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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無才便是德 | 晨茹日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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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女子無才便是德 來自第一財經資訊

昨天的音頻節目,我留意到一位朋友的留言:你不像是個女人,哪有你這樣博學的女人呢?

看完後我覺得很有意思,心想,如果覺得我表現的過於理性思維,不像個女人一般天真浪漫,我還能理解,但因為知道的多了一些,就不是個女人,不覺有些有趣。

想起一年前的一天傍晚,在老家陪母親散步。

我看著小鎮凌亂的街市,和四周走動散步眼大無神的小鎮姑娘。忽然對我母親說:媽媽,我覺得自己就是讀書太多了。

母親笑道:怎麼這麼覺得?估計心想,自己女兒啥時候這麼自大了毫不掩飾了,好歹裝的謙虛一下啊。

「你看四周走動的那些姑娘,在一個小鎮出生、長大,也沒讀多少書,自然不會想太多,也許也挺幸福的。

而一個姑娘,如果讀太多書,當她的知識和眼界打開之後,就會想到一個詞:自我實現。或者當她知識和眼界因為讀書打開之後,就會知道自己的無知,而希望知道更多的事情。

但這個社會,無論是自身生理條件還是社會環境,對於女性的自我實現都是不利的。於是她便會痛苦。因為數千年以來,女性都是一個生育的角色,不需要識字,只需在家裡相夫教子。不懂得,便也踏實了。也是這百年,讓女性有了和男性一樣受教育的機會,但是這個社會其實不會給女性太多機會。

所以現在特別明白古人那句話:女子無才便是德。」

母親不知道該如何對答,也許在想:這姑娘居然開始埋怨我這麼多年支持她學更多的東西,只好說:可是你必要的文憑還是得有啊……

想起亦舒小說《喜寶》里的那句話:一個女孩子最好的嫁妝,是一個名牌大學的文憑。

說來還是為了嫁人,她老人家怎麼看得那麼透。

「但一旦打開,最後就難以控制了。你更渴望有一個獨立的人格,還不是為了繁育後代。」

母親於是嘆嘆氣說:你知道的太多了。

也許母親是對的,也許她是錯的,但千百年,一個女性無法選擇自己的性別。

用遺傳學的邏輯,一個卵子,發育成男性還是女性,取決於另一顆細胞攜帶的染色體。在沒有人體B超的年代,傳宗接代的思維下,連一個母親,都會嫌棄自己的性別:婆婆在臨產的媳婦身邊準備好了雞湯,看到生出來是不帶把兒的。直接把雞湯倒進了馬桶。我的舅母,生了三個女兒,當第三女兒出生時,想把她掐死。是那位在大戶人家長大,但卻連字都不會寫的婆婆,把女嬰從舅母青筋蹦起的手中搶下,藏了三個月,才保住她的性命。

因為這些女人心裡清楚,作為一個女性,比起男性,意味著,你沒有權利接受更好的教育,沒有獨立思考的資格,沒有追求愛的權利,如果你想反抗,便會像蕭紅一樣,註定是個悲劇。

因為,女性,在男權社會,更多是一個財產,不僅僅在中國。印度女性自殺率,可能是世界最高的。在過去,她們曾經是和不可接觸者一樣的奴隸。在印度教和伊斯蘭教的傳統中,婦女在家庭中是從屬和屈從。她們在嬰兒或者幼兒時期,就被嫁給從未見過面的男人,從此成為丈夫的合法財產(和家裡的牲畜,田地一樣)。她們不能接受教育,基本是文盲,沒有權利與憎恨的丈夫離婚,如果成為寡婦,就是有污點的人,墮入「活地獄」被人遺忘。因此,許多死去丈夫的寡婦會選擇在丈夫被火化的時候自焚,以顯示自己的貞潔,這種風俗在印度,叫做薩蒂。

其實看到印度婦女幾千年來所受的苦難,作為一個中國女人並不陌生。我們曾經和這些南亞次大陸的女人命運相似。我們被冠以「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能接受教育。三四歲時就必須擰斷自己腳骨,就為了滿足男人把玩三寸金蓮的怪癖。被父母嫁給一個從未蒙面的陌生男子換取嫁妝。婚後成為生育的機器在夫家成為半個奴隸,還要接受丈夫三妻四妾。丈夫去世後,不能再次尋找自己的愛必須終身守寡。我們甚至沒有自己的姓名,被叫做張氏、李氏(如果我在古代,就不能叫晨茹,而是某氏)。還有詩人寫了首《烈女操》來歌頌這種行為。

