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他和《長城》的身後是一整個中國
中國市場像是一座圍城,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 在張藝謀接到《長城》這個劇本的時候,還是美國人寫的典型的合拍片。用他自己的話說,和那些市面上看到的,找幾個女星點綴一下的,沒什麼區別。 然而《長城》又帶著點不同,它的開發者是托馬斯?圖爾,好萊塢知名的怪獸愛好者,拍過哥斯拉的傳奇影業的老闆。在坐飛機的時候,他偶然間看到長城,覺得是個了不起的建築,萌生了一個神秘部隊在長城上抵禦怪獸入侵的故事。 2011年,傳奇影業在中國成立了傳奇東方,《長城》本計劃由《最後的武士》導演愛德華?茲維克執導,成為公司成立後的第一部電影,但兜兜轉轉,劇本來到了張藝謀的手上。 好萊塢找到張藝謀,恰恰是看中了高速增長中的中國電影市場。在《環太平洋》和《變形金剛4》的票房讓美國人咂舌之餘,也讓他們注意到,這是進軍中國的好時機了。 但張藝謀並不是這麼想,在《金陵十三釵》這樣一部意圖明顯地希望打入北美市場的作品之後,他知道,和好萊塢的深度合作,才是中國電影走出去的根本。 中國市場像是一座圍城,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 用張藝謀的話說,叫「借水行船」,這是他在談論《長城》時最喜歡的字眼。 為了這條船能運行起來,張藝謀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修改劇本:進入項目之後,他用中國人的角度,補進去了大量中國元素,而僱傭兵來中國偷火藥的故事,又不能太傻。反覆地跟美國人溝通,一稿一稿地重新講述了這個故事。 構成故事的四大要素:火藥、長城、饕餮和秘密部隊早已經出現在了劇本里。張藝謀要做得,是如何將中國文化元素填充在故事的縫隙中。畢竟這是第一部中美兩國電影人合作如此密切的合拍片——從今年12月到明年,將有好萊塢六大之一的環球負責電影的國際發行。 張藝謀說,像《長城》這樣的大片「在全世界公演以後,基本上在半年之內最低最低的觀眾人數也是一個億,每一年來長城看長城的外國人兩三百萬,兩百多萬。他這一個億的人數,相當於五十年來長城看的人,但是他在半年之內就完成了這些。觀眾,年輕觀眾,雖然是打怪獸,但是看到中國長城雄偉、壯闊。看到長城的守軍浴血奮戰,看到他們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懷,長城是一個精神的象徵,他通過這個電影感受到了。」 劇本改到最後,《諜影重重》的編劇托尼?吉爾羅伊加了進來。對於製片方來說,他們要決定的不是如何加入中國元素,而是如何能讓這部以中國為主題、場景設在數百年前中國的電影吸引到全世界的觀眾。 他有點羨慕王家衛,同樣是請鄒靜之做編劇,《一代宗師》磨了整整四年,而自己的《歸來》給了他兩年時間:「我倒是很佩服王家衛的性格,我覺得王家衛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建了組打草稿,我天,大組都建起來了打草稿,拍了兩個月可以不要,我就很佩服王家衛可以把一切撂到後頭去,管你掙錢不掙錢,管你演員罵不罵,管你對得起對不起誰,我就是要這口。」 張藝謀深知這一點,拍爆米花電影有拍爆米花電影的規律。他說:「這些大片因為他是一個要拍給全世界年輕人看的電影,他這種類型你不能脫離這個類型。所以你不能把很多文藝片寄託的東西,放在這裡面那就四不象了。所以我自己這方面很清楚,就你是做的什麼,乾的什麼活你要還是有基本的規律要遵守,這是我自己學習到的東西,不是什麼都想放進去的。」 然而張藝謀拍出來的爆米花電影,評價維度到底是張藝謀電影,還是爆米花片?導演自己說,終究要走出這一步,但是應對評論,他知道自己不能有太大的奢望:「因為他這種類型要在這個類型上評論。沒有一個電影是萬能的,沒有一個電影是全面到了可以應對各種尺子,所以基本上這種類型就是這樣的,但是,是第一次。我算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言語之間,彷彿拍爆米花電影是種必然;受到批評,也是種必然。 part2: 獎得的也差不多了,那都是個人的榮譽
