處處喜歡作老大,盧綰個性溫和,較守本分,因此專門為劉邦搖旗吶喊,倒也是"天生絕配"。盧綰日後表現平平,雖未曾建立大功勞,但劉邦仍提拔他為長安侯,後來更晉封為燕王。秦王朝時,中國文官制度連最基本的考試方法也沒有,即使龐大的官僚體系,也有賴鄉里長老的推薦,所以家族地位和鄉閭關係對一個年輕人的未來非常重要。像劉邦這種農夫出身的平民,想要靠這些條件來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了。不能靠關係及家族地位的,就必須靠自己建立的"知名度"。由於資訊管道不發達,一個人的"里子內在美"不易為人所了解,即使被公認為隱士級高手的,也需有同集團長老或友人相互推薦,比較能有出線機會,像姜太公和管仲等便是。另外,東漢末年荊襄一帶清流派名士對卧龍(諸葛亮)及鳳雛(龐統)等的刻意經營,也算是此制度的延續。"內在美"比不上的,就得靠外表來建立知名度了。當然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長相要引人注意,除了好看以外,最重要的是有特色。因此相人學、相面學、相骨學自古以來便很發達,一個人若能合乎相術中的"上相條件"的話,出人頭地的機會便要比別人高了。對劉邦來講,最能夠幫他建立知名度的,便是他的長相。他不僅長得好看,而且身上有不少異相。《史記·高祖本紀》中,有如下記載: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72黑子。隆準的意思是鼻子高挺,兩頰端正,這的確是具有高貴美男子的長相。那龍顏又是什麼呢?文穎在《集解》上詮釋道:"高祖感龍而生,故其顏貌似龍,長頸而高鼻。"換句話說,劉邦除了鼻子高外,便是頸子長了。頸子長的人大多長得較高。楚人身材一般屬中低程度,高的人不多,所以會特別顯得鶴立雞群。但劉邦有多高,正史上卻無正式記錄。《河圖書》上記載:"帝劉季口角戴勝、斗胸、龜背、龍股,長7尺7寸。"古尺的7尺8寸,約在176公分到180公分間,對古代的南方人,算是高(身兆)身材了。斗胸是胸部挺直,龜背則指背脊硬朗,龍股則表示手腳長而有力,幾個因素加起來,的確是相當有精神而意氣煥發的樣子。鬍鬚更是相貌的重點。古人大多留有鬍鬚,鬍鬚長得長又好看的,通常有"美髯公"之稱。光這一點,有時候便可讓人肅然起敬了,可見鬍鬚對古代男子的重要性。劉邦的美須髯,不但可使他顯得更高貴些,而且少年老成,看起來也比較可信賴。但最具有特色的異相,應屬左股的72個黑子,黑子便是黑痣。不過,我們當然不應認為劉邦的左腳有72個大小相同或相似、排列整齊的黑痣,如果確是那樣子,那可真是天下奇蹟了。神秘主義卻又帶點統計科學的"相人術",有很多地方也是屬牽強附會的。如同大家樂盛行時,不少人看炷香掉下來的煙灰,去猜測鬼神對得獎號碼數字的指點一樣,經常都可以依自己意思各自解釋,看誰比較內行,便較有可能猜得對。劉邦左腳的黑子也一樣,那可能是一堆胎記,加上幾個黑痣及斑點。反正在中國的古相學中,72是個大吉祥數。小時候,或許某個對這方面較有研究的村人,偶然發現了劉邦身上的黑子。一些喜歡討論異相的三姑六婆,便牽強附會的將這些黑子湊成72個數,來製造讓人驚奇的馬路消息。他們閑來無事便找來這個俊俏的劉家小寶寶,大家一起幫著數。"這個算,這個不算,要這樣數才對。""不是這樣子啦,這個不算,那個才算啦!"意見總會有很多的不同,到最後總能湊到72個,"傳說"中的異相,便被定案了下來。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劉家這位"異相"娃娃的知名度,也跟著傳開了。在這樣的氣氛下長大、大家爭著溺愛的小劉季,長大後又有異相知名度,自然不可能成為一個乖乖牌的"莊稼漢"了。浪蕩個性,反奠定成功條件長相多少是由遺傳的,劉邦長得體面,相信劉家老大及老二,也不會差到那裡去。只是在當時的環境里,劉邦的成長條件要比哥哥們好得太多了。農夫家的老大、老二,有時候甚至老三,都是從小便必須陪老爸下田工作的。即使在家裡,也逃不掉要作些較輕鬆的雜務,成天忙這個,忙那個,加上日晒雨淋,土頭灰臉,怎麼看也不會"上相",更不可能有時間去打知名度,也不會有太多的朋友及人脈關係了。這方面劉邦就幸運多了,老四的他,天生便不用有太多工作。由於出生得晚,父親的經濟能力也比較好一點了,做不做"工",都不再差他一個人。加上從小受到照顧較多,尤其腿上的胎記在鄉人的相傳下,劉家大大小小對這個幺弟都必須另眼看待了。較有時間又不用工作,自然可以仔細打扮一番,鬍鬚要整理得配合臉形,穿著也要有一套。劉氏兄弟的底子可能差不多,但經過自己的"形象包裝",老四看起來的確是英俊體面多了。在"愛"的環境長大的孩子,通常都會較寬容而且有自信,交友方面也表現得較傑出。但縱容過度的孩子,可能會自認是"天之驕子"而浪蕩成性,好嬉遊並且懶得工作,變得較不負責任,這些優點和缺點,的確都可以在劉邦的身上發現。很多史學家認為劉邦出身於農家,加上天性懶惰、好玩,所以只是位在社會中混混的小文盲,其實,劉邦是受過教育的。《史記·盧綰列傳》記載:盧綰者,豐人也,與高祖同里。盧綰親(指家人),與高祖太上皇(指劉邦父親)相愛,及生男,高祖、盧綰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賀兩家。及高祖、盧綰壯,俱學書,又相愛也。正好有同伴,家庭經濟情況也還過得去,又沒有特殊的工作壓力,兩家的長輩或許都覺得有意思,便送他們共同去接受教育。我們很難了解劉邦受教育有多少,但由他日後的表現可以看出,他也絕非不學無術的文盲。在鄉村地區的年輕人中,劉邦的確是位幸運兒。《史記》中還描述其個性如下:仁而愛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這的確是在寵愛中長大孩子的寫照,雖然弔兒郎當,有點像"不肖子",但卻還算善良、有氣度。這種環境長大的年輕人自然不喜歡辛苦無聊的莊稼工作,只要有機會馬上會偷懶往外跑。率性豪放,廣結四方善緣父兄們對這種行為雖有點小埋怨,或許更擔心他長大後會成為好吃懶做的"浪蕩兒",因此經常會給予些責備。但總是最小的幺兒,干不幹活也沒有太大關係,何況他也是家中惟一有點學問的人。在豐邑這種鄉里中,有學問已算是"大人物"了,而且劉邦還是左腿有72個黑子的異相兒。被驕寵的孩子通常有兩種發展,其一是變成軟弱而缺乏獨立的"溫室花朵",另一種則正好相反,成為天不怕地不怕,不太計較,有點什麼都不在乎的"浪蕩兒"。很幸運的,劉邦個性的發展屬於後者。不必幹活,有的是時間,手頭上雖不是很寬裕,但比別人松得多。沒吃過苦的孩子,花錢較大方,所以更受人歡迎,跟在旁邊起鬨的嘍啰兵必然不少,人多勢壯自然喜歡往熱鬧的地方鬼混,沛縣的縣城便成了"劉季黨"經常出沒的地方。黨人多,人力資源豐富,不管做什麼事都較方便,加上劉邦個性豁達,輸人不輸陣,為了"面子"什麼也可答應下來。所以沛縣的低級官吏也特別喜歡和他打交道,疑難雜症只要劉老大肯拼,喊得動的地方倒不少。所以在沛縣"打混時期",劉邦倒是腳踏黑白兩道,還算是滿風光的。知名度打開了,連中上層官員都不得不對他另眼看待,因此人脈關係愈來愈廣,對劉邦日後創業幫助最多的兩個重要班底頭子——蕭何和曹參,也都是在這段期間認識的。天生者大,魅力佳人緣好雖然說不上是個傑出角色,但劉邦的支持者倒都是滿有"看頭"的。蕭何和曹參都是沛縣人,蕭何更和劉邦一樣,也屬豐邑鄉人氏。蕭何受教育較多,加上文辭通順流利,得以出任沛縣的主吏掾,也就是管理人事和文書的官員。曹參是沛縣的獄掾,專管縣中的問題人物。一個負責白道,一個監管黑道,雖然屬於吏級官員,職位不高,但卻也是縣城中頗具影響力的人物。曹參日後出任齊國相國,在接獲將繼任蕭何為漢王朝宰相時,曾對其繼任人公開表示:"齊國的政治最重要的是獄市。"獄是監獄,市是市廛(黑道)。齊國傳統上屬工商社會,風氣糜爛腐化,因此能把這方面管理好,政治方面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有關這方面道理,後篇中自有評論,在此不贅。不過曹參這方面的體認,應該是從沛縣時便處理獄政及黑道的經驗而來的。蕭何個性溫和又富寬容心,工作謹慎認真,脾氣好,擅長折衝談判,因此很得上司欣賞,有好幾年的工作考績都是全縣最好的,甚至秦皇朝的中央官員,都有意推薦他到咸陽工作。但蕭何預感秦帝國已有不穩現象,天下或將再陷紛亂,在中央不如在地方,因而婉拒之。由此可見,蕭何雖是文吏,但卻頗有眼光,他富於獨立思考力,絕不是只會認真工作討好上司的"乖乖牌"。他既然是負責人事考核,對沛縣中的各式各樣人才,自然都頗為關心,其中最引他注意並好奇的便是劉邦。劉邦做事大而化之,喜好吹牛講大話,動不動又常以他的異相——左股有72個黑子傲人。相信沛縣地方一定有不少豪強和官僚對他很不滿,他們或許曾發出多次黑函,檢舉劉邦的不法及無禮行為,甚至將之視為流氓也說不一定。不過這些不利劉邦的公文書,都被蕭何設法放入抽屜冷凍起來了。蕭何非常喜歡劉邦的豪氣,或許他認為這才是亂世中的英雄人物吧!不過他也不斷規勸劉邦,要他為自己的將來多著想,找份工作以擴大自己的見識和人脈關係。據說後來劉邦當上泗水亭亭長,便是蕭何推薦安排的。劉邦自然也很尊重蕭何,有什麼事也常會主動和他商量。即使在亭長任內,也常讓蕭何來左右他的工作態度。"好吧!反正聽你的就是了。"劉邦這股相信人便信到底的豪勁,或許也是蕭何最傾心於他的地方了。曹參個性豪邁,但卻粗中有細,他和劉邦可謂意氣相投。由於他黑道人物見多了,對劉邦這種溫和派的"大哥",自然不會有什麼反感。尤其對劉邦慷慨好施。待朋友一視同仁。善惡兼收、沒有偏見的個性,曹參應算是最投心的了。所謂"仁義出市井",像劉邦這種浪蕩子,是最能體貼的朋友,自然也是最講義氣的"市井兄弟"了。青梅竹馬的盧綰,雖沒有什麼傑出能力,不過他卻是同甘苦共患難的忠心夥伴。領袖魅力,市井自出仁義最突出的是屠狗夫樊噲,這位力大無窮、虎背熊腰的大漢,是打架的絕頂高手,有他在場,任何對手均望風而逃。樊噲也是位劍術高手,粗中有細,為人忠誠,沉默寡言,從不為自己的利害著想。他講義氣,重友情,和劉邦的感情最好。或許劉邦對他也特別熱情,朋友又多,經常幫他拉來不少"狗肉生意",又從不向他要回扣,使樊噲非常敬重他,視他為"大哥",只要劉邦有事,樊噲必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由樊噲介紹,劉邦認識了一位"俠士"級的人物——樂師周勃。從小練武的周勃,個性深沉厚重。不苟言笑,所以朋友很少,大家對他也"敬而遠之"。劉邦對周勃的武勇又不求表現頗具好感,一向熱情又大方的個性,也使他較容易打破周勃的"人際防線",常刻意地表達親熱和信任,使周勃對他也深為感動,成為劉邦黨中相當忠誠的一員大將。最特殊的人物,則是縣府馬夫的夏侯嬰。他和劉邦個性相同,熱情又喜歡開玩笑,只是更為機靈幹練些,於是兩人惺惺相借,講話特別投機。夏侯嬰鬼點子多,擅長交際,因此成了"劉季黨"的首席"狗頭軍師"。由於劉邦對他言聽計從,使夏候嬰自覺受重用,對"劉老大"更有"士為知己者死"的義氣使命感。因此只要一有時間,便立刻丟下工作,跑去和劉邦"搖旗吶喊"、鬼混一番。同在縣府工作的蕭何,很難了解夏侯嬰為何如此為"劉季黨"效命,便特別找機會問他:"劉季不過是位平民,你幹嘛整天跟前跟後的?"夏侯嬰則理直氣壯地表示:"我這樣子才能照顧他啊!你知道劉季這個人心地好,有眼光,是位難得的好朋友。但他做事卻常不知輕重,又嘴快,不跟著他,實在讓人不放心啊!"蕭何將這番話用心體會,自己對劉邦的確也有這種感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莊稼漢子,卻有著天生的領袖魅力,實在讓人難以了解。見賢思齊,最是敬佩信陵裠君戰國時代的長期戰亂,加上秦帝國所力行的中央集權制,將華夏文明以來的社會階級結構,徹底打破了。平民只要有能力、夠幸運的,一樣可以"布衣卿相",成為統治者。何況到了始皇末年,社會再度呈現不穩,在這種氣氛下,只要有點機會,便很容易培養出自我"超分"的野心來。慢慢地,有領袖氣質的劉邦,無形中也有這需要了。有了大志,當然要有個可以模仿的名人偶像。憑著讀過一點書,有些歷史概念,劉邦總在想著,有哪位"知名人物"最像自己,最值得自己去崇拜模仿的?戰國末期到秦帝國統一期間,最讓市井人物感動的名人,便是以養士聞名的戰國四公子了。這種勇於打破階級觀念、敬事有才能人物的貴族領袖,在民間總有著很多膾炙人口的傳聞。戰國四公子,指的是齊國的孟嘗君、魏國的信陵君、趙國的平原君和楚國的春申君。其中以孟嘗君聲望最高,但對"養士"表現得最徹底的則是信陵君。因此在劉邦的心目中,最值得模仿尊敬的是信陵君。或許是因為傳聞中的孟嘗君瘦黑矮小,一副不起眼的模樣,和沛城美男子劉邦的外表形象大不相同;又或許是聽說信陵君也是一表人才,說不定自己便是他的"再世化身",所以劉邦最喜歡跟他的黨人談論信陵君的傳聞。信陵君是魏公子無忌的封號,他是魏昭王的幼子(這點也和劉邦的排行巧合),也是魏安厘王的異母弟。信陵君禮賢下士,不論何種人物,只要真有才德,他都能兼容並蓄,依禮相待,從不敢以富貴驕人。因此,投入其門下的賓客多達三千餘人,超過聲望日正當中的孟嘗君。劉邦便常公然表示:"孟嘗君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但四公子中最應受尊敬的還是信陵君啊!"而最讓劉邦感動的,是信陵君和侯贏、朱亥間的事迹。魏國的京都大梁,有位叫作侯贏的隱士,家中貧苦,雖然已經70餘歲了,仍不得不在夷門當守門員以求生活。信陵君手下有位賓客,深知侯贏才學,特別向信陵君推薦:"夷門的守門員侯生,才華傑出,隱其才而置於市廛中,公子求才若渴,應不恥下交吧!?"信陵君不候思索地回答:"此人淡薄名利,又有才華,只怕他不肯指教我,怎麼還會嫌棄呢?明天我立刻去拜訪他!"果然第二天,信陵君整肅儀容,帶著禮物,親到夷門的小房宅去拜訪侯贏。看到信陵君大駕光臨,又帶來貴重禮物,侯贏自然心中有數,但到底他不是貪圖富貴之徒,所以仍再三堅辭。"在下修身潔行已數十年,所以到現在還是位守門員,為了堅持我的原則,實在不可能接受公子的厚禮,希望公子不要再來打擾我的清修。"儘管意外吃了閉門羹,但信陵君仍不死心。不久,信陵君在府邸召開一個盛大酒宴,召請了不少達官貴族,大家卻都不知道今天的主客是誰?在賓客都就座後,信陵君立刻坐上馬車,空出左邊較為尊貴的座位,親自到夷門迎接侯贏。車騎直到夷門下,信陵君下車向侯贏說明來意,請他赴宴作自己的上賓。侯贏仍然穿著破舊衣冠,大大方方坐在信陵君車上左邊位置,一點也不辭讓。他暗中觀察信陵君的神色,只見公子非但毫無慍色,而且神色更為恭順,一路朝府邸慢慢駛去。一段路後,侯贏突然轉向信陵君,要求道:"臣有位朋友,就住在市場里,請公子繞過去一下子,臣想順道去拜訪他!"信陵君立刻答應,並回頭向市場駛去。侯贏想去拜訪的朋友,名叫朱亥,在市井中作屠夫,但卻是位劍術高明、力敵萬人的勇士,並且深富謀略。到了市井,侯贏把信陵君丟在車上,自己下車和朱亥打招呼,兩個人在市場中閑聊了起來,似乎忘掉了信陵君和府邸里等待他們回去的貴賓們。其實,侯贏當然了解這些狀況,他只是想試探信陵君的誠意到何種程度,所以他雖一面和朱亥講話,一面則用眼角觀察信陵君的反應與周圍的氣氛。市場上走動的人,都對侯贏的無禮和不知輕重的行為大為驚訝,連信陵君的隨從們也露出了不耐,交頭接耳地小聲評論著侯贏和朱亥。只有在車上獨坐的信陵君始終和顏悅色,安然自若,手執馬鞭,微笑著注視著現場。這時候,侯贏才轉過身來,對信陵君說:"這位就是我做屠夫的朋友朱亥!"侯贏的介紹態度,其實是相當沒有禮貌的,但信陵君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走下車來,鄭重地向朱亥施禮,並邀請他共同赴宴。只見朱亥既不答應,也不推辭,只是將頭別過去,相應不理。於是侯贏辭別朱亥,和信陵君上車直往府邸參加宴會。但當信陵君向全場賓客引薦侯贏時,大家都嚇呆了,想不到今日的主客,竟是位卑賤的老守門員。信陵君更邀請在場賓客,共同舉杯向侯贏祝福,使這老隱士夠足了面子。宴會完後,侯贏向信陵君表示:"公子,今天的盛情,我已立刻給了足夠的回報了。我侯贏不過是個卑賤的守門人,公子竟駕車迎我於眾人廣場中,這種作為其實已經太過分了。"但是為了成就公子的盛名,我故意轉到市場去和朱亥閑聊,讓公子委屈等候,公子不以為忤,反而更為恭敬。市場上的人們看到這種情形,一定會更加讚揚公子的禮賢下士,對我這個老頭反會痛加責難,所以公子的盛情,侯贏已立刻加以回報了。"侯贏的確豁達又有智慧,這件事使信陵君的盛名更為廣播。後來信陵君率軍救趙,碰到了生死的難題,侯贏和朱亥均捨命以報,使重重危機巧妙地化解了。(有關這段故事,在拙著《戰國寡頭競爭》中有詳細描述,在此不贅。)劉邦最喜歡的便是信陵君的這種俠義精神,和令人激賞的領袖魅力。相信暗中他也一定常自比為信陵君,而把一些朋友比作侯贏與朱亥,自我陶醉一番了。即使日後成為漢王朝皇帝,每次到大梁,劉邦都不忘去信陵君墓前弔祭,後來還特別設有三位守墳員,世世代代奉祀不絕。模仿信陵君的作為、思考和風範,相信也是劉邦日後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不久,在蕭何的推薦和安排下,劉邦終於有了第一份正式工作——出任沛縣所轄泗水亭的亭長,這時候的劉邦大約已是35歲左右的壯年人了。第二章 嶄露共角有一次正好碰上秦始皇從咸陽出發的巡幸隊伍,真是雄偉壯觀,數萬人為一人造勢,讓劉邦感動萬分,不禁脫口而出:"大丈夫當如此也。"角頭亭長,腳踏黑白道亭是秦王朝的地方行政單位。劉宋時代裴駟的《史記集解》上說:"秦法,十里一亭,十亭一鄉,亭長,主亭之吏……民有爭訟,由亭長調節或審判……。"亭長就是類似目前派出所主管兼治安法官的職位。秦末一個亭管十個里,大約250戶人家,權力也不小。亭便是一個官衙,亭長也是有辦公室的,在專制社會,算是相當威風的職務。亭長的任務主要是接待官員,同時也須巡查遊民、緝捕盜賊,以維持治安。接待官員,對劉邦而言是件苦差事,還好亭的單位實在太小,會來的長官不多,大部分也都是些緝盜官員。這些人身分不高,性格也較豪邁,劉邦很容易便和他們稱兄道弟了。後面這件工作,劉邦倒相當勝任。由於平民時代便結交不少角頭兄弟,黑社會那一套對他並不陌生,加上受到曹參治理市誣衊廛態度的影響,劉邦也很懂得防患未然。因此在他任內,泗水亭雖難免有些小案件,但倒未出過大紕漏。亭裡面,除了亭長劉邦外,還有數十名的"亭父"及"求盜",但他們都是役夫,屬平民身分,如同現代的"義警"。只有劉邦屬"吏"職,對一向喜歡誇張的他,自然要設法好好表現一番了。首先,他替自己製作了一頂"冠"。"冠"在當時是"士人"以上才能戴的帽子,平民只能以"巾"束髮,所以有"冠"的人,便代表他有身分、有地位。戰國時代,有不少"吏"職是由士人擔任的,所以原則上"吏"是可以戴冠做。於是劉邦決定以竹皮來製作類似楚國貴族戴的長冠,並特派亭內的"求盜"遠赴作冠手藝一流的薛縣去訂做。這頂"亭長冠",使劉邦儼如高官般地威儀,不認識的人,很難看出他的身分只是一名亭長而已。據說這頂冠,劉邦非常喜歡,一生都戴著,即使日後成了大漢王朝的創業皇帝,在平常休閑時候仍戴著這種"冠",因而時人稱之為"劉氏冠"。不過是一頂冠就這樣堅持,可見劉邦的個性並不輕浮,雖然偶爾有些浪蕩,但其實是相當有主見且執著的。由於"官場"中的朋友本來便不少,如今當上亭長,更可藉此大展人脈關係。《史記》上記載他"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可見他交友的方式,不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而是勾肩搭背、嬉笑辱罵式的"小人之交",所以對方的身分也大多不高。年輕時便不用工作且到處遊盪的劉邦,自然養成喜歡到酒樓等聲色場所的習慣。如今當上亭長,黑白兩道的兄弟多了,更需要交際應酬,因此他常呼朋引友地到沛城的酒樓去喝酒。他最喜歡去的是王婆婆和武大嫂的小酒鋪子,由於手頭錢不多,個性又慷慨,因此常常需要賒賬。不過,這兩個酒鋪主人卻非常歡迎他,即使酒錢永遠欠著也無所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好事?據《史記》上記載,劉邦酒量不大,酒品也不錯,很容易醉,醉了便睡在酒鋪里。兩位老闆常在此時看到他身上附有龍的影子,深奇之,因而給予優待。這當然是後人製造的神話了。由於劉邦魁力強、人緣好,喜歡接近他、和他結交的朋友,往往會跑到酒樓來喝酒,而好熱鬧的劉邦,自然也會儘力和這些人親切的招呼一番。如此一來,喜歡到這兩個酒鋪的人愈來愈多,劉邦儼然成為酒鋪的"義務交際男",難怪兩位主人特別歡迎他了。加上劉邦酒品好,醉了便睡在酒鋪里,等他醒來的朋友只好繼續喝,消費額提高不少,兩位老闆自然要呵呵大笑了。其實劉邦也是很慷慨的,酒錢簽賬時,小費常給好幾倍,虛賬一大堆。兩位老闆由他身上得到不少好處,總覺得良心過不去,到了年底便自動毀掉賬單以討好劉邦,希望劉邦繼續捧場。當然有身為亭長的劉邦在,一般黑道分子也不敢到此鬧事,劉邦也算是客人兼保鑣了。不過,劉邦倒相當忠實,數年如一日,就只在這兩家酒鋪"混",即使其他酒館有意"挖角",劉邦也不為所動,捧場如故。難怪王婆婆及武大嫂對他印象特別好,就算喝一輩子也不要錢。見王風範,大丈夫當如此也雖然行為放浪不羈,但劉邦和陳勝一樣,從年輕時代便有大志。陳勝的志氣,多少是為脫離生活困境的奮鬥,但劉邦則屬天生的氣量。以信陵君為榜樣,便可看出劉邦有與眾不同的地方。當上亭長後,他經常因公幹到咸陽,總趁機多留兩天,到處鬧晃,領受一下大政治環境下的氣氛,也增廣自己的見識。有一次,正好碰到秦始皇從咸陽出發的巡幸隊伍,真是雄偉壯觀,數萬人為一人造勢,讓劉邦感動萬分,不禁脫口而出:"大丈夫當如此也!"