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代人如何捏死孤獨

80後和90後一代，經常被孤獨感困擾。

這一代人如何捏死孤獨

文/王海燕

孤獨屬性和人類學

有哲人說過，孤獨，是人與生俱來的屬性。

我們每個人都是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自己「生得計劃，死得隨機」的終極命運，孤獨都會如影隨形，像個小蟲子，時不時就跳出來騷擾你，噁心你。但我們還是可以找到好多方法捏死它。

80後和90後一代，經常被孤獨感困擾。不僅因為都是獨生子女，不僅因為一畢業就失業，漂在北上廣，人生地不熟。這些都只是現象，而非根本原因。

說起孤獨的具體原因，男人和女人也不一樣。

男人和女人在社會分工上的原始設定不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男人就一直扮演著捕獵者的角色，這要求他們要能耐得住性子，在草叢裡一蹲就蹲半天，不能出聲，互相之間靠眼神和動作聯繫，團隊作戰，因為狼群戰術總是比個人英雄主義更有效。這些都要求他們必須冷靜、理性、善於協作。

因此，男人的社會聯繫更多的是各種工作關係，男人的安全感也往往來自於事業上的成就感——有沒有打到獵物，有沒有打倒對手。在現實生活中，「獨孤求敗」的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畢竟是極少數，一個男人如果感到孤獨、沮喪，那麼往往還是因為事業上不夠成功，沒讓自己和親人過上更好的生活。功名利祿是很俗，但它一直就是人類社會衡量男人價值大小的一把尺子。沒辦法。

換句話說，在今天這個時代，真正成功的人都開朗。

和男人相比，女人就不同了，在原始社會，當男人們出去打獵的時候，女人們就在山洞裡編織縫補，照顧小孩，最多也就是到附近林子里采點野果，這些都使得她們演化成在各種生活關係，而不是工作關係中得到安全感的人，也就是說，和同事、合伙人相比，女人一般都是通過與戀人、家人、閨蜜、朋友的相處來驅散孤獨感。

後來有了互聯網，它的確成為人們殺死孤獨的利器。

從互聯網聊天室誕生的那天起，虛擬社交就成了讓這一代人上癮的玩意兒。我們頻繁的刷penyou圈，當「點贊狂人」，在陌陌上互相勾搭，都不過是想得到一種和別人有聯繫的感覺，免得孤獨感又跑出來得瑟。這種亦真亦假的狀態對一個現代人來說，的確重要，但也的確可憐可悲。

殺死孤獨的速成法

除了工作以外，男人們也一直都有個尋求成就感，排解孤獨的好辦法，那就是遊戲。無論是體育運動，還是網路遊戲，都屬於這個範圍。

在北京某國企做公關工作的張立江說，自己剛開始玩網遊時，是八年前在北京林業大學讀大二的時候，很多男生為之痴迷的「魔獸世界」，為了完成一個副本的任務，他曾經和公會的隊友們連續奮戰了三天三夜，吃睡都在電腦前，「沒辦法，當時我們太菜了，成熟的團隊幾個小時就能拿下，我們得幾天。」但是那段經歷讓他至今難忘，「大家還是很團結，雖然都沒見過真人，但相互之間還是有信任在的，配合得越來越熟練了，最後打下來的時候，大家都很開心，現在也還經常有聯繫。」

遊戲設計師們似乎都是對人性（或者說男人性）有深刻洞察的心理學家。他們懂得如何通過賦予成就感而讓遊戲玩家不停掏腰包，比如打個怪就能得到裝備，比如在團隊里充任一定的職務：近戰的武士，或者支援「加血」的法師，總而言之，你只要通過一種職業來為團隊做出自己的貢獻，就能獲得同伴們的尊重和信任，以及榮譽和戰利品。這可都是男人們在現實世界中迫切需要的！

