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泠印社窺視古代雅士生活方式
西泠印社與一般江南園林相比,有兩個獨特之處。一是處處可見摩崖題刻,書法字畫;二是三五步即有可供歇息坐落之涼亭、桌凳散落園中。可以想見,印社鼎盛之時,李叔同、黃賓虹、馬一浮、豐子愷、吳湖帆、商承祚、康有為等一眾文化名流在園內切磋學識、笑談天下之場景。一壺雨前龍井,石桌邊數友人圍坐,看西湖,談所喜之事。如此生活,今人羨慕。
從西泠印社園中小山上眺望西湖雪景。
細瘦的華嚴經塔。
印人書廊。拜訪西泠印社前,我不自信地問推薦人陳學章,「如果不懂印學文化,能享受其中嗎?」「那效果會差一些。這畢竟是小眾文化。」他答得委婉。我仍是去了,就在西湖邊,很容易找到,又不要門票。然而,去了就直感嘆,幸好來了,幸好來了。這是即使印學的門外人,去了亦會驚艷、要感嘆中國古代文化之博大的地方。就如即使辨不出雨前上等龍井和次等龍井的好壞,聞見前者,亦會驚艷一樣。西湖邊植滿垂柳的孤山路上,小小的舊圓拱門並不顯眼。跨入園內,就是典型的江南園林景緻。先是一個不封閉的小園子。鏤空的圍牆將園外的西湖垂柳青山借入園內;明朝的飛檐建築是曾經的會友大堂,如今陳列著諸種藏品和待以出售的印石;堂前是亂石圍就的水池,裡面養著艷紅的金魚和粉的睡蓮;池前是一株110 年的香樟樹;大堂左廂房的位置是迴廊,展示明清至現代得名家印蛻刻石。從篆刻、隸書到行草、小楷,各自龍飛鳳舞,或低調靜待來人欣賞。
徽派印學領袖鄧石如像。 阿彌陀經幢——上有李叔同手跡。 低調的西泠印社圓拱門。經迴廊來到後院,是別有一番天地的小山。稱山,是因為其所在園子的小。其實不過三兩分鐘、數十步,即能登頂。然而,上山的小路,卻也有些曲折,被兩邊高大樹木綠竹夾著,行走其間,也有登山之感。這是江南園林精緻緊湊的地方。半山上有一間「珍藏館」,仍是明清的建築。館內字畫、印石列得密集,置於玻璃櫥窗內,或掛於牆上,連館頂上方亦是用青石色底紋的甲骨文牆紙裝飾,使得小小藏館異常古色古香。有趣的是,讚歎完牆上書法的美感,一扭頭,就看見館內的女工作人員坐在一幅「禪」字的書法下用Notebook 炒股。花花綠綠不停翻滾的電腦屏幕映在身後的古色玻璃櫥窗上,與窗里安靜立著的篆刻印石相映成趣。「7 塊5 毛5 ! 快刷新! 你看,8 塊了!1600 股了!「有男工作人員從裡間疾步邁出,邊走邊叫。江南的口音跟著電腦中斷續傳出的QQ 上線滴滴聲,一併讓這古舊的房間有了現世的熱鬧氣。並不覺突兀,只感嘆這走過百年時光的老房子,能有幸見證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是好事。山頂上有一座細瘦的石塔,華嚴經塔,塔身有石刻的經文。旁邊的石壁上還有一段故事。曾是印社社員的弘一法師出家前,把自己的印章(自刻的和印友刻贈的)共93 枚,送給西泠印社。印社隨即把這批印章在山麓的鴻雪徑石壁上鑿洞庋藏。洞口以石封固,上刻篆書「印藏」兩字。如今,許多人,正是慕弘一法師的名而來。山上三五步即有可供歇腳觀景的涼亭、石桌石凳。出家前的弘一法師,當年被首任社長吳昌碩因愛才而納入社後,便時常在此,與眾友人,一壺龍井,一幾數凳,笑談闊論天下事,眺望西湖秀麗色。在當年,這是文化名流、文人雅士的生活方式,算為其時的奢侈,與今人的奢侈生活,有大不同。離西泠印社不太遠,即是愛馬仕、范思哲等名品一條街,與印社隔湖相望。新舊生活方式,隔著百年相望。