或許是這次的機緣,加上這幾年當"官"的經驗,讓劉邦開始有了窺伺天下的野心。野心和見識,更增加了劉邦天生領袖的魁力,總讓他的朋友在不知不覺中對他更為尊敬。不過回到沛縣後,劉邦又一副嬉笑辱罵的模樣了。在某次惡作劇中,他和夏侯嬰間便惹出了一件大麻煩。這時候的夏候嬰已升為試補縣吏,某日兩人拿比劍當遊戲,一不小心,劉邦居然把夏侯嬰砍傷了。此事正好被其他縣吏看到,便密告劉邦故意傷害"公務人員"。身為亭長,卻傷害同僚,依照秦法,不但會被革職,還要被判處重罪。因此,劉邦硬是不承認夏侯嬰是他砍傷的。主其事的縣官下令徹查,惟一的證人便是夏侯嬰自己了。但為了保護劉邦,夏侯嬰硬是不吐露是誰傷害了他,因而以"知情不報,匿護罪犯"之罪名,受到鞭答的苦刑數百下,並且打入大牢,判處一年余刑獄。由於夏侯嬰咬緊牙關不招拱,加上蕭何及曹參從中疏通,劉邦才得以徹底脫罪,保住亭長的"頭路"。這件事,感觸最深的是蕭何,他真正感受到劉邦那股可讓人為他賣命犧牲卻毫無怨言的領袖魅力,因而更有肯定劉邦的價值,也成為他日後擁護劉邦起義的最主要因素了。巧遇貴人,獲得美嬌娘但對劉邦身分、地位、聲望最具提升效果的,卻是呂公事件。汝南地區單父縣,有位人稱為呂公的望族名士。呂公為人仗義疏財,地方影響力頗大,因此得罪了當地的豪族惡勢力,不得不舉家遷居於沛縣。由於呂公和沛縣縣令是故交,因而立刻成了貴賓,加上呂公知名度高、形象好,沛縣中的大小官吏也都想乘機結交認識他。貴賓能夠受歡迎,主人也有面子,所以縣令特別幫呂公辦一場接風宴席,讓呂公能和沛縣父老及大小官吏有個較正式見面的機會。想不到報名參加的人很多,宴席的座位不夠,僧多粥小,讓縣令非常頭痛,只好請一向能幹又頗得地方敬重的蕭何主其事。為了避免擁擠,蕭何把座位分成數等份,其中有貴賓席,也有"經濟艙",並宣布賀金千錢以上為貴賓,可進入內廳直接會見呂公,其餘者在外廳及前庭等待呂公出來和大家打招呼。大家看到蕭何鄭重其事,也不敢爭執,有能力的人進入內席,其他的委屈暫坐在外面。亭長官不大,收入也不多,一般都只坐在外面。但劉邦可不在乎官位大小,一向喜歡開玩笑的他,竟大大方方直入內間,大聲喊道:"賀金萬錢!"實際上,劉邦身上一毛錢也沒有,但他仍大膽要求拜見呂公。負責接待的人大感為難,正不知如何處理。呂公聽到有人如此大手筆,大為驚訝,也將視線移向劉邦,卻不禁為這位浪蕩美男子的長相大吃一驚,立刻站起來,親自到門口迎接劉邦。原來呂公頗通相術——尤其面相更是當時識人的準則,乍見儀錶非凡的劉邦,竟當場為他的奇相和氣勢所感動。接待組長蕭何深知劉邦底細,眼見這個玩笑開大了,只得出面替他解圍。他不好意思地向呂公表示:"劉季這個人好誇大言,作事情不知分寸,您就不要和他計較了。"呂公卻笑著說:"不妨,不妨,他也算是夠誠意的了。"於是呂公親切地將劉邦引入內廳,並讓他坐在自己身旁最尊貴的位置。劉邦可一點也不客氣,在縣府的高官面前,落落大方地和呂公談笑風生,宛如老友。宴席中,呂公數度以目暗示劉邦不要早走,顯然有事相告,劉邦解其意,便留到宴席結束以後。眾貴賓還以為劉邦是呂公久未謀面的老友,故也不特別在意,只有認識劉邦較深的蕭何,對呂公這番行為大感訝異。呂公在送走所有的賓客後,便將劉邦帶入後堂;並替他引見呂公夫人及女兒呂雉。呂雉退入後房,呂公便當著夫人的面,對劉邦表示:"我年輕時,便喜好相術,積這麼多年的經驗,對面相更是別有心得。但在我見過的那麼多面相中,沒有人能和你一樣,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應努力建立自己的事業。"這番話,倒讓一向大方的劉邦傻眼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呂公更明白表示:"我的女兒,你也見過了,如不見棄,願作為你劉季的妻子,一輩子侍奉你。"呂雉便是日後的呂后,當時可還是清純可愛、嬌滴滴的美少女,已三十多歲猶未有姻緣的劉邦自是高興得滿口答應了。倒是旁邊的呂夫人,大吃一驚,對這位不甚長進的中年人實在沒有好印象,在愛女心切下,也顧不得禮貌,便直接質問呂公:"你不是平日常說我這個女兒是貴人,不可隨便許人,前些日子縣令欲納之為妾,你也當面拒絕,不怕得罪高官,怎麼如此隨便就許給了劉季呢?"呂公微微生氣表示:"這種事不是你們婦道人家會了解的。"呂夫人見呂公不高興,也只好不再反對了。呂雉便在父親的堅持下,嫁給了這位官職低微又表現不佳的泗水亭長劉邦。不過呂公的識人術,到底是高人一籌,他似乎堅信劉邦一定有飛黃騰達的一天。這件事,也讓冷眼旁觀的蕭何,不得不對劉邦再度重新評價。原先他只認為劉邦或許是位亂世英雄而有意栽培他,現在他隱約地發現劉邦或許還有不為他人所了解的潛力呢!成家後的劉邦,並未依靠岳父的財勢。或許呂公認為劉邦仍待磨練,也不刻意提拔他。呂雉雖是千金之體,但嫁夫從夫,只得隨劉邦回老家中陽里,過著樸實的農婦生活,不久便替劉邦生下了一男一女,也就是日後的孝惠皇帝及魯元公主了。謎樣的個性,謎樣的命運有關劉邦的命相,有不少神奇的傳說,或許這大多是後人牽強附會的杜撰。由於劉邦的出身實在太差,加上由傳統評鑒人物的觀點來看,劉邦的能力似乎也沒有值得稱述的,惟一就是長得頗為"上相",因此大家只好以"真命天子"來看他了。《史記》中記載有這麼一則故事:話說呂雉奉父命嫁給劉邦,便和丈夫返回婆家居住。外表嬌弱的妻子,個性倒相當堅強,或許是受到父親的影響,呂雉也非常相信劉邦一定會成大事。與一般妻子不同的是,呂雉很能欣賞劉邦大而化之的性格,為了他,任何犧牲也都能忍受。所以她甘心由千金小姐變成田裡農婦,這可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得到的。劉邦也很喜愛這位美嬌娘,見到她親自下田,心中更是不忍,過去放浪的習性收斂不少,只要有機會,便會偷溜回家,數年如一日。尤其生了兩個孩子後,劉邦的溜班變得更勤了。據說有一天,呂雉帶著兩個幼兒,正在田裡鋤雜草,有位作旅人狀的老翁緩緩走過來。"這位大嫂,能否給我點茶水?"家教不錯也頗體人意的呂雉,見老人家顯得疲累不堪,不但給予茶水,並將自己的午餐分出一部分給老翁。吃飯中,老翁面露驚訝地端詳著呂雉,欣然嘆道:"夫人之相,可是天下奇貴之相啊!"由於和父親常說的相同,呂雉深感興趣,便請老翁也相相兩位幼兒未來的命運。老翁看到長子,更驚訝道:"依此兒面相看來,夫人之奇貴,正是來自這位公子之福蔭啊!"呂雉再請看看女兒。老翁點頭道:"也是貴人之命啊!"說完,便拿起自己的拐杖慢慢走開了。正好這天午後,劉邦也蹺班回家探望妻兒,相差老翁離去僅約一個時辰。呂雉便將老翁之言,轉告劉邦。劉邦大為驚喜,便立刻循老人去的方向追趕過去。不久,便看到一個老邁的背影。"老人家,請留步!"老翁回過頭來,看到劉邦面相,未等劉邦開口,便驚嘆道:"剛剛我看到夫人和嬰兒的貴相,正大惑不解,原來都和您有關啊!閣下之相極為尊貴,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劉邦聽了非常高興地表示:"如果真如老先生所言,有顯達之日,絕不忘您的恩德!"後來,劉邦即帝位,便派人四處尋找這位老翁,但再怎麼努力也見不到他了。或許也正是一再出現"貴相"的說法,讓劉邦能夠堅忍不拔,愈挫愈勇,終至成其大功。不過經由這些事件,劉邦也的確有了改變。雖然浪蕩的時間少了,但因擔任亭長需要結交黑白兩道,使他不只拓展了人脈關係,也使自己的器量更大了。連蕭何都感覺到劉邦的領導魁力愈來愈成熟了,他對朋友表示:"劉季看來沒有特別才能,但如同一個空虛的器物一樣,反而更能兼容並蓄各色各樣的人才,能吸引更多人支持他,正是他更容易成功的有利條件。"沒有立場,沒有包袱,以及豁達開朗的個性,使劉邦的可塑性極高,加上難得一見的個人魅力,更使他命定中成了亂世英雄。雖然命中極貴,但不久卻發生了結束他安定幸福生活,甚至差點有生命危險的災難事件。率役上京,亭長成了通緝犯秦始皇在位的晚年,因北征匈奴、建築長城而動用大批人力物力,加上原先進行的修馳道、修宮室以及驪山陵的工程,使政府原有的人力根本不足派用,只好由民間徵調大量的勞役。早年,雖然秦法嚴苛,但對調派人民作勞役卻非常謹慎。因為法令是用來集結國力,因此最重要的是不違農時,甚至發動戰爭也都會選在農閑的時候。然而商鞅在變法時的原則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見法令不只用在人民身上,也在限制政府的濫權。韓非子在詮釋法家時,也非常推崇老子"無為而治"的精神,他認為政令清簡而執法嚴厲,才能建立一個公平的法治社會。但統一以後,要進行改革及建設的工作太多,光是推動經濟。文化的統一,就要動用不少人力,加上效果不佳,於是耗費更大。工作太多了,超過了正常的運作,使國人已產生不合理的壓力,若執法又嚴厲而無彈性,人民便有受虐待的強烈感覺了。尤其是勞役這件事,原本是大家利用農閑時間奉獻勞力,來增強國家建設、促進社會繁榮,現在徵召太多,超過了農閑所能負擔的,也影響農民正常作業及生活,自然要變成苦役了。徵調勞役的命令,終於也到達了泗水亭。逐漸有"領袖"意識——"大丈夫當如此"的劉邦,自然最反對這個影響人民生計的任務。"全部去作勞役,那麼家裡誰耕種?況且還要繳稅賦,老百姓怎麼生活得下去!""任俠"自居的劉邦,打從心底反對這種過度欺負善良農民的命令。但秦王朝利用早年的什伍制度,將全國各地的戶口資料掌握得非常好,一里二十五戶有多少男丁,隨時都有統計,並建立戶口簿籍,以為徵稅及徵調勞役的憑證。由於全國的統計資料依地區保留在政府辦公室中,地方官又采輪調製,根本不知道以前報上去的數字,所以誰也不敢對現有戶口報假資料,否則可能有抄家滅身之禍。所以沛縣縣令立刻編造名冊,並派遣屬下的各亭亭長負責領隊的工作。由於這次的勞役是建築驪山陵,是件非常困難的工作,加上大家對過多的勞役反感頗深,因此負責領隊是件危險差事,萬一有人結隊逃亡,領隊也要連坐論罪。考量所有亭長的能力後,縣令認為只有劉邦壓得住陣腳。劉邦雖萬分不願意,但公家任務推辭不得,只好硬著頭皮帶領徵調的五百多人出發了。從沛縣到咸陽有數千里之遠,翻山越領,全靠兩隻腳,又攜帶笨重的炊具及野宿設備,日夜兼行,是件非常苦的差事。劉邦一向寬厚,故管理工作鬆散,有些吃不了苦或想念家鄉的人便趁機逃走。雖然發現有人逃亡,但監管的人員太少,山路又崎嶇複雜,實在也難以搜捕。所以劉邦雖頭痛異常,卻是束手無策,只好裝作不知,繼續領著前進。但團體心理立刻有樣看樣,逃亡的人於是愈來愈多。劉邦無力掌握,心想再這樣下去,到咸陽恐怕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到時候交不了差,看情形只有死路一條,與其坐以待斃,乾脆錯就錯到底了。下定了決心,反而輕鬆多了。到達豐西澤中,劉邦下令將剩餘路費全部換成了酒和酒菜,並召請剩餘的勞役與他痛痛快快大喝一場。大家正莫名其妙時,劉邦在半醉狀態下宣布,勞役隊伍在今晚全部解散,要回去的可以暗地回去,責任完全由他一個人扛。他慷慨激昂地表示:"此去凶多吉少,你們趕快逃亡吧!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好開溜了。"勞役和監管人員中,有些較膽大而講義氣的便表示:"我們願跟隨亭長逃亡!"雖然有了一群人,可以相互照顧,但天涯茫茫,又毫無準備,該到哪裡去呢?幸好劉邦一向樂觀,心理上雖也擔心著,但仍談笑風生,帶著酒意,牽領著大家往深山裡走。這一方面是為了避免消息走漏後會被官方逮捕,一方面進入山區也比較容易找到吃的東西,存活機會較大,或許可以暫時成為據寨而守的"山大王"呢!劍斬白蛇,神話傳說訴因由逃亡數天後的某夜,劉邦等人仍借著酒意及月光在山中的沼澤區里趕路。由於道路不熟,劉邦派一名較機警的勞役在前面探尋,以免人數太多,容易被發現。不久,這名先行者,慌慌張張地趕回來報告:"不好了,前面有一條巨蛇,盤據小路中,看情形,我們很難過得去,還是回頭找其他出路吧!"劉邦微醉中,膽量更大,他大聲表示:"壯士出行,還怕什麼東西!"接著又猛喝了幾口酒,便拔出佩劍,奮勇向前。大蛇遭到奇襲,立刻反抗。劉邦力大,又劈又砍,大蛇不敵,終被劈為數段。這時劉邦酒意上升,迷迷糊糊中,獨自穿越小徑而去,走了幾里路後,終因醉酒又疲勞過度而卧倒路旁,睡得不醒人事。跟隨在後頭的人,見沒有動靜,便向前追尋。說也奇怪,就在劉邦斬蛇的位置,有位老嫗在黑暗中哭泣。大家感到奇怪,便趨前問道:"老婆婆,你為什麼在此哭泣呢?""我的兒子被人殺了,所以我在此為他痛哭!""你的孩子是怎麼被人殺的呢?""我的兒子是白帝之子,今天他化為蛇的原形,橫在此路上,想不到卻被赤帝之子給殺了,所以我才在這裡痛哭呀!"問話的人認為老太婆胡說八道,正想羞辱她,老太婆卻突然不見了。大家感到非常驚訝,乃立刻尋找劉邦,並且叫醒他,告訴他這件奇遇,劉邦聽到了非常高興,便認為自己是赤帝之子了。有些史學家認為這是逃亡期間劉邦徒眾故意創造出的神話,用以顯示劉邦是天生的領袖。甚至也有人認為這是蕭何為了掩護被通緝的劉邦,建立他在沛縣父老心中的重要性,故意製造出來的神話。但依邏輯推論,這種可能性均不大。以劉邦當時的身分和境遇,劉邦的徒眾及蕭何即使再大膽,也不敢將"帝"這個名詞和劉邦連在一起。這種斬白蛇起義的傳說,應是劉邦成功以後,為突顯他是真命天子所製造出來的神話。由於劉邦出身的確太低,為穩定漢王朝政權,負責的官員不得不大下苦心來為他"形象包裝"一番。劉宋的裴駰在《史記集解》中則認為白帝代表秦王朝,劉邦平滅秦朝,故有此赤帝之子斬白帝之子的傳奇。圖騰意義,象徵解神奇但以人類學的眼光來看,此處的蛇應屬圖騰的意義。因為秦王朝為鳥圖騰(可由秦皇室國璽的百鳥圖證之),而且五行中排水德,色"尚黑",說什麼也和白蛇扯不上關係。劉邦出身沛縣,雖介乎各部族交雜之處,但主圖騰仍屬"蛇"。日後和劉邦爭霸天下的項羽起於江東,是楚國貴族後代,屬蛇圖騰族之嫡系。江東地方盛產白蛇,或許白帝之子的象徵指的是項羽。此一段傳奇神話,指的可能是蛇圖騰庶系的赤帝劉邦,在命中會擊敗蛇圖騰嫡系的白帝項羽而登上皇帝寶座的天命象徵吧!這段意外的逃亡,在劉邦的生涯中,應屬最落魄的時段,沒什麼可稱述的,對天命所歸的"劉皇帝",也成了最空白的一段。為補足此缺陷,漢朝官員乃強化劉邦的"天生偉大",才會創造出這個"官制神話"吧!《史記》中還有一段讓人更難以置信的傳說記載:秦始皇在位時,便有不少懂得看天象的方士跟他建言:"東南方有天子氣。"始皇甚擔心,便常到東方巡幸欲鎮服之。劉邦對此傳說,深為自疑,便藏匿於芒縣和碭縣間的深山沼澤和岩石間,怕因為自己有"天子氣"而被發現。但妻子呂雉和地方父老有事到山區尋找劉邦時,卻仍很快就找到他,劉邦感到非常奇怪,便問道:"你怎麼每次一來便找到我呢?"呂雉答道:"你所在的地方,上空常有雲氣,只要順著雲氣找,便可以很快找到你了。劉邦至此,更相信自己有祥瑞之異征,非常高興。沛縣子弟,聽到這種傳言,更相信劉邦之貴相,也紛紛往山中投奔之,儼然成為一股力量。這段故事,更明顯是後人加上去了。方土再大膽,也不敢向專權又好猜疑的秦始皇報告有"天子氣"之事。即使有這件事,亦屬宮廷中秘言,又怎會流傳到劉邦耳中?逃亡山區的劉邦,想必依靠盧綰、夏侯嬰、樊啥、周勃等"兄弟兵"的協助,勉強可維持生存,哪敢自比為"天子"。況且沛縣不少子弟為了逃避接踵而至的勞役,得知劉邦結眾藏匿於山中,前往投奔者或許有之,但人數最多也數百人而已,成不了氣候的。但不久,一件意外事件,又使劉邦的運氣由谷底,再次往上直衝了。第三章 初成氣候劉邦以蕭何及曹參為主要參謀,盧綰為侍從官,夏侯嬰、任敖、周勃、灌嬰為部將,最為驃悍的樊噲則為先鋒。劉邦下令攻胡陵及方與,並將大本營基地暫設故鄉豐邑。陳勝起義,楚民響應秦二世元年秋天,陳勝、吳廣等起兵於蘄(今安徽省),成為正式以武裝力量反秦的第一人。這年劉邦三十八歲,仍匿居于山澤中避難。陳勝的力量其實並不大"只是楚地各部族一向對秦皇室反感最大,乃趁機殺害各郡縣之秦王朝官吏,到處響應起義。一時間,蘄地周圍的經、酇、苦、柘、譙等縣,皆成了叛軍統轄的範圍。吳廣乘機收編各郡亂民,劫取糧倉,使實力大增,等到進入河南一帶時,已有車乘六百、馬千騎,士卒更多達數萬人,成了一支強大的軍團。他們的目標是過去的陳國首都陳城。陳國原是舜帝後代的封國,春秋末期為楚國佔領,成為楚國涉獵中原的前進基地,因此建設上頗為完善。經過戰國的兩百多年,這地方居民對楚文明已相當認同,戰國末年時楚國京都郢屢遭到秦軍攻破,一度便定都於此。秦國統一後,在這裡設有郡治,由郡守治理之。陳勝的故鄉穎川雖非楚地,但他舉事的地點在楚,班底更大多是楚人,所以得到陳城父老的熱烈支持。於是郡守不敢守城,棄職逃脫,陳勝順利攻破陳城,並在此建立軍事基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是秦始皇晚年流行於楚地的"秘密箴言",也象徵楚人反秦的強烈意識。因此,陳勝進入陳城後,各地楚國部落領袖及長老也立刻響應,紛紛向已奪取楚國故都的陳勝軍團輸誠,使陳勝在一夕間成了抗秦楚軍的首席領導者。偶然事件中起義的陳勝,其聲勢及力量卻如滾雪球般的大增,相信連他自己都是很意外的。"真的就這樣成功了嗎?我真的能以平民的身分成為擁地自立的君王嗎?"但到底自己並非楚國貴族,實在很難得到大部分楚國部族領袖及長老的認同,因此他只得先就教於陳城附近的長老。對驅逐秦軍、恢復楚國的陳勝,陳城的長老處於事件當中,對他自然是全力支持,因而表示:"將軍親自率軍作戰,討伐無道,驅逐暴秦,再立楚國社稷,論功勞理應稱王。"陳勝乃自立為"張楚王",亦即"欲張大楚國之王也。"進軍滎陽,震動半壁江山陳城裡擁有大量糧食和兵器,但各地響應並向陳勝輸誠的軍團愈來愈多,再多的糧食也不夠用。陳勝雖派軍攻打附近糧倉要地,但由於各地秦國守糧官員已加強警戒,成績不佳。隨著時間流逝,糧食問題日愈嚴重,各地集結來的流民及小軍團面臨飢餓,不滿的情緒四起,怨聲載道,使新興的"張楚王"政權面臨嚴重挑戰。吳廣向陳勝警告道:"看情形只有攻取糧都滎陽了。"然而糧都一向防備森嚴,不是輕易可以攻擊的。滎陽在鄭州東方,由於河川彙集,自古便是糧食彙集中心,並有大道可通咸陽,是東方最重要的糧倉,城雖小,武備卻是一流水準。但糧食欠缺情況已非常嚴重,陳勝和吳廣只好鋌而走險了。由於吳廣一向人緣較好,由他出面大家不得不拚命,因此陳勝封吳廣為"假王"(代理王),率主力人馬向西攻擊滎陽。為了減少吳廣軍的壓力,陳勝也設法發動多處的攻擊行動,以分散秦軍的注意力。於是陳國人武臣奉令結合趙國著名的遺民張耳、陳余,率眾在趙地起義,汝陰人鄧宗則攻擊九江郡一帶,製造聲勢。在這段期間,楚國各地豪傑紛紛響應,擁有數千名軍隊的兵團,不可勝數。其中以項梁、項羽叔侄起兵會稽,以及沛縣父老擁劉邦自立最為有名。縣令造反,劉邦出頭在陳勝全力造勢下,華東地區風聲鶴唳,各地地方官員大為緊張,沛縣自然也不例外。縣令立刻召集蕭何與曹參等重要幹部商議。為了免於成了被革命的對象,縣令有意乾脆背叛朝廷,率軍響應陳勝。但蕭何卻反對:"您本為秦朝官吏,是外地人,如今欲背棄朝廷,恐怕沛縣的子弟兵不會跟從您的。"縣令:"那怎麼辦呢?"曹參:"不如由蕭何來發號施令吧!相信沛縣子弟一定會聽你的。"蕭何:"我也是食朝廷俸祿,不宜出面,不如召回在外亡命的沛縣子弟,由他們領導抗秦,必可保住本縣城的安全。"縣令:"有誰可以擔此重任呢?"蕭何:"泗水亭長劉季,曾因押解勞役失職而逃亡在外,今已聚集有數百人之眾,何不召他回來,以他的名義抗秦,大家才會跟著奮起。"情況緊急,孤掌難鳴,縣令不得已,只好答應了。蕭何立刻派樊噲往深山中去找劉邦。這時候,劉邦正以他驚人的魁力,領導著數百名為逃避秦王朝勞役痛苦而逃亡山中的沛縣子弟。他們在聽聞陳勝起義時,本也有意響應,但以人少勢弱,又缺乏門路,只好暫時觀望。聽到縣令召請,劉邦大喜望外,立刻整理行裝,率領徒眾,浩浩蕩蕩奔向縣城。但劉邦實在不相信縣令會放棄縣城,由他來領導叛變,乃派樊噲先回,聯繫沛縣父老以為內應,必要時強奪之。果然縣令看到蕭何、曹參態度曖昧,行動又過分積極,恐對自己不利,乃下令閉門堅守,並欲捕殺曹參及蕭何兩人。但這個消息立刻被夏侯嬰探知,夏侯嬰曾為縣令馬車夫,故在這方面人際關係頗熟。危急中,他發動縣府所有馬車,將蕭何、曹參等人在城門尚未封閉前送出城外,投奔返回中的劉邦部眾。殺害縣令,自立為沛公蕭何見到劉邦,立刻告訴他縣令反悔之事變,並且城門已封閉,可能需要從長計議。但劉邦只微笑點頭,並示意繼續前進。原來劉邦早令樊噲先回城,由留居城中的"劉季黨"煽動沛城父老策動兵變,既然縣城主要幹部蕭何等均已站到劉邦陣營,這場爭鬥,自己已掌握絕對優勢了。蕭何見劉邦經過這幾年痛苦磨練,頗有大將之器,心中大為高興,更加堅定自己選擇劉邦之信心。到城門下時,見城門早已緊閉,戒備森嚴。蕭何便建議劉邦親自書寫書帛數十封,系在箭梢上射入城內,以發動政治喊話的效果。射出的書帛雖大多由守城兵士截獲,交由縣令處理,但仍有數封輾轉至沛城父老之手,書帛上寫道:天下之人受苦於秦國的苛政已久,現在父老雖與縣令共負有守城之責,但各路諸候皆已起兵抗秦,兵旅所至,恐沛縣亦將遭屠城之難。父老們不如響應義軍,擒殺縣令,選沛城子弟可為領袖者共同尊奉之,以和各路諸侯站在同一陣線,才是保家衛城之道啊!不然,父老與子弟們可能會玉石俱焚,是很不值得的。這封書帛最主要用意,在製造縣令和沛城父老們的矛盾。果然縣令為之大驚,立刻在城內實施嚴格軍管。父老們看到縣令極端的強硬作風,深怕反為所害,便一不作二不休,當晚發動民變,原縣府守衛的子弟兵也響應叛變,縣令孤身逃離府邸,終為亂民所殺。父老們在樊噲領導下,開城門迎接劉邦黨眾入城,沛縣居民夾道歡迎,擁劉邦入縣衙,並懇切請求劉邦出任縣令。劉邦謙讓地表示:"今天下方亂,四方諸侯並起,競爭上相當激烈,選擇領導將領若不適任,可能會導致一敗塗地。我倒不是愛惜自己生命,只怕自己才能不足以膺重任,不能符合父老弟兄們的期待。這對大家都是件大事,應更慎重來選擇領導人物啊!"在沛縣居民心中,蕭何和曹參的地位雖高於劉邦,但他們都是文吏,對指揮作戰毫無把握。何況萬一失敗,依秦法是要滿門抄斬的,因此大家仍全力擁護劉邦,希望由他出面領導。