對於現在的張藝謀來說,國家的位置甚至排在了電影之前。 時間回到14年前,《英雄》橫空出世。一部電影的票房佔到了當年全國票房的四分之一。 回顧那個時代,張藝謀說,江志強才是創造者。在他自己看來,《英雄》的雛形是一部文藝片,雖然用動作片的外殼包裹。但劇本寫好之後,趕上了《卧虎藏龍》的風靡。 「李安《卧虎藏龍》出來了,所以我想放棄,但是我只是覺得可能對不起自己,就想拍一個小格局的。」結果在向江志強尋找武術指導的時候,他給張藝謀找來了李連杰、梁朝偉和張曼玉,這些原本都不在計劃內的演員。 張藝謀覺得,作為《卧虎藏龍》的操盤手,江志強嗅到了世界市場的需求。他成倍地擴大張藝謀的需求,只是認為在海外能把錢收回來,沒想到啟動了國內市場。 「到現在,不說英語的電影,全球票房最高的五部是《卧虎藏龍》《美麗人生》《我盛大的希臘婚禮》,還有我的兩部:《英雄》和《十面埋伏》。」張藝謀說。按照《英雄》模式複製出來的《十面埋伏》遭遇的問題和《英雄》一樣——瘋狂席捲票房的時候,口碑毀譽參半。 然而這兩部電影到現在,還是不少普通西方觀眾最喜歡的張藝謀電影。 即便在2011年,請到了克里斯蒂安?貝爾的《金陵十三釵》,所擊出的水花,也遠遠比不上當年的這兩部動作片。 「我們永遠抱怨我們現代有多少東西為什麼不看。他們就是不買,他們就是不看,市場就是這樣子,他們就是要看古裝動作,你不能抱怨。你抱怨十年、二十年你就老了。」這14年來走過的路,讓張藝謀覺得,不公平的市場上,「全世界外國人願意看中國的,還是古裝動作。」 而評論質疑的,則是張藝謀喪失了自己的藝術追求。人們希望看到的,是第五代導演繼續背對觀眾,孜孜不倦地拍著電影節電影,參展、拿獎。 「文藝片你永遠記住了個,你得天大的獎,文藝片他在這個受眾面上他還是小的,他還在整個電影產業這一大塊,他是一小碟配菜,大家可以給你很高的評價,電影在他的心裡永遠記住記一輩子那是你的光榮,但受眾還是小,這是你不可否認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笑,燈光照在他的兩道法令紋上,留下厚重的陰影。 然後張藝謀又笑了,說:「我獎得的也差不多了,那都是個人的榮譽。」 現在的他信奉「兩條腿」走路,一方面拍大片,一方面拍自己喜歡的文藝片。沒有刻意的安排,看看自己能遇上什麼樣的劇本。但基本上,這兩種類型,張藝謀一直交替地拍著。《金陵十三釵》之後,便是《歸來》。 人們對《歸來》也是質疑的。甚至在戛納,《歸來》也僅僅被放在展映單元,戛納藝術總監福茂心中最合適的位置。在拍完《活著》之後,張藝謀對文革隱晦的提及被國內和國外的評論都認為不深刻,是在迴避。 張藝謀心裡很清楚:「你面臨的困難和他想讓你表達的東西是有非常大的差距,外國人是想讓你表達什麼,有深刻的批判意義。他哪裡知道,他沒在我們這裡他哪裡知道,那是做不到的。所以這種巨大的不一樣的價值觀的判斷,是你有時候無法逾越的,所以你在你能做到的範圍內拍到最好最大,《歸來》我覺得已經我盡了我的全力了,那題材是非常敏感的很難的。」 「所以實際上文藝電影也有他的瓶頸,文藝電影對我們來說他最大的瓶頸就是你的所謂深刻很難達標。因為我們都知道人類要講深刻那一定是批判現實主義,我們廣義的說批判現實主義,只有這種才是深刻的。」 「沒有想過繼續用國外的資金拍這樣的電影嗎?」 張藝謀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在說了很多其他的話之後,他突然自己回到了這個問題上:「我要拿著國外的錢那麼拍,那我還想不想回國?!」 對於現在的張藝謀來說,國家的位置甚至排在了電影之前。 part3: 張藝謀的關鍵詞:孤獨
