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果禪師於揚州高旻寺 禪七(首七)開示1
民國三十一年(西元一九四二年)十月十六日開示(首七首日)開示於江蘇揚州高旻寺
良醫之門病者多。世間人有了病,都要到醫生那裏去,你患甚麼病,醫生就給你甚麼藥;他對症給藥,一定可以使你藥到病除,這是世間法一定的道理,出世間法也是如此。我們無量劫來,患病患到今天,盡世間人只知道色身上的痛癢;還有一種大病毫不覺知。世俗人不知有此大病,還可以說得去,因為他以迷入迷,少善根,不能怪他;你們用功辦道,了生脫死的人,為甚麼也與他們一樣?你以為比世俗人要好一點?我問你:「有病沒有?」你聽到這話,心裡頭到會不高興了:「好好的人,為甚麼要問有病沒有?一天到晚吃幾大碗飯,茶也喝,水也喝,有甚麼病。有病有甚麼好處?」對罷!真正太苦惱!這麼大的病,就這樣馬馬虎虎的過去,我看你們這個樣子,心中太不忍!譬如:一所大醫院,有院長、院士;許多人到他院裏,去的人都是看病的。醫生問你:「有病嗎?」你說:「有病。」他問你:「有甚麼病?」你一定說:「頭痛,吃不下飯,以及一切的病。」醫生就照你說的,及他所探的脈,把藥給你。你拿了藥,無論是的、非的就吃;只要病好,見了藥一定要吃,吃下去終歸要好的。
我們這個禪堂,也就如一個醫院,你們來,是醫病的,當然要問你有甚麼病,你還能說沒有病嗎?沒有病來做什麼?你們當然要說:「有病。」我再問你們:「有甚麼病?」恐怕你們沒有一個能答得出來的罷!有甚麼病,你不說出病由來,我怎麼下手?你不說,我有甚麼辦法呢?你們少許知道一點,說出一點來,我也可以給藥你吃。但是,你一點不知道,我還有甚麼辦法?師傅們!有了這種大病不知道,都是背道而馳,越跑越遠。你們當中還有幾位以為:「說甚麼大病、小病,我們來,是看看家風的;來,是當當參學的,加香、打七的格式看一點,知道一點就是了。」差不多有好幾位都是這樣子想法的。因為,你們不徹底知道自己有個不得了的大病,非醫不可的大病。只有在你們徹底知道有個甚麼大病之後,你們才能夠知道這個病的厲害,非醫不可,要吃藥的。倘使這個病你們不知道,還說甚麼吃藥?這個醫院到不要住了。因為,不知道自己有病便不關痛癢,不吃藥好像也沒有甚麼事,還要住醫院做甚麼呢?現在我告訴你們:這個大病,就是「生死大病」!這個大病,一定要醫,一定要吃藥的!
你們要曉得:今天能夠到這個地方來,是不容易的,是在往昔劫中培植來的。這個人身是不容易得到的,在異類中一去就是幾大劫,今天好容易得到這個人身,我就把他空過了,豈不辜負了前世的培植!要曉得:人身並不是常久的,就是一百年,現在我們已過了幾十年,以後的光陰有多少日子?況人生只在呼吸之間,一口氣不來,下去便很苦了。現在我們既然遇到了這一種好機緣,就應當切切實實的來辦一下子,才不辜負我們為人一場;才知道生死是我們的大病。這個生死大病,不同世間的病,非吃「念佛是誰」的藥不可。
各人提起「念佛是誰」來──參!
十月十七日開示(首七第二日)
打七做甚麼事?沒有別的,就是一個精進。並且我說是「真」精進。為甚麼打七就是「真」精進呢?平常也許你們能精進,然而終歸不能恆常;由於平常打岔的事多,不能怪你們。因為:恰巧精進用功,板響了要上殿,才覺工夫稍為得力,又要過堂,以及禪堂裏巡香、當值,皆是打岔。但是,現在打七便不同了,不上殿,不過堂,乃至上架房,草紙也不用你拏,可算再周到沒有了。平常一切打岔的事,終日心裡忙的不得了;但,今天則把打岔的事拏得光光的,一點也沒有,因此便可以完全精進了。不過,我又要問你們:既然打岔的事拏得光光的,恐怕你們心裡不是光光的罷!你們能光不能光呢?大家站在這裡,我問你們:光沒有光?大家研究研究看!