諸父老更直接表示:"小時候起,您就一直有很多令人驚訝的珍怪異相,註定將成為貴人。我們依前日卜筮的結果,卜中指示劉季為領袖最是大吉,我們看您還是不要客氣了,沛縣的安危,從今天起全在您手中了。"劉邦在數度謙讓後,眼見眾人誠意,便勇敢地承擔起領導人的任務。但劉邦最高的官位只是個小亭長,如今躍升為全縣領導人,到底如何來稱呼他好呢?蕭何在深思後,便向大家表示:"就改稱劉季為『沛公』吧!既可以表示是沛地的領袖,又有貴族的氣派,而且也頗具親切感,對外表尊貴、個性隨和的劉季,的確相當的合適。"接著便重新整編人馬,由原先的"劉季黨眾"為基礎,重新編入沛城的子弟兵,總共有二、三千人,換上全新的戎裝,排列在縣衙大門廣場上。劉邦首先到大廟禱告黃帝,以象徵志在恢復天下秩序,並在廣場祭祀戰神蚩尤。之後,劉邦下令戰鼓齊擂,並以牲血祭鼓,所有旗幟均採用紅色戰旗,人數雖不多,但陣容還算壯大。令劉邦最頭痛的是,這支隊伍的作戰經驗幾乎等於零,而且主要幹部程度也不高,雖然相當"中看",但是否"中用"就很難講了。劉邦以蕭何及曹參為主要參謀,盧綰為侍從官,夏侯嬰、任敖、周勃。灌嬰為部將,最為驃悍的樊噲則為先鋒。劉邦下令攻擊周圍的縣城胡陵及方與,並將大本營基地暫時設在劉邦的故鄉豐邑。經過一番轉折,受了不少痛苦,劉邦以"時勢造英雄"的姿態,成了秦末起義群雄中相當特殊的一支農民雜牌軍領袖。第三篇 霸王出世第一章 將門虎種想不到項羽倒理直氣壯地表示:"認字只不過能記誦一些姓名而已,劍術再好也只能擊敗一個對手,這又有什麼好學的!?我想學的是成為萬人敵的大將。"系出名門,悲劇英雄的後裔響應陳勝、吳廣起義的楚國部族中,最受矚目,而且勢力成長也最快的,要屬擁有會稽城的項梁和項羽叔侄。會稽城便是現在的浙江省會稽市,春秋晚年曾是越國的京城。越國在勾踐王時代,擊敗了當代霸主吳王夫差,不但恢復了險被滅亡的國運,進而揮軍北上,成為春秋時代最後一任的中原霸主。但勾踐並未在中原發展實力,他仍很快回到會稽,以此為中心發揮其霸主威信。也因為如此,會稽城很快便聲名遠播,成為了當時最繁華的城市之一,也成了中國東南方的軍事重鎮。但越國在勾踐死後,繼承人便發生內鬨,不久即為南方霸主楚國所滅,會稽城也成了楚國的一部分。由於東方的吳、越等部族在傳統上與楚國有宿怨,加上民性強悍,統治不易,楚王便特別將戰鬥力最強的主要部落貴族鎮守在這些地方,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項氏"部族。項是地名,原在今河南省項城。這部族以擅長野戰聞名,出現過不少有名將領,在原本便勇於作戰的楚國諸部族中,項氏的英勇更是出類拔革的。自從奉命負責軍事佔領這塊宿敵的土地後,他們更是軟硬兼施、恩威並濟,不但能作有效管理,而且也頗贏得吳越地區長老們的敬重。戰國末年,項氏更出了一位蓋世名將項燕。當時楚王室力量頹弱,正規的主力部隊根本無法抵抗秦軍的南侵。當楚國正面臨存亡危急關頭時,項燕臨危授命,指揮組織鬆散的楚國各地區部落的增援聯合部隊,居然大敗秦國的南征軍團,讓當年的秦王政(秦始皇)都大為震驚。於是項燕立刻成為全體楚人心目中的首席英雄,並將重振楚國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為了面對這意外的挫折,秦王政不得不再請出已退休的秦國名將王翦,傾盡秦國力量,率領六十萬大軍南下征討楚國。由於楚國原本便是聯盟組織,結構鬆散,向心力較弱。面對秦國的統戰運用,有不少部族早已個別和秦國講和,有些甚至暗中和王翦勾結,倒戈來對付項燕的聯合軍團。王翦早看出楚軍的弱點,因此他不和項燕正面作戰,反而消極地採取堅壁清野的戰術,以持久戰來消耗項燕的實力。果然項燕軍團糧食不繼,各部族自行撤軍,聯合陣線因此崩潰。項燕不得已,下令退軍,企圖集中力量守住自己大本營的東半壁江山。不幸在撤軍途中,遭到主和派出賣,王翦以疾如風的追擊戰術,正確捕捉住撤退中的項燕主力部隊,使楚國最後的防衛力量也被擊潰,項燕則在苦戰中以身殉國。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項燕不但英勇善戰,對部屬更如同兄弟,因而在軍中聲望極高,很得楚人敬重。他死後,楚國民間幾乎均不願接受此惡耗,因此紛紛傳言死去的項燕只是個替身,真正的項燕將軍則仍藏於楚境的某一山區,等待機會隨時準備再度領導楚人抗秦。"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讖言,便在這種執著的信念下廣為流傳。即使在秦始皇統治的10年中,項燕的大名不但未消失,反隨著秦國統一政策失敗和楚人憎恨秦政的情緒而愈滾愈大。陳勝、吳廣起義時,吳廣的部隊便一度託名是項燕的殘餘軍團東山再起,將領導楚人以反抗秦軍。傳說中,項梁便是項燕的嫡傳幼子。項燕戰死時,嫡長子和幾位較大的兒子,都隨著殉國。留守在大本營的長老,便在秦軍攻入其東方大本營前,護送其幼子逃避于山區中。10餘年後,終於在原先大本營的會稽城附近,出現一位自稱是項燕兒子和嫡長孫的一對浪人——項梁和項羽叔侄。有關項梁的記載在史書上非常少,經過10餘年的變局,他是否真正為項燕的後代其實也很難求證了。我們只知道他大約30歲,中等身材,外貌和舉止倒頗雍容典雅,的確有貴族氣質。而且也深通兵法,富於謀略,領導魁力也不錯。因此,當他自稱為項燕幼子時,大多數的楚人都毫不懷疑地接受了。但更令人矚目的卻是他身旁的侄兒項羽。和一般楚人的中短身材不同,項羽的身形十分魁偉,史料記載他身高古制8尺余,大約為178公分到180公分,對南方的楚人而言,算是個彪形巨漢了。據項梁的說法,項羽是項燕的嫡長孫,或許其母系方面有北方人的血統,因此身材較高大。項燕父子殉國時,項羽不到10歲,所以在重臣保護下,和小叔父項梁共同避開秦軍追捕,逃亡到山區中,長大後則追隨項梁浪跡天涯,尋找機會以領導楚人重建江山。天生武將,要學萬人敵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項羽名籍,"羽"是他的字,這便顯示他的確屬於貴族,才能夠有名又有字。他的出生地相傳在今安徽省的下相地方,也是原本項燕部族的根據地。這些傳聞,加上他獨特的巨大身材,使楚人完全相信他是名將項燕的嫡傳後代。天生武將條件,加上幼年困苦環境,使項羽頗具領袖氣質,年紀輕輕便頗有大志和主見,獨立性亦強,因而項梁也非常看重他,似乎傾盡全力想培養這位沒有父母的孤兒早日出人頭地。他首先教項羽讀書識字,但項羽卻認為這太麻煩了,他實在沒有耐心,因而一點也不用功。稍大以後,項梁便教他基本的劍法,這方面項羽由於力大無窮,因而頗有天分,很難找到同等的練習對手,沒多久他便又不感興趣了。文的、武的都不行,"愛侄心切"的項梁也不免要生氣了。他擔心項羽長大不成材,有愧家風,便惱怒地埋怨道:"你這樣沒有耐心,將來到底想做什麼呢?"想不到項羽倒理直氣壯地表示:"識字只不過能記誦一些姓名而已,劍術再好也只能擊敗一個對手,這又有什麼好學的?我想學的是成為萬人敵的大將。"項梁甚奇之,乃教他學習兵法。項羽這方面倒是才氣十足,稍加指點便能抓住重點,舉一反三。只是他沒什麼耐心,不肯動腦筋深思,因此只能掌握幾個大原則罷了。項梁在逃亡途中,有次因為被背叛的族人出賣,在櫟陽地區遭到逮捕。幸而蘄縣的獄掾曹咎深知項梁之身世,乃暗中通知櫟陽的獄椽司馬欣,設法救出項梁。項梁也因而與此兩人結為深交,暗中常有來往。不久,項梁殺死了出賣他的仇人而被追捕,風聲頗緊,司馬欣恐泄露項梁身世,乃協助他逃往吳中地區,接受這些地方楚國部族的保護。避難吳中,漸展鴻圖吳中即現在的蘇州一帶,原為吳國的大本營,在秦王朝時代,配置於會稽郡的管轄下。到了戰國中期,吳中地區已成了楚國貴族項氏部落的勢力範圍,因此項梁叔侄的到來,便受到英雄式的歡迎。加上項梁學問好,慷慨好施,立刻得到地方長老的擁護,成為了非正式組織下的領導人。中國人自古最重視的是喪事和祭祖,通常都會請地方最有人望者來主其事,直到今天治喪委員會的主委也必是德高望重者。古代的"治喪主委",由於分派工作上的需要,更實際掌有地方上最多的人力資源,因此哪個人能辦事,哪個人有哪些特長,身為主委者是再清楚不過了。《史記》中記載:"項梁避居吳中,吳中賢士大夫皆出項梁下,每吳中有大搖役及喪,項梁常為主辦。"因此不但聲名膨脹得快,對地方人才的掌握,也擁有絕對優勢。為了日後打算,項梁更趁機積極組織吳中的楚人豪族及其子弟,暗中授以兵法,並讓大家深服其才能。沒多久,便建立了相當雄厚的班底及人脈。秦始皇巡幸會稽郡,在渡過錢塘江之際,曾在江口舉辦大型儀式,陣容非常雄偉,項梁也特別帶著項羽前往查探。想不到項羽看到秦始皇的非凡氣派後,深為感動,當場脫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之。"項梁聽了大驚,立刻掩其口:"不可亂講,是會抄家滅族的。"項羽卻做做鬼臉,一副不在乎的模樣。項梁以其豪氣干雲,也不禁受到感動,從此更認為項羽必是非凡之才。據說項羽身材雄偉,力大無比,單手可以扛起鼎鑊,因此吳中的年青子弟,對他瘋狂著迷般的崇拜。會稽叛秦,項梁奪取地方政權由於項梁在吳中地區名氣頗大,早年流浪各地,途中又見聞不少,因此對時局大勢常有他獨到的過人見地,連秦王朝派任在會稽的郡守殷通,都不得不對他另眼看待,引為貴賓。秦皇朝的會稽郡,統有春秋時代的吳、越兩國版圖,居民大約100餘萬人,轄區共有二十六個大小縣城,幾乎佔據了中國的東南半壁江山。因此殷通在表面上權勢頗大,儼然是封建時代的一個君主。不過,秦王朝是徹底的中央集權,郡守只是中央政府派在地方的代理人,負責替朝廷徵收租稅和勞役,權輕而責重,萬一有所延誤,只要中央一道諭旨,隨時都可能丟官入獄。古代的通訊不發達,一個地方首長想要完全掌握各鄉鎮縣城之情報,其實是非常不容易的,因此必須借重地方有力之士來幫助他。也就是必須籠絡地方"角頭",才能有效推動政令,對朝廷有所交代。項梁在殷通的眼中,正是吳中地區的"大龍頭",只要有項梁的支持,什麼事都好辦多了。對於負責規劃此中央集權郡縣制度的李斯而言,會有這種民間非正式領袖的產生,實在是始料未及的制度弱點。"連郡守大人都對他禮讓三分!"殷通對項梁愈尊重,項梁在地方的聲望立刻水漲船高,因而也愈有影響力,殷通便不得不更依賴他了。不久,這位民間領袖便成為會稽郡的"地下郡守",其實際的影響力更大於正牌官派郡守的殷通。對這種情況的繼續惡化,心裡最不安的便是殷通。他可真是有苦說不出。對項梁勢力的憂心與日增加,但對項梁的依賴性也一天比一天更形重要。不久,便發生了不可避免的悲劇。陳勝、吳廣起義的風潮,由江北迅速向江南漫延。會稽郡也很快受其影響,一方面怕起義的叛軍南下征糧,一方面也基於對秦王朝之怨恨,各縣城長老紛紛集合,商組自衛部隊,他們心中的理想領導人才便是項梁。項梁自然也有這個意向,問題只在於時機到底對不對。深曉兵法加上謹慎作風,使他不輕易表露自己的野心,儘管地方長老一再暗爾,項梁仍只作不知,以等待一個更好的機會。給項梁起義機會的卻是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會稽郡守殷通。郡內情勢急速惡化,讓殷通膽戰心驚。他深知只要有人響應叛變,第一個遭殃的便是自己,就算秦王朝中央能派來援軍,恐怕也緩不濟急。因此殷通決定先下手為強,不如自己主動響應叛軍,或許反而會得到地方長老支持,割地自立,成為一個諸侯也說不定。狙殺殷通,叔侄聯手進擊但自己是王朝派來的空降部隊,缺乏地緣關係,因此必須抓住幾個重要幹部,只要得到他們的擁護,起義絕對不成問題。眼前最好的人物,自然是項梁了。但項梁聲望太高,一不小心,反而會被他取代,因此最好有另外一個可以牽制他的力量。殷通想到了另一個楚部落地方領袖桓楚,桓楚勇猛而少心機,目前正好犯罪逃亡在外,如果由自己赦免他,桓楚一定會感激不盡,成為自己忠誠幹部。桓楚在楚部落中也擁有一定實力,正可用來制衡項梁。但桓楚不知行蹤,當今之計,應先找項梁來好好商量。項梁表面上仍一副謙恭忠誠的模樣,以免殷通對他有任何懷疑。想不到心急如火的殷通,單刀直入便表明自己有意造反的心態:"長江北岸及江西一帶已完全進入叛軍佔領下,此天亡秦之時也。我認為我們應先發制人,以免反為人所制,我打算在會稽郡城起義,並以你和桓楚為左右兩翼大將。"項梁大吃一驚,心想秦王朝如此嚴厲的法制,一旦碰到危機反而因缺乏彈性,更容易迅速崩潰。看到身為最高地方首長的殷通,對朝廷的忠誠度竟如此脆弱,項梁感慨良深。於是他以懷疑的眼光逼視著殷通,表現出一副不了解其心態的樣子。看到項梁質疑的眼光,殷通更緊張了,他幾乎口不擇言表示:"再慢可能就來不及了,我們必須儘速募兵,以免被別人搶先……。"頂梁覺得好笑,但另一個靈感立刻閃現在其腦中。他在心中暗忖道:"要造反怎麼可能支持你這個朝廷官吏呢?必須要搶先機的應該是我呀!"但表面上,項梁仍不動聲色,他客氣地向殷通表示:"桓楚目前逃亡在外,他的藏匿處只有我的侄兒項籍知道,我現在去把他找來,由您直接命令他去找桓楚吧!"殷通不疑有他,立刻答應。項梁很快跑到郡守府邸外面,找到正在門口等待的項羽,只見他低聲和項羽交代幾句話,兩人便又很快進入府邸內。項梁的神情和語氣均顯得有些激動,失去了往日的冷靜,顯示心中正有情緒上的大衝擊在沸騰著。反而項羽面不改色,只不斷微笑點頭,便快步跟隨在叔父後面,顯現頗為恭謹的模樣。殷通見他們叔侄進來,也立刻起身笑臉相迎。不料,項梁臉色一變,大聲喝道:"是時候了!"殷通還來不及反應,項羽已火速衝到其跟前,拔劍一揮,殷通人頭已隨著一束血箭,飛向半空中。由於這是秘密會談,現場並無他人。項梁這才恢復從容狀,慢慢拾起殷通首級,拿下他身上的郡守印綬,和項羽走向門外,對郡府官員告知此一事變。守衛隊見狀大驚,立刻呼喊"刺客",郡守大門口陷入一片混亂。項羽拔劍向前,立斬10餘人,眾皆驚伏。項梁這才宣布在郡守辦公室召集緊急會議,郡城重要官吏一律參加。府內官吏大多是楚人,原本便和項梁交好,見其勢也都順水推舟,表示支持項氏叔侄,並主動安撫人心。項梁也正式公布殷通之野心及罪行,並宣布即日起會稽郡恢復獨立,由楚人自治,以響應陳勝等在江北地區的叛變行動。郡府官員立刻編集人馬,由各縣城募得人員8000餘,並由吳中長老及子弟中選擇較能幹者,分別封為校尉、侯及司馬等官吏,沒多久,項梁便將會稽郡的軍政體系完全納入掌握中。有位原屬楚國貴族的地方領袖,在這次分派工作中未獲得重用,非常不高興地親自向項梁抗議。項梁笑著表示:"前些日子,我曾派你主辦一件喪事,但你卻顯得無法勝任,我看你的領導才能有問題,所以這次不能再重用你了。"這件事充分表示,項梁在平常已作了非常詳細的"人才庫"建立工作,對每個人的能力有完整評估,讓吳中地區的地方領袖們不得不服氣於他的領導。於是項梁自任為會稽郡守,並以項羽為裨將,積極結合郡轄內各縣城的楚民力量。這一年,項羽才24歲,但儼然已成為江南地區起義軍的副領袖了。陳勝發兵,中原全面動亂陳勝在自立為張楚王后,便派出了不少軍力,分別經營原先戰國時期各諸侯國的地區。為搶得長期糧襪根據地,"假王"吳廣的主力軍全力搶攻糧倉滎陽。但固守滎陽城的是秦王朝的宰相李斯之子李由,他原任三川郡(洛陽)郡守,動亂再起時,李由便主動安撫境內百姓,並親自率軍守住滎陽。以軍略而言,吳廣並不如李由,因此雖然兵力佔有絕對優勢卻無法攻佔滎陽,只在城外對峙,將滎陽城團團圍住。陳勝不得已,再派出自己的主力部隊,由周文率領,直接由穎川攻打三川郡城,並企圖直入函谷關,威脅咸陽城。周文是陳勝手下首席大將,負責全軍統御任務,如同現在的參謀總長職銜。但周文其實是個文人,作戰的實務經驗不多。他曾是楚國名相春申君的賓客,項燕舉兵對抗秦國南征部隊時,周文曾出任項燕參謀,因此對名將項燕的戰術有相當程度的了解。加上他學問好、口才佳,組織力又強,談起往事,頭頭是道,讓人覺得項燕的戰績有一半應屬他的功勞。由於陳勝軍團中的將領,大多是民間流寇出身,實在沒有能力指揮正規作戰,因此陳勝只好全權委託給稍有軍事知識的周文了。周文這時已是六十餘歲老人,體力和反應大不如前,但到底經驗豐富。他不但迅速攻下穎川,更集結各地前來投奔的部隊達數十萬人,兵車也有數千乘,浩浩蕩蕩攻向函谷關。在陳勝分派到各地的軍團中,較為重要的尚有武臣、張耳、陳余經營趙地,汝陰人鄭宗經營九江郡,韓廣經營燕地,周市經營齊地,葛嬰經營吳地。張耳為大梁人(魏國),年輕時曾當過信陵君食客,後犯罪逃亡中,得到外黃縣富翁之助,不但將女兒嫁給他,並且運用錢財幫助張耳重建聲名,終能出任外黃縣令,進入魏國的貴族階級行列。陳余也是大梁人,年輕時好儒術,曾長期遊學於趙國。和張耳相同,他的岳家也是千萬巨富,因此兩人不但有才名,而且有相當財力作後盾。陳余比張耳年輕一個輩份,因此一直尊重張耳為父執輩,兩人成為忘年之交。張耳在早年曾認識劉邦,由於他個性慷慨好施,相當獲得劉邦的敬重。秦國擊滅魏國後,張耳及陳余流亡在外,由於他們兩人在魏國民間聲望頗高,朝廷特別下令緝捕:"凡緝獲張耳著,賞千金,緝獲陳余者,賞五百金。"兩人不得已化名逃亡,藏匿於陳城,為里監門(里中衛隊)自求生活。有次里吏責陳余辦事不力,以鞭答打之,陳余怒,欲起身反抗,張耳阻止之,並以身掩護,代陳余受答。里吏怒消離去,張耳帶陳余至外面桑樹下,責備之:"我一再教導你,難道你都忘了!?我們兩人責任重大,怎可為一小吏之辱而尋死?"陳余立刻答謝,兩人並向天地共誓,結為生死與共之刎頸交。陳勝佔領陳城時,張耳偕陳余共見之,以兩人素有賢名,陳勝非常高興,聘之為參謀。陳勝欲自立為王,張耳阻之,認為應先攻打秦廷,重建戰國時代6國之後裔,並宣示以天下為公,據咸陽,誅暴秦,以成帝業,但未為陳勝接受。陳余又勸陳勝,應派兵經營趙地,因為趙人一向強悍善戰,若得趙軍支持,就不用再擔心秦國之武裝部隊了。陳勝便以自己的親信——陳國人武臣為將軍,邵騷為護軍,以張耳及陳余為左右校尉,率3000人北向經略趙地。武臣等由白馬津渡過黃河北上,原趙國貴族後裔及地方長老紛紛響應,結集了數萬兵馬,號為武信君,並攻下趙地十餘縣城。粉飾太平,趙高奪得主導機雖然關東一帶叛軍四起,但秦王朝的京城咸陽仍顯得一片太平。即使由東方常有探馬急報動亂訊息,但朝廷總以流寇處理之,未曾重視。由於有函谷關為屏障,咸陽城所屬的關中地區擁有極為優勢之地利。這塊土地原為周王朝立國的大本營,周平王東遷後,便將它贈送給秦國經營。400年來,關中不但富裕,而且防備完善,成為中國首屈一指的政治、軍事及經濟重鎮。除函谷關外,北有蕭關要塞,西有散關,南有武關,地勢險要。一將當關,萬夫莫開,不論中原有如何變局,關中都不易受到影響。因此僅管各諸侯國後裔已快速自立,天下大勢很快又回到了統一前的情勢,但二世皇帝胡亥仍穩穩地安坐其位,似乎未受到影響。由於身為幼子,從小便缺乏掌權的心裡準備,如果不是趙高半強迫式的擁立,胡亥絕不會登上皇帝寶座。雖然並非天生愚蠢,但胡亥對掌權及治國的確毫無概念,他作皇帝只是為了享受自己的生活而已,人民的需求。政治秩序的維持,跟他好像一點關係也沒有。秦始皇晚年,由於統一政策失敗,各地已嚴重不穩,加上軍役、勞役太多,人民流離失所,小集團盜賊四起,抓不勝抓。始皇去世後,執政的宰相李斯徹底檢討施政上的缺失,乃決定暫停大型軍役、勞役;與民休養生息。他和右丞相去疾、將軍馮劫,共同進諫胡亥,為求長治久安之道,應降低王朝享受,減稅薄賦,平息民怨,重攬人心。但對胡亥而言,任何事都好商量,但要他減少開支,降低享受,絕對無法接受,否則作皇帝還有什麼意義可言。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群倚老賣老的大臣不斷的叨擾,因此有意無意間總盡量逃避他們,有什麼事便找要他作皇帝的趙高去抵擋一番。這下卻正中趙高下懷。從小便為宦者,加上聰明又富才學,趙高對宮廷內的行政及皇權的運用瞭若指掌,因此深得胡亥信任。但在實際政治作業上,由於缺乏外界的資訊及經驗,他還不如元老重臣的李斯,因而讓趙高有著強烈的心理壓力。既然胡亥害怕處理政事,趙高便乘機興風助浪地慫恿道:"皇上本來便是尊貴無比,應當遠離塵世俗人,不必處理複雜瑣事。"這句話是胡亥最愛聽的,既然有這樣的"理論根據",他更樂得不再上朝聽事,成天留連在後宮,縱情享樂,一切政事委由趙高。秦失其鹿,天下共逐趙高成了"假皇帝",他權力欲甚重,事無巨細大小,事事干涉。但對於平定流寇、重建天下秩序之事,他卻一點也拿不出辦法。為了不讓自己的弱點暴露,他竟下令不可在朝廷上討論流寇之事。等到周文的大軍進逼到函谷關口一個名叫"戲"的要塞時,趙高才大感驚慌。他一面埋怨李斯等對政事處置上的失當,一方面也只得向胡亥報告,希望借用皇帝的威權來解決此一危機。突然接到這個緊急軍情,胡亥也嚇了一大跳,如同醉夢中剛醒過來的人,他急就章地求救於滿朝文武。對關東流寇問題了解最多的,是主管漁政和稅政的少府章邯。戰亂髮生不久,影響最大的便是各地方的租稅和漁稅,因此章邯比任何人都了解問題的嚴重性。半年來,哪個地方已淪陷,哪個地方仍平靖,他一清二楚。雖屬文官,但他是傳統的秦部落貴族後裔,有武學的基礎素養,加上個性果斷,度量寬宏,頗得人心,在文武官員中擁有不少朋友。平常交談中,他們便常論及有什麼方法可以應付當前的危機。因此對於這件工作,章邯的思慮最為完整而周密。由於蒙恬事件及諸公子事件,使不少秦國原有的武裝部隊都被編入驪山陵的罪犯勞役中,其中更不乏作戰力甚強的秦部落傳統軍團。為了對抗周文急奔而來的大軍,唯有重編這股潛在的軍事力量才足以勝任。當天,章邯詳細分析流寇態勢,並向胡亥提出建議:"盜賊大軍已至,聲勢浩大,即使我們想召集附近的郡縣守軍來對抗,恐怕也遠水救不了近火。在驪山陵勞役的罪犯中,不乏過去的軍團,只要先赦免他們,重新編組,再加以短期集訓,便足以對抗來犯的盜賊了。"趙高雖對章邯搶盡風頭的表現頗多不滿,但以李斯為首的重臣強烈支持章邯,胡亥自己又無主見,趙高本身也不懂軍事問題,只好順水推舟地交給章邯去辦了。胡亥於是下令大赦天下,命令章邯赴驪山免除"驪山眾"之"罪行",重新編組軍團,至於人員不足部分,則將奴隸階級的後裔也收編為後勤部隊,儘速開往戰場。章邯大開府庫,將秦軍傳統的黑色戰袍戰盔全部發給驪山眾,連旌旗也是黑色的,使重整後的大軍更顯出一股凄厲、宏偉的模樣,滿山遍野,烏黑一片,軍容十分壯觀。