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里來了個選秀明星

特朗普

在美國，可以在268種產品上見到特朗普（Trump）的字樣。這個形似「勝利」（triumph）的名字掛在紐約曼哈頓第五大道旁70層的特朗普大樓上，掛在五星級特朗普酒店金色大門上，印在水瓶、冰淇淋盒子、枕套、傳記封面甚至高爾夫球場的塑膠小桶上。

名字的主人唐納德·特朗普是地產大亨、真人秀明星、環球小姐比賽主辦人、暢銷書作家、忠實的社交網路使用者，以及，那個可能成為下一屆美國總統的人。

根據美聯社在美國當地時間5月26日公布的最新選舉人票統計結果，特朗普獲得1238張選舉人票，正式鎖定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另一邊，當地時間6月9日，希拉里也成為民主黨的「假定提名人」，並獲得美國總統奧巴馬支持。

「這是21世紀甚至有可能是20世紀以來最不受歡迎的兩大總統候選人。」有美國媒體在6月初的一篇文章中評論。而在這兩個人中，還有媒體認為「2016年美國大選這部大戲『第一季』的主題，可以說就是『特朗普和其他人』」。

與人們見慣了的一本正經的總統候選人不同，特朗普的口頭禪是「我很有錢」和「人人都愛我」，髮型是結構複雜的「頭髮搭橋」——用髮膠迫使一縷長發迂迴固定遮住整個頭頂。

比外形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言論。「環保署這種機構簡直就是個笑話，它就是我們創造就業、實現經濟增長的絆腳石」「我將讓學校和軍事基地擺脫無槍區」「中國偷盜了幾千萬個美國人的工作」。

當他逐一擊敗共和黨內16名競爭對手時，《華盛頓郵報》文章標題直呼「共和黨大佬們，你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阻止特朗普」。兩周前，包括史蒂芬·金在內的400多名作家聯名簽署請願書，反對他的候選人資格。3月，55架私人客機載著科技公司CEO、億萬富翁和共和黨高層在一個私人小島降落，密商對付特朗普。

互聯網上卻是另一番繁榮景象。他在推特上擁有867萬名粉絲，平均每天發十幾條信息，每條都會引來媒體報道和成千上萬的轉推。

中國微博上也出現了一系列他的粉絲團，熱情的中國粉絲叫他「川普」「床破」「唐床破」，跟蹤他的動態，製作支持他的視頻，網路問答社區「知乎」上關於他的問題，比其他候選人的加起來還多。還有中國廠家抓住商機製造特朗普面具，被問到此人是誰時，老闆一臉茫然：「這是美國的總統，不是嗎？」

5月6日的白宮記者會上，總統奧巴馬直白地譴責特朗普：「總統是份嚴肅的工作，這不是娛樂！」可是，被稱為「民主標杆」的美國總統大選，確實被網路照出了不一樣的面龐。

奧巴馬當選為總統的那次美國大選中，國外視頻網站上，就有與嚴肅政治議題無關的視頻幫他吸引不少關注。包括一段《奧巴馬令我神魂顛倒》的視頻，身穿比基尼的演唱者在奧巴馬的照片旁邊大擺性感熱辣造型。

8年之後，特朗普看起來更善於此道。去年6月17日，金色的特朗普大廈星條旗飄揚，樓上樓下站滿了特朗普的好友、粉絲、拿著手機拍照的記者，特朗普在扶梯口向人們揮手，在模特妻子的陪同下滑行而下，走到印著自己大大名字的講台前，宣布決定參加總統大選，慷慨激昂地喊出口號：「讓美國再次強大起來！」伴隨這一過程始終的，是激昂的搖滾樂。

此後一年中，他在一場又一場集會中喊出這句口號，搭配標誌性的噘嘴和豎食指動作。支持者們提前5小時等在集會現場，等待他和他巨大的私人飛機出現。

鎖定總統候選人提名後，西裝革履的特朗普坐在座椅印有家族徽章的豪華飛機里，吃漢堡喝可樂慶祝勝利。而這個滿不在乎的土豪已經開始挑選自己接受提名的演講會場了，標準是「夠大、夠熱鬧」。

「這次美國大選特別引起了我的興趣，因為特朗普講話比較出格。」一位居住在福建的自由翻譯是「川普粉絲團」的成員，他之前接受媒體採訪時說。

而另一位在北京從事建築技術工作的網友也曾對媒體表示，喜歡特朗普是因為看到過他的真人秀《學徒》，「特別好玩，這次就像一個選舉真人秀一樣，讓我們關注除了自身以外國際上的事，進一步認識了美國政治是什麼樣的。」

中國網民戲稱特朗普為「任性的老年王思聰」，一個正在找工作的大三學生，把網路社區中的頭像和電腦桌面都換成了特朗普。「他給我的感覺是，我就是小人、壞人，我要當總統，有問題嗎？」

