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學金髮放豈能以「鞋」取人

助學金髮放豈能以「鞋」取人　　　　劉雪松　　　　因為媽媽省吃儉用給兒子買了一雙打4折的耐克球鞋，兒子大學裡的貧困生助學金被取消了。原因是，既然能買得起耐克球鞋了，還算什麼貧困生。為此，這位大學生一個人在宿舍里哭了很久，那雙球鞋再也沒有穿過。當然，他也不會再去籃球場打籃球了。　　　　這位大學生並沒有把這場遭遇告訴媽媽，而是用校外打工的方式，度過了校園生活最艱苦的日子。然而網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覺得這是一個心酸的故事，所以圍繞「貧困生該不該有一個貧困生的樣子」，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按照這個命題，其實更多的學生想要保住貧困生的這頂帽子並不難。不管真貧假貧，把一切尊嚴放下、把一切嚮往摁住就行，整天穿一身舊衣、捧一罐「老乾媽」就行。它最終教會的是人們怎麼「認窮」「裝窮」，而不是通過能夠體現公正的鑒別貧困方式，達到真正意義上的公平助學。　　　　在跟帖中，有大學生列舉了自己被取消貧困生助學金的種種遭遇。譬如因為過節的時候，某個遠房親戚送了台筆記本電腦，帶到學校被發現了。譬如平時與某個女同學接觸多些，被認定為談戀愛了。更有恨不得抽自己倆耳光的，至今為自己某一天忽然想嘗嘗傳說中牛奶的滋味、或者咖啡的味道，結果也被同學「告發」而取消了貧困生助學金。　　　　很多貧困生被取消助學金，背後都有被「告發」的痕迹。有些屬於監督機制的設計漏洞，造成了誤傷；有些屬於同學之間對於助學金分配的「競爭」激烈所致；但歸根結底，還是貧困生鑒定與助學金髮放本身一刀切的簡單粗暴所造成的。　　　　國家發放的助學金，具體到個體身上，雖然不多，但全國累計起來，就是一筆巨大的支出。一年兩三千元，對於貧困家庭來說是雪中送炭。同時對於普通家庭來說，如果能夠爭取到，也是可以讓手頭稍微寬裕一些的。所以如何讓這筆助學金真正發對了人、助到了學，這是需要高校做大量細緻工作的。　　　　然而從網上的各種不滿來看，一些學校不僅把「貧困學生的貧困樣子」放在了第一位，而且因為缺乏「精準扶貧」的科學、人性化機制，反而將貧困生本來可以用來改善生活的權利、以及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基本尊嚴都剝奪了，不僅「調教」出一批哭窮裝窮的「貧困生」，而且誘發了同學之間因為助學金僧多粥少而產生的「告密」風氣。許多像這位因為一雙打折的耐克球鞋而被「告發」、最終被取消助學金的受傷者，連申辯的勇氣都不敢再有。這是整個貧困生鑒別機制不科學、標準不健全、收放權力缺乏人性化，所帶來的副作用與傷害。　　　　貧困生助學金的收放自如，應該建立在整個機制的規範、靈活與人性化基礎之上。發對了人，千好萬好。誤傷了人，不僅貧困生被晾，人心也會涼。那種「以貌取人」的簡單粗暴形式，早該被「精準扶貧」的機製取而代之了。　　　　【附原文】　　　　媽媽給我買了一雙耐克的球鞋，學校就取消了我的貧困生助學金　　　　方不見　　　　我大學的時候有個同學，那年過生日請幾個朋友在學校外面的大排檔吃了個晚飯，大概花了一百多塊錢的樣子。那幾個朋友圖個高興，去蛋糕店買了一個蛋糕給他，過生日總算有點過生日的樣子。蛋糕在大排檔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沒捨得扔掉，打包拿回宿舍當了三天的早餐吃。　　　　第二天，他收到一個從老家寄來的快遞，打開一看高興壞了，是一雙耐克籃球鞋。他媽媽知道他喜歡打籃球，省吃儉用幾個月，花了五百塊錢給他買了雙打四折的耐克牌籃球鞋。他可寶貝那雙球鞋了，他也知道那雙球鞋是媽媽多麼沉重的愛。　　　　