第二章 章邯反擊章邯一不作二不休,領戰勝之軍團,毫不休息便直接向滎陽城外的少數包圍軍團展開攻擊。李歸等心慌意亂,倉皇應戰,立刻遭到擊潰,李歸及部將全部殉職,滎陽圍城也獲得解圍。秦王朝最後一員大將章邯將驪山眾組成了秦皇朝的最後一股防衛力量,總人數高達20萬人。最先逼近函谷關的叛軍,則是由周文指揮的陳勝主力部隊,人數雖已難考證,但也有數十萬之眾。兩位陣前大將都缺乏實際指揮作戰的經驗。章邯官拜少府,本是九卿中最低層次的財稅官員。不過他屬秦部落貴族,從小接受嚴格武學訓練,加上心思周密,從編組驪山眾的成效看來,章邯的確具有相當不錯的指揮能力和領導魁力。周文是項燕軍中負責占卜和天象的參謀,雖沒有實際上臨場拚戰實力,但編組和調動軍隊也算相當在行,加上長年軍事歷練累積出的智慧,使他自認是陳勝陣容中的首席大將。驪山眾雖是勞役罪犯,但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身經百戰的秦部落軍團。加上章邯擅長包裝造勢,整齊劃一的黑色戎裝,全黑的旌旗,使他們呈現出鋼鐵般的堅強鬥志。雖然他們是政爭中的犧牲品,對王朝權貴難免心存怨恨,但他們能為保衛鄉土而背水一戰,故士氣相當高昂。反觀周文軍團大多是由投機的雜牌軍組成,他們雖是為求生存而反叛,但早期的過分順利,使他們多少陷於驕傲又缺乏信心的矛盾心態中。雖然周文利用謀略製造聲勢,使原本土氣低落的守軍節節敗退。但接下來他們所面對的卻是一股怨氣衝天。正想找地方發泄的生力軍。雙方一接觸,勝負立分。贏得太順利,使周文失去了應有的警戒心。攻入函谷關,即進入了平坦的關中盆地。由於周文率領的是來自各地的雜牌軍團,指揮及調度困難;因此在進攻咸陽前,周文有意先行重新整編,並和陳勝的總指揮部取得聯繫,乃決定在關內附近駐營。由於人數龐大,以及補給糧食的方便,營區的部署極廣。財政官員出身的章邯,比一般將領更重視情報的搜集。當他得知周文軍團進入函谷關後便分散駐營、暫時休息的消息,立刻判斷周文軍指揮困難,警戒心鬆弛。於是他下令組成精銳的突擊軍團,由自己率領,火速攻打周文的大本營。宛如一片烏雲凌空而降,章郎的黑旗加黑衫軍團,製造了壓倒性的視覺震撼效果。周文大本營軍隊無心作戰,紛紛潰逃。周文無法應付此一狀況,眼看大勢不妙,他老人家自己先拋棄軍隊,落荒逃出關外,直奔曹陽,才勉強穩住陣腳。章邯的軍隊雖較少,但他以集中的兵力擊潰周文主力,其餘的雜牌軍見狀,立刻一鬨而散。陳勝的主力大軍至此完全崩潰,這也是陳勝陣營中的第一場大敗戰。眾將離心,陳勝陣營崩潰主力部隊戰敗消息傳來,叛軍的陣營中立刻產生變化。而第一個不服陳勝領導的卻是最受陳勝敬重、學問也最好的張耳及陳余。他們兩人聯合說服武臣自立為趙王,並以陳余為大將軍,張耳為左丞相,邵騷為右丞相,並派人向陳勝提出報告。陳勝正為周文主力部隊的潰散而心驚膽戰,不知如何是好,卻接到武臣自立為趙王的公文,不禁大怒,下令殺盡武臣家人,再發大軍襲擊新立的趙國。柱國房君和武臣交好,便勸諫道:"秦皇室未滅,卻殺武臣等家人,不是又多了一個敵人嗎?不如先派特使祝賀之,以安其心,讓他們可保持在我們陣營內,並下令他們發兵西向攻擊咸陽,以補周文兵敗後的空隙。"陳勝覺得有道理,乃依照房君建議,軟禁武臣等家人於宮中,並封張耳的兒子張敖為成都君,派遣使者北上恭賀武臣就任趙王位,並下令他們發兵擊秦。張耳、陳余向武臣表示:"我們自立為趙王,並非陳王之意,今反派使者祝賀,並讓我們發兵攻秦,若我們有幸擊滅秦皇室,陳王便會派兵來對付我們的,所以不必聽從其指揮和秦軍對抗。不如北上攻打燕、代等國,南征河內,以擴大我們的地盤。如果趙國能南據大河,北有燕代,就算張楚王能擊滅秦國,也沒有力量直接攻擊我們。如果秦國不滅,他們則更須依賴我們,趙國可乘秦、楚間的對抗之際,建立自己的根基並得志於天下。"武臣認為有理,便假裝答應使者,卻一直拖延不肯出兵擊秦,反而令韓廣北上經略燕地、李良攻擊常山(代地)、張黶經營上黨,全力往南北兩方向擴充趙國之地盤。不久,狄城人田儋也在齊地自立為王。田儋是原齊國王族,田氏在戰國初期篡姜氏自立為齊王,族中優異人才甚多,尤其是田儋之堂弟田榮、田橫,均為當代豪族。齊滅國後,田榮兄弟藏於民間,由於任俠仗義之個性,很得宗族長老及子弟之擁護,聲望更在田儋之上,但限於氏族倫理,兄弟二人仍表示支持田儋。陳勝的部將周市經略魏地,會北上至狄城,狄城守將堅壁清野,周市不能勝。田儋乃偽裝有奴隸犯罪應處斬刑,依法必須先向城將報備,乃偕同田氏青年子弟數人;身上藏短劍,縛其奴,要求晉見城將。城將不疑有他,接見之。田儋乘機帶子弟擊殺城將,並宣布:"各地諸侯都已反秦自立,齊國是最古老的國家,更應儘速恢復,我田儋是田氏後裔,當繼立為王。"田儋自立為齊王,並出兵襲擊周市,周市不能敵,退回魏地。田儋在田榮兄弟的幫助下,向東方經略,遂領有原齊國大部分地區。武臣之部將韓廣經略最北方的燕地,由於各地諸侯矗起,燕地的豪傑也欲立韓廣為燕王。韓廣婉拒道:"我尚有母親在趙國,不願讓趙王起疑心,不可自立。"燕地豪傑表示:"趙國西面受秦國威脅,南面有楚國虎視眈眈,其力量已無法對我們作任何干涉。並且以張楚王之強悍,尚不敢傷害趙王及將相們之家屬,趙蘭怎會殺害將軍的母親呢?"韓廣也認為有道理,乃自立為燕王,不到幾個月,趙王武臣便特別將韓廣的母親及家人送歸燕地,以結好韓廣。但不久趙王和張耳、陳余等卻暗中北上窺伺燕國,趙王自己率少數親信由小路探尋,碰上了守衛的燕軍,竟為其所俘。燕將乃向陳余及張耳威脅,要求割地換回趙王,否則殺之。趙王的身邊親信暗中潛入燕國大本營,對守將說:"您知道張耳和陳余最希望發生什麼事嗎?"燕將表示:"當然是急著換回趙王了!"趙王親信笑道:"將軍顯然未能透視被二人之野心。武臣、張耳。陳余原皆為張楚王部屬,他們共同創建趙國,佔有十數個城池,彼二人當然也想有機會南面而王,怎甘心臣服於武臣之下,一輩子當將相呢?"趙國剛成立時,為穩定軍心,安撫地方百姓,故依官職高低,彼二人先擁護武臣為趙王。如今趙國已大致穩定,張耳、陳余也早想分趙而自立為王呢!"將軍現在擒捕趙王,卻向彼二人威脅,反而正中他們下懷。他們最希望的是將軍把趙王殺掉,讓他們兩人分趙自立。"只要有機會為王,依彼二人的才幹,定能整合趙國力量,再以為前王復仇為名義,討伐燕國。由於趙人有君王被殺之辱,必全力以赴,反將危及燕國的生存呢!"燕將領會,立刻釋放趙王武臣,並由親信護送他回趙國。周市由狄城退回魏地,欲立原魏國王室公子寧陵君魏咎為王。但以魏咎猶在陳國,屬張楚王陳勝勢力範圍,無法脫身返回魏地。魏國長老及豪族乃欲共同擁護周市為魏王。周市婉拒道:"天下昏亂之際,最能看出忠臣之氣節,今天下各地區皆以叛秦恢復自立,要立魏王更應以原魏王室後裔才有意義。"魏地長老及各諸侯領袖都鼓勵周市自立,但周市終能堅持已見,並主動向陳勝要求放回魏咎,經歷連續五次陳請,陳勝感其義氣,最後才答應送魏咎回魏地出任魏王,周市也出任新建立的魏國之宰相。抗秦英雄窮途末路在各地諸侯紛紛恢復之際,章邯再度展開進擊。他的首要對象,仍設定在陳勝的軍團。由於初期過分順利,陳勝的地盤和兵員擴增了不少,卻也暴露了陳勝不善於指揮及領導的弊病。他最為倚重的軍事統帥周文雖能乘勢攻入函谷關內,但一碰上章邯的驪山眾軍團便被擊得潰敗,充分顯現這支非正規的雜牌軍團作戰力脆弱。周文甚至根本無法節制敗軍,只好一口氣逃到河南的曹陽,才勉強穩住陣腳。他重行配置防線,總算守住了兩個多月,章邯雖也曾派出先鋒部隊前來干擾,但均為周文軍擋住。章邯不得已,親率主力前往攻擊,周文信心已失,料不能守,乃主動再撤向澠池。章邯見周文不戰而逃,立刻率隊急追10餘日。撤退中的張楚軍為章邯追及,立刻展開猛烈攻擊,張楚軍潰散,周文在絕望中自刎而死,殘軍全部投降。陳勝的主力部隊,意外遭到迅速的殲滅。屋漏偏逢連夜雨,另一股主力也在內鬥中實力大滅。和陳勝共同創業的吳廣,在軍隊中聲望一向比陳勝受人歡迎,雖然吳廣表現得忠誠恭謹,但好猜疑的陳勝卻愈形不安。吳廣奉命率主力部隊攻擊穀倉滎陽時,陳勝特別派親信大將田臧暗中隨軍監視吳廣。滎陽守將為秦王朝宰相李斯之子李由,頗富謀略及責任心,加上吳廣缺乏指揮大軍經驗,雖兵力擁有絕對優勢,但在李由堅守不戰下仍束手無策。等到張楚王主力部隊周文軍團潰散後,陳勝及張楚軍嫡系將領人心惶惶。而吳廣擁重兵又毫無績效,萬一章邯再率軍襲擊,恐怕吳廣軍團也非潰散不可。因此陳勝有意收回吳廣兵權以自保。其實,接到周文兵敗消息時,吳廣的將領們便也嚇壞了。面對少數城兵,吳廣都顯得無能對付,萬一章邯內外夾擊,那非遭到毀滅不可。田臧在陳勝的暗示下,乘機鼓動部將道:"周文的主力部隊已被攻潰,秦軍早晚會到這裡來。我們在此久圍滎陽城不下,秦軍攻到,內外夾擊,我軍必會大敗。不如先保留少數兵力守滎陽,大軍主動向秦軍挑戰,至少不會坐以待斃,並可獲得攻擊的先機。可惜假王(吳廣)恃權而驕,又沒有指揮作戰能力,不足以和他計事,如果不殺了他,此事恐怕會失敗。"田臧乃假傳陳勝軍令,突擊吳廣大本營,誅殺了吳廣,並將其首級派人獻給陳勝。陳勝卻也表示默許,並派使賜封田臧為楚令尹,以為上將,代替吳廣領軍,即日準備迎擊章邯。田臧派李歸等留下來繼續包圍滎陽,自率大軍北上,在西北方的敖倉和章邯前來的援軍進行野戰。章邯由情報中得知滎陽圍軍陣前易帥,立刻親率先鋒兵團疾駛南下,正逢田臧軍進至敖倉,張楚軍陣勢尚未排好,章邯便發動猛攻。結果田臧措手不及,大本營遭到擊潰,田臧本人被刺殺在營帳內,張楚軍人數雖較多,但群龍無首,立刻到處潰散。章邯一不作二不休,領戰勝之軍團,毫不休息便直接向滎陽城外的少數包圍軍團展開攻擊。李歸等心慌意亂,倉皇應戰,立刻遭到擊潰,李歸及部將全部殉職,滎陽圍城也獲得解圍。這時陳勝仍守在陳城不敢動,是進是退似乎已失去分寸。在陳城北方,尚有兩股反秦的小勢力,其一是陽城人鄧說起兵於郯縣,另一股為銍人伍逢居兵於許城。章邯立刻派部將攻擊鄧說,自己率軍攻打伍逢,兩人料不能敵,乃主動率軍退至陳城,歸附陳勝。想不到力量已日趨衰頹的陳勝,竟貪圖這兩股小勢力,便找借口擒殺鄧說,伍逢害怕,立刻交出兵權,陳勝便進而合併了不少半獨立的小軍團。六個月的反秦君王夢其實,陳勝在攻佔陳城、自封張楚王之時,由於勢力膨脹迅速,早已顯出他缺乏領袖能力的弱點。歸附的人愈多,便必須供應愈多人的生活必需品,並安排他們的工作。陳勝似乎缺乏這個氣魄,他為愈來愈大的壓力而焦躁不安。尤其是對穀倉滎陽的攻擊不利,使現有糧食出現不足危機。陳勝束手無策,開始出現不擇手段的自保行為,個性變得暴躁、小氣、缺乏遠見,早失掉了當年首倡反秦的氣魄。加上生活程度改善太多,過於優裕的享受,腐蝕了創業的雄心,使他愈形無法忍受危險和苦痛。陳勝自立為張楚王數個月後,有不少早年和他同為佃農的友人到陳城來,直接上宮殿表示要見陳勝。守門人嚴拒納之,並將之逮捕,友人一再表示自己和陳勝的老友關係,雖被釋放,但仍被趕了出來。友人不甘心,乃在府邸外等待陳勝。數日後,陳勝外出巡視,友人立刻遮道呼之,直呼其名"陳涉"。陳勝驚視之,故人也,便召見之,並載之入宮殿中。友人見王宮之華麗,不禁表示:"陳涉呀,您今天稱王,這地方太華麗了,真教人羨慕呀!"友人出入王宮次數多了,和官員混熟了,便不忌諱地談起了陳勝年輕時最不願為人所知的心酸事。左右親近立刻向陳勝警告:"您的友人愚鈍無知,胡亂說話,為了吾王威嚴,饒他不得。"盛怒下的陳勝,下令斬殺該友人。陳勝的老友見之,皆寒心,紛紛暗中離去,使原來的主要班底,瞬間喪失大半。從此以後,留在陳勝身旁的親信,都只剩下嚴苛虐待部局、喜歡察察為明的"拍馬屁"大將。其中,朱房宮居中正,胡武為司過,由中央主控駐在各地的部將,有不遵守王令者,立刻擊而罪之。諸將由是逐漸離心,只有陳勝及少數親信還自以為威信已立,猶洋洋得意著。陳人秦嘉和符離人朱雞石等起兵圍攻東海郡守的郯城,也曾邀請陳勝出兵協助,陳勝便派遣武平君畔為將軍,統轄管理郯城附近的義軍。等到陳勝勢衰,秦嘉等人不願再受其節制,乃自立為大司馬,並假借陳勝命令,突擊殺害武平君,從此又成為獨立的"實體"。像這樣的事件多起,陳勝原本鬆散的組織立刻呈崩潰之勢,陣營中只剩下陳城附近的親屬部隊,甚至有不少原屬嫡系軍團也都宣告獨立。另方面,為強化章邯討賊的"驪山眾"軍團,秦王朝中央政府乃加派長史司馬欣和董翳率自局軍團協助章邯,以加速討賊之功。二世2年9月,章邯發動總攻擊,目標指向陳勝的大本營陳城。眾叛親離,陳勝潰亡陳勝發令要求各地軍團緊急勤主,卻毫無反應。驚慌下,陳勝只好率領少數直屬軍團逃離陳城轉往汝陰。章邯乘勢迫擊,再破柱國房君的軍團,房君戰死。陳城西面的防禦將領張賀軍團奮力阻擋秦軍,雙方進行小型會戰,陳勝並前往親自監軍;不幸又遭擊潰,張賀戰死,陳勝落荒而逃。汝陰守不住了,陳勝一口氣逃到下城父(今安徽省)。當時兵糧全無,將士全在挨餓中,不能提供飽腹的陳勝,已喪失了當領袖的資格。大本營外圍擠滿了要求糧食的散兵游勇,甚至不少部將也領頭抗命,陳勝躲在營帳中不敢出來,連護衛的貼身部隊也呈現不穩現象。"乾脆殺掉陳勝,投降秦軍吧!"嘩變氣氛愈來愈濃,陳勝恐慌,急忙叫馬車準備逃逸。想不到一向為陳勝駕馬車的庄賈乘勢沖人,拔出利刃直刺陳勝腹部,陳勝大聲呼號。嘩變將士一舉沖入,庄賈斬下陳勝首級,率領少數人馬,向秦軍投降去了。陳勝的殘餘部隊也因而潰散。張楚王國壽命僅僅6個多月。不過陳勝的心腹大將呂臣,當時正鎮守汝南地區,接到惡耗,乃在新陽城舉事,全軍戴青帽,號稱"倉頭軍",成員均為陳勝嫡系的楚國人,他們矢志接續陳勝遺志,並立刻攻擊陳城。章邯為了迅速平息各地叛軍,乃下令庄賈的降軍守陳城,自己則和司馬欣、董翳繼續分頭向東南和東北進軍。不久呂臣的倉頭軍很快攻破陳城,斬殺庄賈,為陳勝復仇,並在陳城建立楚國。陳勝被殺時,仍有不少部屬以他為抗秦第一人,嘉其義勇,便將身軀葬於碭地。劉邦在成功後,曾到過碭地,以陳勝起義為抗秦首功,因此參拜其墳以王侯之禮,並置30戶人家於其墳旁,負責祭把清掃。到司馬遷修《史記》時,這個傳統祭典猶在,因而司馬遷也將陳勝編入與"王侯"同等的世家中。陳勝死後,黃河流域間的抗秦義軍,紛紛遭到致命的打擊。銍地人宋留曾奉陳勝命令經略武關,佔領了南陽地區。他在接獲陳勝死訊後,立刻撤出南陽,但仍在武關為秦軍追及,兵潰。結果宋留向章邯投降,被送往咸陽,仍遭到車裂之刑。趙國這時也發生變化。趙國的李良軍團,奉趙王動臣之令經略常山,頗有成績,趙王乃令之繼續向西北推進,攻擊太原地區。當他攻至石邑時,由於秦軍堅守井陘,不得前進,乃決心親自返回趙國京城邯鄲,要求增援。李良至邯鄲時,正逢趙王之姊飲宴而歸,車隊百餘騎,陣容龐大,李良以為是趙王武臣,乃下馬跪道旁請安。趙王之姊因酒醉,未察明是軍團將領,竟也令人答禮。李發現是王姊而非趙王,對自己的行為深為羞愧,更以王姊失禮懷恨在心。適逢秦國井陘守將假2世皇帝胡亥之名以招降李良,李良頗為心動。李良部屬慫恿舉兵叛趙,李良乃乘勢追殺趙王之姊,更一不作二不休舉兵攻入邯鄲。趙國守衛以為是自己人,輕易放過,李良乃攻入王宮,武臣毫無準備,竟遭殺害,負責保護皇宮的邵騷也因而殉難。陳余和張耳接獲宮中親信急報,判斷事不可為,乃在倉促中率領少數親信逃離邯鄲,趙國遂為李良所控制。陳勝死後不久,陳余和張耳乃統合散居各地的趙國部隊反攻邯鄲,李良不能敵,便西向舉軍投降章邯。為了再建趙國,張耳和陳余商議,認為不應再以外來人為君王,而應設法恢復統一前的趙王室,乃派人在趙國民間找尋原趙王室後代,不久便找到一名叫趙歇的後裔。由於邯鄲地區仍不穩定,張耳及陳余乃在信都,擁立趙歇續任為趙王。秦嘉也在陳勝死後,結合東陽縣人甯君,共立景駒為楚王,準備引大軍至方與,與已進擊到定陶地區的秦軍對抗。群雄苗起,抗秦爭勝為了強化己方聲勢,秦嘉特派遣使臣公孫慶,到齊國說服齊王共同出兵。但齊王由但以陳勝已戰敗,諸侯中以齊國聲望最高、實力最強,楚國要另立新王,理應獲得齊國之同意才是。公孫慶聞言大怒,抗議道:"齊國立王時,也不曾得楚國同意,為何楚國立王需徵詢齊國王?何況天下皆知楚國最早起義抗秦,理當為天下義軍之首。"田儋也大怒,下令斬殺公孫慶,齊、楚關係從此決裂。章邯見陳城得而復失,乃分出部分兵力,由左右兩路分別攻擊陳城。呂臣不能敵,乃棄城南下。當他退至長江北岸的鄱陽縣時,結識了當地的盜賊頭子黥布。在黥布的支持下,呂臣再度揮軍北上,和秦軍的左右校尉決戰於青波,獲得全勝。於是陳城復得,仍為楚國之根據地。黥布原名英布,廬江六城人。年輕時有相士看到他兇猛而豪爽,便替他算命,預測他將因犯法而遭到黥刑(在臉上刺青的墨刑),但經過這個劫難後,他將更可能成名,並且會被封為王,前途不可限量。英布因而對自己這種"命中注定"非常得意,後來他果然犯重罪而遭到黥刑,並發派到驪山陵的勞役營中。在勞役營內的英布卻一點也不氣餒,反而不斷安慰並鼓勵一同受刑的勞工。由於他個性積極、豪爽,肯為別人犧牲,不久便成了勞役中罪犯的老大,大家都尊稱他為"黥布",這個綽號也逐漸代替了他的本名。因此在數萬名"驪山眾"里,黥布的大名無人不知曉。名氣大了,從屬增多,黥布和幾名較強壯的夥伴便在大家的協助下,逃出驪山陵的勞役營,相偕在長江岸邊干起水盜的生意,並曾有"鄱陽盜王"之尊稱。黥布雖平民出身,但體形雄偉,粗壯有力,加上性格豪放,頗富謀略,也是天生的領袖人才。鄱陽縣令吳芮雖為朝廷命官,但一向關心民間疾苦,擅長交結地方領袖及江湖豪傑,素有"番君"之稱。黥布素景仰其名,乃率徒眾數千人投奔之。吳芮欣賞黥布人才,特將女兒下嫁他,並支援其人馬,北上襲擊秦軍,也成為一支獨立的義軍部隊。陳勝死後,楚王景駒聲名日高,在豐縣起義的劉邦也率眾前往歸附。劉邦在沛郡起兵後,便率蕭何等親信,四處尋找糧食,以維持軍團的長期生存。他將豐邑交由同鄉人雍齒固守,雍齒從小和劉邦便頗熟識,他的身分地位更高於劉邦,因而實在無法甘心在這位"劉季"手中討生活。正好魏將同市率軍南下經略沛郡及豐縣地方,雍齒便乘機舉兵降魏。劉邦聞之大驚,立刻帶軍反攻,但雍齒閉城堅守,劉邦不能入,成了沒有根據地的流浪部隊。聽說楚王景駒正在招兵買馬,劉邦也率隊前往,途中偶遇韓國貴族後裔張良率數百少年欲投奔景駒。張良和劉邦談得很投機,便將自己的人馬全交給劉邦統領,自己也以客卿的身分留在劉邦陣營內。企劃高手,膽大張良張良字子房,是戰國七雄中韓國的貴族。其祖父張開地曾當過韓昭侯、韓宣惠王及韓襄哀王的宰相,其父張平則當過韓相里王及韓悼惠王的宰相。韓悼惠王23年,張平去世,死後20年,韓國便為秦國所滅。張平去世時,張良年紀太小,所以並未在朝廷為官,成年時,韓國政治已陷入大亂,名存實亡,所以張良也一直沒有機會為國效勞。《史記》上特別描寫,依張良之個性和日後建立的功業,司馬遷原本"以為其人計魁梧奇偉,至見其圖,狀貌如歸人好女",而深感真是不可以貌取人。也就是說張良個性豪放,膽大心細,深富謀略,如同一般印象中的"偉男子",但直到見其畫像,卻意外長得嬌小俊美,如同楚楚可憐的"小美女",讓司馬遷都大感不解。不過張良膽量奇大,個性衝動,敢作敢為。韓國被秦滅亡時,張良已掌有家中大權,光是家僮就有300餘人,但他卻憑其義氣,發誓為韓國報仇。他策劃擒賊先擒王,打算直接暗殺最高統帥的秦始皇。這個計劃不但大膽,而且非常困難。張良乃散盡家財,徵求藝高人膽大的勇士。這時候,他的弟弟卻病死了,但張良全心投入刺殺工作,無暇頗及悲傷,甚至沒有時間準備喪儀,只草草埋葬而已。為了陰謀不至於泄露,張良尋找助力的方向指向東方,一路遠達資訊較發達的齊地,但仍一無所獲。經由別人輾轉推薦,他得知東夷地區(約今韓國新羅北地)有位部落酋長——倉海君,專門傳授各種奇特武功,手下高手如雲。於是不辭勞苦及路途遙遠,只身前往求見。倉海君深為其誠意所感動,便推薦一個超級大力士給張良。這位力士不但身材雄偉,而且擅長操縱120斤重鐵椎,能在遠距離飛擊任何目標。這對刺殺警衛重重的秦始皇而言,是最合適的方法了。這件任務不論是成是敗,要在事後能得活命的機會不大。但東夷人講求義氣相投,大力士非常喜歡張良的大膽和率性,加上又有酋長的交代,想必張良也用了不少錢安排大力士家人的未來生活,因此大力士義無反顧地陪伴張良回到中國來。力士刺秦王,搏浪傳美名他們語言雖不通,但心是相系的,因此由張良負責派人搜集必要情報,並由兩人作詳細沙盤推演,設計各種方法,再一一過濾其成功的可能性。最後他們找到了秦始皇第二次東巡的機會。由於東巡的隊伍非常長,車輛行動較緩慢,是用鐵椎飛擊的好機會。他們仔細偵察始皇的路程,終於選定一個叫做博浪沙的地方。《史記》上記載:"29年,始皇東遊,至陽武博浪沙中,為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10日。"博浪沙在今河南省境內的陽武縣之南,是一片由黃河河沙堆成的沙灘,人跡甚少,一望過去,沙灘如連綿波浪,地形高低起伏,因此人員埋伏其中,不易被發現。這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但尉繚為秦始皇所建立的警衛體系,在出巡車隊中裝備有不少副車,車內均為始皇的替身。由於車隊很長,除少數親信外,有時候連李斯等重臣都不易判斷秦始皇是在哪個車中。張良自然也費盡苦心搜集秦始皇真正御車位置的情報,但秦皇室禁衛體制很嚴,張良不易得到正確消息,只能憑情況來猜測判斷了。鐵椎從百餘尺距離飛擊而出,正確撞擊目標,可惜那只是輛副車,尉繚的"影武者"策略,成功救了秦始皇的性命。張良自然不知那是副車,他和大力士依計劃分頭逃亡。大力士長相魁偉,很容易被識破,幸好語言不通,秦皇室情報人員問不出所以然,只好處以極刑。但任誰也想不到,這位嬌小若婦人的小男子,竟是這件大陰謀的主使人,所以張良得以迅速地逃離險境。途中張良探知謀殺失敗及大力士殉難的消息,他雖滿懷悲痛,但短期內也使不上力氣,只有從長計議了。因而他往東南走,藏身於江蘇北部地帶。秦始皇自然大怒,他下令全國諜報網緝拿張良,只是張良出道不久,真正看過他的人不多,更難想像其外形,因此雖"大索天下,求賊甚急",張良仍然脫險而出。不過張良聰明絕頂,膽子奇大,他判斷藏在荒山野郊,反而容易被懷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因此他變更姓名,藏匿在人口複雜的商業城市——下邳。