若要常住上這樣的成就你們,萬般放下,單單的用功,你們得到這個好機會,一切不要我們去做──空空的。就這麼空空的過去,就是打七嗎?這樣空過,實在辜負常住,也辜負你們自己!但是,我今天還許你們辜負自己嗎?你們要知道:這種空因如種下去,到了感果的那個時候,就不知道怎樣子了!我是這樣講,你們的心裡大概不是這樣的罷!是怎麼樣呢?「正好!我進堂到今天,甚麼上殿、過堂,大、小規矩,忙的不得了,沒有一點空閒。吃了許多辛苦學的《楞嚴》、《法華》以及見到的,領會到的,還沒有摸索摸索;今天打七好了,沒得事,我坐下來翻翻我的老交易,不要把它忘記了。」對罷!你們坐下來心裡是不是這樣子?我看你們肚子裏裝得滿滿的甚麼《楞嚴》、《法華》,倒背如流。但是,今天辦根本大事,你們肚子裏所裝的許多經教,一個字也安不上的;不但一個字安不上,並且一毫頭也用不著。你們還相信嗎?我替你們想想,恐怕不容易相信。何以呢?你們以為:「宗門下這是甚麼道理,一字也安不上?難道《楞嚴經》七處徵心,十番顯見,不是工夫嗎?《華嚴經》的一真法界,為甚麼宗門下一字也安不上?」不是教你們難信嗎?是的罷!那麼,我要問你們:「念佛是誰」參、沒有參?你們不要問「念佛是誰」是大法,是小法;就把它當個爛木渣,最無用的,你把它嚼嚼看,還有甚麼味道?教你們嚼,你們就嚼一下子!
我們現在眼見是同的,譬如:一個紅紙條上寫的「念佛是誰」,貼在柱上,你看到,我也看到,可算同一眼見罷!我說:你見是紅的;我見是綠的。你們還相信嗎?我不但見到不是紅的,乃是綠的;又連綠的都不可得,你們更不容易相信。我要問你:這個爛木渣的「念佛是誰」,你嚼出一點味道來沒有?假若已經嚼出一點味道來了,便自然也會見到不是紅的,是綠的。再加七期一個精進,不是當下一個綠的亦不可得麼?到了那個時候,我問你:《楞嚴》還在嗎?《法華》還安得上麼?以及一切見、聞、覺、知,還在否?你們研究研究看,是不是這個樣子?所以教你:將一肚子學的、見的、聞的、會的丟掉,丟得光光的,一點也不能留。大概你們還不肯丟;即使丟,也不肯丟得光光的。即使你們丟得光光的,宗門下還不算了事;那麼,再把肚皮也丟得空空的,可算了事嗎?還不是的;宗門下的事,還要把肚子也丟掉,才算了事。若不把肚子也丟掉,則久久以後,它還是要裝起來的。
各人發起心來──參!
