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為何要「買」釣魚島
日本「購島」始作俑者——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從「租賃」到「購島」日本政府「購買」並將釣魚島「國有化」的方針,是突發事件,還是蓄意已久的行動?清華大學當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副院長劉江永告訴本刊,「購島」並非日本政府時至今日才有的想法。進入2000年以後,小泉純一郎內閣執政時就有這種考慮,「但這種做法肯定會引起中方的反對,所以他們沒有立即採取一次性『買斷』的做法來實現『國有化』,而是採取了中間性的方案」。2002年起,日本政府每年出資2000多萬日元,從所謂的「島主」手中租借釣魚島當中的本島、南小島、北小島。每年到3月份的時候支付一次款。這是一個極其荒誕的歷史過程。1896年,日本人古賀辰四郎曾向日本內務省提出「官有地租借申請」,獲得批准,將釣魚島「借用」為其個人土地。此後,古賀辰四郎之子古賀善次又向日本政府申請「購買」下本屬中國的釣魚島,向日本政府繳納土地稅。如此循環,日本政府「出售」後,又據此宣稱中國的釣魚島屬於古賀家族私人所有。接下來,1955年起,美軍首先與古賀善次簽訂「租賃」契約,向他支付租金,將釣魚島用做海空軍訓練演習場地。1978年,古賀善次去世,其妻將釣魚島「賣給」栗原家。正是在通過所謂「租借」方式獲得釣魚島管理權後,日本海上保安廳開始在釣魚島附近海域構建海上巡邏與監控體系,加強對中國漁民及保釣船隻的驅逐、抓捕。「租藉以後進行所謂的『政府管理』,日本政府給我們的所謂的解釋是,這種做法是為了防止日本的一些極端的右翼勢力登島,如果政府能夠進行管理,就可以避免那些人通過登島來影響、損害日中關係。」劉江永說,「這是日本當時的承諾。而且日本也在國內規定,非國家公務人員不得擅自登島。過去10年,日本政府一直是考慮不要和中國政府發生衝撞,持續平穩地管理這些島嶼。所以很多次日本的議員申請,他們都沒有批准。」這也是日前包括議員在內的10名日本人登上釣魚島並展示日本國旗後,日方在不接受中方侵犯主權的抗議的同時,以「違反輕犯罪法」的名義起訴當事人的原因。野田政府此次決定「購買」釣魚島,不可忽視的因素是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今年4月,石原慎太郎赴美訪問,在美國保守智庫傳統基金會演講時,他宣布為「守衛日本領土」,將以東京都政府的名義「購買」釣魚島。當時,石原就表示,從2011年末開始,他已就此事宜與「所有權擁有人」進行了磋商,並通過代理人達成「基本買賣協議」。「交易」完成後,東京都政府將考慮與沖繩縣或石垣市實行「共同所有」的方式進行「管理」。在領土問題上大做文章一直是石原積累政治資本和名望的手段。他四處宣稱他為了捍衛「尖閣列島」(即釣魚島)已經奮鬥了40年。在一篇題為《有一種國難叫「尖閣列島」》的萬字長文中,指責美國政府40年來「態度曖昧」,不肯到國際法庭上為日本擁有釣魚島作證;指責日本外務省40年來「懦弱無力」,不允許日本運輸省把他樹立在釣魚島的燈台標記在海圖上。早在20世紀70年代初,石原就策划了侵犯中國領土釣魚島的行動。他率青嵐會的成員去釣魚島建燈台,接著又找到資金豐裕的右翼政治團體青年社,把青嵐會的燈台擴建成正規的燈塔。石原還利用擔任運輸大臣的特權,指示運輸省水路部加固島上的燈塔,並一直想方設法把燈塔記載到海洋圖上。2005年2月9日,日本政府宣布已接管釣魚島上的燈塔,並視為「國家財產」予以保護;同年2月,日本政府又將這座燈塔正式記載到新印製的海洋地圖上,而這一系列動作的背後都離不開石原慎太郎的推動。石原在美國提出所謂「購島」頗具思量。在他最新出的書中,石原寫道:「(釣魚島)問題今後必將日益白熱化,將成為日美中博弈的關鍵。」劉江永指出:「2000年後不久,石原就曾去美國,想宣布『購島』。但是那時候他沒有做,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並沒有得到美國明確的表態:《日美安全條約》適用於釣魚島。如果釣魚島發生衝突,美國是否介入,當時並不明確。