以前打球，我們都有球鞋，他沒有。而且，他不會穿好鞋子，因為打球真的很費鞋，他會把以前不要的破鞋拿出來打球用，有開裂的，有發黃的，還有些時候我們不要的球鞋準備扔了，他會說給他，反正大家都是朋友，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自從有了那雙耐克球鞋後，每次打球的時候都很開心。打球回來會馬上把鞋子脫下來，用鞋刷刷一遍放好，那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很多時候我真的不想去揣測人心是惡的，可是那一年卻讓我很難過，那個同學貧困生助學金被取消了，原因是他既然都能買得起耐克球鞋了，還算什麼貧困生。那個同學一個人在宿舍里哭了很久，那雙籃球鞋他再也沒有穿過，也不會再去籃球場上打球了。　　　　其實我知道那雙球鞋是一個母親用盡全部力量給孩子的愛，每一個母親都這樣。就像我自己，高中的時候，我媽媽總是覺得兩百塊錢一件的T恤太貴了，她自己從來不捨得買，但給我買的時候會毫不猶豫。我想每一個母親都是這樣，會把最好的給孩子，會不遺餘力地希望孩子幸福開心，不要自卑。　　　　我不知道那時候是誰和老師告的狀，我很鄙視那樣的人。五百塊錢的籃球鞋是一個母親給孩子的愛，和貧富沒有關係。也許母親一輩子不捨得買那麼貴的鞋，但是為了孩子，她會在自己身上扣下一分一厘，慢慢攢著去換孩子一個開心的笑容。我不知道那些嚼舌根子告狀的人是看不見還是沒有想過。　　　　不要總覺得貧窮的人就不能穿一件好看的衣服，貧窮的人就不能吃一頓體面的食物，貧窮的人就永遠需要仰視你們的生活，貧窮的人就不該穿梭在你們的日常之間。　　　　我曾聽見最惡毒的話莫過於，貧困生就應該有貧困生的樣子。我想問一下，貧困生是什麼樣子，是只能穿得破爛？不能有一點愛美之心？還是應該把尊嚴丟棄，然後在憐憫的目光下生存？　　　　那個同學沒了助學金，他沒有去申訴。有一次我和他說，你去和老師講講，我可以幫你作證，那籃球鞋是你媽媽攢了很久給你買的禮物。他笑了笑說，別了，挺丟人的，沒事的，錢給更有需要的同學。後來他去做兼職，晚上去酒吧當服務員，白天跑回來上課，因為他不敢和媽媽說助學金沒了。那些助學金是他幾個月的生活費，說沒就沒了，他只能靠自己去掙。　　　　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我想如果我知道是誰嚼舌根子，我一定會替那個同學揍他一頓。為什麼一個窮孩子穿一次耐克鞋就會受到這樣的待遇，你沒有看見他多寶貝那雙鞋子。也許在你的心裡覺得那只是一雙普通的名牌鞋，也不是很貴，是花點錢就可以買到的虛榮，但是在他眼裡不是，那是母親的愛，是生活里的大事件，可能也是一生中最難忘最貴重的禮物。　　　　沒有窮過的人不會明白，像我這般深深貧窮過的人在貧窮的時候是多麼渴望和有錢人一樣可以有漂亮的衣服，可以吃好吃的零食。記得第一次爸媽為了給我買一雙某品牌的鞋子，進進出出專賣店四次，硬生生把兩百多的鞋子一百多塊錢買來。那個店主很不耐煩，其他客人也一直看著我爸媽，店主最後幾乎是一邊白眼一邊把鞋子賣給我的。我那時候一邊眼裡含著眼淚，一邊又很歡喜自己終於有一雙漂亮有牌子的鞋子了，那種屈辱又開心的心情，有誰能明白？　　　　貧窮已經剝奪了一個人在這個世上的很多種快樂，請不要再以貧窮去肆意踐踏他們的尊嚴。一雙五百塊錢的球鞋對你而言或許是一種虛榮有錢的體現，但對於真正有困難的人來講，那雙球鞋是來自他不曾觸摸到的世界的驚喜。他踩在板凳上，仰起頭，一雙球鞋暫時讓他覺得靠近了大家的距離。可是那些殘忍的人為什麼要一腳踢翻了板凳？你們沒有看見他的脖子上拴著一條叫做尊嚴的麻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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