孤獨。和張藝謀合作過的人,都喜歡用這個詞形容他。 在拍《活著》的時候,張藝謀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裡他和同事一起在KTV里,突然遭遇襲擊。張藝謀自己悄聲和同事商量,由他喊一二三,大家共同行動,向前擒拿匪徒。結果口令發出後,只有張藝謀自己沖了上去,劇組的同仁只在一旁圍觀。他只能孤軍奮戰,不料歹人從腰間掏出一支手槍,照著張藝謀的腦袋開了一槍,噩夢驚醒。 戰鬥夢是一種典型的焦慮夢,和敵人戰鬥,就是和自己內心的雜念搏鬥。夢中的敵人往往就是自己,是一種自己不願承認的想法,是人格的另一面。而另一方面,夢中孤軍奮戰,恰好又是另一個內核——孤獨。 和張藝謀合作過的人,都喜歡用這個詞形容他。他的文學策劃之一王斌記錄了張藝謀說的這個夢,然後寫到:「事實上,我的確也一直覺得,儘管藝謀已經有很多成就,但他內心裡其實一直是個很孤獨的人。」而另一位文學策劃周曉楓,則直接把那本關於張藝謀的書命名為《宿命?孤獨張藝謀》。 張藝謀的孤獨形象來源於多方面,最重要的是,他對爭議從來不回應。感情、電影、紛爭,發聲的只有他身邊的人。 這種孤獨感蔓延進電影里,碩大的秦王宮裡坐著的,只有一身黑色的秦王;華麗空曠的牡丹坊中,也只有劉捕頭和小妹;絢爛的宮殿里,是大王家族裡的陰謀與背叛——人海戰術與盛大場景里,張藝謀鏡頭中的每個角色,都顯得孤獨無比。 張藝謀說,自己喜歡這種蒼涼與悲壯。到了《長城》里,他讓英國的合唱團唱劉邦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他最喜歡的意象之一,就像在《英雄》里,百萬雄師齊喊:風,大風。而在片里的一場葬禮之上,他選擇了趙牧陽唱王昌齡的《出塞》。 都是西北人,都能領略到西出陽關之後,沙滾滾彼此珍重過的無限蒼茫。 《長城》里有名有姓的角色不多,不少大牌演員加入,獲得的角色只是一個姓加上職位,無論是劉德華的王軍師還是張涵予的邵殿帥,從名字的構成上,更像是功能性人物。 張藝謀自己也承認這點。搬到中國古代的怪獸片還是怪獸片,那就要遵循這類片種的規則。怪獸來襲,一定要有個研究怪獸的科學家——那就讓劉德華的王軍師承擔這個任務,除了手握《饕餮指南》,他的實驗室里還有各種古代中國的儀器,張藝謀的希望是「鏡頭掃過,能看到各種中國古代燦爛的發明」。 把這些中國元素放進去,也是種對自己的激勵。年齡相仿的導演里,李安拍了120幀4K3D的新技術,馮小剛玩了圓形畫幅。這是不安於現狀的導演激勵自己的選擇。張藝謀也在給自己打氣。接拍《長城》,需要簡潔明了、通俗易懂的故事。但激勵自己的是什麼?張藝謀說:「我要弄什麼。我就是中國古代文化,中國的家國情懷,中國人的這些勁,這個感覺。 所以當這些東西這就是我激勵我,讓我對這樣的一個爆米花電影有我的激動之處。所以我才可以完成三年的工作,而且非常認真我去做,每個導演都是這樣子。每個人方法不同,所以其實沒有什麼神秘的。」 part4: 借水行船和家國情懷
借水行船,這艘船不是中國故事,而是中國形象。 「家國情懷」四個字是採訪中,除了「借水行船」外,張藝謀最常談到的概念。 拍《長城》,是另外一種概念上的實驗:用美國人的方式講一個中國故事到底會不會被世界接受。這和不少合拍片不同,不是基於一種異域風情的獵奇與想像,而是真的去用好萊塢來包裝一個中國導演眼中的東方世界。 張藝謀想講的中國故事到底是什麼? 在採訪中,他從來不說這個故事有多重要,他一再說的,是希望年輕人,能看到「火藥是中國發明的,當時中國的古代科技非常先進,當年冷兵器,一些先進的戰術、設備等等等等,最重要的就是長城守軍打饕餮,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懷這個犧牲,電影里講到犧牲,講到信任,這些東西都是我喜歡的,很悲壯的一個情懷。」 