是的,我們曾經和印度女人一樣,是丈夫的財產和玩物。張藝謀曾經拍攝了許多關於中國封建時的女人的故事:《大紅燈籠高高掛》、《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紅高粱》。他曾經愛過的女人鞏俐在裡面飾演了一個又一個封建社會中反叛的女性,最終,大都以悲劇結束——我們是弱小的,不能反抗這個時代,除非時代潮流自己變了。

當然,潮流並非一成不變,就像幾千年前,世界某些部落,還是母系社會。

今年在印度瓦拉納西,我認識了民宿老闆Harish的女兒。和其他大多數裹著紗麗的恆河女孩不一樣的是,她穿著牛仔褲和寬大的煙灰色T恤,走起路來像一陣風一樣自信。胖乎乎的身材,微翹的嘴角,眼睛有一絲叛逆和不屑。

我問她是否在上大學,她毫不猶豫的說,我高中畢業後就開始我的事業了。她喜歡攝影,開了一個攝影公司。餐廳的桌子上,還擺放著她的婚紗照樣本。她的婚紗照作品和電視劇《摩呵婆羅多》里的布景一樣華美,顏色斑斕夢幻像公元前印度的史詩。

「我知道我喜歡什麼,也知道我想要什麼,我喜歡攝影,所以我放棄上大學。我到過印度很多地方,就是為了攝影。」

這個姑娘是幸運的,色彩斑斕的印度,是攝影家的天堂。

這個穿牛仔褲,寬大T恤姑娘,和她父親一樣有一張圓臉和一個肥胖的身材。但這依然絲毫不影響她的自信。因為她出生在一個開民宿的家庭。從小就和各個國家的人接觸。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其中的女孩大多數是獨立而勇敢的。她顯然也在環境中改變了。

當我們跟她聊起印度的女權運動的時候,她很熱情的給我們找了一段視頻。她告訴我們這段視頻在印度很出名,視頻中的女孩也因此名聲大噪。

視頻中,一個漂亮的,長髮長的有點像赫敏的姑娘在麥克風前演講,穿著牛仔褲和T恤(看來牛仔褲和T恤成了印度進步女孩的標準裝扮了)。

她風風火火的跑到鏡頭前介紹自己:Hi,I am Deepika Padukon from Delhi, yes ,the capital of the India,or the capital of the rape.

視頻里大段講了印度對於女性不公平和歧視的態度,比如一個大學人心惶惶,就因為一個女孩上學時穿了牛仔褲。男人們可以在大街上小便(印度露天的男公廁隨處可見),但女性卻要三從四德。

這段視頻像病毒一樣傳遍了印度的社交網路,就像十九世紀,西方對於女性平等開放的觀念和炮火一樣轟進古老的中國和印度。

1829年,英國人彭廷克宣布印度薩蒂為非法。1902年,天足的慈禧天后頒布勸戒纏足懿旨上諭,並說:「漢人婦女,率多纏足,由來已久,有傷造物之和。」1907年3月8日,中國女子教育合法化。1919年,循化縣女師學生鄧春蘭成為第一個提出要求上大學讀書的女性。

1955年,《印度婚姻法》賦予印度教婦女離婚的權利,1927年3月,中國首宗離婚訴訟案在西安判決。

1956年,《印度教繼承法》賦予女童和男性兄弟平等繼承父親財產的權利。1956年至1957年,9200萬印度女性中幾乎有40%有投票權,將27名婦女選入人民院,105名婦女入選邦議會。

1966年,英迪拉.甘地,一位失去父親和丈夫的48歲女人,成為印度總理。她連任兩屆印度總理。在1966年之前,人們會稱英迪拉是尼赫魯總統的女兒,而在之後,這位鐵娘子以冷戰時期出色的外交手段和對內政策,讓人們認識尼赫魯,是因為他是甘地夫人的父親。