一句話，只要給男人成就感，男人就會心甘情願地付費。因為這可以有效地讓他們擺脫孤獨感的困擾。

張立江說自己自打畢業後投入了日常工作，就沒再像以前那樣瘋狂地玩過遊戲，「我還是挺喜歡現在的工作，經常和各方面打交道，認識了很多朋友，以前遊戲里認識的朋友平時聯繫就不那麼多了。」但他說自己依然懷戀大學時的那段網遊生活，「沒有現實的利益算計，大家就是為了圖個開心。」話是這麼說，但小張也承認，「我們公會的老大，在遊戲里還是很牛的，非常有威信，大家都給他面子。而他本人，據我所知，是個宅男，沒什麼正經工作。」

沒錯，說好聽了，網遊是個避風港，說難聽點，是鴕鳥佔據的那個洞。在現實生活中實現了自己價值的人，也就不必再去網路中找自信。

這樣看，那些被稱作有網癮的青少年，不還是因為在現實生活中無法獲得作為人來說必須的情感和成就感支持嗎？網路的便利和高效，讓成就感和親密感唾手可得，難怪那麼多男孩女孩每天把大把時間獻給液晶屏。

上網的人沒空去孤獨。

去征服和被關注

「我男朋友就說我太黏人，可女孩不都這樣嗎？」陳思芊今年26歲，在南京的一家外企工作，她和男友交往了一年多，但還沒有談婚論嫁，「當初追我的時候，他可是沒少花心思，想方設法給我驚喜。去年冬天南京不是下了大雪嗎，他偷偷在一大片雪地里用腳印拼了我的名字，還寫了Ilove you。然後帶我跑到樓頂上去看，給我感動壞了。」

她想不明白，當初那麼懂浪漫的一個人，為什麼如今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現在每天就忙工作，以前每天給我打好幾個電話，現在，也就發條weixin，有時連weixin都不主動發了，都是我找他。」陳思芊抱怨道，「我真心不明白，為什麼前後差別會這麼大。難道他不愛我了？」

很明顯，小陳和她男朋友，是同一個問題的兩面：男人殺掉孤獨靠打怪，女人殺掉孤獨靠戀愛。男孩追女孩，除了喜歡，還有一種征服欲的需要，而且追求過程必須得有挑戰性，否則就不爽。追到一個喜歡的女孩，對男人來說本身就是一份榮譽，得到的成就感會讓一個男人畢生難忘，甚至會有意無意地拿出來向朋友們炫耀。因為這榮譽的意義，不亞於十萬年前的一個男人獨自獵到一頭犀牛。

這並非是在貶低女性，而只是說，為了不給孤獨留下放肆的空間，男人需要通過各種方式來得到成就感，來證明自己行。在這個意義上，追女孩、刷副本和獵犀牛的意義是完全一樣的。

如果說，男人需要的是一種社會信任感，這種信任感往往來自於事業有成，那麼女人需要的就是一種親密感，這種親密感來自於情感的溝通和共鳴。

於是，當女人感到孤獨的時候，也就是這種親密感遠離自己或不存在的時候。這也讓小陳的故事成了一個悖論：當她男朋友追她、關注她的時候，她感到幸福；當她被追到手的時候，她男朋友的成就感到達最高點，然後就隨時間逐漸下降，興趣點也轉移到別的地方，她受到的關注減少，孤獨感重新襲來。

所以說，殺死孤獨，男人需要的是去征服，而女人需要的是被關注。從這個意義上說，男人和女人殺死孤獨的方法又是一樣的：獲得他人的足夠認可和重視。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今天有那麼多女孩跑到微博和視頻網站上秀自己：粉絲越多，孤獨越少。即使這份關注是那麼虛無縹緲。因為我們發現自己身處都市叢林，四顧無人，一顆心懸在空中，沒著沒落。只要有一點點陽光照過來，我們就會燦爛得一塌糊塗。

當然，在一個陌生人的社會，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受到成千上萬的認可。我們總是發現，在逮著機會殺死孤獨之前，還是得先學會和它和平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