所以,借水行船,這艘船不是中國故事,而是中國形象。 他很看重電影中透露出來的這些信息:「我認為形象是第一位的,傳遞形象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說這個電影從頭到尾有長城。這個電影從頭到尾有中國浴血奮戰的勇士,形象就夠了。他們不是黑幫,不是販毒的,不是二流子,不是叫花子。他們是英雄,是不怕犧牲的人,這個形象是特別有感染力的,通過這種英雄類型的電影,怪獸類型的電影,傳遞出去。」 《長城》中所傳遞的,依舊是張藝謀式的集體主義——工整、穩健、壯觀。 這種偏愛,從給陳凱歌的《大閱兵》做攝影師時,就已經存在。在當年的採訪中,他用抒情的語調去解釋自己對大兵的熱愛:「我佩服這些大兵,喜歡聽他們訓練的腳步聲。這是全世界最大的方陣,這韌性、這力量、這節奏,都使我激動不已。他們把個體服從整體,個性溶於共性,他們走的是軍威,走的是國威,走的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可戰勝的精神。」 所以當真的開始拍一部保家衛國、痛擊怪獸的電影時,張藝謀覺得,中國的英雄應該是帶有集體主義的,獻身精神的。對於中國人來說,不是一個人救了一個世界,而是一支部隊捍衛長城,守護家園。 他把自己當做身先士卒的人,因為知道,《長城》一旦成功,好萊塢會有很多類似的合拍片上馬:「所以我覺得我很期盼《長城》在全世界獲得一定的成功,如果這樣我覺得這是開了一個好頭,會有後來者跟上,會有六大公司跟上,我知道他們現在有很多題材都在準備,都在蠢蠢欲動,他們也在看《長城》的結果,所以這其實你要從這來說無形中就有了擔當。」 「希望結果是好的。」張藝謀說。 訪談實錄
- 網易娛樂:在《歸來》之後時隔三年才拍了《長城》?
- 張藝謀:三年了,你想我停機之後做電腦特效做了15個月,我前天早上凌晨才從洛杉磯回來,我這坐飛機來回都坐成終身白金卡了,所以你想想一直跑就是做這個,從來沒有用這麼長時間做過電腦後期長了不少見識,也得到很大的鍛煉。這個電影用了我三年的時間,我問他們是不是你們每一部大片都是這樣的,他們說差不多是這個節奏。我說那下一次要選大片要慎重點,願意不願意搭上三年、五年來做一個,他確實是這個流程。從他的工業體系上你看他這個節奏,他還真不是粗製濫造,他還就是這麼長時間他需要。所以好的大片,可能比這還行也許,有打磨五六年、七八年的都有,做好是很難的。我自己覺得像這個故事,我差不多前邊一年是跟著他們改劇本。因為他們前面有幾個編劇,有幾個導演接觸已經打磨了七八年了,有了一個原形。但是我進來之後又從中國人的角度,我又很希望傳遞很多文化信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些東西,我喜歡的東西又要把他補充進去,又跟他談又要打磨又要做。另外這個僱傭軍到中國來,這個故事還要看起來有意思,還不要弱智不要傻等等,所以這些東西你都要去跟美國人反覆溝通去協調,去一稿一稿寫出來,所以這個差不多用了我一年時間。然後拍倒是沒有什麼,按正常節奏差不多四五個月時間拍完了,後期時間很長。但是跟他們合作也是一個學習也是一個創作,你還會有很多感受,這些感受都成為我一種從影的經驗。
- 網易娛樂:你之前可以說是一個電影節的導演,這次《長城》你出現在了紐約動漫城。
- 張藝謀:很狂熱,動漫展我覺得是年輕人的節,跟電影節完全不同。電影節就是藝術家,都是藝術家都是談藝術的。最多有個市場,但是基本上電影節那個競賽、得獎、藝術都是一個,藝術家的羅馬大會。但是動漫不能,動漫全是年輕人。他們穿著各種各樣的動漫衣服很狂熱,很有趣很有活力是另一種。因為我以前沒去過,我覺得挺有意思的都看齣電影的不同類型不同受眾來。
- 網易娛樂:最近李安導演的新片的故事情節就相當於男主角在一個橄欖球的中場秀,回想很多自己在伊拉克戰場的情景。你在動漫展的時候會想起自己以前電影節的時候嗎?