1996年時,當時的美國駐日本大使蒙代爾曾經表示《日美安全條約》不適用釣魚島。但後來,美國國內包括阿米蒂奇為首的鷹派勢力改變了這種主張。阿米蒂奇擔任小布希政府主管亞太事務的助理國務卿以後,《美日安保條約》第五條適用於釣魚島就成為布希政府的政策,這是對過去政策的一個很大的調整……石原在美國講這個事情,也是拉著美國共同對抗中國,製造中美之間的麻煩。因為他看到了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大國以後,美國對中國的牽制在上升,美國在重返亞洲;也是看到了美國在2010年『撞船事件』前後,多次向日方正式承諾,釣魚島適用於日美安全條約第五條。」劉江永說:「在這個背景下,在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這樣一個特定的、兩國關係本來應該是改善的一個機遇,他要把這個機遇掐死,所以他在今年這個時候在美國提出了『購島論』。」黨爭「該做的事情如果不去著實推進,就會讓政治失去信賴。」在國內舞台上,石原以募集資金的方式「購買」釣魚島顯然是與野田政府針鋒相對。石原曾表示,如果中央政府出面「購島」,將會把籌集到的十幾億日元的捐款送給中央政府,當野田表示要出面「買島」的時候,石原又有反悔之意,對野田的代表說:「這種事情不要和我講了,做這件事情有各種原委,希望你們不要插手。」以「購島」之名,中日之間的主權之爭,變成了日本國內土地所有權的轉移,本無權干預中央外交事務的地方長官石原得以對外交事務施加直接影響,並「逼宮」野田內閣,這一步實屬「一石三鳥」。「在2010年9月7日的『撞船事件』以後,日本右翼勢力掀起了反華浪潮,釣魚島問題成為日本右翼勢力重新聚集人氣的很重要的一個手段,所以石原挑起中日之間釣魚島問題爭議,是要聚集在日本的人氣,為自己未來的政治選舉造勢,為他兒子、自民黨幹事長石原伸晃造勢,這樣給執政的民主黨施加壓力。」劉江永說。自美國歸來後,4月27日,石原造訪了日本最大在野黨自民黨本部,與兒子石原伸晃唱了一出雙簧。在這次會談中,石原希望自民黨方面能對東京都的「買島計劃」施以援手。「東京都『購買』釣魚島的意願非常強烈,如果政府不願意提供協助,希望自民黨能夠幫忙。」「請幫我們一把,讓東京都『擁有』釣魚島。」對於父親的請求,石原伸晃稱,將在自民黨內部「詳細討論」。一同參加會談的自民黨國會議員新藤義孝對東京都的計劃「高度評價」,並希望東京都方面支持日本國會議員登釣魚島「視察」。很快,5月,自民黨就在其施政綱領草案中寫進了要「國有化」釣魚島的字句,這迫使日本首相野田佳彥不得不考慮這一提議。9月6日,日本共同社報道,石原慎太郎已經公開表示,他要把釣魚島問題作為自民黨總裁選舉的爭論焦點,並且期待自民黨重新掌權。9月21日,自民黨就將舉行黨總裁選舉,目前,石原伸晃正在考慮參選。日本駐華大使丹羽宇一郎與石原慎太郎的分歧突顯了民主黨受到的壓力。丹羽宇一郎6月在接受英國《金融時報》採訪時說:「如果石原君的計劃得到執行,那將給日中關係帶來一場極其嚴重的危機」,「我們不能讓以往數十年的努力化為泡影」。官房長官藤村修很快撇清了該說法和內閣的關係:「這只是大使個人的意見,並不代表政府。」玄葉光一郎則以外務大臣的名義給丹羽大使發出一份警告書,警告書稱:「尖閣列島是日本固有領土,不存在所有權問題。是否變更所有權是國內問題而不是外交問題。」這足以解釋野田沒有阻止石原的「購島」行為:「購島」符合釣魚島主權屬於日本的邏輯;如果低於石原的做法必將失去選票。由於消費稅增稅、核電站重啟、在沖繩駐日美軍基地部署新型運輸機等問題在日本國內引發了較大的矛盾,野田政權的民意支持從60%一度跌至20%。參議院被在野黨所掌控的局面,也令野田政權面臨著巨大的國會壓力。也正是在召回丹羽的7月,野田內閣決定介入「購島」事件。「在事件的第一階段,執政的民主黨面臨著兩難:如果不跟著石原慎太郎的調子走,他會在國內民族主義上升的情況下顯得非常孤立;如果他跟著石原慎太郎的調子走,那麼中日關係肯定要搞砸,那麼最終民主黨還是要在選舉的時候由於外交失分而受到打壓。」劉江永說。近來,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再訪北方四島,韓國總統李明博首登獨島,已經在領土問題上對野田內閣施加了巨大壓力。