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 | 偶像你好，我是你的粉絲

偶像你好，我是你的粉絲

文 | 斯征

看過周星馳電影《唐伯虎點秋香》的人都知道一個情節，唐伯虎化名華安潛入華府當一名傭人，有天晚上華府闖進來江南四大淫俠，稱要得到秋香。華安趁機跑到秋香的屋內告訴秋香有危險，讓她立即逃跑。秋香誤會，並用唐伯虎與華安作對比，且手捧唐伯虎詩集朗誦詩句，秋香就是唐伯虎的典型粉絲。

與電影情節類似，古代有名望的文化人確實有很多粉絲。晚唐詩人羅隱，文採風流，不過就是相貌有些寒磣。有次羅隱以詩干謁相國鄭畋，鄭畋小女兒貌美如花，也喜歡吟詩。這個女孩素來喜歡羅隱的詩作，讀到「張華謾出如丹語，不及劉侯一紙書」時懷疑已經愛上羅隱，瞬間成為羅隱的忠實粉絲。這次羅隱來干謁其父，終於有機會一睹尊容。她在帘子後面看罷，想死的心都有了，立即脫粉，從此再也不看羅隱的詩。

這女孩是外貌協會的，也難怪，羅隱只比其父鄭畋小8歲，人生又經歷許多坎坷，難免顯得滄桑，豈能與養尊處優的五陵少年相提並論？

李白在他的時代也是一位偶像級人物，其擁躉甚至包括皇帝、詩聖。其中最誇張的一位要數魏顥，也叫魏萬。李白曾贈魏顥一首詩，詩前有序，序中介紹寫這首詩的淵源。原來魏顥非常欽慕李白，不遠千里尋找李白的蹤跡。「王屋山人魏萬，雲自嵩宋沿吳相訪，數千里不遇。」魏顥見到李白後交給李白自己的詩作，詩中表達了自己對李白的崇敬之情。

詩中有句「長卿慕藺久，子猷意已深。」長卿，指的是司馬相如，就是卓文君的老公。司馬相如因為欽慕戰國藺相如，因此把名字改為相如。子猷，指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有次夜間大雪，王徽之吟詠《招隱》詩，忽如想起畫家戴逵，就乘船訪之，到達之後，卻沒進門，原路返回，人家問他原因。他說：「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魏顥用這兩個典故正說明他對李白的情誼。

唐代的超級偶像，不止李白，還有白居易，不過白居易的超級粉絲都是日本人。白居易在日本極受歡迎，不啻李杜在中國。白居易的頭號大粉絲就是日本的嵯峨天皇。嵯峨天皇與白居易處於同一時代，若非天皇身份，恐怕極有可能渡海來唐，萬里追星。《江談抄》記載嵯峨天皇喜歡與臣子討論白居易的詩歌，有次，嵯峨天皇賦詩曰：「閉閣唯聞朝暮鼓，登樓遙望往來船。」讓小野篁看，小野篁說「遙」改為「空」字比較好。天皇驚愕，說這本來就是白居易的詩，「遙」本來就是「空」，我只不過要試試你的才學。

相比李白，接地氣的蘇軾粉絲跟多。同樣是《唐伯虎點秋香》，影片開頭唐伯虎府中扔出一些垃圾，一群唐伯虎的粉絲守在外面爭奪「垃圾」，看是否能撿到唐伯虎的書畫。稍後祝枝山賭博輸光三十萬，來求唐伯虎畫畫抵債，唐伯虎很快畫好一幅價值三十萬的畫，幫助祝枝山解決了債務問題。這個橋段與蘇軾畫扇非常相似。蘇軾在杭州時，有人起訴一個制扇子的商人欠債不還。被告說不是不還，是恰好父親去世，且天氣不好，一直下雨，扇子賣不出去。蘇軾想了一招，讓人拿來二十把扇子，在扇面上作畫，很快畫完。蘇軾讓被告拿出去賣掉，此人感激涕零，剛出衙門口，蘇軾的粉絲們就不惜高價搶購一空，被告欠款順利還清。

還有著名的東坡帽，因蘇軾在當時文名太盛，文化界的人都以模仿蘇軾為榮。李廌 《師友談記》云：「士大夫近年效東坡桶高檐短帽，名曰『子瞻樣』。」可以說中國早期引領時尚的代表人物了。

這種崇拜還不算離譜，離譜的還有。唐代詩人李洞因為崇拜賈島，乾脆鑄造賈島的銅像，經常祭拜。還有南唐詩人孫晟，也喜歡賈島，他的方法是畫賈島像，掛在牆上，早晚祭拜。用祭拜畫像的方式表達對偶像欽慕之情的不止這位，還有宋代西昆體代表人物劉子儀，特別喜歡李商隱的詩，於是畫李商隱像，題李商隱的詩句，供奉起來。各種崇拜中，最瘋狂的應該是張功甫，張功甫崇拜白居易，乾脆建造景白軒（意為景仰白居易），把白居易的畫像和詩文集放在裡面。此人原名張鎡，字時可，後來因為欽慕北宋詩人郭功甫，乾脆把表字都改了。

不妨說說張鎡身世，他是貴公子，《西湖遊覽志》中說他是忠烈王的孫子。忠烈王是誰？就是張俊，與岳飛、韓世忠和劉光世並稱南宋中興四將。歷史記載，張俊在阻擊金人南侵上功勞不小，晚年受賄貪財，兼并土地，促成岳飛冤獄。張俊去世後，追封偱王，謚號「忠烈」。（南宋皇帝後來追封的七王之一，七王分別是：蘄王韓世忠、劉光世為鄜王、張俊為循王、岳飛為鄂王、楊沂中為和王、吳玠為涪王、吳璘為信王）

有這種家世，怪不得張鎡出手闊綽。張鎡的朋友圈也都是士大夫名人，著名詩人陸遊、楊萬里都是其座上客。《武林舊事》里提到他家的園林，豪華精緻。《齊東野語》里也提到：「其園池聲妓服玩之麗甲天下」，有多麼美好自己想像吧。一句話，有錢人追星就是不一樣，自古而然。

說起來古代有很多有趣的八卦奇談，有時間再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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