- 張藝謀:我還沒想那麼多,李安的電影我還沒看,因為我前天凌晨走的時候是他在美國首映,結果跟我的時間完全搭上了,我就正好回來了,我就準備最近有時間看一下。實際上就是拍這種世界大片,就全球大片。我自己覺得他有一些規律,你也要必須遵守。你不是說你有許多空間,你要因勢利導的把自己希望表達的東西放進去,他有他的規律,這些大片因為他是一個要拍給全世界年輕人看的電影,他這種類型你不能脫離這個類型。所以你不能把很多文藝片寄託的東西,放在這裡面那就四不象了。所以我自己這方面很清楚,就你是做的什麼,乾的什麼活你要還是有基本的規律要遵守,這是我自己學習到的東西,不是什麼都想放進去的。什麼都想放進去成為一個雜燴就加深了,所以也不要有野心,將來即便是電影出來,你也不要對評論有多大的奢望,因為他這種類型要在這個類型上評論。如果人家說你這個是拿各種尺子來量你,沒有一個電影是萬能的,沒有一個電影是全面到了可以應對各種尺子,所以基本上這種類型就是這樣的,但是是第一次。我算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第一次。我認為終究要走出這一步。還有一個我自己這樣做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就是我自己還是有這樣的野心,我用這個世界大片傳遞中國文化,傳遞中國文化的信息都可以。我給你舉個例子,像《長城》這樣的大片,他在全世界公演以後,他基本上在半年之內他最低最低的觀眾人數也是一個億,最低了全世界一百多個國家,半年就可以人數達到一個億。每一年來長城看長城的外國人兩三百萬,兩百多萬。他這一個億的人數,相當於五十年來長城看的人,但是他在半年之內就完成了這些觀眾年輕觀眾,雖然是打怪獸,但是看到中國長城雄偉、壯闊。看到長城的守軍浴血奮戰,看到他們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懷,長城是一個精神的象徵,他通過這個電影感受到了。他相當於五十年來長城旅遊的人數,半年就可以完成而且是年輕人。他看到火藥是中國發明的,當時中國的古代科技非常先進,而且這個饕餮,中國古代的怪獸電影中講了,他是貪婪的化身,對貪婪也有所寓意等等等等,這些基本的信息,包括這個墨分五色,是五色的禁軍各種盔甲,各種軍兵種。有先進,當年冷兵器一些先進的戰術、設備等等等等,最重要的就是長城守軍打饕餮,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懷這個犧牲,電影里講到犧牲,講到信任,這些東西都是我喜歡的,很悲壯的一個情懷。我覺得這個電影就是這種全球大片的傳播速度和傳播廣度,對世界講出中國故事讓他走的更遠,我覺得這是我特別願意做的事情。所以這個就不像當年拍英雄,是一個無意中的一個大片,這個就是我有意好我接這個接這一單我來做。
- 網易娛樂:剛才採訪黃軒的時候他說到,你在跟他聊這個故事的時候,他說你特別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剛才你說的這個就是你自己的興奮點的來源。
- 張藝謀:對是我興奮點的來源。因為這個故事,我讀了劇本以後,我覺得他核心是一個中國故事,我們很多年一直說一直說對世界講出中國故事,可是你知道我們在電影節得獎幹什麼,我這三十年以前就做過了,屢屢得獎。他走的有限,對世界講出中國故事他的聲音有限,他的類型有限。這麼多年了一直我們沒間斷,但是這個機會不同,所以這就是第一次。就是我說的全球大片的這種類型,他可以迅速的形成一個話題。對年輕人迅速的有一個影響力,他知道了長城,他知道了這樣很多很多的這種信息,雖然這些文化信息,是通俗易懂的。是簡明扼要的,但是很有必要。要不我們永遠講中國電影要走出去,我們對世界講出中國故事,我們永遠是個空話。我們自己認為自己做到了,其實根本人家什麼都不知道,你看每年來長城看也不過兩三百萬人,所以實際上許多許多人沒有見過長城,許多許多人更不知道長城在中國代表著什麼樣的精神。