這個幾乎每天在微博上轉發相關信息的「鐵杆粉絲」說，聽他的演講有一種釋放的感覺，比起其他參選者政治正確的漂亮話，他粗鄙的語言感覺真實、親民。

在中國某個100人的網路聊天室里，喜歡特朗普的原因是不允許被討論的話題，群公告里說得明白：「歡迎支持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的加入交流，三心二意的絕對不要。」

實際上，參選總統並不是特朗普第一次曝光。1946年出生在紐約市皇后區的他從小就精力充沛。父母在他13歲的時候送他去紐約軍事學校，「希望學校嚴格的紀律能夠發泄掉他多餘的精力」。

1971年，他從父親手裡接管了家族的房地產事業，從此就沒有淡出過公眾視野。他是美國真人秀《學徒》節目中的老闆，引得「想做唐納德」的年輕人爭相報名參加。與其他極盡親民的總統侯選人不同，他的豪宅門上鍍金，客廳有鑲了金色小天使的大理石噴泉，模特夫人曾拍過裸照，去各地演講乘坐的私人飛機五金部件都鍍了金。

大約30年前，美國蘭登書屋的編輯在特朗普大廈拜訪他，帶來一個為他新書設計的封面。特朗普非常滿意，只提出一點，「我的名字可不可以再大些」。

那是他初次登台，書的名字叫做《交易的藝術》。

交易正是特朗普最擅長的藝術。他接管父親公司不久就看中了曼哈頓的巨大經濟潛力，開始在這裡發展地產。

有一次，他從瀕臨破產的美國賓夕法尼亞中央鐵路運輸公司那裡，獲得了曼哈頓西邊的一塊土地。後來，為這塊土地制定的發展方案因為經濟低迷而無法執行，特朗普轉而推動這塊土地成為城市的會展中心，並提出如果中心能以他的姓氏命名，就免費提供給政府。

在福布斯富豪榜上，特朗普身價約為45億美元，全球排名324位。競爭美國總統的戰役，幫他一躍上了頭條。

與這位70歲「富二代」有過接觸的人表示，生活中的特朗普與電視熒屏上的並不一樣。熒屏上粗鄙的形象是他有意為之，生活中的特朗普，是一個很有思想的正人君子。

在出言侮辱美國福克斯新聞頻道一位主持人大半年之後，特朗普在上月接受專訪並向她道歉。這位沃頓商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坦承，如果沒有那些出格言行，如果自己表現得「像個總統」，他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曾頗為自得地告訴媒體：「我得到了這麼多意想不到的免費宣傳。當你打開電視的時候，許多節目已經是100%的特朗普了，人們已經不需要在廣告時間繼續看到這個名字了。」

統計數據顯示，截至今年5月，特朗普平均贏得的每張選票，在廣告上的花銷是兩美元，遠遠低於其他候選人的花費。

他在競選中把中國當靶子，但是媒體發現他位於紐約第五大道的店鋪正在出售中國製造的商品；他威脅要在美國和墨西哥的邊境線上修一堵城牆阻止移民，但是有人說，他的妻子才是正兒八經的移民。

他的話語誇張且未必由衷，卻剛好踏中了一些人的痛點。

「經濟的表現不怎麼樣。」特朗普坦率地說，來聽他演說的人們「可不單是因為對邊界牆感興趣」，而是因為「如果你貼一份招聘啟事，就會有上千人跑出來，想要得到這份工作」。

2011年，舉著「我們代表99%」標語的年輕人走上街頭，號稱要「佔領華爾街」。其中不少人面臨各種經濟困境，或失業，或背負巨額貸款，或父母的房產被銀行收回，即將流離失所。而就在特朗普剛剛宣布參加競選一周之後，美國人口調查局發布了針對5歲以下兒童的人口統計資料，在美國歷史上第一次發現，「白人」成了少數族裔。

而今，這個真人秀節目中坐在金碧輝煌的屋子裡，說著「你被解僱了」的老闆被視為底層人民的代表。在美國媒體的調查和描述中，特朗普支持者中，相當一部分是沒有上過大學的白人「藍領」。

《華爾街日報》發表評論稱，特朗普選的不是公共政策，而是情緒。3月，美國前財政部長薩默斯在《華盛頓郵報》撰文寫道，即使是特朗普成為總統的可能性都是非常危險的，「特朗普現象凸顯民主的迷失」。

在一場展示為老兵籌款成果的新聞發布會上，特朗普向對慣於監督政客的美國媒體「開炮」：「媒體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恥。」

在指名道姓侮辱了幾位記者後，特朗普板著臉迎接下一個提問：「如果將來你當總統了，要報道你，就要受到這樣的待遇嗎？」

「是的，就是這樣，你以為我會改變嗎？我不會！」

英國廣播公司駐紐約記者尼克·布萊恩發表文章說，「不論特朗普在台上如何對在場記者欺侮謾罵，我們這些人還都像吸毒上癮一樣沒有一個願意離去。」因為「沾上一點特朗普的新聞收視率和點擊率就驟增」。

比起對特朗普本人，一些「投票觀眾」似乎對遊戲規則本身更有信心：「為什麼不給特朗普一個4年任期試試呢？不行到時候再把他選下去！」

（實習生王嘉興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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