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檢驗你寫的詩歌?】(下)
(20):我的詩歌創作經歷這樣一個過程。我感覺到了但卻表達不出。我表達出來了但卻是些碎片,我追求表達的完整但卻遺失了準確,我找回了準確但感覺到了還很無知,所以我現在清楚自己要說什麼,明明能夠下筆,卻寧願讓它在腦子裡呆得更久長一些。不達到深刻的飽滿,我覺得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21):我在寫詩的第五個年頭,寫下了「稻草詩路」——在詞語間找到一種張力,在句子間找到一種旋力,在篇章間找到一種合力,在各集間找到一種動力,在詩歌里找到真正思考著的自己。時間已過去三年多了,但我感覺那時我說的反而比現在更精練而又簡潔。
(22):想像必須要能催生起情感到情思並舉,否則有情無思難入境,有思無情難入神,必定滑向失敗。而想像又必須立於經驗之上,同時經驗又必須得本於超越真實的真。這是詩歌想像的特徵和內涵。
(23):論詩歌的快與慢。詩歌的寫作到了一定的程度,「慢」是必須的。這裡的快與慢不是指一首詩歌完成的時間觀念上的速度,而是指韻律節奏上的組合推進的「生命內在視野」的血液脈搏。海子、戈麥的死亡,就是由於過「快」。即使太空中的星球,過快的旋轉,或過快的內部的衰竭,也是致命的。快的詩歌,是瞬間的爆炸,是消耗性的掏空,使核心力量急速外化(「音響效果」的提法不但不準確,而且惡化了它。)。而慢的詩歌,卻正好相反。它是內凝的,它有一種與生命結合逐漸催生的不息前進的持續的包融擴大的向心力。
梁曉明有段話說得好:「一首節奏緩慢的詩,在我看來,幾乎是享受上的奢望。因為那是一個詩人語言表達的方法與獨特能力的展示,以及他那不為人知的生活遭遇與態度的精湛結合,是一種讓人難於迴避的演出,它與人有關,與整個人類有關。在這樣的演出中,我們會隨著詩人的腳步一起踏過泥濘、黑夜與木橋,我們會和他一起驚奇月亮的升落、愛情的興衰、沉思和感慨,在這樣深沉的共鳴中,我們覺得我們和詩人活在了一起。和他一起笑,一起哭,不知不覺中,我們拓寬了我們的視野,我們增加了生命的認識和感受,我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個人...。它是幫助人、關心人,是絕對以善為基礎,以感受為出發點的一種人類存在的記錄....。」
(24):論「下半身」詩歌。如果只有調侃而失之深刻,只有圓滑而失之犀利,只有粗俗而失之嚴肅,只有跟風而失之尖銳,那麼「下半身」就是「爛半身」。絕大部分就是如此,扔一個包子就會砸死好幾個。在生命與死亡前面顯得是那樣的無聊和無足輕重,讓人恥笑。
(25):詩論應從詩歌的本體同創作和欣賞三論入手,詩歌不同於其他文學,從欣賞始它源於創作始,然後反照詩歌的本體進而通過此橋走向欣賞,再由欣賞反饋基於本體的創作,不會寫詩的人的詩論是難於抵達詩歌的內部的,難免流於泛泛。
(26):語言既然有褒貶,那麼當然存在態度的問題,而態度的問題關係思考的深度。一定要注意態度——少戲謔,多嚴肅的深究。這樣才能保持住詞語的核心力量。
(27):中國的詩歌,必須強調意境的圓融和意象或者細節的質感,達到澄凈,這是中國詩歌的長處。西方眼中的花瓶看見的是STILL【永在與靜止同一的思考】,而我們的是審美【但又不能沒有沉思】,形象、質感【脆】,形而下和形而上的完美統一。
(28):在現代詩中,語調是每位詩家所獨有的,語調決定了其詩【一首或一個階段】的特色,或者說風格。語調的形成,有其從摹仿到成型到固定到轉變的一個過程。語調的固定也即風格的產生。語調決定了其詞語的選擇,而詞語有其韻律節奏。語調正是這個韻律節奏參差的詞語根據當時「心臟脈搏」的情緒律動結構而成的。強調詩歌的音樂性,不過只是強調了一些韻律節奏的特殊的處理手法罷了[太片面化了,對現代詩來講已遠遠不夠],比如押韻。
但事實上,韻律節奏,並不止於如此簡單的押韻而已,更關鍵的是語氣本身的構件,比如反諷、陳述、詰問、疑難等等。在語氣中,上句與下句的和諧中,「韻」就產生了。韻的產生,並不都在句尾,否則豈不死板透頂【要區別「韻」與「押韻」完全是兩碼事】!如「平安[ANG]歸來」和「健康【ANG】長壽」,我們完全可以認為這兩句是有「韻」的【ANG】!從而,我們可以說,音樂性是附加的外在的片面的提法,是關於語調的囿於抒情詩範圍的皮毛論述。語調才是現代詩[甚至古詩]的風格重要性所在。
(29):如果細讀詩歌,我們會發現,「意象」的提法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我認為,詩歌寫作中,「意象」與「細節」是並舉的。在前人的論述里,細節的某些成分是被看成意象的,進而取消「細節」,認為細節是小說的構件,而非詩歌的。我認為這種說法是極武斷的,它扼殺了詩歌的多向發展,特別是在現代詩中,細節的運用甚至有超過意象的趨勢。既然,提出了「意象」與「細節」是比肩並重的。那麼,當然也是有必要自我定義一下這兩個詞語的。
我認為意象在詩歌中,主要指的是一些圖景,或者幻象,它是名詞性的,手法上多用於象徵、比喻,或者寓意,它的時間是共現性的,或者說是即刻性的,在古詩、象徵主義或朦朧詩作中都很容易見到。而細節,我認為是場景式的,它是動詞性的,輔之於其他詞性,手法上多在於「再現」,表達某種意味或者意境,它的時間是持續性的,或者說是線性的,古詩中可以見到,但在意象詩【很有意思是在「意象」詩里】或者現實主義詩作里也很容易見到。如此分類,我們很容易就能看出,很多詩歌的寫作範疇,已經不是舊的「意象」所能容納的了。
那麼,細節如榕樹的枝杈,它終將被移植,存活,生長,現在已經成了另一棵榕樹了,至少,在我如是。
(30):詩歌的寫作過程,由開始的摹仿走向自立,再走向所謂的融合或者創新。無非是個從借他人的嘴唇講話向確立自我性徵或者說是為自己鐫刻銘文,即想努力朝成為某種標誌的方向邁進的過程。但這些,對於一個成熟的思考者,一個想在縱向的獨特經驗里深度挖掘記憶的鏡象的系統者來說,卻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對語言作出讓位或者換位,對語言進行釋壓,放棄充當佈道者的角色。
必須要還原語言本身的質地、光澤、密度及力量,甚至聲音。而非強調作者自己。只有這樣,才能從批評與反思的關懷裡從容地回撤,進而回馬一槍式地對事物進行客觀、冷靜的切入,觀察並體悟。只有這樣,典型的作品才會具有生氣的灌注,具有某種相對於作者本人的主體性,並獨立地活著。
網路/鈴歌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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