許多許多人沒有見過中國英雄,他們看到的都是其他美國人的英雄拯救世界,他沒看過中國英雄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懷等等這些東西,這個非常正面的這種形象,我認為形象是第一位的,傳遞形象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說這個電影從頭到尾有長城。這個電影從頭到尾有中國浴血奮戰的勇士,形象就夠了。他們不是黑幫,不是販毒的,不是二流子,不是叫花子。他們是英雄,是不怕犧牲的人,這個形象是特別有感染力的,通過這種英雄類型的電影,怪獸類型的電影,傳遞出去。我覺得對世界講出中國故事是個好機會,所以我知道這個電影會用我三年的時間我就接了他。我開玩笑跟美國人說,我就抱怨我說你們這一部電影我在中國拍三部,掙錢比你們這個多我這跟他們抱怨,但是我心裡無怨無悔我願意做,我就是要用這種方式對世界講好中國故事。我覺得這個很重要,而且我希望這是個開頭不是個終止。
- 網易娛樂:你會不會覺得說是自己突然進入體制內之後,變成了一種擔當說,需要有這樣的國家形象。
- 張藝謀:那不是,我們談不上體制內,體制外。我們都是中國人,我們說家國情懷我們都有了,我覺得似乎是一種無形的責任,事情選擇了你,不僅是我了,我當年我這麼想把任何一個導演放在奧運會開幕式導演的位置上,他的責任就是這個責任。他一定是這樣子,你在這個位置上你做這件事情,你不談你從哪裡來,你是什麼思想,所以藝術就是這樣的,藝術是可以超越國家、階級、超越民族,超越一切的。所以這就是藝術的某種功能,他通過藝術的方式感染大家,實際上他就有這樣的功能,再加上我們今天中國人,確實在世界上影響力越來越大,無論怎麼樣,我們都不希望人家看不起中國人。我們都不希望人家,我們就是黃皮膚、黑頭髮。我們不希望人家看我們好像低人一等。那同樣是這個道理,那就是我們拍一個中國英雄的故事,中國的一支英雄部隊的故事,雖然也有美國英雄那是一定的,因為這種世界大片一定要有這樣的大明星,有世界的明星來加入他是吸引人注意的一個話題。由他來加盟,但是原本長城上就有這樣英雄的故事,所以是「1+1」。我對外我就說這個不是白人、黃人不是這樣的問題,他是「1+1」大家是英雄,所以這個載體其實很好的我覺得。就是我們老說老說讓中國文化走出去,讓中國故事走出去,其實說一大堆沒有用。機會有時候常常就是一兩次,兩三次,就自己自娛自樂就成好萊塢了,走不出去的。所以更多的就是有這個機會,當你意識到的時候就去做,那做這件事情本身,就像你剛才說的,就像奧運會的導演一樣,好像就是有了一個擔當和責任。好像不是可以由著性子胡來的。所以這個必然的是這樣子的,我當然是希望這個電影是把我的寄託的這些東西能傳遞出去,你們將來看電影吧,我覺得其實我真是用盡心思的在劇本中放進去許多中國文化的信息,普及。先普及再提高,先有最大的受眾。
- 網易娛樂:很好奇演員在長城裡面,鋪陳了很多都是中國的傳統文化,你想多對西方或者對世界講中國的現代故事。
- 張藝謀:你得有機會,比如說電影目前的市場格局和全球格局,首先我就這麼說。你可以拍一個中國電影,全部是中國的演員。但是你不太能走出去,這是殘酷的現實你不太能走出去,你想走出去人家不買人家不放。所以英文電影在全世界美國招牌的英文電影,他走的遠,這是現實你抱怨沒有用這是現實。所以這樣的話就借水行船,很坦率的說你剛才講了拍一個現代故事,我也一直有這個願望,但是也要有這個機會,不是說你想說我拍一個現代故事我要花一億多美金,那得有人給你出這個錢,那得是美國講英語的,以這種類型「1+1」的類型,合作的類型,借他們這樣一個類型往出走,那得成立那得打磨一個什麼樣的好劇本。方方面面都滿意,其實難度很高,我自己覺得難度很高,因為我注意到了今天在市場上,當然這是不公平的,但是改變不了。今天在市場上,全世界外國人願意看中國的,還是古裝工作。