十月十八日開示(首七第三日)
用功千日,悟在一時。要用一千日的工夫,開悟就在一時。倘使你們能夠在工夫上沒有絲毫的間斷,用上一千日,那麼,對於開悟的事,我就能保;倘使工夫還不到這步田地,則我不敢保。你們當中有人在此地住有三年、五載的,亦有人在金山住三年、五載的;總算在金山、高旻十年、二十年的苦行,難道就沒有千日的工夫嗎?既有千日的工夫,不是在此七期中一定要開悟嗎?七期裏是專門講求開悟的工夫,為甚麼不開悟呢?因為你們太可憐,雖然說五年、十年、二十年的工夫沒有,千日的工夫還有罷!你們若沒有千日的工夫,對於開悟的事還沒有做到。我這麼講,你們心裡頭以為:「過夏天氣太熱,又是上殿、過堂,工夫有點不恰當;等到過期頭,又是大規矩、小法則,忙的不得了;乃至加香,都不是用功的時候。打七,是要認真的用功,不能再放過它去!」對罷!大概你們都是這個樣子。
我看你們這一種思想,以為一年就是打七用功,過夏就過夏,期頭亦復期頭,加香還是要上殿、過堂,打七才要用功;這一種人是最下劣,最下劣的大苦惱子。何以呢?打七,是剋期取證,一聞千悟的時節;那裏是用功的時候?用功要在平常;平常不用功,等到打七才用功,到甚麼時候開悟呢?悟的一句話,還有你的份嗎?與你們打一個譬喻:如前清讀書之人,讀了十年,一遇開考,不是就去考嗎?如果進了考場字還不會寫,認也認不得,考期裏才認真用功,這樣還行嗎?頂子還有你的份嗎?在十年讀書期中,你沒有讀書,就掛了一個讀書的名字;平常不讀書,到考場想戴頂子,恐怕做不到。我們今天打七,也等於考場期;用三年苦功,已經到家了;一到常住上就打七,馬上就悟了,才對呢!你們平常擔了用功的名,並沒有用功,到了打七,那裏就能開悟呢?等於沒有讀書趕考一樣。你們這個錯,錯得好遠!不是今天才錯。照這樣子看來,七還要打嗎?不是不打也可以嗎?因為,你們沒有一個人有打七的資格。你們這樣子很辜負常住上的,常住上一切處替你們研究,有一點於道相違的,趕快的改革;那裏有一點動你們的念頭,趕快整好;這個樣子,我敢說常住上對得起天下人,寧可說你們辜負常住,常住上絕沒有辜負你們。
若有一個人有了三、五年用功,穿衣、吃飯,上殿、過堂,上架房、睡覺,已經用成懸崖撒手,萬仞峰頭的工夫,今天來到高旻預備打七,就要剋期取證;不料常住上不替你打七,那就是常住上辜負你了。我問你們:還有這個人嗎?我再問你們:莫說過去三年、五載沒有用功,錯過去了;一個夏天沒有提過「念佛是誰」,乃至入堂加香,不知道提、沒有提;就是你們現在七期中,一枝香、一枝香,一個七、一個七,坐、跑,提了幾句「念佛是誰」?你們撫心自問,看還對得起人嗎?對於任何的學業,都要談一個進步;宗門下的進步,你還知道在那裏?上殿有進步,過堂有進步,上架房乃至一切處皆有進步。你要曉得上殿的進步在那裏?站在殿上,頭沒有掉一下子,身沒有動一下子,這就是進步。何以呢?用功用到得力時,頭怎麼會掉?身子那裏會動?頭一掉,不是見色,就是聞聲;身子一動,不是痛,就是癢;那裏還有工夫在過堂、上殿,乃至一切處?而至上架房蓋子不響,乃至揚眉、瞬目,行、住、坐、臥,皆是用功處。你們要認識宗門下平常的貴處,打七的好處。
各人發起心來!
十月十九日開示(首七第四日)
禪宗一法,本來不立文字,不借語言。不立文字,則無言可說;不借語言,有甚麼口開?照這麼說,不是不要講話嗎?為甚麼一天有數次的講話呢?