孰優孰劣,哪有定論。只是,今人還有幸能在印社山頂的茶座,點上一杯188 元的雨前龍井,眺望西湖之際,回味一下方才領略的書法之美,而弘一法師,就穿不上愛馬仕為其量身定做的真絲袈裟了。不知弘一法師與友人闊論時的快樂,與今人圍一條愛馬仕絲巾時的快樂,哪一個更甚一些。弘一法師出家前的私人印象就埋在印社的華嚴經塔下,而弘一法師是何其了不起的大師。推薦人:陳學章,生於杭州,浙江省攝影藝術學會會員、杭州古都文化研究會理事、西泠印社出版社編輯兼攝影師。獲2007獲中國編輯學會第十六屆優秀美術圖書「金牛獎」一等獎。推薦理由:在金石篆刻書法印章領域,西泠印社在整個東南亞都太權威了,而且歷經百年後,迄今仍在良好運作,年年有海內外社員的雅集、作品和收藏展覽,在這文化領域的社團里,很不易。日本對印學感興趣的人,都將西泠印社當作麥加一樣朝聖,他們覺得這裡是篆刻文化的鼻祖。解讀印章樂趣多
金石篆刻藝術是華夏文化發展之音符。在浩如煙海的收藏領域中,我獨愛收藏印章。本人收藏印章已有一段歷史,在長期的收藏探研過程中,感覺每方印均是記載了一段歷史故事,閑章詞意雋永,富含哲理,耐人尋味。從中可解讀其人生意向,藝術追求,自我修養及生活準則……還能從邊款中解讀印人與用印人的關係,因此一枚印文內容高雅,邊款記事明了的印章就是一塊承載著厚重歷史的碑,一塊可移動穿越時空的「碑」。本人藏有一方吳昌碩刻朱文印章「高情自不凡」。該印高9.4cm,邊寬6.6cm,重833克,邊款為「高情自不凡伯雲仁兄屬丁亥春日刊昌石吳俊」。此印石雕刻精美,但邊款中的「伯雲」何許人也?我查閱了大量的書籍資料仍未有結果。雖然明代的張龍章號伯雲,但缶老不可能為明人作印。後從吳昌碩印譜入手取得突破,從《吳昌碩篆刻選集》得知伯雲就是慶雲,再查閱資料得知慶雲者姓吳(1848-1916),字石仙,號潑墨道人,上元(今南京)人,流寓上海,齋號雲路山房。但資料中並未見「伯雲」字型大小記載。我查該「高情自不凡」與「慶雲私印」之邊款,兩方印均系吳昌碩所刻,只是我的藏印刻於丁亥春,印譜中的印刻於丙戌秋,兩方印所刻只隔一年余。另外在《中國書畫家印款小字典》P39中確有一方吳昌碩刻制的「慶雲私印」作為書畫作品的款記,故可得出結論。我另有一枚清中晚期陳塤刻的「生於丙子」朱文印,邊款為「錢唐陳塤」。查閱資料得知陳塤(?-1860)為浙江杭州人,寄寓吳中,刻印宗法淅派,上溯秦漢,蒼勁秀逸。但出生年始終是個問號,所有資料中均無他的出生年。經我多年考證,根據印面「生於丙子」向前推算為清嘉慶二十一年,即公元一八一六年,據此可推斷此印即是陳塤刻制的自用印。因為晚清期間篆刻家為人刻印落款均寫明為某屬刻,並刻記年號。從「中國篆刻全集」印款中比對,好多名家自用生辰印邊款只落姓氏,並無記事。更何況此印石為3.2×2.3×6.5cm,為他人刻制印不可能省略至此。因此吾推斷此印就是陳塤的自用印。以上只我對印章探研的點滴心得,探索求證之際不亦樂乎!(丁雲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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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印社理事 ● 郭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