我們永遠抱怨我們現代有多少東西為什麼不看,他們就是不買他們就是不看,市場就是這樣子,他們就是要看古裝動作,你不能抱怨。你抱怨十年、二十年你就老了。哪做什麼?借水行船,就是說你既然喜歡這個類型我拍這個類型,就是我說先普及,先不要求全,所以你的問題說為什麼不介紹現代文化,你先不要著急,我覺得先普及,什麼時候中國電影是市場熱門,各種都願意看。風行、流行在全世界。幾億年輕人願意看,這時候你可以提出這個問題,我給你看一個新的,現代的。科技的,當代的,超前的。他說我願意我已經養成習慣了看中國電影,看中國文化。你現在還沒有養成這個習慣,還不是必需品,所以那是後來的任務,現在提出來無法完成,慢慢來。我經常被這樣要求其實有很多人要求,經常說張導弄個現代的咱們出去,不要光是《英雄》不要光是《卧虎藏龍》,我說是我跟你們一樣有這個願望,但是一口吃不了胖子,慢慢來,這是現在主要院線電影的格局。至於另一種類型的電影,比如說小的文藝片,我們早就得過獎了,我們每年都有得獎了一直是這個樣子,這個沒有問題,這個繼續做好了。他就做到最大化也就這樣,最大化你中國電影把這幾個獎都拿了這就最大化了。但是還沒到這一步,但是我們幾十年一直在做,但是他受眾有限。我總說他的一影響有限,受眾有限。他常常的就變成得獎就是導演的功名利祿了,就解釋導演的一個地位了。他對文化的傳播還是很有限,所以我就想著借水行船,這種大的一個全球大片的這樣一個渠道,一個受眾面你要介入。他們來找你好共同開發來,實際上是這樣子。我覺得一定是兩條腿走路,我們文藝電影在國外得獎繼續,你放心不會有人間斷的,就算是導演的功名利祿不會有人間斷的一直會有人做,那這邊有機會也做。所以《長城》是一個開頭,我很希望《長城》是一個開頭,這就是我的一種無形的責任。《長城》如果做的好,會有後邊的會有更多年輕導演的機會,坦率的說會有更多年輕導演的機會。因為美國人很願意跟這個市場聯手,大家都掙錢這是美國人的願望。所以一個《長城》哪夠,用本地資源開發,用中國素材開發新故事,好萊塢故事現在是枯竭的,續集拍的都續不動了,所以我覺得我很期盼《長城》在全世界獲得一定的成功,如果這樣我覺得這是開了一個好頭,會有後來者跟上,會有六大公司跟上,我知道他們現在有很多題材都在準備,都在蠢蠢欲動,他們也在看《長城》的結果,所以這其實你要從這來說無形中就有了擔當希望結果是好的。
- 網易娛樂:你有這種感受是因為早年比如說像《菊豆》 、《大紅燈籠高高掛》等數部電影都連著入圍了奧斯卡得到最佳外語片,但是可能對於國外的觀眾來講,那只是很少部分人才看的,是這個意思嗎?
- 張藝謀:當然,文藝片你永遠記住了,你得天大的獎,文藝片他在這個受眾面上他還是小的,他還在整個電影產業這一大塊,他是一小碟配菜,大家可以給你很高的評價,電影在他的心裡永遠記住記一輩子那是你的光榮,但受眾還是小,這是你不可否認的。當然不是以受眾多少論英雄,但是他受眾還是小。那麼文化的傳播,文化信息的建立,形象的建立,要受眾最大化才可以。我們中國人為什麼那麼希望看美國大片,受眾廣泛。他養成了這個市場,我們中國人這十幾年,二十年已經養成了看美國大片的習慣,看美劇的習慣,看英劇的習慣看韓劇的,你養成了你這個市場養成了,受眾大了,你看他影響到我們方方面面。影響了我們的生活,整容都成風了那不是韓國人帶領的。所以實際上就是這樣子,他影響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我覺得那我們為什麼不影響別人呢?我們對世界講出中國故事,我們是不是也可以發揮更大的影響力?關於中國人的價值觀,關於中國人的文化。當然大家都這樣想了,光說都是空的。所以這就是我接《長城》的原因,就光說都是空的,光坐這討論有什麼用,一點用都沒用。拍拍屁股都走了,有這個機會來了那我們來努力做,我盡我最大努力做。
- 網易娛樂:我記得當時《歸來》作為戛納的展映單元的時候,我經常問為什麼不把它放到競賽單元,後來給的解釋是現在的展映單元就是給《歸來》最好的位置。你自己對於在文藝片的創作,熱情是一種不如在《長城》這樣的熱情上嗎?