奇遇黃石公,苦學太公兵法張良為了得到更多情報,因而成天在街上閑逛,一點也沒把追緝的人放在眼裡,幸好他那不起眼的長相,也的確不易讓人產生疑心。不過卻有個人特別注意到他。那是位像乞丐又似神仙的老頭,成天坐在橋頭上東張西望。他豐富的閱人經驗,很快看出張良非等閑之輩。有天,他故意要試試張良。當張良走向橋頭時,老人突然彎下腰,脫下鞋子,丟往橋下,然後轉身向張良叫道:"年輕人,幫我撿鞋!"張良愣了一下,但好奇心甚強的他,很快壓住不高興的情緒,反正也閑著無事,倒來看看這找麻煩的老頭子有何居心?因此他回身下橋,撿起了鞋子,交還老人。"替我把鞋子穿上吧!"儘管心中微慍,但既來之則安之的瀟洒個性,好人作到底,便跪下身來,故意表現得恭恭謹謹地替老人穿上了鞋子。老人看到張良的行為,似乎很滿意似的,大笑而去。張良反而被他嚇一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目送他離去。老人走了約一里路,回頭看看張良,又走了回來,並對張良說:"孺子可教也,5天後天明時刻,到這個地方與我相會!"張良雖滿頭霧水,但在好奇心驅使下,仍恭謹表示:"好吧!"5天後,天剛亮,張良便依約趕到橋頭,只見老人早已在那兒了。"與老人家約定,卻比我晚到,真沒禮貌,5天以後再來吧!"張良愣住了,但想想的確是自己理虧,便只好客氣地陪不是。5天後,雞鳴聲剛起,張良已到橋頭。想不到老人比5天前更早就到了。"還是遲到了,回去,5天後再來吧!"到了第5天,張良根本不敢睡了,天未亮便到相會之點等待。沒多久,老人也來了,看到張良先到,笑眯眯地表示:"這樣子才對嘛!"便從懷中取出一冊書,交給張良,並表示:"讀通這部書,你便可成為王者之師。這10年間將是你最需要努力、也是最有把握的成功期,絕對要抓緊。13年後,你可以到濟北來看我,谷城山下那塊黃石頭很容易找得到的,那就是我呀!"說完,便轉身離去,不再回頭,從此以後張良再也沒見過這位老頭兒了。天亮後,張良仔細審視這部書,竟然是姜太公兵法。張良甚奇之,乃日夜苦讀,將書中的精華完全消化。13年後,張良隨同已成為大漢皇帝的劉邦到濟北巡視,特別到谷城山下,果然見到一塊黃色石頭,於是取回家中祭祀。張良死後,遺囑中交代要和黃石同葬,並令家人建立黃石祠以為紀念。雖然有人以為黃石公是特來指點張良的神仙,不過以較務實的科學觀點來看,可視為一個頗具智慧及學識的老人,希望將其絕學找到一個合適的傳人,黃石或許也是他特別安排的,讓張良能更重視這本姜太公兵法也說不定。日後坊間留傳的《三略》、《六韜》相傳便是姜太公的兵法,不過依史學家考證,這兩本書是漢末及魏晉時代的偽作,也許其中有不少是姜太公兵法的觀點,但似乎並非張良所得的這本兵法。史料中的確記載呂尚為齊侯後,傳世有《太公陰符》等多篇著作。相傳蘇秦的縱橫學是由此書而衍生,張良的這本太公兵法或許便是"原版"。不過,黃石老人刻意以此書相贈,相信其中也必有不少屬於老人的註解,協助張良對兵法的精華,更能夠融會貫通。更妙的是,張良也嘗試將這本書中的精華處世之術和別人討論,但他們卻大多聽不懂其中道理,更談不上應用。碰到劉邦後,由於談話頗為投機,張良便也以太公兵法中的策略考考劉邦,想不到劉邦一觸即通,不但能完全領會及接受張良之建議,並且在應用上也恰到好處,辦起事來,果然是一帆風順。張良不禁感嘆道:"沛公真是天生之英才呀!"從江北到江南,召平引出項梁劉邦和張良往見楚王景駒時,楚北的戰情已相當緊急。章邯的部隊攻陷了相城營地,並威脅碭地附近。景駒以東陽甯君和劉邦引軍西進,在蕭縣阻擋秦軍,雙方戰於蕭城西,楚軍不利仍退還留城。景駒雖在秦嘉的支持下號稱楚王,但由於他們的根據地在楚北,已倍受章邯"驪山眾"的威脅,因此得不到江南地區反叛軍的普遍支持。廣陵人召平的態度,便是一個重要的例子。廣陵縣是今日的陽州,也是楚北的重鎮之一。召平是當地的貴族,在秦王朝時被封為東陵侯,但這卻是有名無權的官職,因此即使最起碼的秦王朝地方官吏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裡。因此雖貴為侯爵,召平對秦皇室可沒有一點好感。不過召平學識修養很好,尤其難得的是他很有科學實驗精神,雖是個讀書人,卻肯親自下田耕種,而且所培植的瓜類蔬菜,大而肥美,味道特佳,可以說是位農業專家。漢王朝建立後,召平不願當朝官,乃在長安城外種瓜,但他深富宇宙人間哲思的智慧,連相國蕭何都到過他隱居的茅廬向他請教天下事。蕭何當時便曾對人表示:"召平德行高,學識豐富,足可堪任一國宰相。"由於知名度高,又曾當過東陵侯,長安人便稱他培植出來品種卓越的瓜類為"東陵瓜"。不過碰到亂世,召平這種秀才便要有理講不清了。他原本有意將廣陵縣獻給陳勝,但除了少數很尊重他的青年子弟外,一般人民皆認為他缺乏實際行政經驗,而不願熱烈支持,加上縣令聽到風聲,早有準備。召平只好散盡家財,自己武裝了百餘名私人部隊,殺出了廣陵縣城,準備投奔陳勝。基於知識分子的自尊心,並自認人數太少,使召平不敢貿然依靠陳勝,他只好暫時流浪各地,等待能集結更多兵力的機會。但不久便聽到陳勝被擊潰的消息,召平失去了主意,加上軍中糧秣即將用盡,讓召平有點心慌。"聽說項燕的兒子也在吳中起兵了!"這個消息對召平來說太重要了,雖然要渡過長江到南岸去相當困難,但他仍勉力而為,率領部屬進入江南。只是怎麼樣去面對這英雄名將的後代呢?這麼微薄的兵力,讓召平覺得很沒有面子。基於讀書人的自尊,他日夜動腦筋想辦法,最後他決定冒充陳勝的特使,假裝擁有陳勝的命令,前來拜見項梁。項梁納編張楚軍的力量在會稽郡起義的項梁、項羽叔侄,由於離秦國的中央最遠,勢力的擴展也最為成功。不久,他便擁有整個會稽郡,但並不急著稱王,仍以秦國官吏郡守的稱呼來執行統治權,由此可見項梁是位思考審慎的領導人物。首先他派出勇猛的侄兒項羽,南下收編江南地區的義軍,自己則坐鎮會稽郡的吳中,以監視江北情勢的變化。"遲早要北上和秦軍拚命的,但在這以前,一定要有足夠的糧秣,否則就很難收編流竄各地的義軍。"江南是魚米之鄉,又未波及到戰火,是最佳的糧倉所在地。項羽在這方面作得相當成功,他合併了8000多人兵力,使項梁的聲勢壯大不少。陳勝定國為張楚,並自稱陳王時,項梁雖頗不以為然,但他只冷靜評估,未作出任何反應。因為他深知任何錯誤的表態,都會影響自己未來在義軍中的聲望。陳勝失敗以後,景駒自封為楚王,更引起項梁很大的反感:"這小子,毫無來頭,竟自稱楚王?""身為項燕之子,我才是最有資格稱楚王的人!"心裡雖這麼想,但項梁直覺時機未成熟,不宜作任何錶態。就在這時候,召平渡江前來投奔。他自稱東陵侯,並且是陳勝的特使。項梁倒不在乎陳勝的地位,但這位最早起義的英雄,在江北義軍心中倒有著一定聲望,應好好利用,讓自己得以最快速度成為義軍領袖。因此,項梁認為召平這條線,值得好好運用。召平其實也相當地擔心,名門之後的項梁不會把陳勝放在眼裡,搞不好還因此更為看輕了自己。不過,召平也想試試這位自稱名將後裔的項梁,氣量到底如何?當他看到項梁相當恭謹地頗當一回事來迎接自己時,心中相當感動,便決定為項梁盡一份心。堅強的抗秦陣容項梁頗喜歡召平的斯文及淵博學識,因此相當認真聽取召平的看法。召平也認為項梁不宜自封楚王,以免有楚王后裔出現時的尷尬場面。他建議假陳勝之命令,對封項梁為上柱國(楚國最高官職,相當於宰相)。項梁也高興地接受這個官職,讓自己更是師出有名的渡江北上,收編江北義軍以對抗秦軍。這一招果然非常有效,首先響應項梁行動的是東陽縣的義軍領袖陳嬰。陳嬰是東陽縣令手下首席官吏,個性寬厚恭謹,因此地方上的聲望頗高。東陽縣青年子弟響應叛軍,殺害縣令,以群龍無首,將造成縣城內秩序大亂,乃公推陳嬰為領導者,集結有兩萬餘兵力。但陳嬰的老母親極力反對,她向陳嬰表示:"自從我嫁到你家來,從未聽說你們陳家的祖先中有大貴者,如今你突然暴得大名,若非天命,恐將有大不祥。不如找一個真正有實力的當領袖,附屬於他,大事成猶可封侯,萬一事敗,也比較能苟存下來。"陳嬰評估自己的個性,也認為的確沒有為"王"的資格,便召集地方長老領袖表示:"會稽郡的項梁,據說是名將項燕之子,項氏世代名將輩出,在楚地聲望很高,如今想舉大事抗秦,非他為領袖不可。如果能由他作領導者,我相信秦國必亡,楚國的復興不遠了。"於是將兵力全歸屬項梁節制,使項梁的北征軍團實力大增。英布也在這段期間,結同夥伴蒲將軍,率領他們的義軍並屬於項梁系統。像這樣來歸併的大小義軍頗多。不久,項梁的北征軍團便高達6、7萬人,大本營設置在江北的下邳。對項梁勢力的暴增並揮軍北上,最為不安的是楚王景駒和他的後台支持者秦嘉。因此,他倆立刻將主力部隊集結在彭城東邊,以阻擋項梁勢力向北發展。由於以上柱國官職自稱而未封王,反而合乎了楚國正統王室的禮儀,因此項梁獲得大多數楚國長老的支持,聲勢遠在景駒之上。項梁乃乘勢對楚軍將領們宣稱:"陳王(指陳勝)最早率眾起義,但因和秦軍作戰不利,生死不知,而秦嘉居然背叛他,更立景駒為楚王,實質上及名義上都不合理,此乃大逆不道之行為,應共擊之。"在楚地各部落長老號召下,景駒的陣營立刻眾叛親離。項梁乘機全力攻擊,秦嘉被迫撤軍退至胡陵,仍被追及,只得回頭奮戰,兵潰被殺。景駒逃至梁地,也為亂民所殺。項梁收並秦嘉及景駒殘餘集團,楚軍自此全歸項梁節制,成為抗秦軍最龐大的一股力量。第三章 雙雄對決這時候,章邯的大軍已牢牢控制住中原地區。其軍隊有30餘萬,且陸續在合併降軍,力量不斷增加。相反地,項梁軍卻只有10萬左右。項梁的心理危機楚軍渡過淮水後,當代兩位被公認最知兵的將領——項梁和章邯,就要面對面較勁了。實際上,這兩個人都缺乏實際帶兵作戰的經驗。章邯原是財經幕僚官,雖然長於計劃,兵學常識豐富,但在戰場上拚死活卻是外行。幸好他帶的"驪山眾"大多屬原秦國作戰部隊,經驗豐富,獨立作戰能力強,加上章邯善於包裝,以黑色戰袍和黑色旗幟,將秦王朝"企業色彩"的聲望發揮到極限。在此以前所面對的陳勝軍團,只是叛軍的烏合之眾,訓練全無,默契更差,即使像周文這種"大將",也是光說不練,所以章邯的全勝記錄,多少也有"敵手不夠強"的因素。項梁長期流浪的經驗,使他的組織企劃能力獲得了不少的磨練。楚部落一向擅長獨立作戰,項梁只要布局作得好,他們自會懂得如何擊敗敵人,倒不必項梁親臨前線指揮。所以,嚴格來講,項梁也稱不上一位"大將"之材。但對項梁而言,較麻煩的來自於其心理上的弱點。或許是幼子,項梁似乎未承襲到項氏的勇武本質。和侄兒項羽高大英勇的天生武將外表正好相反,項梁中等身材而略顯清瘦,是典型的文官形象。站在粗暴好鬥的楚軍前,項梁常有相當大的心理壓力,所以他不願親臨戰場,實際領軍作戰的常是其侄兒項羽。自從兇猛的英布和瀟洒的劉邦投入其麾下後,頂梁多了兩個不壞的活棋可下,他更樂得躲在幕後指揮。但也因為這樣,他對前線的情報判斷缺乏臨場感,經常比較主觀。就在并吞秦嘉軍後,項梁便將大本營由下邳城向西轉移至胡陵,離章邯的先鋒部隊根據地"栗"已相當接近。頂梁派出別將朱雞石、余樊君攻打章邯的先頭部隊,卻反為秦軍所敗,余樊君戰死,朱雞石逃回胡陵。項梁以朱雞石破壞士氣,下令斬殺之。劉邦得到項梁協助5000步卒及部將10餘人,回頭攻打被雍齒佔領的豐邑。由於楚軍勢力大,雍齒不敢敵,逃奔魏國。廬江郡的居巢有位怪異的老頭,人稱范增,這時候已70歲,以獨具慧眼、博古通今著稱於鄰近地區。年紀雖大,范增卻相當硬朗,個性率直,行動積極,絲毫未見有衰老跡象。他經常戴著楚冠,自稱楚國遺民,或許他曾在楚國擔任過不小的官職,只是很少對人談論自己的過去。陳勝起義時,各地豪傑紛紛響應,只有范增對他一點也不熱衷,反而冷嘲熱諷,鐵口真斷陳勝成不了氣候:"像這種不了解政治的野人,是不可能成功的。"陳勝稱王時,范增更嚴厲抨擊之,他公開對人表示,陳勝的日子不多了。果然沒有多久,陳勝便敗亡了,居巢人對范老夫子的先知不得不深感敬佩。項梁到達胡陵時,范增便親自前往拜見,他建議道:"陳勝太自大,也太自私,所以會自取敗亡。反抗朝廷最重要的是建立公信力。在被秦國滅亡的6國中,楚國是最為冤枉的,特別是楚懷王被騙軟禁,客死異鄉,楚人對他因憐惜而特別愛護,楚國和秦國也因而累積宿怨。所以楚國南方的長者們誓言:『就算楚國只剩下3個部族,日後亡滅秦國的仍將是楚國。』充分顯示楚人的不滿和敵意。陳勝不懂體會這種情緒,起義後不立楚國政權,反而自己稱王,因此得不到龐大楚民之支持,勢力不見增長。"將軍起兵江東,立刻獲得楚國各部族擁護,最主要的因素便在於項氏世代均為楚國名將,所以如果將軍能趁勢擁立楚王后代,立刻會獲得足夠公信力的。"項梁認為言之有理,乃重用范增,聘為客卿。他並派人尋找楚王后代,終於找到楚懷王之孫名叫"心"的年輕牧羊人,於6月間擁立其為楚王,為爭取民間支持,乃號稱楚懷王。他還封陳嬰為上柱國(宰相),建都於盱眙,自己則統領軍團大權,號為武信君。張良也向項梁建議:"將軍既然復興楚國,何不同時恢復友好的諸侯,以強化己方聲勢?韓國的王室後代中以公子橫陽君最賢能,又富於民望,可立為韓玉。"項梁也表示同意,並派張良回韓國尋得橫陽君韓成,立之為韓王,並以張良為司徒,以重建韓國力量。張良得到楚軍支持,並募得數千兵力,乃向西攻略韓國領土,取得數城池,但立刻又為章邯的別支部隊收復,無奈下只得在穎川附近進行游擊戰。雙方布局,爭取糧食這時候,章邯的大軍已牢牢控制住中原地區。章邯軍隊有30餘萬,且陸續在合併降軍,力量不斷增加。相反地項梁軍卻只有10萬左右,因此如何儘快增加兵員以準備決戰是最為重要的一件事。但集結兵力,更需要糧食,楚軍是遠征部隊,糧食供應本來便較困難,何況中原主要糧倉和糧道都已被章邯取得先機,評估實力後,項梁深知自己是較為不利。因此他必須長考,如何來應付這局劣勢。一向對企劃較有自信,項梁認為自己可以發動諸侯力量以分散章邯軍隊,並爭取各國之糧秣援助。果然章邯立刻感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各國壓力,但他立刻採取主動出擊的策略。首先他將魏王咎的主力部隊,逼到齊魏交界間的軍事要地臨濟,魏王則派周市主持防衛作戰,並向楚、齊兩國求援。項梁派長老項它督軍前往援救,齊王田儋則以秦軍已到困境,乃親率大軍前來。章邯見楚齊軍剛到臨濟,陣腳尚未穩定,當夜便主動襲擊,竟然大破齊、楚聯軍於臨濟城下。結果齊王和周市當場殉職,魏王咎在和章邯簽定投降和約後自焚而死,魏王弟魏豹和項它則在楚軍拚死抵擋下,勉強逃出戰場,回到楚境。楚懷王支援魏豹數千兵力,令他回到魏地打游擊,以牽制章邯軍。齊王田儋的弟弟田榮,收拾殘軍,退守東阿城,章邯親自率軍追圍之。原齊王健(滅國時之齊君)之弟田假,聽說田儋已死,乃在齊國長老擁護下自立為齊王,並以田角為宰相、田間為大將,固守齊都臨淄。七月間,中原地區進入大雨季節,武信君項梁乘勢率軍攻擊章邯在東阿外圍之主力部隊,章邯以糧秣供應困難,主動撤軍,田榮乃得解圍,便引軍返回臨淄。項梁認為自己擊敗章邯,信心大增,便將軍團大本營急速北移,進入中原地區。為穩定糧秣,項梁決心攻打河南地區的主要糧倉——襄城。他派遣侄兒項羽和別將劉邦攻打襄城,章邯雖也添補援軍,但在楚軍部隊猛烈攻打下,中原的第二大穀倉——襄城也告陷落。為避免耗費珍貴的糧食,項羽竟然不顧劉邦反對,坑殺秦國守軍數千人。乘勝追擊下,項羽主動攻擊駐守濮陽城東的章邯主力,章邯判斷錯誤,竟被擊敗,只好往西再撤。項羽以己方兵力不足,不敢堅守,不久濮陽又為章邯率軍奪回,並加深城溝強化防衛力量。項羽和劉邦也不敢硬攻,乃向北收復定陶城以為對峙。濮陽之役後,項梁再也不畏懼章邯的黑衫軍團了。這時候,在東阿城解圍的田榮,也率領自己軍團包圍齊國京城臨淄。由於田榮軍以強悍著稱,並頗得齊國大部分長老支持,齊王假不敢敵,乃逃奔楚國。田榮仍立四儋子田市為齊王,自為宰相,並以弟弟田橫為大將。項梁主動欲結交田榮,並建議齊、趙、楚組成正式聯盟。但田榮要求項梁殺害田假,趙國殺害投奔的齊將田間,均遭到拒絕,田榮也大怒,不肯參與聯盟。章邯乘三國聯盟失敗之罅隙,再度重振秦軍威勢,集結主力,準備和項梁作一決戰。秦廷內鬥,趙高奪權任用章邯後的意外成功,使趙高又恢復了奪權的自信,他不但專恣朝政,並排除異己,以私怨誅殺不服從自己的大臣數名。為擔心大臣們直接向胡亥陳情,趙高重複晚年孤立始皇帝的舊智,他對胡亥表示:"天子所以能顯現其尊貴,在於只讓人家聽到聲音,即使大臣們也不見其面。而且陛下還年輕,很多方面的經驗尚不足,如今公然坐在朝廷上,萬一舉止言語有所不當,必為大臣們所看輕,這如何能發揮天子的英明形象於天下呢?因此陛下不如深居于禁中,由臣和侍中們私下先行研討,讓事情有較深度掌握再作決策,如此,大臣們不敢隨便以疑難事稟奏,陛下也不會暴其短,天下共稱聖主矣!"胡亥用其計,便常居于禁宮中,很少再上朝廷主政,一切由趙高和侍中傳達聖意,天下大事因而都取決於趙高。不久,趙高探知宰相李斯急於有重要事件要稟告皇帝,便先行假意到李斯府邸表示:"關東地方盜賊多起,當今皇上卻仍急於征勞役以建築阿房宮,收聚狗馬等無用之物,浪費公帑。臣本欲功諫之,但職位不夠,人微言輕,這不正是宰相您應做的事嗎?為何不趕快勸諫皇上呢?"李斯不疑有他,也坦然表示:"是啊!我早便想勸諫皇上,只是皇上最近均不上朝,常居於深宮中,我想講的話根本傳達不到,想見皇上也沒有機會啊!"趙高說:"的確只有宰相您才有資格上諫啊!這事由我來為君侯安排吧!只要有機會,立刻會派人來向您報告。"於是,趙高故意等胡亥正和嬪妃做愛時,派人向李斯報告:"陛下現在正有空閑,可立刻前往奏事。"李斯立刻整裝到宮前,卻不得見,想起機會難得,乃連續3次呈報,欲求上見。胡亥為此大為生氣:"我平常閑著無事,丞相不來晉見,如今我正忙著,丞相偏偏來干擾我,這哪裡是真正有事,不過故意沖著我來的吧!"趙高立刻煽火表示:"當年在沙丘密謀(指違背始皇遺言事),丞相扮演重要角色,如今陛下貴為皇帝,但宰相卻仍為宰相,心中自有不滿,想必他也想陛下裂地分封他為王吧!而且陛下若不提起,臣也不敢直言這件事,丞相的長子李由為三州太守,而楚國大盜陳勝等均是宰相故鄉附近人氏,是以楚盜盛行時,三川太守竟不主動出擊,任其坐大。臣更風聞他和盜賊還有文書往來,因為沒有證據,故一直未曾稟告。況且宰相如今在朝廷上,威權更甚於陛下。"胡亥聽信其言,想拘提李斯,但又恐沒有罪證,乃先下令派人調查三川太守李由與盜賊互通文書之事。李斯也立刻獲得情報,才知道趙高故意陷害,乃立刻上書,直言趙高的陰謀。"從前田常為齊簡公宰相時,竊取主上恩威,下控有百姓,上取得群臣,因而能夠弒殺簡公,竊奪大權,此天下人共知矣。如今趙高也有此野心,其違法之行為、私取之財富,早已超過田常之於齊國,而且其欲無窮,仍在設法謀奪主上威權,或許將會效法韓起之陷害韓安以奪取政權的行為。陛下如不立刻調查,臣恐怕即將發生巨變矣!"二世接到諫言後,仍無法省思,反而責怪李斯:"這是什麼話呢?趙高不過是個宦官,怎可能有什麼異志或違法行為!?他潔行修善一向為人所共知,因而素有忠名,謹慎執行其職權,頗得我的信任,宰相為何反而疑心之?而且朕不信任趙高,還有誰可信任呢?趙高為人,精廉強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請君不必再疑心了!"由於李斯在朝廷上仍擁有大權,胡亥擔心他會將趙高強行治罪,於是私下將李斯的控訴告知趙高。趙高也先下手為強,表示:"丞相最為顧忌的便是趙高啊!趙高死後,相信他立刻會仿效田常篡齊的行為。"李斯父子遇害,趙高獨攬大權章邯雖能擊潰陳勝,但項梁大軍渡河後,叛軍的聲勢更大,諸侯並起,關東早已不再屬秦王朝統轄了。前線要求增加軍援,但由於勞役太多,兵源不易集中,於是右丞相馮去疾、左丞相李斯、將軍馮劫共同進諫:"關東群盜並起,朝廷雖一再發兵剿討,也殲滅了不少暴民,但賊勢仍不見稍減,最主要在於朝廷徵調勞役太多。賦稅太重,民不堪其苦,被迫附從叛賊。請即刻停止阿房宮工程,並減少四方邊境戍衛及運輸之勞役。"胡亥和趙高等商議後,決定乘機奪回大臣之治理大權,於是胡亥下旨表示:"凡所以貴有天下者,便應該徹底顯露其尊貴,為的是讓天下人服從皇帝之法令,使在下者不敢為非,四海皆以臣服也。夫帝舜、大禹等貴為天子,自己卻窮苦得連百姓都不如,怎能宣揚法令之尊貴呢?何況先帝原本也起於諸侯,兼并天下後,外攘四夷以安定邊境,建築宮室是為彰顯其統有天下之大志,君等對先帝之功業應有目共睹。今朕方即位二年,卻群盜並起,君等不能禁,反欲推翻先帝之政策。這樣子不僅上無以報先帝,次者又無以為朕盡忠,如此的大臣,哪有資格繼續在位執政!"於是將馮去疾、李斯、馮劫等拘捕,罷其職,使吏治其罪。馮去疾和馮劫見大勢已去,不願受辱,遂自殺。只剩李斯還監禁在獄中,胡亥令趙高審理。趙高借口李由謀反,將李斯之宗族、賓客全部逮捕。更下令,以重刑逼供,李斯受不了痛苦,乃假裝伏罪。其實,李斯所以忍辱偷生,乃因自負其辯才無礙,而且對朝廷有大功,又實在沒有反叛之心,因此欲上書胡亥表明心意,希望皇帝能及時醒悟,赦免其罪。他在獄中上書表示:"臣為秦國宰相,治理萬民已達三十餘年。起初秦國國土陝隘,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儘力而為,一方面陰行謀臣,資之金玉以遊說諸侯;一方面暗中編練甲兵,加以精神教育,強化其戰鬥力,並尊崇有功大臣,終於兼并六國,虜其王,統有天下,建立秦王朝。接著又北逐胡、貉外族,南定百越,使秦王朝稱霸於天下;平斗斛、度量、文章,建立制度,使秦王朝之政務順利推動,如果這也都是臣的罪過,這樣子臣倒該早被判處極刑了。幸而先帝認為臣仍有可用之處,才能留臣至今天的啊!這些事實請陛下再詳加審察之。"趙高卻下令獄吏棄其上書,不得稟奏,並厲聲斥責:"階下囚哪有資格上書皇帝呢!"唯恐夜長夢多,趙高派遣其賓客數人,假扮成御史、侍中及皇帝特使,輪流去審訊李斯,李斯以實情答之,但立刻遭到嚴厲杖擊,久而久之,便不敢再講真話了。這時候,趙高再鼓動胡亥派人提審李斯,李斯以為會和以前的審訊相同,不敢再講真話,只得伏罪,特使乃呈報胡亥定案。胡亥也很高興地表示:"如果不是有趙高,差點便被宰相出賣了。"這時候,三川太守李由也為楚軍攻破,李由被殺,使者回報胡亥,趙高便牽強附會,表示李由已向楚軍投降。胡亥大怒,便判定李斯以五刑,腰斬於咸陽。