要曉得:宗門下的講話,是出於不得已,因為你們的心各有不同;宗門下的不立文字、語言者,必須達到同一個行處;十方諸佛如是行,歷代祖師亦如是行,你們現在也可以如是行,方可以不借語言。因為你們心行不同,一百人是一百條心行,要你們這一百人總歸一條心行,故此要說。但是所說的話,是宗門下的話;宗門下無論甚麼人,不許講經典、語錄、公案。你們當然有種懷疑;「佛說的經典不能講,難道祖師的語錄、公案也不能講嗎?」因為,講了與你們無益,並且增加你們一百個人的心分成幾千個心。這是甚麼道理呢?你們所行的都是要向上這一條路上去,以此「念佛是誰」是敲門瓦子、指路碑。古人雖有「父母未生前」、「狗子無佛性」,乃至一千八百公案;但任何諸祖,無不是在一則公案上一門深入;所以禪堂和尚、班首開口「念佛是誰」,閉口「念佛是誰」,講話「念佛是誰」,不講話也是「念佛是誰」,這是宗門下最要緊的。
你們心裡以為要等於遊上海一樣,今天「新世界」,明天「大舞臺」,後天「先施公司」,才與你們相應。「今天到禪堂,為甚麼一天到晚,一年到頭,儘是一個『念佛是誰』?一點味道也沒有,把人悶死了!」對罷!「次則講話一點程式也沒有,起、承、轉、合的影子也沒有;教人真不樂聽!難怪人說:『通宗不通教,開口就亂道。』」對罷!你們真正可憐!我說:就是你不會道,假使你真會亂道,正好!何以呢?你不投機,你不要聽,人家聽得高興得很;你聽得好,他聽就不好;因為各人的心行不同,講話那裏能一致?至於起、承、轉、合一點也沒有,你們又會錯了,這裡不許你作文章;又不是教下講經,依文釋義,分科、判教;宗門下猶如我今天東說、西說,也有人聽得道好;回頭班首師傅講玄、講妙,也有人聽得好;這就是「粗言及細語,概歸第一義」,貴在你們會聽話。你要曉得講話人的一片苦心,因為,你們各人的心行不同;不同者,皆是你們的「妄想執著」,所以你們有百個心;講話的人說百個法,要教你們這百個心皈成這一心,是不容易的。會聽話的人,今天我講的工夫路頭,你聽到心裡好得很,似乎還有疑情沒有講到;恰當明天就講疑情怎麼起法。你聽好,疑情會起了,又站不長;後天就講疑情發不起的緣故。一步一步的向前講,乃至一個七一個七講話不同;頭一個七講不曉得用功,二個七講用功的路徑,三七講工夫的進步,四七講工夫的消息,五七講工夫的見處,乃至十個七,以淺入深,以遠至近。
今天把講話的程式告訴你們,你們心裡就有把握了。好好──參!
十月二十日開示(首七第五日)
你們都是慕道而來,因為高旻有道可辦,你們人人都是這樣的。但是,慕道的一句話,聽起來,是好聽得很,問其實行:道,為甚麼要慕?你們千里、萬里要慕高旻寺的道,這不是向外慕道嗎?如是慕道,不是向外馳求嗎?那裏一定要到高旻才有道麼?
道,本來沒有東、西、南、北,亦沒有你、我之分別,直下承當就是的;承當的一句話也是多的,本來無欠無餘,現現成成的。可憐我們無量劫前與十方諸佛同一面目;不但同,恐怕還有超過十方諸佛的地方。忽然得了一個幻化的色殼子,不高興,換了一個,再不高興,又換了一個,一個換一個的換到今天。每換一個的時候,加上一點痕跡,就把我們的本來面目蓋得牢牢的,一點氣也不能透。雖然被它蓋得牢牢的,總之沒有少一點;十方諸佛也是的,菩薩、祖師乃至微細的昆蟲也是的,山河、大地也是的,草木、叢林、虛空裏也是的,虛空外也是的,一個虛空裏,乃至無量無數的虛空裏都是的;你也不少,我也不少,可憐就是一個不能承當!我們假使承當一下子,恐怕就不是這麼樣的人罷!幸喜我們今天得了這麼一個人的軀殼,在這「人」的期間,想個甚麼辦法可以承當呢?對於承當我們自己的辦法,這就要你們「相信」。但是相信,首先要相信自己這個色殼子不久要壞;壞過以後,路頭很多的,不曉得那一生再變一個人;前頭的路茫無所知。自己的面目徹底要信的,極要這樣的相信自己,非承當不可,非了我們自己不可。能相信自己,再相信「念佛是誰」的辦法;「念佛是誰」是承當我們自己,「念佛是誰」是了我們自己。不是說「念佛是誰」有這麼許多好處,要你們自己見到「念佛是誰」確實不錯。但是教你們用,你們以為:「這一句話用個甚麼?念佛是誰?念佛就我;還有別人替我念佛嗎?」不但你們初初參禪是這個樣子,我們以前也是如此。
我在諸方看見貼的「念佛是誰」,見過之後,似乎與世間一切學問不同;世間學問一學就通了,這一句「念佛是誰」,不容易通。以此研究:「念佛是誰」就是我嗎?再一回想,不對!是我?那麼,以何為我?次則,我說念佛是我,我今天就把紅紙條改一下子──念佛是我,還能夠嗎?既不能改,即不是我。再說,念佛不是我,是佛嗎?不是的;一切所有,皆不是的;就這麼思量分別一些時,回頭才知道錯了!那個教你在思量分別上用功?你才知道「念佛是誰」「不曉得」;就在不曉得,不明白上去求個究竟,就是疑情。在這個疑情上久久的用,用到回過頭來,這個時候,你才徹底認識你自己。
參!