- 張藝謀:不是的,還是看不同的故事。《歸來》這個故事坦率的來說是非常難拍的,你面臨的困難和他想讓你表達的東西是有非常大的差距,外國人是想讓你表達什麼,有深刻的批判意義。他哪裡知道,他沒在我們這裡他哪裡知道,那是做不到的。所以這種巨大的不一樣的價值觀的判斷,是你有時候無法逾越的,所以你在你能做到的範圍內拍到最好最大,《歸來》我覺得已經我盡了我的權利了,那題材是非常敏感的很難的。所以實際上文藝電影也有他的瓶頸,文藝電影對我們來說他最大的瓶頸就是你的所謂深刻很難達標。因為我們都知道人類要講深刻那一定是批判現實主義,我們廣義的說批判現實主義,只有這種才是深刻的。你從批判現實主義這種大的類型上來講,我們的限制是很多的。難度很大的,所以批評家有時候光是批判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自己拍拍試試怎麼拍很難。你在這個程度下比如說《歸來》兩個演員精湛的演技和我們對這個電影整個的分寸,我已經是做到最大化了,我以後很滿意,我知道不可能再往下拍了,那故事不是那樣講的了,也無法去完成了。所以這就是你還是必須站在一個可以完成,能有完成度的角度來想這個事情,所以你也不要對別人的評論有什麼不滿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準,你只是知道。所以我們常常說我們那時候就開玩笑說,其實人是分了兩類,一類是幹活的,一類是談活的。談活的永遠不知道幹活的類,永遠不知道幹活的難,談活容易幹活難。
- 網易娛樂:今年11月份,像李安導演和馮小剛導演他們的新作,所有人都會討論這些導演在表達什麼,藝術手法有不同的創新。尤其馮小剛導演他用的就是一個秋菊打官司的故事,他用了一個新的溝通方法,不知道你接下來自己對於藝術表達,或者你個人表達上有什麼樣的野心?
- 張藝謀:我覺得這個每個導演都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來做,其實都是無可厚非的,都能看出來每個導演不安於現狀,他都是要激勵自己。我自己認為首先這種選擇,就選擇一種各種各樣的類型,各種各樣的方式挑戰,我自己覺得其實是給自己打氣,是激勵自己有創作激情。不管你們喜歡什麼,我喜歡這個好。這個好像是創作的一種必須的東西,你沒有激情你沒有衝動,你沒有慾望你可能做不好。用什麼方法激勵你的慾望,刺激你的衝動,每個人的方法不同。我認為反正就是都是首先是為了自己這樣做,去做這個事情。大家出來評論就會各種各樣,評論又是社會化的。其實這個東西一點都不深入,他就是導演給自己找個感覺,讓自己興奮就完了。社會評論就眾說紛紜了,說大的也有說小的也有,那其實都是身外之物了。導演必須調動自己,要有這個激情,所以我自己對於創作的激情也是各種各樣,我舉例來說。你像《長城》這個故事,你說《長城》上打故率,拍世界大片的這樣一種方式,本身我自己知道他這個規律就是這個樣子,他的故事是通俗易懂的,潛移默化的是簡潔明了,直接的。那好我自然激勵自己,我怎麼喜歡自己,我要弄什麼。我就是中國古代文化,中國的家國情懷,中國人的這些勁,這個感覺。這些東西我有興趣,能不能擺進去,能不能放進去中國文化的一些內涵,包括饕餮我跟他們也講了,我說饕餮是貪婪的象徵我們要抓緊這個東西,有意思這是中國文化的東西。為什麼選饕餮,你不選饕餮我就不跟你談這個東西等等。所以當這些東西這就是我激勵我,讓我對這樣的一個爆米花電影有我的激動之處。所以我才可以完成三年的工作,而且非常認真我去做,每個導演都是這樣子。每個人方法不同,所以其實沒有什麼神秘的。
推薦閱讀:
※中國茶到底有多少種?喝了幾十年茶,也不一定能說清楚!
※中國藝術品「億元盛宴」劍指何方?
※2016最美中式新娘造型,經典中國風,精緻如畫!
※讓3億中國姑娘臉紅的男裝,就算你買得起也穿不上...
※中國·平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