李斯被拖出獄中,和其次子同時被綁在全家族的前頭,李斯回頭對次子說:"我想與你再牽著黃狗到上蔡東門外打獵,都不可能做得到了!"父子相擁而泣,李斯後悔參與沙丘之謀,以致有此三族同時被抄斬的悲劇。李斯死後,胡亥以趙高為宰相,事無大小,均取決於趙高。宋義斷言,項梁必敗秦朝廷的大變局,對前線的士氣自然多少會形成打擊,特別是主將章邯對趙高一向便無信心。因此,當項梁大軍北上時,章邯有一陣子似乎無心抗敵,是以東河之戰和定陶之役,秦軍都以較多兵力而敗於楚軍之手。章邯只得將軍隊撤退到雍丘以西,並急速向朝廷請求增援。就在這時候,項梁派出項羽和劉邦的聯軍,在雍丘大破三川守軍李由軍隊,李由當場殉職。由於秦軍的節節敗退,更堅定項梁對自己指揮能力的信心。但楚軍中卻有一個人對這種情勢獨持不同看法,並且頗為擔心,那便是隨著楚懷王投入項梁陣營的原楚國長老宋義。宋義出身楚國名門,家族中曾有不少成員出任過楚國令尹。宋義本人的才氣也不低,尤其是對楚國的軍政組織極為了解,因此受聘為楚懷王的首席軍師。這時候,宋義年事已很大,滿頭白髮更顯得深富於智慧。項梁對宋義的身世和才能頗為嫉妒,如果不是因為宋義年事已高,項梁或許還要對他特別排斥。因此兩人表面和睦,其實一直便是明爭暗鬥著。富於協調性的范增,極力說服項梁讓宋義出任為位尊卻無權的令尹,希望以宋義的聲望拉住散布各地的楚國貴族的心。宋義還算顧全大局,對項梁雖有不滿,但仍全心全力扶持著重建的楚懷王政權。楚軍北渡淮河時,宋義也以懷王特使的身分,在軍中負責協調剛新加入的各部落楚軍。由於行營經驗豐富,宋義對章邯的戰術深感興趣,曾花不少時間在觀察研究上。當項梁將大本營迅速北移至定陶時,宋義大為緊張,他判斷章邯善於集結兵力,可能會乘項梁大意中採用突擊戰術。況且楚軍的主力部隊過分深入,是非常危險的。項梁對宋義一向存有戒心,自然難以接受其警告,不但未曾強加戒備,反而經常帶領少數親信微服上前線視察,顯示其"無敵將軍"的氣勢。宋義看在眼裡,更為擔心,他曾找范增要求協助,但范增深切了解項梁的個性,何況宋義又是楚懷王的人,是他建議採用的,勸諫根本無效,因此也婉拒協調。項梁對宋義的干擾,愈覺不耐,便派他出使齊國,聯絡田榮以共同由東北方夾擊章邯。宋義行至半途中,正好遇上齊國的使者高陵君田顯,他私下告訴田顯:"您是否要前往拜見武信君(項梁)?""是啊!""我看武信君近日來驕兵輕敵,遲早會為章邯所敗。您最好慢慢前往,以免死於兵亂中,若火速前去,或許正好趕上兵敗之災禍啊!"田顯深知宋義之能,便聽其言,駐營在半途中。項梁在前線的舉止,章邯自然充分的掌握,對楚軍的猛勇善戰,章邯有深入的體會,因此一直不敢對項梁的外圍軍營採取主動襲擊。他一方面向咸陽城要求更多的軍援,一方面集結軍力,準備突擊項梁的大本營。他派遣探馬詳細記錄項梁行動,也得知項梁經常微服巡視前線。因而,他有意隱藏兵力,讓項梁和其將領們更加大意,同時也暗中規劃好兵力分配,由一組突擊隊從後方切斷項梁微服出巡的歸路,自己則率主力突擊定陶的楚軍大本營。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章邯下令發動奇襲。喜歡夜間巡視的項梁正在歸途中,遭到秦軍部隊的突擊,就在措手不及之下,項梁和其親信全部陣亡。章邯的主力部隊,襲擊群龍無首的楚軍大本營,倉皇中,楚軍潰散,數十萬主力一夜之間完全消失。臨危授命,項羽顯將才原屬先鋒部隊的項羽和劉邦聯軍,正在攻打章邯主力左側的外黃,由於連月大雨,軍事行動不利,項羽乃將大軍移往陳留,就在這個時候,接到了項梁主力被擊潰、項梁本人陣亡的噩耗。項羽原本不相信,但隨後范增率領殘餘部隊前來投奔,在悲憤中,項羽仍冷靜地接受范增的建議,主動扛起善後的工作,編集潰散中的楚軍部隊。項梁遽逝,楚軍上下大為震動,項羽主動安撫,頗得軍心。為重行鞏固楚軍的防禦陣線,項羽下令在西線的將軍呂臣立刻引兵東回;為縮小戰線,他又將楚懷王自盱眙引入彭城,並以彭城為京都。於是項羽以呂臣大軍部署於彭城東,自己的主力部署於彭城西,準備迎擊秦軍的南下,劉邦則帶領另外一支別動部隊駐守於碭,互為犄角。不久,宋義也自齊返回彭城,他暗中功諫楚懷王趁勢奪回軍隊的主導權,以架空"項家軍"。這時候,經由楚國大力軍援的魏豹軍團,乘章邯後防空虛,連下魏地二十餘城,聲勢大振,楚懷王乃下令封魏豹為魏王,以干擾秦軍後方。閏九月,在宋義的規划下,楚懷王正式合併項羽和呂臣軍團,自任總司令。在范增的力勸下,項羽也以大局為重,隱忍脾氣,交出軍權。於是楚懷王封項羽為長安侯,號為魯公,並以呂臣為司徒,其父呂青為令尹,由內部牽制項家軍。他又將項家軍的別動部隊主將沛公劉邦獨立出來,駐守碭陽郡,封為武安侯。項梁死後不到一個月,楚軍主力的項家軍團,在宋義的規划下已縮小到三分之一不到。不過項羽在危機中的表現,卻深得楚國部落領袖的讚賞,加上宋義刻意排斥,反使項羽在楚軍中獲得不少同情和支援,聲望大增。宋義看在心裡,暗中著急,不得已下,乃加強扶植原屬"項家軍"庶系的劉邦軍團,用以牽制項羽,使劉邦在楚軍中的地位也因而急速竄升。第四篇 進軍關中第一章 宋義挂帥楚國所有別動部隊都由宋義指揮,為顯示宋義的官職高於項羽及劉邦等的"侯"爵號,又不超越項梁原有的"君"爵號,乃賜名號為"卿子冠軍"。章邯破趙,兵圍巨鹿定陶之役,章邯再度發揮威力,將反叛軍主帥項梁軍團徹底擊潰;迫使項羽往東南撤至彭城,重行部署防線,越過淮河後楚軍急速膨脹的士氣,遭到了致命打擊。不過在這段期間,齊將田榮在東方的齊魯故地勢力已成,張耳及陳余擁立的趙王,聲勢也大幅提升。西方的魏豹已建立了穩固的游擊基地,張良擁立的韓王也在韓地發展,頗有收穫,因此駐營定陶的章邯軍,由於和咸陽間戰線拉得太長,幾乎是孤立的,尤其是糧秣更是完全要靠前線自給自足。幸好糧倉的滎陽郡仍在秦軍掌握中,短期內不至於匱乏。但四面八方都是敵人,秦軍的下一波攻勢應以哪方向為項羽軍一向勇猛,劉邦軍也不好惹,退守彭城後,防線迅速鞏固。依據情報分析,要徹底擊敗他們頗不容易。只是經過此大傷害,楚軍應也無反擊之力,何況內部仍有矛盾,短期內想要有所作為也不太可能。齊地一向複雜,易守難攻,何況田榮頗富將才,想很快的收拾他並不容易。再者田榮似乎以固守齊地為滿足,無意於中原爭霸,自然也不必急著與他攤牌。韓王一向弱小,不成氣候,因此最讓章邯感到不安的是北方的趙國。何況陳余、張耳擁有國際聲望,一旦羽翼養成,就不容易對付了。因此章邯立刻編集大軍,渡過黃河,直接攻打北岸的趙軍營地。雖然在敵軍四面環伺下,孤注一擲是相當冒險的行為,但章邯的判斷完全正確,諸侯國幾乎沒有人出面援助。張耳和陳余雖擅長謀略,在軍事行動仍不夠內行,趙軍缺乏有力的指揮將才,以往的作戰力無法發揮,不但前線節節敗退,首都邯鄲也很快便不保了。張耳護送趙王歇退入北方軍事重鎮巨鹿,以其城堡的防禦力較為堅固,而且糧倉存糧充足,可以長期固守。章邯則派出別將王離將城外團團圍住,使巨鹿成了籠城,對外音訊斷絕。這時陳余在北方重新整編趙國殘餘軍團,得數萬人,駐守於巨鹿城北方常山一帶。章邯則率領主力部隊,駐營巨鹿南方的棘原,隨時準備發動總攻擊,一舉擊潰趙軍。趙王歇派出特使突圍向陳余求援,陳余栗於秦軍威勢,不敢南下。特使於是更向楚國、齊國、魏國等尋求援助。為顯示承繼項梁反抗軍領袖地位,楚懷王有意派軍前往救援,但到底以誰為大將,各軍團將領意見紛紛。"項家軍"自然希望由項羽出任,但懷王周圍的新主流派則不顧項家軍再坐大。這時候齊國使節高陵君田顯已在楚軍,他對楚懷王表示:"您眼前不正有位超級名將嗎?宋義曾告訴我武信君必敗,沒幾天,楚軍果然潰敗。軍未戰而先見其衰微,可謂知兵之將也。"楚懷王乃乘勢召集軍團將領及部落長老會議,公開推舉宋義,並由宋義親自說明其軍事計劃。由於宋義經驗豐富,能說善道,遠在項羽之上。何況項羽不過才二十四歲左右,要統合龐大複雜組織的楚軍,的確經驗及聲望皆不足。范增也只得居中協調,讓項家軍團同意由宋義領軍。楚懷王乃封宋義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范增為末將,率軍北上援救趙國。除了這支主力部隊以外,楚國所有別動部隊也都由宋義指揮,為顯示宋義的官職高於項羽及劉邦等的"侯"爵號,又不超越項梁原有的"君"爵號,乃賜名號為"卿子冠軍"。形象特殊,劉邦成為西征軍司令為了鼓舞楚軍在項梁失敗後頹靡不安的士氣,楚國諸長老主張有系統地向秦軍展開反擊,以奪回主動地位。因此打算把這次的軍事行動,不只限定在救援越國而已,希望提升到能直接攻擊秦王朝的大本營——關中地區。楚懷王更意氣煥發地向諸將表示:"我們就在這裡相互約定,先入關中者為關中之王。"關中是渭水、徑河、洛河等沖積而成的黃土盆地,生產力豐富。由於以農立國的周王室曾以此為根據地,因而水利建設完整,生產力龐大,秦王朝也在此建立他們征服全國。統一天下的大本營。當前,關中是所有想逐鹿天下的野心家們,最心儀的"夢中情人"了。不過這位"美女"可不容易佔有,因為這個盆地四面八方均為險惡的叢山峻岭包圍著,只有西方的函谷關、西南的武關及南方的散關可以進得來。所謂的"關",是狹隘的山嶺缺口,只要少數兵力防守,再多的大軍都由於攻擊面太小,根本發揮不了攻勢力量。所謂"一夫把關,萬夫莫開",便是形容這種易守難攻的軍事重鎮。如果以行軍的速度而言,西面的函谷關外,地勢平坦,較易掌握。只是函谷關外的洛陽盆地及滎陽等糧倉,一向是章邯軍團的大本營,除非能擊潰章邯軍,否則想由此攻向函谷關比登天還難。這時候,章邯的聲望如日中天,就算宋義親自出馬也得小心謹慎,因此這條攻入關中的路線,並不被諸將所看好。但項羽由於痛恨章邯殺害項梁,一直急著想報仇。他所以聽從范增建議,退居次將位置,便在取得實際率軍攻打章邯的機會,因此他獨持異議地主動建議爭取這條路線。宋義既取得軍權,心中對"項家軍"也難免有所愧疚,所以也同意由項羽擔任此主力出擊的任務。但這條戰線,勢必先和章邯軍團對決,是用硬碰硬的策略,因而尚需派出一支別動部隊,由武關威脅關中地區,分散秦軍防衛,也可減輕和章邯決戰時的壓力。宋義對章邯的戰術有深入研究,對章邯擅長快速集結軍力的本領頗為警惕,因此他認為西征軍團的作戰力,也必須有相當威脅作用,可以加重章邯集結主力的困難,讓預計攻打函谷關的主力部隊壓力較小。楚國的長老們商議,楚國的主力大多屬項梁統轄,包括英布和蒲將軍的游擊部隊,都明顯有親"項家軍"傾向。呂臣的軍隊必須戍衛中央,其餘較具獨立性的小軍團又必須歸宋義統領,因此真正能動用又具有獨力作戰能力的將領和軍團並不多。正在傷腦筋的時候,突然有人靈機一動提到了劉邦。寬大長者,未來勁敵在楚懷王周圍長老的心目中,劉邦屬親"項家軍"派。他投奔項梁後,接受編組成副軍,後因表現良好,常奉命隨同項羽打先鋒。但他到底不是"項家軍"嫡系,而且個性溫和,能夠協調,本身立功又多,在楚軍中聲望還不錯,因此拉攏他來對抗項羽,未嘗不是好辦法。加上劉邦出身不高,就算"養"大了,對楚國貴族也不會有太大的威脅。因此他們聯名向懷王建議道:"項羽為人剽悍,個性殘忍,曾受命攻打襄城,破城之日活埋襄城投降秦軍,無一倖免。以往他攻打的地區,也都殘殺過重,因而在秦國軍民心目中,是位兇殘惡棍。況且西征所經途中,過去均是楚秦會戰的重要戰場,陳勝和項梁在這地方也遭嚴重反抗而失敗,如再派項羽前往,勢必會遭到更頑強的反抗,造成不必要的傷亡。"為今之計,不如派遣一位有長者風度的將領,以『義理』的形象主導這場戰爭,並以此向秦國父老兄弟宣示楚國治世的態度。秦國父兄長久以來,對他們君王過分嚴苛的執政方式,早已深受其苦,此時若是有位心懷仁義的長者前往,不以侵暴的行為對待他們,反而比較能鬆懈他們的反抗心,也比較容易攻得下來。"以這種標準,項羽絕不可派遣在這條西征戰線上。綜觀諸軍團將領,只有劉邦一向寬大溫和,正合乎此形象,宜任命他為西征軍統領!"楚懷王乃正式下令,項羽隨同宋義北上去對抗章邯,解除巨鹿之圍,劉邦則出任西征軍總司令,向西收編陳勝和項梁失敗後殘留在各地的軍團,並彙集力量,準備入侵關中。這件人事安排,有些值得我們去關心的焦點。以現有資料來看,項羽對部屬極重禮節,加上本身條件好,深得部屬崇拜,惟一的弱點是年紀較輕,經驗不足,但是有范增從旁協助,應不致有太大毛病。對內部而言,項羽的領導魅力是絕對足夠的,工作效率又高,這樣的將領的確找不到什麼缺點。作戰方面,項羽英勇無比,衝刺時經常身先士卒,因此由他領隊,軍隊特別勇敢,士氣高昂,戰場上的效率幾乎無人能比。因此,他在打擊敵人方面也特別有效率,經常毫無顧忌的殘殺對方。他的震撼力雖強,但是在處理襄城治理降兵事件時卻嚴重傷害楚軍形象,反而堅定秦軍抵抗之心,這便是楚國長老們所謂"剽悍滑賊,不可遣"的主要原因。劉邦正好相反,出身農家,使他幾乎無法操作"繁文縟節",誠如王陵日後對劉邦的評語"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所以由"內部管理"上來講,劉邦是不容易令人"服氣"的領袖,除了少數深知其"個性"而喜歡他的人外,以"理性"來看劉邦的領導風範並不算特別突出。不過看似"無效"的管理,卻也使劉邦給人較少壓力。夏侯嬰便認為劉邦那種"無為"的領導方式,更讓別人覺得他需要幫助,而產生一股讓人喜歡接近的領導魁力。對敵人而言,總覺得劉邦是個溫和而較容易協調的對手,他沒有強力的主見,總擺出一副"可以談"的姿態,也頗合乎兵法上所言的"無智名,無勇功",這便是楚國長老們口中的"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可遣"。但劉邦也絕不像一般人所認為的軟弱無力。他平常的表現頗大膽而無視困難,加入項梁陣營後的表現也都相當有"成績",所以才會被視為有"獨立"作戰力的將領。只是他的領導方式和項羽完全不同,卻也因為這不同的形象,在別人心目中反而成了"旗鼓相當"的對手。這個事件讓劉邦異軍突起,在楚軍中和項羽擁有平起平坐的競爭地位。劉邦的軍隊在碭集結,由於均屬二軍,因此組織小而雜,但劉邦仍大膽地揮軍西向。當他率軍直入穎川附近的杜里時,便碰到了秦國駐在魏地的守軍,劉邦軍發動猛攻,秦軍以後方補給戰線太長,退守至昌邑和高陽一帶。劉邦的西征軍,一開始還算順利。北征軍團,明爭暗鬥楚軍的真正主力,在宋義統領的北伐軍團,其中主要成員仍是"項家軍"。編組前後,項羽心中充滿了矛盾,他很想和章邯拚個死活,以報項梁之仇。但由於楚懷王命令宋義為上將軍後,"領導權"不在自己,讓項羽非常不服氣,因此有段時間在情緒上項羽寧可爭取西征軍團的領導權,至少可以先攻入關中,也算為項梁的失敗洗雪前恥,只是這個希望也落空了。項羽暴怒下,甚至有意和楚懷王翻臉,幸范增力勸,又詳細分析各種可能的利害關係,項羽才勉強同意率領自己的直屬軍團,和宋義一同出發。儘管項梁軍團潰散,但楚國到底幅員廣大,很快又召集了足夠的兵力。於是在"卿子冠軍"的旗幟下,楚軍由彭城北上,打算直接攻向巨鹿,以解救趙國之圍。宋義也是楚國貴族名門出身,深懂楚國傳統禮節,為了壯大聲勢,他刻意修飾北征軍團的陣容。項羽所率領的先鋒部隊以騎兵為主,在前面開路並搜集前線情報,宋義自己則坐在軍車上,前後左右由執旗的騎兵護衛。主力的中軍由龐大的騎兵團及步兵團間隔組成,緩緩前進,後軍則由范增率領,負責後方糧食補給和糧道暢通之維護。范增和項羽被分為前後,顯然是宋義有心的安排,范增是項梁心腹,雖說擁立懷王有功,但到底和自己較不熟悉。在宋義的內心中,范增是"項家軍"的軍師,放他在項羽的身旁對自己威脅頗大,所以刻意封范增為末將,負責糧秣監督任務。宋義的大軍向西北進行,到達安陽鎮時,便突然下令全軍駐營。安陽距離項梁潰敗的定陶,僅數公里之遙。章邯攻打項梁獲勝後,便棄守定陶,全軍渡河北上,攻打趙國,使定陶到安陽附近均屬真空狀態。因此,宋義在此駐軍,連深通謀略的范增也弄不清楚是什麼意思。性急的項羽更派人頻頻追問:"此處離巨鹿尚遠,至少也應到黃河南岸再行駐營,這麼遠的距離,我們怎麼對秦軍作正確的觀察?"宋義只是一句"稍安勿躁",便未作更多的解釋。或許對章邯研究過分深入,宋義在內心中的確相當害怕章邯。在安陽停軍,顯然是為了給自己更多的心理準備。他幾乎每天都在召集軍團將領作精神訓話,不斷強調自己對楚國的熱愛,不惜犧牲性命,去達成振楚滅秦的理想和熱忱。他要求將領們要有覺悟,即使面對強大的章邯黑衫軍,也要發揮楚軍傳統的強悍、勇猛本質。宋義誇大其辭的表演,對這些質樸勇敢的楚軍團將領們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項羽更是顯出極端的不耐煩,觀人較深入的范增,也很快抓到了宋義的弱點,便在一旁暗中冷笑著。宋義的確不敢單獨面對章邯,在出軍前後,他便數度派使者說服齊國的田榮,要求他共同出兵援助趙國。一向現實又不願多事的齊國軍事強人田榮不為所動,宋義更轉而收買其他的齊國軍團將領;也不知道宋義到底答應了什麼條件,齊將田都竟違反田榮命令,在十月初率軍前來助楚援趙。宋義的外交手腕不弱,除了田都外,也有不少義軍應其所請,派軍前往巨鹿會合,共同抗秦。即使如此,宋義仍在安陽停軍觀望,一停便是四十六天。猛如虎,貪如狼,結梁季節已到十一月中旬,華北開始進入寒冬,溫度急降,楚軍人員過分龐大,衣物及糧食的補給日益困難,加上安陽是個小地方,存糧不易,很快地,龐大的楚國北征軍陷入糧秣不足的危機,士卒抱怨不已,連足智多謀的范增也束手無策。但宋義除了不斷召開例行軍事會議作精神講話外,仍看不出有什麼變動的跡象。項羽實在受不了,便當面抗議道:"秦軍包圍巨鹿,趙國情勢危急,為今之計,應該儘快引軍渡河,由外圍攻擊秦軍,並讓趙軍由內夾擊之,必定可以大破章邯。"宋義笑著表示:"事情可不那麼簡單,你們都聽過搏牛之虹吧!用手打牛背,固然可以殺死在上面的虹,但卻傷不到真正吸牛之血的蟣虱,這種事費力而無效。"宋義博學多聞,又能言善辯,項羽和諸將領不知他舉此例之真義,只好乾瞪著眼,聽他解釋下去。"換句話說,如今秦軍攻打趙國,即使能夠取勝,必也久戰兵疲,我承其敝而攻之,便能輕易取勝。如果秦軍反為趙國所敗,我們到巨鹿也沒有意義,不如在此轉向西,攻打關中,則秦國必破矣!所以我看不如先讓秦軍和趙軍去拚個你死我活吧!我們在此等待才是上策。"老實講,披堅執銳,在前線和敵人搏戰,我宋義是不如你魯公(指項羽),但若講擬定謀略,決策判斷,魯公則不如我宋義了!"項羽聽得怒火衝天,但也提不出有力的辯駁。宋義為了顯示主將的權威,更當場下令:"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強不可使者,皆斬之。"顯然是針對項羽和他的"項家軍"而來,這一連串事件已使楚軍北征軍團分裂成兩派。刺殺宋義,項羽奪權摒除項羽的挑戰,並在軍事會議中挫其銳氣後,宋義更為志得意滿,也更加地堅信自己的謀略和外交天才。為加強田都在齊國的分量,以打擊田榮,他便以大量財援作誘餌,讓其子宋襄出任齊國的宰相,並親自送他到達齊國邊境的無鹽城。結果宋義和前來迎接的齊國田都派長老,在無鹽擴大舉辦慶祝宴會,通宵達旦。探得這個情報的范增,立刻前往項羽營中,召集重要親信將領共同研商。這時候已進入11月下旬,又逢連日大雨,楚國駐營安陽的士卒們,已陷入饑寒交迫的困境,聽說宋義在無鹽通宵飲宴,將領們無不咬牙切齒。項羽乘機煽動:"我等本奉命努力攻擊秦軍,解除趙軍圍城之危,如今卿子冠軍卻久因此地不行。又逢今年欠收,地方沒有存糧,士卒們饑寒交迫,每天只吃芋豆度日,他卻在外大宴賓客,不率軍渡河,以獲得趙國糧食補助,和趙軍共攻秦軍,反而只借口要等到秦軍疲軟,以投機的心理承其敝……。"項羽把心中累積多時的不滿傾瀉而出,滔滔不絕,聽得范增和將領們頻頻點頭。"如今秦軍正屬巔峰狀態,攻打剛剛成軍的趙國,勝敗如何想像便可知。趙國被攻潰了,秦軍勢必更為強大,如何能承其敝呢?而且我軍新近遭逢大敗,王室早已坐不安席,因此吾王舉全國軍力,全數委託我們,國家安危在此一舉。宋義不體恤士卒勞苦,只顧自己的私情與野心,絕非承擔社稷重任的大臣之才。如果繼續由他領軍,一定會危及國家存亡。"義正詞嚴,加上范增在旁鼓動,楚軍眾軍團將領也被激得熱血沸騰,對宋義產生極大的反感。但半夜才由無鹽回來的宋義仍毫無所覺,懷抱著自己的野心及得意,很快地進入睡夢中。項羽在確定宋義已回營區後,也立刻離開集會地,暗藏短刃,帶領幾位親信,徹夜趕到城中,直赴宋義駐營的大宅。衛兵雖出面阻擋,但項羽雙手推開,並大聲嚷道:"我有要事,必須緊急面謁上將軍!"項羽狀極兇猛,力大無比,衛兵無法阻擋,只好大聲呼喚:"上將軍,魯公求見。"剛入好夢的宋義,驚醒過來,吃力地撐起肥胖身軀,滿臉不高興問道:"是魯公?大清早有什麼急事……""欺君罔上的奸賊,納命來!"一大跨步,項羽拔出短刃,直刺宋義咽喉,宋義來不及反應,便已魂斷奈何天了。發兵救趙,大戰即將開展大本營在一陣混亂中,宋義營中諸將領也趕來支援,雖然眾寡懸殊,項羽仍充滿自信地割下了宋義的首級,大聲向周圍將領表示:"宋義私通齊國,陰謀叛楚,楚王特以密敕令項籍誅殺之。"諸將懾於項羽猛勇,不敢反駁,只好表示:"當初創建楚國、擁立懷王的,便是將軍的家族,將軍自然也最有資格撥亂反正、誅殺叛黨了。"主將喪命,所有軍團將領迅速集合,共商應變策略。會議中,大家共推項羽為假上將軍,代替宋義統率北征軍團。早在項羽突擊宋義之際,范增也派出特遣隊,前往齊境追殺宋襄。宋襄由於前晚酒醉,尚未覺醒,使被刺殺在齊國邊境上。項羽又派別將桓楚,立刻返回彭城,向楚懷王報告事件始末。懷王在獲知宋義被殺,"項家軍"已奪得主導權,並由一向兇猛的項羽領軍後,又驚又怕,只好主動下令,正式任命項羽為上將軍,接替宋義的遺缺。齊王田建之孫田安,一向崇拜項羽之武勇,聽說項羽奪得軍權,也由濟北出軍,跟隨項羽前往救援趙國。項羽也立刻下令大軍向北移動,大本營設於項梁罹難的定陶,並派遣當陽君英布和蒲將軍,率先鋒部隊二萬餘人先行渡河,探尋黃河北岸秦軍的虛實。范增也調任為項羽軍師,在前線協助擬定作戰策略。一場空前的大戰,即將展開。第二章 巨鹿大戰項羽大聲宣布:"……渡河後,所有船隻全沉入河底,煮飯的釜甑一律鏟破毀滅。每個人只帶3天的乾糧和飲水,3日內,我們將大敗秦軍,奪取他們的裝備和糧食……。"華北糧倉,軍事重鎮巨鹿城位於趙國京城邯鄲的東北,正處華北平原正中央,自古便是糧食的集散地。