由於這兩塊領土實際由俄、韓控制,日本政府難以採取實際的措施予以回應;考慮到日俄關係,和美日韓三角關係的牽制,日本在外交上的迴旋餘地也不大。劉江永認為:「隨著事態的發展,日本的野田內閣首先要顧及的是今年9月中下旬要舉行民主黨代表的選舉。野田內閣要考慮的重要問題是如何既防止石原慎太郎『購島』成功,又進一步體現日本政府,特別是執政黨民主黨在釣魚島問題上態度是堅決的。對於野田內閣來說,如果石原慎太郎『購島』成功,等於他搶了保衛日本領土的風頭,那麼則對國內選舉不利;而且,如果他『購島』成功,那麼釣魚島由東京都來管轄,脫離中央政府關係。如一再發生闖島、登島,又會對中日關係帶來麻煩,最後收拾殘局的還是日本政府。所以,野田內閣走出了『購島』這步棋。」
8月22日,順利返港的「啟豐二號」保釣人士在尖沙咀碼頭接受媒體採訪真動作和假動靜「釣魚島『國有化』是為了繼續平穩安定地維持管理,也將向中國做出解釋。」這次野田政府給出的解釋和當年如出一轍。日本方面還聲稱,「購買」後,政府將不在島嶼周邊修建小型船隻停靠區及燈塔等設施,維持島嶼及其周邊海域現狀。儘管野田政府在「購島」問題上表現了一定的外交克制,但並不能說明民主黨就是被「逼上梁山」。事實上,在2010年,民主黨就曾計劃在次年將包括釣魚島在內的25個「離島」收歸國有。日本方面在釣魚島問題上的態度已經出現了強硬化的態勢。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翟新在研究中指出,日本對於釣魚島登島事件的處理出現了以司法手段代替政治處理的趨勢。「釣魚島事件對策上的所謂司法處理,是指以日本領有為前提,完全按照日本國內法規定來裁斷事件;而政治處理,則指基於兩國政府的默契和協議,主要沿著擱置主權爭議的方向解決事態。」2010年9月,因日本海上保安廳的巡視船在釣魚島海域追逐中國漁船,致使雙方船隻兩度碰撞。日方將中方船長送至沖繩縣那霸地方檢察廳石垣支部審訊,並做起訴準備。時任外相岡田克表示政治解決己不適用,「應根據法律嚴肅處理」。翟新指出:從前,日本方面對進入釣魚島海域的中國船隻的處置,因顧及對華關係,通常僅限於令船隻退出該海域為限。撞船事件從一開始即被納入司法程序處理,這就從根本上顛覆了自民黨政權的處理方式。「在釣魚島事件初期,處於日強中弱的國力優勢之下的自民黨政權,為迅速發展尚脆弱但對於日本十分重要的中日關係,實際上是在較從容的政治和戰略視野下,將釣魚島事件定位於比較次要的外交問題;在嚴格限制其對中日關係整體產生負面影響的同時,也沒賦予其牽制兩國關係的外交牌功能。」翟新指出,「而民主黨掌政後,不僅中日經濟總量的對比發生逆轉,而且隨著互補性和競爭性為一體的雙邊關係不斷深化,它(釣魚島)在給兩國社會帶來利益的同時,還不斷積聚新矛盾,並不時發酵著歷史問題。故國力上己漸失餘裕的民主黨政權,無法也無需如自民黨政權那樣通過將釣魚島事件在對華關係格局中的地位矮小化,以維持兩國關係的穩定;相反,如把釣魚島事件及其引致的外交危機在一定程度上擴大化,既不至於對已進入經濟上高度相互依存的兩國關係發展產生毀滅性風險,又能藉此制約其他對華關係問題的解決朝有利於本國的方向發展,甚至還可指望從中溢出更多國內政治和國際政治上的意義。」野田內閣如今敲定「購島」更像是順水推舟。劉江永指出,野田政府現在做出決策有試水之意:「只不過是造輿論、做決策的過程。這也是試探中國的反應,如果你反應強烈,就會收一收,如果反應不太強烈,就會繼續往前步步為營。」日本的財政年度是3月末結束,4月1日新年度開始,實際上今年已不可能完成「購島」的程序。如果本月野田能夠再次當選黨首,並在明年3月以前保持眾議院不解散,民主黨仍然是執政黨,那麼他才能有權制定下一個年度的財政預算。劉江永認為,即使日本政府實現「購島」,也不應誇大這一舉動的意義。「日本政府『買』了也沒有用,『島主』本來就是非法的,是不存在,這個大前提沒有。他再怎麼在賬面上來回倒,就像一個賊,偷了別人東西,贓物不管怎麼倒手,還是失主的,必須物歸原主。也不會存在什麼中日開戰這個言過其實聳人聽聞的說法。」〔參考資料:翟新,《日本政府釣魚島事件對策的演變及其原因》(《社會科學》201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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