如今,印度婦女(尤其是印度教婦女),在法律上已經有和男子同樣的權利。但就像儘管中國的婦女平等運動進行了上百年,但在某些農村地區,依然對女性歧視。

不僅中國印度如此,在某個潛意識深處,不少西方男人,也認為女人本質是個商品。

導演庫布里克喜歡通過影像來檢視人物內在生活,他不僅僅關心個人,更為關注群體、社會、文明和歷史。他拍的最後一部電影,叫《大開眼戒》,電影的高潮,是一場上流社會的聚會。聚會上人們帶著面具,男人們穿著黑色的長袍,女人們赤身裸體,被泯滅了姓名。在一場「宗教儀式」中,和男人們隨意做著交易。有人說,面具的作用,在於將女人轉化成「物品」,被其他人擁有的財產。

而反觀到生活中,庫布里克映射,男主角的妻子,道具店老闆的女兒,包括男主角自己的女兒,都是一件件可交易的商品。

因此,當多年鼓勵我堅強,獨立的母親,告訴我,你知道的太多了的時候,她內心裡的某一點,也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我並不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並不倡議,一個女人應該過得像一個男人一樣。相反,如果下輩子讓我選擇,我還是願意做一個女兒,一個妻子,一個母親。

因為,有些時候,女性的心,能感知世界上更多的世態炎涼。更能以一種自我泯滅的方式去和這個世界達成和解。就像歷史書里的那些張氏,劉氏一樣。

就像電影《輪迴》中的瑟瑪。鍾麗緹主演的妻子,最後拿著包裹成全決定再次削髮為僧的丈夫。這時,電影有一段瑟瑪長達15分鐘的對白:

瑟瑪說:

「耶輪陀羅,聽過這名字嗎?釋迦摩尼,喬達摩,悉達多。所有的人都認識。

呵,耶輪陀羅。

耶輪陀羅嫁給釋迦摩尼,她非常愛他。

有一晚,釋迦摩尼離開她和兒子路荷。

他們正在熟睡而他去尋求覺悟,成為佛祖。

他走時什麼都沒說。

耶輪陀羅關懷病人,她早於釋迦摩尼救治他們,早於釋迦摩尼理解民間疾苦,說不定他的覺悟由她啟發。

或許耶輪陀羅想過,離開釋迦摩尼和兒子。

我們怎麼知道她在釋迦摩尼離開後沒有憤怒、沒有感到寂寞和悲苦?誰會想起她呢?

當兒子路荷不斷地問她同一個問題:父親在哪裡?

她該怎麼回答、她該怎麼告訴兒子呢?

母親怎麼可以在半夜撇下兒子離去?——只有男人做得到。

達世,只有男人做得到。

之後耶輪陀羅別無選擇,拋棄過往生活,減去頭髮,過著苦行生活。

哦,達世!

若你渴求佛法,就像你對我的愛欲一樣強烈

你可成佛,在今生」

丈夫達世對瑟瑪的愛欲,可能本質上,亦是一種對財產的佔有。但瑟瑪承擔了這一切,用隱忍去承受丈夫的不忠,用理解去成全丈夫的理想,用自我泯滅,去承擔家庭的一切。

因為,她們不是不明白,而是,這個世上,總要有人做出退讓,上帝給女人一顆柔軟的心,讓她們成為一個妻子,母親。

在印度一個烈日當頭的下午,我在印度尼泊爾邊境上一條暴土揚長的路上等巴士時。一個女人從塵土中走來。她穿著紅色的紗麗,手中懷抱著一個嬰兒,彷彿懷抱著一個宇宙。她在讓我幾乎窒息的塵土中走著,眼中沒有一絲苦難、疲憊,只有一種對手中孩子的愛,讓她彷彿走在恆河神聖的迦特岸邊,寧靜而溫暖。

她的美麗,讓我在那一刻忘記了炎炎烈日和污濁的空氣,忘記了壓在我背上背包的重量和數小時旅行的疲憊。像是「在星光下獨自走著的路上停留了一會,我看見黑沉沉的大地展開在我面前,用她的手臂擁抱著無量數的家庭,在那些家庭里有搖籃和床鋪,母親們的心和夜晚的燈,還有年輕輕的生命,他們滿心歡樂,卻渾然不知這樣的歡樂,對於世界的價值。」

那是位恆河邊的母親,也許她是個文盲,也許她甚至沒有姓名。

但當她選擇獨立思考,想看到更多世界時,不要告訴她:你沒有這個權利。

本文獻所有不放棄獨立思考的女孩

晨茹 二零一五年八月十四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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