此城的規模頗大,城牆防衛力強,周圍儘是平原,是個良好的會戰場所。章邯攻打趙國時,張耳便迅速保護趙王歇離開邯鄲並進入巨鹿,以準備長期抗戰。趙國可以說是張耳和陳余兩人共同建立的。張、陳兩人是魏國人,雖擁有國際聲望,但由他們擁立的趙王室,卻不容易得到趙人的向心力,張耳匆匆躲入巨鹿,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張耳年紀較大,陳余是他的子侄輩,但陳余非常仰慕張耳之風采,兩人結為刎頸之交。秦滅6國後,曾重金通緝兩人,他們雖不斷化名逃亡,感情卻更為堅定。陳勝起義時,張、陳兩人曾投奔為其部將,並與武臣共同受命經營趙地。由於陳勝的組織鬆懈,張耳認為機會來了,便擁立武臣為趙王,正式建立趙國。但武臣的政權根本得不到趙國遺民的支持,張耳和陳余在經營上相當辛苦。不久,武臣遇害,張、陳兩人立刻認真去找到一個名叫歇的原趙宗室遺族,並擁立他為新的趙玉。情勢雖較轉好,但曾為中原無敵軍團的趙國部隊,自然仍不服氣魏國籍的統帥,因此張、陳兩人所統領的趙軍,力量一直都不大。張耳等進入巨鹿後,章邯手下的首席智將王離,立刻率軍重重包圍,幸好城內糧食尚多,不至於很快陷落。富於謀略的張耳,很快看出巨鹿是個相當不錯的決戰戰場。以外交手腕煽動其他諸侯,一向是他的專長,因此雖是危機重重,張耳仍興奮地想導演這場空前龐大的"抗秦大決戰"。他對趙王說:"只要各國的勇士群集在巨鹿平原上,將和秦國進行最猛烈、最具有決定性的一戰。"張耳不斷鼓勵在巨鹿的趙軍,讓他們體認自己的重要性:"我們應該以能夠成為秦軍潰滅之戰的誘餌為榮啊!"守住孤城,最重要的是等待外援。張耳發揮了他驚人的外交天才。楚懷王派出北征軍團,首先響應其號召。齊國兩大集團——田都、田建,都派出了部分的武力前來援助。北方的燕國和代國也來了數萬軍馬。連剛建國不久的魏國,也派出少數兵力前來湊熱鬧。張耳也深知除了楚國外,其他諸侯的兵力,不過是"啦啦隊"而已。因此當宋義在安陽連待46天時,張耳接到情報,真是氣急敗壞了。援軍若發揮不了力量,城內守軍士氣可能會崩潰,那麼就前功盡棄了。這時候,張耳尚余的一個希望是在北方駐紮的生死之交陳余的軍團。刎頸之交,背信忘義陳余在邯鄲陷落前夕,正率著自己的軍隊,和刺殺武臣的李良軍團作戰。趙軍作戰力強,李良不敵潰走,陳余便將其軍團部署在常山附近,號稱河北軍團。張耳陪同趙王逃入巨鹿時,陳余也將軍隊帶到巨鹿北面,互成犄角,以監視王離軍的動向。但陳余卻以靜制動,對巨鹿趙軍的危機視若無睹。張耳數度派人催其出兵,陳余皆"敷衍兩句"而已。連來到附近的諸侯部隊,都看不過去:"趙國有危機,身為大將的陳余卻置之不理,卻要我們外人去冒險,真是豈有此理!"張耳不得已,便派自己宗族的大老張黶及陳余宗族的領袖陳澤冒險出城,來到陳余營中求援。"右丞相(張耳)和將軍乃刎頸之交,怎能背信忘義?巨鹿城危在旦夕,將軍卻坐視不救,恐為天下人恥笑。"陳余卻無動於衷地表示:"在趙地附近的秦軍多達30餘萬,就只算王離圍攻巨鹿的兵力也有10餘萬,我河北軍團區區2萬餘,若莽撞行事,無異白白送死,不如保留實力,以待機會!"兩位特使極力哀求,陳余只好派出5千軍隊,由兩特使率領偷偷入城。但這個特遣部隊的行動,早被王離發現,尚未近城使被擊得潰敗。正當巨鹿的守軍即將崩潰之際,卻傳來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滯留安陽的楚國主力部隊,在項羽率領下急速北上,先鋒部隊甚至已渡過黃河,即將接近巨鹿戰場了。章邯VS項羽,智將對猛虎在秦軍主將章邯的心目中,巨鹿也是個大會戰的主戰場。章邯雖然擁有30萬大軍,其實也是相當麻煩的。所有的糧秣完全自理,關中不可能作任何補給,尤其進入11月寒冬後,運輸困難,因此章邯也認為唯有速戰速決,才可解除秦軍的危機。"在巨鹿將一切問題都徹底解決吧!"因此他也將兵力全部部署在這一帶。主力軍由自己率領,坐鎮巨鹿南方的棘原城,約有20餘萬人馬。前鋒部隊由一向謹慎富謀略的王離率領,將巨鹿城團團圍住。由於補給困難,任何糧秣都不得失散,章邯乃在棘原到巨鹿間建立市道,直接通往黃河附近。南道是一種兩邊用土牆圍住的通路,避免有人來劫糧。章邯派軍團中最勇猛的大將蘇角率軍巡迴保護兩道,由於蘇角以殘忍善戰聞名,沒有一個諸侯敢來動劫糧的腦筋。負責補給工作是經驗豐富的老將涉閑,他坐鎮在巨鹿城外大營中,指揮人員調派及後勤支援事宜。嚴格來講,秦軍組織嚴密,是屬"黃金"陣容,尤其主將章邯足智多謀,善於調派集結軍力,更使秦軍擁有壓倒性的優勢。以人力部署來講,在巨鹿平原駐紮的秦軍,光王離和蘇角的軍隊,便超過10餘萬人。楚軍顯然居於劣勢,各地來的援軍不多,大多以5千到1萬之譜,巨鹿城內的趙軍雖號稱5、6萬,但大多是後勤人員,真正作戰部隊不到3萬。尤其長期被圍困下,士氣低落,能否打場硬戰,頗讓人懷疑。惟一能用的是項羽自己的主力部隊,約有7萬餘,若發動內外夾擊,兵力或許可勉強敵得過王離軍團,但章邯駐守南部棘原尚有二十萬秦軍,隨時可能支援。因此,項羽惟一的勝算是閃電突擊王離及蘇角軍團,讓章邯來不及支援,便能順利解開巨鹿之圍。若是一擊不中,想要和章邯的黑衫軍長期對陣,就算項羽再勇猛,也毫無勝算機會。這一點,身為策劃主導者的范增,心中非常清楚。攻打甬道,突擊策略愈接近黃河,北岸秦軍活動的情報愈多,范增便愈感心焦。倒是項羽十分放得開,為顧及全軍士氣,他不讓北征的楚軍完全知道真實的情報,而且顯得自信滿滿。他還將思考性工作完全交付給范增,自己則整天高高興興,盡情唱著行軍歌鼓舞士氣,浩浩蕩蕩地領軍向北行進。每到深夜,范增才到項羽營中共商大計。"惟一的機會是突擊!""那就這樣干吧!"項羽那股毫不在乎的語氣,與其說是大軍統帥,不如說更像一位想惡作劇的頑童。范增心中不禁暗想:"不知輕重的傢伙!"但還是接著說道:"章邯在巨鹿附近建立運糧甬道,效率很不錯,只要前方不缺糧,我們便很難有突擊的機會。王離軍的部署,嚴密而體系分明,幾乎沒有可乘之機。"甬道這麼重要,那麼我們就攻打甬道吧!"項羽很直覺地表示他的自信。范增心中暗叫道:"我為什麼沒有想到呢?"對項羽直覺的作戰天才,范增不得不刮目相看了。"攻擊甬道是個好方法,的確可以擾亂他們的軍心!"不過護衛而道的是秦軍首席猛將蘇角,光聽到這個名字,就沒有多少軍隊敢接近南道了。為了試探秦軍接受突擊的反應,項羽派盜賊出身的當陽君英布和蒲將軍先率二萬先鋒部隊渡河,乘機攻擊蘇角部署黃河北岸的軍隊。英布勇猛又富經驗,他先派遣特使去通知巨鹿北方的陳余,要其同時揮軍南下,吸引住王離軍團的注意力。陳余聽說楚軍北上,也不敢怠慢,立刻率全軍南下,在巨鹿西側和王離對陣。英布趁勢攻擊黃河北岸甬道。秦軍的甬道大多可聯結至駐軍堡壘,但也有些甬道在較偏僻位置,英布專門選擇這種甬道攻擊。由於兵力不足,英布並不想攻佔甬道,他的攻擊目標只在破壞。因此他將軍隊分成數十小組,分別選擇攻擊數處南道,破壞後便用巨石和大樹阻擋,綿亘10餘公里,以切斷秦軍補給。負責甬道的猛將蘇角,知名度極高,因而難免有些輕敵。當他獲得楚軍渡河情報,知道人數不多,而且由原先盜賊出身的英布率領,一開始便一副很不在意的樣子。等到楚軍分別攻擊甬道,他便認為英布仍不脫離盜賊本色,只會偷雞摸狗而已,因此只分別派出小部隊,虛張聲勢地準備分頭去剿滅破壞甬道的各組楚軍。蘇角萬想不到,英布是有備而來的。他一聽到秦軍分別前來剿討,立刻吹起集結信號,各小組楚軍乃火速向英布所在的定點集合。英布便立刻放下破壞工事行動,選擇各組秦軍中人數最多的一組為攻擊對象,自己一馬當先,沖向該隊領軍的秦軍將領。秦軍分散而來,楚軍卻火速集中,人數最多的這組秦軍,比起來仍成了少數。更糟糕的是這次特遣隊的指揮官也在這兒,如果這支特遣隊被殲滅,甬道的接觸戰秦軍便算失敗,對長期不知失敗滋味的秦軍,實在是一次重大打擊。因此英布發動空前猛烈攻勢,這支特遣部隊根本尚未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已被打得支離破碎,落荒而逃。蘇角接獲消息大吃一驚,其尊嚴所受到的傷害比實際上的損兵折將更為嚴重。因此,他集結五萬餘兵力,打算一舉擊滅英布的先鋒軍團。這時陳余的軍隊也和王離軍團有了小接觸,陳余被迫撤軍10餘里,並派人火速要求南岸的項羽主力軍儘快北上支援。破釜沉舟,項羽孤注一擲接到英布獲得小勝的情報,楚軍歡聲雷動,這是項梁被擊潰後楚軍第一次的重大勝利。遣回陳余的特使後,項羽決定全軍火速渡河。這是個非勝即亡的戰爭,項羽心裡非常清楚,因此他才表現得如此洒脫。時候到了,他必須給全軍一個必死的決心。吃過晚飯後,項羽下令軍隊集合在河邊。他自己站在河畔的小丘上,讓所有軍隊都看得到他。扯開宏亮的嗓子,項羽大聲宣布:"我們即將渡河,援趙滅秦,大家要有非勝必死的決心。渡河後,將所有船隻全沉入河底,煮飯的釜甑一律鏟破毀滅,不帶在身邊。每個人只帶三天的乾糧和飲水,三日內,我們將大敗秦軍,奪取他們的裝備和糧食,並接受巨鹿城中趙王的豐盛招待,如何?兒郎們,把生命暫時交給我吧!"項羽的聲音,大家自然無法完全聽到,但負責傳令的將領們,不斷向外復誦項羽的指令。現場的氣氛,激起楚軍高昂鬥志,沒有一人猶豫,立刻大聲歡呼,並毀掉一切武器以外的大小輜重,最後連營房也燒毀了。在項羽領導下,楚軍徹夜緊急渡河。北岸的英布和蒲將軍沿著甬道建立臨時橋頭堡,準備硬接蘇角的猛烈攻擊,並等待項羽渡河後,由南方發動夾擊。破曉時刻,蘇角親臨戰場,勇猛的黑衫軍立刻向英布的臨時堡壘發動猛攻。雖然有楚軍渡河的情報,但蘇角判斷,楚軍完全渡河至少要一整天,待擊潰英布軍後再反擊,正好可以攻擊半渡的楚軍。因此他決定集中力量先打英布軍。為爭取時間,英布下令全力奮戰,等待項羽的主力部隊到來。激戰到午時前刻,楚軍仍無敗象,蘇角不禁有些煩躁,他仍擔心著渡河的楚軍,如果陷在此地太久,是非常不利的。特別是南方的哨兵已久無情報,楚軍主力的現有動態已無法完全掌握。這時候,突傳來南方雷鼓震天的聲音。蘇角大驚,立刻派人探查,探馬回報說:滿山遍谷的楚軍正越過河邊丘陵,往戰場快速推進中。戰場上的情勢立刻成了五萬對七萬,秦軍明顯處於不利情勢,加上項羽部隊屬生力軍,秦軍已力戰半天,早呈疲憊。英布軍乃乘機由堡壘殺出,秦軍反被南北夾擊。平坦的地勢,無險可守,秦軍士氣立刻崩潰。紅色戰袍和紅色旌旗的楚軍,以騎軍作先鋒,衝散部署在平野上的秦軍。項羽由山丘上往下望,只見成帶狀的"紅潮"將"黑雲"分割成一塊一塊的。一小團、一小團的秦軍在失去聯絡後,鬥志全失,開始棄械投降。蘇角的指揮部也被困在其中,對於一個從未吃過敗仗的將領,他完全傻掉了,甚至忘掉了在被殲滅前,應火速派特使通知友軍。五萬大軍很快只剩下蘇角近衛部隊的五千餘人,眼見大勢已去,蘇角決定以身殉職。他下令組成五百敢死隊,親自率領他們沖向山丘上的項羽大本營。楚軍由四面八方以箭雨攻擊,不到一刻鐘,一代猛將和他的敢死軍團,全部死在箭叢中。秦軍投降的部隊,超過三萬餘人。王離兵敗,巨鹿解圍蘇角將所有軍團部署在平野上,是秦軍最大的不幸。從四面八方圍攻,致使秦軍無一漏網之魚,卻也是楚軍令人難以置信的幸運。這時,巨鹿平野上5萬餘的王離軍團、2萬多的涉閑後勤部隊,以及部署在棘原的10餘萬章邯主力部隊,完全不知道蘇角軍團已被離奇殲滅的真實情況。范增判斷這是天賜良機,如果能火速擊潰王離軍團而解開巨鹿之圍,再會合趙軍和來援的各諸侯軍團,章邯的主力部隊再強,也無用武之地了。項羽下令已奮戰到疲憊的英布軍團,看管投降的秦軍,自己率領的五萬餘主力部隊,在搶奪秦軍的糧秣、飽餐一頓後,也不休息,立刻火速北進。王離的部署比蘇角要嚴謹得多。雖也是駐紮在平野上,城中又有趙國的五萬餘守軍,王離卻擺出了層層的方陣,後面的部隊仍不斷對外圍保持完整的緊戒狀態。只是巨鹿城的戰線太長,各處又有諸侯援軍,陳余的軍隊也已到達城西干擾,使王離的部隊的分布稍嫌廣了一些,聯絡上有些不利。更糟糕的是從兩天前,後方便斷糧了,負責補給的涉閑雖立刻派出特遣隊緊急運糧,但南道多處斷絕,使補給工作陷入困境。王離預感大事不妙。他將圍城工作交付親近副將,自己則率領一支萬餘人的特遣部隊,南下探察戰情,並派出十數組探馬,深入南方前線搜集情報。探馬很快報告蘇角軍團的悲劇。王離暗叫一聲"完了",憑自己的力量,根本擋不住項羽的主力軍,何況四周圍又有諸侯的援軍,加上趙國守軍,秦軍必陷入絕處。他立刻派出急使去通知涉閑軍團,並向棘原的章邯軍團緊急求援。任務分配剛完,前線緊急軍報,項羽的先頭騎兵部隊已距離不到20里。王離下令特遣隊組成方陣,全力抵擋楚軍攻擊,以爭取時間。他自己則率領親近侍隊,火速返回圍城軍團的指揮總部,並傳令各圍城部隊將領調整防線向外,以抵擋項羽之援軍。但他萬想不到項羽本人竟然也在先頭的騎兵部隊中。主將一馬當先,楚軍士氣如虹,王離安排的特遣部隊根本不是對手,在一開始的接觸戰中便被擊潰了。項羽來不及整頓戰場,頭也不回,便率領騎兵隊直攻王離的圍城部隊。雖然接到指令,但圍城部隊的將領們還來不及調整陣容,項羽的軍隊就已經到來;在騎兵先鋒隊的後面,排山倒海的楚軍接連而至。最倒霉的是王離,他急著通知各單位應變,致使自己還來不及到達總指揮部,便被項羽追及,少數親侍部隊自然不是對手,王離只好棄械投降。雖然失去主將,但王離的圍城軍團仍儘力奮戰,他們組成了九層的方陣,試圖抵擋楚軍攻勢。項羽身先士卒,在前面衝刺,楚軍先鋒騎兵隊護主心切,只好捨命相隨。王離軍不能擋,項羽瞬間連破九層方陣,抵達巨鹿城邊。城外守軍和周圍的諸侯援軍全看呆了,還來不及反應,圍城秦軍已被楚軍完全衝散。項羽下令趙軍開城接應,再率全軍火速回擊,以會合後面的楚軍。秦軍碰到這種窮兇惡極的追打,士氣全失,紛紛棄械投降,楚軍有如虎入羊群,個個以一當十。戰場上血流成河,諸侯軍全作壁上觀,根本不知道如何加入戰局。楚軍大獲全勝,生擒秦軍三萬餘人。固守糧秣的涉閑,眼見大勢已去,不忍辛苦運來的糧秣為敵軍所得,乃下令焚燒糧秣,自己沖入火海中自焚而死。無敵軍團的10餘萬巨鹿圍城黑衫軍,一天不到便全部崩潰,不但諸侯全嚇壞了,連策劃這場戰爭的范增也看傻了,他不得不對項羽的軍事天才重行估價。巨鹿城解圍,趙國軍民歡聲雷動,張耳和趙王歇親自到城外慰勞楚軍。項羽在巨鹿城設置臨時大本營,並約見各諸侯援軍統帥。各將領看到楚軍的英勇和項羽的作戰天才,無不心驚膽戰,深為羞愧,進入轅門時皆跪行向前,不敢抬頭。經由這次儀式,項羽已成為諸侯軍的大統帥。接下來的工作,是往西進軍,攻取關中。但項羽心目中最大的敵人,卻是駐守在棘原的章邯主力部隊。翻臉成仇,趙國主權削弱巨鹿圍城戰之初,張耳本有意藉機號召各諸侯的合縱力量,使趙國成為抗秦的主導者。想不到秦軍意外的強大,各諸侯援軍動口不動手,使張耳幾乎弄巧成拙。最令張耳痛心的是曾有生死之交的陳余,在危急關頭居然見死不救,更厚顏寡恥地公開表示是為了保存實力以為趙國報仇。幸得項羽幫助,才能死裡逃生,張耳對陳余恨入骨髓。尤其是陳澤和張黶出外求援失蹤,張耳懷疑是為陳余所害,因此不斷地找機會責問陳余,陳余實在受不了,很生氣地回駁道:"想不到君侯您如此怨恨我,那麼教我如何承擔起這個大將的責任呢?"於是解除自己的大將印綬,推給張耳,張耳見陳余這突發行為也愣住了,不敢馬上接受。兩人僵在那兒,陳余也感到尷尬,乃借口上廁所,離開現場。張耳的賓客立刻乘機進言道:"臣聽說天意要給的若沒有接受,可能反而會受其害。現在陳將軍交還將印,君候不接受,在天意上反而不祥,不如乘機收其將印,奪其軍權。"張耳從之,便令部屬把陳余的將印收了起來。陳余回來後,見張耳居然沒有推辭,不禁大怒,便直接離開巨鹿城,和親信數百人到河邊狩獵,不再參與趙國的重建工作。到此陳余、張耳也正式絕裂,甚至種下日後反目成仇的原因。由於邯鄲城已遭嚴重破壞,而且章邯仍駐紮於棘原,隨時可能反攻,張耳乃陪同趙王歇暫返靠近東方的信都,以維持趙國政權的運作,把和章邯對抗的任務完全交給了楚軍。經過巨鹿血戰的輝煌戰果,項羽早已成為中原北方諸侯軍的最高領袖了。第三章 劉邦西進劉邦在成武擊敗秦國東那都尉的戍衛部隊,得意之餘,將其西征軍更深入北方戰場,他表面的理由是西征軍必須補充足夠的糧食和兵力。收編流亡軍,組成自助軍團劉邦的西征軍團直接指向關中,但聲勢上遠不及巨鹿的北征軍團。由於楚國兵員不足,劉邦奉命采"自助餐"式組軍,除了少數原直屬部隊及楚懷王配屬少許楚國正規軍外,其餘的編製,必須沿途收編陳勝及項梁潰亡後流散在各地的殘軍。所以西征軍團即使能順利組成,也是個十足的雜牌部隊。劉邦的作戰天才遠不及項羽,但交朋友的技巧可是第一流的。相當體面的外表,加上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舉止隨和,不修邊幅,作這種雜牌軍的領袖最吃得開,嘻嘻哈哈沒什麼壓力,大家很快便混熟了。民間流傳著:"沛公真是難得的長者。"也因為這種形象,讓他有機會代替項羽成為西征軍的總司令。如果說生意人以和為貴,劉邦倒相當有這方面的氣質。他言語粗俗,但卻不隨便批評人。抑惡揚善的習慣,使不少得到他接納和好處的人,到處替他講好話,人的聲望往往就是靠這樣子相互捧出來的。就這樣,使劉邦的聲勢不是用"戰"來的,而是"和"來的。從彭城出發後,劉邦的軍隊筆直到達碭縣,在成陽和杠里附近,有不少原流散的反叛義軍立刻聞風而來,劉邦廣為接待,聲勢大增。這些地區的守衛秦軍大為不安,這支屬於章邯軍團後備隊的二軍,人數雖不多,但傲氣十足。他們頗輕視這些原本的"手下敗將",因此主動向劉邦挑戰。目標是咸陽,怎會把這些"小卒"放在眼內,劉邦乃下令進攻,秦軍寡不敵眾,很快被擊潰。北征軍停滯在安陽的情報,讓劉邦大為得意,心想還是自己先有"成績",不如趁此機會擴大戰果,於是他打算對"二軍"進行討剿工作。在這種心態作祟下,劉邦竟"雞婆"地將西征軍團往北方帶,企圖擴大戰果,收編更多的兵馬。首先他還算幸運,在成武擊敗了秦國東郡都尉的戍衛部隊,得意之餘,劉邦將其西征軍更深入北方戰場,他表面的理由是西征軍必須補充足夠的糧食和兵力。十二月初,項羽已斬殺宋義,率領北征軍渡河。劉邦乘機在後面收編小型的獨立軍團,號稱剛武侯陳武的四千餘人便是在這段期間納入西征軍,接著他又和魏國遺將皇欣、武滿的軍團合作,攻擊駐守這地方的小型秦軍部隊,頗有斬獲。就在這段期間,項羽也以突擊戰術大破巨鹿的秦國圍城軍團,並以彪炳戰績成為諸侯領袖。消息傳來,劉邦有點心急,但天寒地凍,劉邦的雜牌軍最缺乏的是糧食,因此他決定更往北走,去攻打章邯軍團在這裡建立的糧倉昌邑。不過,昌邑可不是好惹的,章邯親自安排的守衛部隊作戰力頗強,劉邦雖在人數上有絕對優勢,但仍占不到任何便宜。大盜彭越,義助劉邦戰事雖然不利,但劉邦卻碰到一位他生涯中的重要夥伴——大盜彭越。彭越年紀比劉邦大,是昌邑地方人民,出身漁民,由於排行老二,年輕時稱為彭仲。但彭仲卻頗不安分,由於熟悉水性,對沼澤區頗能夠掌握,竟然在其間干起殺人越貨的勾當,故世人以彭越稱之。秦國最強盛時,彭越便成了盜賊,可見其膽量之大。陳勝和項梁起義時,彭越已是位老山頭了。昌邑不少青年想乘機起義,他們去找彭越商量:"各地豪傑都叛秦獨立,彭仲老哥若想起義,我們願追隨你。"彭越知道這些年輕人只是說說罷了,缺乏決心,乃表示:"反叛軍才剛開始行動而已,情況未明,不必急!"又過了一年余,彭越毫無動作,沼澤旁的年輕人實在等不及了,乃聚集百餘人,到彭越的大本營找他:"請當我們的領導者吧!"少年們一再要求,彭越只好答應,並相互約定明日早上集合,離開大本營,正式成為反叛軍。彭越特別約定,既是軍隊,要嚴格執行軍隊法,慢到者斬殺。但天亮時,卻只到了十餘人,其餘都在中午前後才慢慢報到。彭越不滿地表示:"我老了,大家還是選健壯者為領袖吧!雖然有約定,但後到者多,總不能盡斬之,我們重行約定最後一個到的,斬殺以合乎軍法!並令監示官準備押殺刑場。青年人都以為在開玩笑:"何必如此呢!以後不遲到就是了嘛!"但彭越仍堅持軍中無戲言,下令斬殺最後一名到者,並設祭壇,讓大家發誓,不再違背軍中法令。青年們大驚失色,對彭越的手法深為敬畏,低頭不敢仰視,彭越才正式表示:"大家已有決心,起義軍才算正式組成。"接著他便率領這支百餘人軍隊,到處征糧招募兵員,不少小城鎮響應,沒多久便集結有千餘人,在昌邑附近頗具知名度。彭越這種作風和劉邦可以說一拍即合,雙方相處愉快,劉邦對這種"山頭老大"一向較為傾心,彭越對劉邦的外表和帶人手腕也頗表驚異。但昌邑城的戰事仍不順利。兩個人雖想盡辦法,但對防禦堅強的昌邑守軍似乎影響不大。"我必須立刻往西進攻,以完成任務,不能在這兒浪費太多時間。幸好有彭老哥在,就麻煩您了!"幸好,彭越提供了不少糧秣,讓劉邦得以順利西進,而彭越仍率其軍圍在昌邑城附近打游擊。高陽奇男子,狂生酈食其這次劉邦行動極快,他火速向開封推進,目標顯然仍是穀倉滎陽。路途中,經過小鎮高陽,又碰上一個大大影響其日後功業建立的貴人——狂生酈食其。酈食其是高陽城人,好讀書,但家貧落魄,在里中為監門。他卻自命不凡,從不把高官富人放人眼中,行為放蕩而無禮,城鎮人對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有以"狂生"稱呼之。這時候,酈食其已六十餘歲了,身高八尺,顯得老當益壯,外表上和他只好讀書講道理、不學武藝、不操農事的個性,一點也不搭配。劉邦麾下的騎士,也有高陽人,和酈食其頗熟識。酈食其特別找他商量:"我在高陽城守門,見過不少通過這裡的將領,但大多好講氣派又度量狹小,好苛禮,自認了不起,絕對聽不下去有眼光的遠大建議。但是我聽說沛公不修邊幅,容易和人親近,又有眼光,氣度大,這種人才值得我為他效勞,請幫我引見吧!"同鄉人表示:"這可能很難哦!沛公一向不喜歡儒生,有不少戴儒冠而來求見的賓客,沛公經常惡作劇地請他解下儒冠,然後大聲表示,這種冠用來小便最合適,使這些讀人覺得深受侮辱,不歡而退。平常和人說話時,只要講到儒者,他也都不屑地破口大罵,這種個性,可能很難接受您這種老儒生遊說吧!"酈食其仍自信滿滿地表示:"無妨,你只要跟沛公表示:『我們里中有位讀書人酈生,年紀六十餘,身高八尺多,人家都以狂生稱呼,只有他自己不這樣認為,並自命不凡地表示自己只是機會未到罷了!』"同鄉的騎士便照這種方法向劉邦報告,劉邦果然頗感興趣,到達高陽傳舍後,便派人去召見酈食其。