十月二十一日開示(首七第六日)
佛在世時,有一個外道持花供佛,拜畢。佛說:「把花放下!」外道遂將花放下。佛又說:「把手放下!」外道就把手放下。佛又說:「把身放下!」外道愕了半天,身怎麼放下?就問:「世尊!身怎麼放下?」佛說:「放不下,挑起去!」外道就悟了。你們大家想想看,「放下」兩個字,還了得起嗎?我每每教你們放下,要你們放得空空的:心放下,身也放下,世界也要放下,放下也要放下。你們不但不肯放下,似乎還要多一點才好。因為一向習慣以得多為進步,以少為無進步;所以今天學《楞嚴》,明天學《法華》,後天學《華嚴》,再多更好。你們聽說今天講「念佛是誰」,明天講「父母未生前」,後天講「狗子無佛性」,這樣的一天換一個話頭,才稱你們的心;聽得多多的,熱熱鬧鬧的,才對哩!是的罷!
今天教你放下,還要放到無可放處,無可放處還要放下;從這個地方不能領會宗門下的嫡旨,不肯相信宗門下的痛切婆心,你們就要發一種誤會;一個誤會下去,就種了一個謗因,將來要招謗果,那個時候苦死了!你們誤會的地方在那裏呢?第一、教你放下,你就放下;放下來就在鬼窟裏作活計,黑洞洞、昏暗暗的。第二、教你把聽到來的,學到來的,領會到來的一齊放下;你不但不肯放下,反要大起瞋心說:「宗門下開口不是說教的不是,就是說淨土的不是,這不是專門謗教、謗淨土嗎?」你們這麼一誤會,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因為,你們不曉得宗門下是一個甚麼門庭;它是一個絕相、超宗、離名、離相的門庭;並非教你把經典毀掉,把淨土丟掉,沒有這樣的罷!總教你們在這個參禪期中把一切都放下,就是教你們歇心,所以說:「歇即菩提」;要教你們歇到一毫頭也沒有才對,若有一毫頭在,這一毫頭要遮太虛。
我來說個譬喻:如一個人學木匠,學了三、五年,總算學成了;斧頭也會拿,鋸也會鋸,刨也會刨,因為賺錢不多,改業學裁縫;做裁縫,就要學剪、學針,是的罷!你到了裁縫店裏,還許你帶斧頭、鋸子嗎?斧頭、鋸子還用得上嗎?不但斧頭、鋸子用不上,也不許有做木匠的心在;因為你手裏拿針,心裡做木匠,你的裁縫還學得好嗎?今天你們參禪,當然要做參禪的事,參禪必須要放下,要歇;你們把學得來的,聽得來的,會得來的,擺在肚子裏,還有用嗎?禪還參得上嗎?如同學裁縫,把斧頭、鑿子袋帶在身上一個道理。你們仔細想想看,對不對?並不是我說就了事,要你們心裡頭徹底的領會說:「是的!」參禪是要萬念放下,如有一毫放不下,這一毫頭要遮太虛。你們各人還領會嗎?眾生從無量劫來,就因為一個放不下,大而世界,小而身心;一生、一生已來,將來還不是一生、一生的下去?我們要返本歸元的人,不把身、心、世界了掉,返本歸元只可說說,事實辦不到。
若要名實相符,首先要知道:世界那裏來的?身從何有?心以何有?能知身、心、世界從何而有,就可以從根本上一斷,一了一切了,才是釜底抽薪;若不在根本上解決,都是揚湯止沸。世界以甚麼有的呢?要曉得:世界以身有,身以心有,心以惑有。若要了身、心、世界,以根本上首先要了惑;惑能了,心就了;心了,身就了;身了,世界當然會了。那麼,了惑的法,就是「念佛是誰」;這一法,了惑最如法;惑,非「念佛是誰」不能根本了。你們能可以把「念佛是誰」苦苦的參通之後,再行大悲救世,那一行不好?恐怕你一生所學的不夠用!要你們都要具一種正知、正見,以免好心為道,反招惡。
要緊!要緊!發起心來──參!
