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黛玉起嫌隙,薛寶釵趁虛而入,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商玉玲
其實,湘雲與黛玉有很多的地方可謂是能惺惺相惜,但兩個人的關係並不是特別鐵特別融洽。究其原因,我覺得多少有寶玉的成分在內。
湘雲與寶玉從小也是一起長大,但黛玉來了之後,娘家侄孫女與嫡親外孫女的分量終究不同,賈母更疼黛玉。或許,湘雲並不太吃這份醋,但從此她的「愛哥哥」眼裡卻只有了一個黛玉,她的心裡應當就因此長了一根刺。
於是,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瀟洒大氣的湘雲,諷刺起黛玉來卻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因為林妹妹慪氣口吐惡言。
那次賈府里大家一起看戲,鳳姐看完戲,突然說了一句:「這孩子扮相活像一個人。」滿屋看戲的人都是心裡知道嘴裡不說,獨湘雲趕緊接上一句:「我知道,是像林姐姐的樣兒。」
因為像黛玉,湘雲便不由自由地口無遮攔,巧妙婉轉地表達了一下微妙的醋意。可是,偏偏寶哥哥這個傻子給她使了個眼色,「從未將兒女私情略縈心上」的湘雲,立馬勃然大怒,立即要收拾東西走人。
面對寶哥哥的解釋,甩出這樣一句話:「大正月里, 少信嘴胡說,這些沒要緊的惡誓,散話,歪話,說給那些小性兒,行動愛惱的人,會轄治你的人聽去!別叫我啐你!」
看看啊,為了寶哥哥一個眼色,就噼里啪啦把完全沒參與其中的黛玉損了一番,活生生吃醋女孩的模樣,全然沒有了平日的豪情萬丈不拘小節。
從湘雲的判詞和曲詞中就可以看出,其實她的身世相當孤苦。
「襁褓中,父母嘆雙亡」,自小跟著叔嬸生活,在家做不得一點主,家裡的針線活兒大多是她做,三更半夜做活兒是常有的事。
如是,我們看她外在瀟洒不羈,其內心實則是很需要溫暖的一個人。於是,善於洞悉人心,八面玲瓏的寶釵,看準時機,立馬就表示出來對她的關愛。薛寶釵呢,就被她牢牢記在了心裡,她從此也只認寶釵是個好人。
而林妹妹,雖同樣寄人籬下,但清高孤傲了一些,她也只是把自己擺在史湘雲同樣的境地里,她更沒有薛寶釵的心機,沒想著可以幫助史湘雲什麼。大家君子之交,淡水即可,命運差不多,何必誰格外去施捨誰什麼。
於是相比之下,湘雲自然是向看似知冷知熱的寶姐姐靠近了,從黛玉房間里,搬去寶釵那裡住了。
這就又是她心頭的那根刺在作祟的原因了,無法跟林黛玉惺惺相惜,她跟著寶釵,同樣得不到寶玉的心,也正好可惜惺惺相惜了。
不過,史湘雲終究還是個拎得清的有俠氣的女子,很多時間裡,她只是被寶釵撒的沙子迷了眼。
那段時間,她與寶釵親近歸親近,但我認為,她心中認同的知音終究還是林黛玉。因為,儘管她與林妹妹時有齟齬,經常拌嘴,最後還是重新拾起了友情。
我們可以發現,湘雲和黛玉在七十六回的「凹晶館聯詩悲寂寞」,就是兩位知音的絕唱。
那一次的中秋賞月,老祖宗嘆不似當年熱鬧,寶哥哥想著晴雯的病情,探春家事煩惱無暇遊玩,寶釵更是早早離席。於是,在那個美好的夜裡,就剩下這兩個真正浪漫、真正有文藝情懷的女孩兒在聊天聯詩句了。
我由衷地相信,在那晚,她倆的友情似天上圓月,分外溫馨,分外有溫情。兩人那些以前的芥蒂也因此消失殆盡,那兩句美好而凄涼的聯句就在此氛圍下誕生: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
這兩句聯詩,由於是知心人的心靈碰撞的產物,當是全書中最凄美最有藝術高度的兩句了。
猶記當時,湘雲這樣寬慰鬱鬱寡歡的林妹妹,「你是個明白人,何必作此形像自苦。我也和你一樣,我就不似你這樣心窄。何況你又多病,還不自己保養。」這樣掏心窩子的話,顰兒聽了能不感動嗎?
那一晚,湘雲說:我要鬧林姑娘半夜才罷。聽懂了嗎?意思是這次我要和林姑娘一起去睡,說明湘雲與黛玉的友誼依舊堅不可摧,她倆才是精神層面上真正的知音吧。
我們也還記得史湘雲一派天真無邪來。那次她女扮男裝,縱情歡笑,大燒鹿肉,不僅自己吃得津津有味,還帶動寶琴等都圍上來嘗鮮。
記得林黛玉打趣她:「今日蘆雪庵遭劫,生生被雲丫頭作踐了,我為蘆雪庵一大哭!」
史湘雲伶牙俐齒回擊:「是真名士自風流,你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的!我們這會子腥膻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
這一唱一和,毫不顧及對方是否會因此心生芥蒂的逗趣,也就更見出其二人本質上都有著天真爛漫的個性,豁達的胸襟。
回想其二人之前的吵鬧,也就只算一時情緒化的產物,那也是作為女兒的真性情,她們因為這份性情才變得更加可愛。反觀寶釵一味的冷,一味的矜持,則就不怎麼招寶玉待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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