劉邦由於旅途疲累,正叫兩位女子幫他洗腳按摩,反正酈食其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劉邦便坐在床邊,準備接見他。酈食其進門後,見到這種情形,便只站立著打招呼,而不作一般儒生的拜見禮節。劉邦反覺得有趣,直瞪著他看。酈食其大聲問道:"足下是打算幫助秦國攻打諸侯,還是想率領諸侯擊滅秦國呢?"這個問題真沒常識,劉邦聽了哭笑不得,破口大罵:"真是腐朽不堪的豎儒,這算什麼問題!?天下百姓長久苦於秦國暴政,所以諸侯相集結攻滅秦國,怎麼說我會去助秦國攻擊諸侯呢?"酈食其大聲吼道:"要集結眾人力量,必須靠義理以攻擊無道的秦國,站在這種立場的領袖,怎可以這種倨傲無禮的姿態接見長者呢?"劉邦覺得有道理,立刻停止洗腳,起身,穿上正式衣服;並派人延請酈食其上客座,自己當面向酈食其致歉。酈食其便和劉邦談起六國合從抗秦的故事,其中有不少頗具啟示意味,劉邦聽了非常高興,便擺起酒宴,準備和酈食其長談。商談中,劉邦問起攻秦的策略。酈食其表示:"足下的軍隊幾乎都是收並各地的雜牌軍,這種士兵只重溫飽,不講理想,如果兵員不足,糧食不夠,便無法發揮戰鬥力,以這樣的陣容強行攻入關中,無疑是探虎口的不智行為呢!"劉邦很誠懇表示:"那怎麼辦呢?""掌握陳留吧!""陳留?""陳留是天下的要衝,交通方便,四通八達,而且城中有不少糧食。我和陳留的縣令頗為熟識,如果足下相信我,派我為特使,我將勸服他追隨足下,如果不聽,足下可立刻率軍攻之,我願為內應。"劉邦立刻拜酈食其為特使先行說服,劉邦則親率大軍隨後顯示威脅力,果然輕易地取得了陳留,使劉邦的軍團有一個較穩當合適的大本營。這次事件,酈食其立了大功,而且劉邦也發現酈食其之策劃能力和辯才無礙,是他原本陣營中所最缺乏的,於是進封他為廣野君。酈食其更推薦其弟酈商,酈商這時已集聚有四千餘人的小軍團在這附近活動。劉邦接納他,並封之為將軍,將陳留的部分軍團劃歸其指揮,負責陳留的守衛。酈食其則留在劉邦營中幫忙規劃,並作為聯繫諸侯的使者,以遊說各諸侯配合劉邦的軍事行動。安排好陳留的防務及後勤事宜後,劉邦以時間已不多,不敢停留太久,便率軍團繼續西進。張良歸隊,劉邦如虎添翼三月,劉邦率軍攻打開封,以防務堅固,久戰未下,乃捨棄開封,再往西進軍。秦將楊熊率軍前來抵擋,雙方會戰於白馬,楊熊不敵,往西撤退,劉邦火速追擊,再會戰於曲遇東側,終於大破楊熊軍,楊熊直接退入滎陽。不久,秦中央政府以楊熊有辱皇命,派使者捕斬之,並以副將代其職。但經過這些戰役,潁川一帶的秦軍防務削弱不少。四月,進入初夏季節,劉邦在兵力和補給上頗有收穫,因此決心急速向西推進。但鑒於滎陽、敖倉一帶防務頗為穩固,劉邦乃將軍隊帶向稍南方的穎川一帶,並佔領穎川郡治翟陽。到此為止,劉邦的西進軍事行動仍顯得漫無章法。雖然有酈食其的協助,但到底僅限於外交上,至於軍事的整體規劃,劉邦一直缺乏真正的幹才。但劉邦還是夠幸運的,就在這緊要關頭,張良歸隊了。穎川附近正是以前韓國的大本營。離開項梁和劉邦後,張良一直以重建韓國為職志,於是在這裡打游擊。由於情報資訊活潑,和從《太公陰符》中領悟出的策劃道理,讓他發揮不少以寡擊眾的成績;但大致來講,張良在韓地的經略並不算成功。能想、能講的不一定做得到,張良對自己執行上放不開、又常過分焦慮的情緒,非常不滿,但要完全掌握自己似乎並不容易。"沛公在帶兵上,的確有他的一套。"不過,張良也很快看出,劉邦在進軍關中這樣龐大的軍事行動上缺乏規劃。"為什麼不集中全力,向關中挺進呢?那裡摸摸,這裡跑跑,雖說是為了糧秣,也不用如此浪費時間啊!如果讓項羽搶先進入關中,才真是不值得呢!若真是那樣,日後沛公將只能成為項羽麾下一個小集團而已。"這個時候,正好有另外一旅趙國軍團,由一位叫作司馬卬的將軍率領,也前來攻打穎川地區,並打算在此渡過黃河北岸攻打關中。劉邦居然主動和司馬卬合作,攻擊洛陽東邊地區,並和前來迎戰的秦軍會戰於洛陽城的平野,劉邦等不能取勝,乃往南撤退到輾轅關上。張良實在無法忍受劉邦這種毫無目標的戰略,便將游擊隊交付韓王和韓國將領們,只身前往劉邦營地。劉邦見到張良,真是高興極了,尤其是張良對全盤戰略提出的的觀點,更讓他茅塞頓開。劉邦想:乾脆把全盤規劃全委託給張良,自己只要依照他的計划行動便可以了。對劉邦的信任以及過分熱情的表現,外表冷靜的張良,內心一定非常感動,他暗下決心要一輩子為劉邦的知遇奉獻心力。雖然劉邦的出身不高,但他現在的地位已和項羽平行,成為叛軍集團的兩大領袖之一。因此這樣毫不擺架子地承認自己的無能,的確讓身為智囊的張良感觸良多。張良勸告劉邦,不必在穎川逗留了,將這件工作交給司馬卬即可。劉邦的主力部隊宜急速西向,攻打主要目標關中。寬宏戰術,秦軍喪失戰志張良建議劉邦先行南進,因為南方的諸小城守備較弱,容易攻陷,可以增加自己的聲勢。劉邦和司馬卬很明顯打算強攻函谷關,張良卻不贊成這種硬碰硬的策略,他不想和擋在函谷關前的章邯軍團敵對。"那是項羽的工作,沒必要跟他搶!""迴避函谷關,改道攻打武關吧!"這條途徑,均屬原韓國境內,張良對此比較熟悉。二世皇帝三年夏六月,劉邦的主力部隊南下,和南陽守將齮的部隊戰於犨東,結果劉邦軍獲勝,秦將退入宛城,準備堅守。劉邦想起在開封時浪費了不少時間,因此這次他也準備放棄宛城,急速西行。"不可以,這樣太危險了。"在後方幕僚營區的張良,聞訊立刻趕來阻止。"沛公,我們雖急著入關,但目前擋在前面的秦軍尚很多,並且是據險而守,如果這樣輕易的跳過宛城,萬一前面發生苦戰,宛城的秦軍傾巢而出,從後面截斷我們的後勤路線,甚而夾擊我們,而前面又有強大的秦軍,這將使我們陷入空前的危機中。"劉邦於是下令全軍暫時駐營,等到晚上再命令全軍偃旗幟,暗暗地偷偷回到宛城旁邊布局。到了破曉時刻,劉邦軍隊已將宛城團團圍住了。由於宛城原屬韓國領域,城中有很多人皆與張良相熟識,所以當南陽郡守決定死戰時,大多人皆不表贊同。郡太守舍人陳恢便勸告郡守不要急著求死,應先謀求以談判來解決此危機。陳恢透過張良介紹,晉見劉邦表示:"我聽說足下和楚懷王曾有約定,先入咸陽者為關中王,如今足下卻盡全力來攻打宛城,宛都的城牆連綿數十里,要完全攻陷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其吏民自以為投降必遭到重大傷害,那麼他們一定不管怎麼樣都會堅守城池,足下勢必非硬攻不可,這樣子兵士的死傷必很多,雙方將是兩敗俱傷。如果想跳過宛城不管,宛城的守軍必會隨足下之後追擊,不但會使足下咸陽之約因而耽誤,後面又有追兵的危險,這對足下是非常不利的。"因此我站在足下的立場作規劃,不如設法讓宛城的太守投降,再將他封為侯,使他能站到已具優勢的楚軍陣營上,那他一定會非常高興,反而能替足下留守住宛城,保持後援路線的暢通。"更重要的,足下還可以將宛城吏民併入您的征西軍團中,讓這條路線上的秦國守將有前例可循,每個人都爭相開門迎接您,西征之路不是暢通無阻了嗎?"劉邦最喜歡這種不必太辛苦、卻可能更有效的策略,因此非常同意陳恢的看法。他晉封南陽太守(齒奇)為殷侯,讓他可以成為楚國陣營的大將,不但保守了生命、地位和權勢,並且繼續留守宛城,不用調動職位。使者陳恢也以促合有功,賞封千戶之邑。這樣好的條件,自然讓一路上的秦國守將均無心再和劉邦敵對。當大軍到達丹水時,秦國的高武侯鰓、襄侯王陵也主動投降,王陵日後更成為劉邦陣營的嫡系大將領之一。緊接著,胡陽城、析城、酈城均不戰而降,劉邦也下令部屬不得掠劫秦國城池,因此西征軍團非常得到秦國軍民的歡迎。"這麼容易便可以攻陷關中嗎?"連劉邦都對自己的運氣之好,及策略運用的高效率有點不敢相信。其實,秦軍的迅速崩潰,除了招降策略運用之正確外,最主要是因為咸陽城的秦王室內部已產生了劇變。第四章 大秦之死秦王子嬰乘著白車,以白馬拖乘,穿著白色喪衣,頸子綁白繙,並將玉璽完封,帶著皇帝用的符節,在咸陽城的軹道旁,跪著向劉邦進入咸陽的大軍表示投降。指鹿為馬,趙高測試群臣李斯被處死後,趙高以宦人晉陞為丞相,稱為中丞相,同時可以在朝廷和禁中掌握大權。從小便被割除生殖器入宮,以討好和服侍別人為工作,趙高長期心理上沒有自我價值,所以非常的不安和不平衡。掌權以後,他的內心裡永遠有一股疑問:"群臣真的會以我為丞相嗎?他們是否仍以宦官來看我?他們真的會信服我嗎?"他無法相信百官真的會心服於他,那怎麼辦呢?由於年輕時精通於刑名法學,對秦法更是精通熟練,因此他希望能運用自己職位上的合法性,用恐嚇來要求群臣的表面上服從。他希望群臣都知道,趙高便是法律,法律必須趙高認同才算數,保身之道不是不觸犯法律,而是要奉承、討好趙高。只要趙高同意,即使犯法也無須擔心,反之,就算依法行事,得罪了趙高便是犯法。他苦心積慮,用各種暗示方法,想讓群臣了解他的希望和期待,但他依舊不放心,仍然無法確定朝廷上的百官是不是真的完全聽從、完全害怕他。因此,他必須進行一項測試。終於,他想到了一個非常瘋狂的方法。胡亥很少上朝,但為實驗一下自己的測試,趙高特別安排,有人要送胡亥一匹千里馬,胡亥自然很高興接受這個獻禮。想不到出現在朝廷上的卻是一頭鹿。"皇上,這就是要送給您的千里馬。"胡亥以為是故意開玩笑,便笑著說道:"丞相,你在開什麼玩笑嘛!這明明是鹿呀!"趙高故意搖頭不答。胡亥只得詢問左右,他們看到的是鹿還是馬?有的人不敢回答。一些平常便較奉承趙高的,都起鬨表示是馬。有些較正直的或較少危機意識的,便表示這是鹿不是馬。事後,趙高卻將這些指證是鹿的臣屬統統繩之以法,讓臣屬今後再也不敢和他有不同意見。表面上,趙高贏得了這回合測試。但當這些消息傳到外圍守將的耳朵時,卻引起了廣泛的不安和憤怒。劉邦西征路線上的秦國守將之所以迅速崩潰,跟此事件便有很大的關係。要命的是,連秦國的最後希望——章邯軍團也受到了影響。司馬頎回報軍情,險些遇害當章邯連戰皆捷、所向披靡時,朝廷為了獎勵他,特派遣長史司馬欣和都尉董翳前來幫助。司馬欣便是曾協助過項梁的那位秦廷官員,他個性正直,思慮周密,是章邯非常好的助手。章邯認為軍人應保持中立且以戰事為重,對趙高的奪權一向抱著不理採的態度。但司馬欣則不同,強烈的正義感,使他對趙高深惡痛絕,對朝廷的變端也抱持強烈關心的態度。司馬欣擅長搜集情報,作成分析,對章邯的戰術策略擬定幫助很大,因此章邯對司馬欣相當倚重,兩人感情頗佳。只是司馬欣對咸陽城內的情報也很有興趣,布置不少眼線,專門調查趙高的行為,並常主動透露給章邯。章邯對這種逾矩的作風雖非常不滿,但司馬欣負責任又有正義感,章邯也不便表示嚴厲制止。不過,當章邯聽到指鹿為馬的事件時,仍不禁心驚膽戰,但他告誡司馬欣絕不可將這種消息透露給前線將士,否則士氣將受到嚴重打擊。不久,便發生了巨鹿大敗的事件。章邯幾乎不敢相信楚軍會這麼快攻打過來,因為所有情報都指出宋義不敢揮軍渡河,並且似乎在期待齊國出兵協助。對項羽的印象,章邯只知道他是項梁的侄兒,年齡三十歲不到,是個猛將,但絕非統帥之才,所以從未把他當敵手看待。智將王離被捕,猛將蘇角和老將涉閑被殺,章邯幾乎是無法相信。"怎麼會有這種事?難道是在作夢?"但他相信司馬欣的情報絕不會錯誤。剎那間,章邯立刻又冷靜了下來,他向司馬欣表示:"我們一定得立刻補充兵力。"司馬欣表示贊同,章邯於是指示董翳立刻前往巨鹿附近收編潰敗的殘軍,司馬欣則趕向咸陽請求增援。由於事態緊急,司馬欣只率小隊人馬便火速奔向咸陽城。回到家中,司馬欣換過朝服,即刻準備上殿晉見胡亥。但侍衛表示,必須先轉報趙高,司馬欣心中暗叫不妙,但由於任務太重要,只得傳報。其實,趙高在前線也藏有私人眼線,巨鹿戰敗,章邯非但沒有立刻報仇,反而堅守在棘原,沒有行動。不懂軍事的趙高認為章邯膽怯怕事,不可原諒。司馬欣前來請求增援時,趙高更為生氣,但他必須準備奏摺,將戰敗責任全推給章邯,以為自己身為宰相督導不力脫罪。司馬欣在皇宮外的司馬門(軍事通報專用)等了三天,見不到趙高,心知不妙,立刻回府探聽情報。咸陽城的眼線告訴他,趙高已在延上參奏章邯等剿賊不利,將治以重罪。司馬欣大驚,立刻隻身離開咸陽城,返回前線大本營。他害怕趙高派人追捕,不敢走原來路線,便繞山路冒險奔逃。趙高果然派人追殺,由於找不到司馬欣蹤影,只好放棄。章邯投降,秦軍主力崩潰司馬欣回營後,立刻向章邯報告:"趙高已完全掌握住朝廷和禁宮,文武大臣誰也見不到皇上,只好全部逢迎他。如今在前線的將士們,即使戰勝,也會受到嫉妒,不會有什麼功勞可言,萬一戰敗,那就更非死不可了。將軍一向對政治中立,但這次您可要仔細的三思。"章邯對司馬欣的遭遇自然也完全相信,這次他陷入了沉思,如此情況下,再為秦國效死忠,值得嗎?對自己和軍團將士們到底有沒有好處呢?這時候,卻又接到了趙國大將陳余的招降書。陳余自從和張耳鬧翻後,成了"跑單幫",努力全無結果,因此他有意投奔項羽。但他和項羽全無交情,而且在楚陣營中也沒什麼朋友,實在想不出有什麼門路。幸好他長年作說客,對當代的情勢頗有了解,因此他主動求見項羽,並提出向章邯勸降的計劃。其實項羽不喜歡像陳余這種光說不練的說客,對和章邯和談之事興趣也不大,他倒寧願在戰場上和章邯決一死戰。但章邯堅守在棘原的戰術,卻使項羽一籌莫展。收編降軍和其他諸侯軍後,項羽的軍團已超過四十餘萬,光是糧秣的消耗量便非常可怕,負責補給的范增也為此頭痛不已,一再向項羽提出警告,不速戰速決,可能本身會陷入危機。劉邦的西征軍團已接近武關的消息,也讓項羽頗為心焦,因為自己離函谷關還有段不小的距離。范增派在咸陽城的間諜,這時傳回趙高已和司馬欣鬧翻的消息。"章邯一定陷入進退兩難的情勢,這時候招降他,的確容易產生效果!"范增也提出招降的建議。不過,項羽仍不太願意。"招降章邯,真沒有意思,而且我也不喜歡陳余這小子!""那麼就乾脆用陳余的名義去招降,我們再看著辦吧!"送到章邯面前的招降書,如此寫道:"……以前白起為秦國之大將,南征鄢噸(楚國),北坑馬服(馬服指馬服君趙括,長平之戰,白起坑殺趙括將兵四十二萬),攻城掠地,功勞不可勝計,最後竟因和宰相范雎鬥爭而遭賜死。不久前,蒙恬為秦國大將,北逐戎人,開闢了榆中數千里疆土,最後竟在陽周遭到逮捕斬殺。為什麼呢?主要因功勞太多了,封不勝封,聲勢威脅朝廷,所以被朝廷大臣陷害,以法律誅殺之。"如今將軍出任秦國大將已有三年,損傷達十數萬之多,但各地諸侯力量卻愈來愈大。而且趙高在秦廷中專權,一向報喜不報憂,欺上瞞下。巨鹿戰敗後,事態轉急,恐皇帝發現其中弊端而責罪於他,因此他必會將責任全部諉塞給將軍,以推脫責任,甚至將派其他將領來代理您,使自己脫離禍端,進而能嫁禍於您。"如今將軍長年在外,朝廷之事想必知道不多。其實趙高專權以來,有功亦誅,無功亦誅,秦王朝內早就眾叛親離。秦王朝即將亡國乃是天意,此事天下不論智愚已無人不知,想必將軍也心有所感。"只是將軍仍本愚忠,思有所作為,其實目前將軍已內不能直諫,外又將為亡國之將,卻想保持政治中立,特異獨行,以求得繼續掌有現在權位,怎能不把自己陷於悲劇命運?"與其如此,將軍何不陣前起義,和諸侯共同組成合縱陣營,相約攻擊秦王朝,並共分其國土,或許還可以獲得封國,南面稱孤,這比讓自己淪為牢囚、含冤而死、禍及妻兒那樣划得來,相信將軍心裡非常清楚!"章邯其實也很討厭像陳余這種說客,但卻很難對其議論提出反駁。英雄惜英雄,章邯封王司馬欣則一再要求章邯三思,何況自己和項家也有些淵源,或許在其間可幫上些忙也說不定。但章邯表示如果項羽有心招降,何不自己寫信,而且陳余真能代表項羽嗎?何況自己和陳余素不相識,這封招降書的價值和真實性如何,令人懷疑。於是司馬欣建議,由自己暗中派遣私人代表始成去和項羽約定和談之時間。但項羽以無章邯委派命令,不同意約談,並且立刻派蒲將軍趁黃昏引軍渡過漳水,攻擊漳南的章邯前線守軍,守軍不能敵,引軍後退。項羽更乘機發動主力在汗水上游攻擊秦軍衛戍軍團,再度大破秦軍。章邯因秦軍喪失戰鬥意志,不願再有無謂傷亡,乃主動向項羽表示約定和談。項羽召開楚軍將領陣前會議表示:"我方糧秣也已嚴重不足,我想接受章邯的投降,你們贊不贊成?"諸將都表示同意。項羽便正式派使者和章邯約於洹水南岸。和盟之時,項羽嘉許章邯之英勇負責,並不以降將視之,反以同盟軍的禮儀對待,讓章邯非常感動,當場涕泣,並表示自己是為趙高所逼迫,不得不投降。項羽用力點頭,表示同意,併當下封章邯為雍王,留之於楚營中共商大事。項羽對章邯的特殊禮遇,應出自真情,因為他一向對勇猛負責的人特別尊重。然而他也害怕章邯在秦軍中的聲望,因此留之於楚營中,讓強大的秦軍群龍無首,不致對楚軍再產生威脅。但項羽仍命令司馬欣為上將軍,統率秦國軍隊並配合楚國的先鋒軍,急馳往函谷關。章邯投降,項羽不再有任何阻礙,率軍火速攻向關中盆地的東邊大門——函谷關。趙高殺二世,子嬰降為秦王章邯舉軍投降,項羽軍團聲勢大振,直逼函谷關。劉邦的西征軍團也在八月攻進武關,使咸陽城遭到直接威脅,秦王朝官員、軍民大為震驚。秦建國六百年間,從沒有過如此的恥辱和危機。最無法忍受此事的是趙高。已掌有大權,卻面臨這種致命的困境,趙高的心裡非常不平衡。過去他一直對胡亥拍胸脯保證——"關東的盜賊沒有什麼大作為",如今最後希望的章邯軍團崩潰,項羽的楚軍即將攻打函谷關,更要命的是劉邦的軍隊已攻入關中盆地,滅亡迫在眼前。趙高不知道怎麼辦,又恐胡亥責怪,遭到殺身之禍,只好以生病為由,請假不上朝。由於趙高不在,危急情況自然直接通報於胡亥。從來就沒有處理緊急情況經驗的胡亥,嚇得六神無主,急著找趙高,想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下趙高更嚇壞了,他決定先殺胡亥,保住性命,再決定怎麼辦!趙高有一養女,嫁給咸陽令閻樂。他秘密召見閻樂表示:"皇上一向不聽諫勸,如今事急了,卻想將責任全部歸於我,這太不公平了,因此我決定立子嬰為皇帝。子嬰一向仁儉,在軍民中聲望極高,或許可以解除緊急的國難。"他指示郎中令作內應,假稱有大賊在禁宮,令閻樂率軍入深宮抓賊,乘機殺害胡亥。趙高擔心閻樂任務壓力太重,臨陣倒戈,乃將閻樂的母親留為人質,以確保他依計完成刺殺胡亥的任務。閻樂率一千名禁衛部隊,以抓賊為名侵入禁宮,到達望夷宮門後,下令逮捕守衛宮門的僕射,並責備道:"賊人侵入宮內,何不阻止?"僕射莫名其妙表示:"周盧的衛區內一向守衛嚴謹,哪來的盜賊入侵事件呢?"閻樂乃殺人滅口,並率隊直入禁中,見到郎中令及宦者皆射殺,郎中令及宦者驚慌走避,但也有少數奮勇抵抗者,皆被殺死,共數十人,餘人皆投降。閻樂乃率人侵入禁中,向胡亥坐的皇帝幄幃射箭,胡亥大怒,立刻召左右,但左右均害怕不敢阻攔,紛紛逃避。只有一位宦者,基於職責,不敢離去。胡亥乃退入內宮,問這位仍跟隨著的宦者表示:"你們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趙高已背叛我了呢?"宦者感慨道:"就是因為我不敢說,才能活到現在,否則我早就被趙高殺害了,哪能留到現在,還能留住皇上您呢!"閻樂進入內宮,指著胡亥大聲嚷道:"足下驕縱任性,誅殺忠良,暴虐無道,天下已叛離足下,足下就認命了吧!"胡亥說:"能不能讓我見一見丞相趙高?"閻樂:"不可!"胡亥:"我皇帝不幹了,願得一郡為王如何?"閻樂搖頭表示不可。胡亥:"我自願再降一格,為萬戶侯如何?"閻樂還是不答應。胡亥乾脆表示:"我願意和妻子一起當個普通百姓,如同過去被我貶謫的諸公子,如何?"閻樂大聲表示:"臣受丞相之命令,為天下人誅殺足下,足下雖有很多話要說,恕我無法轉報!"遂指揮其兵士,包圍胡亥,準備以弓箭射殺之。胡亥知大勢已去,不願再受辱,乃自殺而死。閻樂向趙高報告任務達成。趙高乃即刻上殿,緊急召集朝廷大臣及秦皇室諸公子,宣布胡亥之死狀,並且表示:"秦本來便是王國,始皇統一六國,故稱帝國。如今六國紛紛復立,秦國統轄範圍已縮小,不可再空有皇帝之名,所以繼任者應恢復秦王之稱呼!"於是他擁護始皇孫輩中聲望最高的子嬰為秦王,並以百姓的身分將胡亥草草葬於宜春苑中。從這裡可見,趙高仍想作最後努力以保有關中地區,再稱秦王,並與其他諸侯談判,恢復統一前的政局。子嬰殺趙高,劉邦攻入咸陽九月,趙高要求子嬰齋戒,並在太廟接受玉璽,繼任為秦王。子嬰自然知道情況的危急,但他仍有心作最後努力,保住祖先基業,因此對趙高的誤國和擅權非常的不滿。因此五日齋成後,子嬰秘密召見他的兩位兒子,會商道:"丞相趙高在望夷宮弒殺二世皇帝,恐怕群臣誅殺他,才假裝以義理擁護我為秦王。我聽說趙高已有意和楚軍和談,誅滅秦宗室,共分關中為王,因此我們絕不可中其計。現在他要我齋戒,然後上太廟宣誓,其實是想在太廟中殺我並誅滅王室諸公子。我如果稱病不上太廟,丞相必會前來催我,我們可以趁此機會殺了他。"繼位典禮當天,子嬰稱病不出,趙高果然派人催駕數次,子嬰表示無法成行,趙高非常不高興,親自入內室大聲責備子嬰:"宗廟大事,吾王為何推故不行?"子嬰派遣的刺客一擁而上,朝趙高身上亂打,趙高大驚,發狂般怒吼,子嬰乘機親自舉劍刺殺之。趙高之三族均遭夷滅。子嬰自立為秦王,並派遣大將率軍前往武關之西的通道口嶢關,重新部署防衛咸陽的陣地。劉邦進入武關後,下令全力向嶢關進攻。張良阻止道:"秦軍已到生死關頭,決死之心使士氣大增,不可硬敵,否則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傷。我們可以在山中大張旗幟,顯示我軍眾多壯大,以為疑兵,再派酈其食及陸賈兩人以利害遊說秦將,儘可能答應他所有條件,以鬆弛其必死決心,士氣自然衰弱。"秦將在相當令人動心的條件下,果然答應和談,劉邦也表示接受。張良卻表示:"不可接受。我們的目的是為鬆懈其鬥志而已,就算秦將想投降,秦國守關軍民也不見得會同意,一不小心,反遭其害,不如乘其鬆懈之際,全力攻擊之,也可摧毀咸陽軍民的士氣。"劉邦乃率主力,繞過嶢關,越過蕢山,由藍田關下,大破秦軍防衛主力於藍田關之南端,並直追過藍田關口,在關北再度將秦軍最後的防衛部隊徹底擊潰。冬十月,劉邦軍進至灞上。咸陽城已完全喪失防衛力,秦王子嬰只好乘白色車子,以白馬拖乘,穿著白色喪衣,頸子綁白繙,並將玉璽完封,帶著皇帝用的符節,在咸陽城的軹道旁,跪著向劉邦進入咸陽的大軍表示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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