十月二十二日開示(首七第七日)
可憐我們今世的人,那個都開口說了生,閉口說脫死!恐怕還不知道如何為生,怎麼叫死。不但世間人如是,連我們用功辦道的人也如此罷!拿我們今天的出家人說,一天到晚的用功,怕還不知道用功做甚麼?現在修何因?將來感何果?你們沒有一個人曉得罷!一天到晚俱是打混空過,亦不曉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為何是四聖,為何是六凡;我們今天住禪堂,修的是甚麼因,將來感的是甚麼果,無有那一個人曉得罷!你們要是曉得,恐怕今天我不教你用功,你們還肯不用嗎?你們要知道:今天住禪堂,種成佛的因,將來一定感成佛的果。古人云:「如是因,如是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我們用功的人,只要死心塌地用去,不論三年、五載也好,十年、八載也好,三十年、五十載也好,總而言之:徹底大悟為究竟。古人說過的:「高掛缽囊,以悟為期。」一直的用去,決定以參「念佛是誰」為我的正行;縱然一生不悟,發願再來,不問它三生、五世,三十世、五十世,決定不修第二個法門。你們要能有這個堅固的志願行去,我敢保決定開悟。如是行去,若不開悟,諸佛、祖師豈不落妄語嗎?趙州老人說:「你們若能如是行去,若不開悟,把老僧頭截去!」「念佛是誰」這法,是真實不虛的一法,是有情、無情本具的根本法;只在用功,不問開悟與不開悟:工夫用到,自然會悟,不用你想悟;如光想悟,不用功,那能得悟呢?古人說:「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不用想悟,只要「念佛是誰」一直參去,參到山窮水盡,□的一聲,到了這個地方,「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在過去,有一位禪和子在禪堂住三年,以為堂內人多打岔,自覺工夫不能深入,就去住山。在山中住了一個茅蓬,種了一點菜,白天看守,不教野鳥吃菜,夜間虎狼爭鬧,晝夜不安,於自己的工夫又打閒岔;住了三年山,工夫沒得深入,又不住了;想找一個關房閉閉關罷!才與工夫相應。以化小緣二、三年,遇到一位明眼的在家老婆婆,婆婆一看,這個和尚很有道德行持,就把他請到家中辦點好齋,請他用過齋,談談心,談得很投機,老婆婆說:「大師傅,我成就你閉關罷!」禪和子一聽「很好!我正想閉關。」老婆婆就送他入關。這婆婆沒有別的人,只有一個姑娘,才十六歲,也是開悟的;老婆婆每天派她給這和尚送飯,一送送了三年,婆婆對她說:「你送飯已經三年了,今天送飯的時候,等那和尚吃好了,你就上去把他抱住,教他道。」姑娘聽了,記好,如說而行,上去抱住就教他道:「道!」和尚說:「枯木倚寒岩,三冬無暖氣。」姑娘鬆手回家,對母親一說,老婆婆聽見,就訶和尚,叫他趕快起單,把茅蓬燒了。「我供養三年,才供了一個死漢子!」禪和一聽,面帶慚色,□起蒲團就走,還去托缽。痛恨自己受人家三年供養,沒有開悟,受她訶斥,很是慚愧,努力用功。託了三年缽,又到老婆婆這個地方來,與老婆婆談談工夫,還要求成就他閉關。又閉了三年關,還是教姑娘送飯給他吃,三年圓滿後,姑娘照前次母親教的辦法,上去抱住說:「道!道!」禪和這回開口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教你家婆婆知!」姑娘回去一說,婆婆聽見,心中歡喜,對和尚說:「善哉!善哉!恭喜你開大悟了!」
你們大家同聽見了罷!你們想想看,你知我知,莫教婆婆知,要以世間人說,還有好事嗎?大概你們同是這個會法,如是這樣一會,就錯了!教你們在本份上會,你們想想看,領會、不領會?如不領會──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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