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祿堂老先生一生武功蓋世、技擊絕倫,獨步近代武林

孫祿堂老先生一生武功蓋世、技擊絕倫,獨步近代武林

孫祿堂老先生一生武功蓋世、技擊絕倫,獨步近代武林。然而,孫老先生生前的一大憾事,就是始終未能找到根器足夠的傳人。雖然如此,在數十年的教拳生涯中,由於孫老始終貫徹因材施教的教學原則,故亦培養出一批出類拔萃者。他們風格各異,各有擅場。通過對他們的介紹,今天的習武者或許能從中獲得一定的教益和啟發。    一、薄陽拳社時期(1888-1897)。在這十年中,孫老主要是在家鄉創辦拳社、培養弟子。薄陽拳社是中國近代最早的武術學校,相當於現在業餘體校的性質。學生主要由兩部分組成,其一是本地的農民,他們大多是利用農閑時期到這裡來學拳。一般是從每年的深秋開始到第二年的春耕。其它時間的學習則是根據每個人的具體情況,孫老不作硬性規定。他們不僅學拳而且還學些文化,故孫老的弟子沒有不識字的。其二是縣鎮的鄉紳,他們大多是常年跟孫老學拳。這批弟子中功夫出眾的有:裘德元、張玉峰、張玉山、崔老玉、李老丹等。其中以裘德元、張玉峰二人名氣最大,被譽為"薄陽雙俠"。  裘德元是清末著名大偵探,屢抓強匪、數破奇案,尤以生擒巨匪假皇帝劉斌而聞名全國。裘德元善形意、八掛、內功深純,精一對飛抓。裘得孫老內功真傳,他既能一發力將捆綁在身上的麻繩震斷,雙能用縮骨之法解脫鋼鐐。裘藝成後,出手不二,沾人必傷。所使飛抓更是神出鬼沒,從不虛發。既可攀援絕壁,又可放遠擊人。裘德元練形意三體式時,身披50餘斤重、用銅片製成的銅衣站樁。裘轉八掛時,不僅身披銅衣而且雙手各持一個30斤重的銅球,進行轉掌。尤其練塌掌時,裘能用內氣將銅球吸住,掌心向下能使銅球不落地。此為以收練放、以吞寓吐的內家練法。裘所善者皆為孫老親傳之內家技擊絕學,故能弛名於時。  張玉峰是完縣一紳士,後居津門從商。其人不愛顯露,常借經商之便,私訪各地高手,足跡遍及京津冀魯及東北三省,與人切磋較量,則無不手到功成。張好虛心研究、潛心玩味,頗具儒俠之風。張篤於孫氏八掛拳,練有奇技,如張之周身竅節既能柔如膠皮,又能堅如金鋼。張能將雙手十個手指反貼於各自手背,並使其雙腕、雙肘、雙肩均能自如轉動一周,有如脫臼一般,張還能身體幾乎不動而頭向後轉180度。同時,張又能使柔軟之竅節瞬時變如金剛,使人無法撅動。恆壽山先生在武林中有"大力恆"之稱,亦不能撅動張伸出之手指。故對張之技大為讚譽。張亦善推手。張之推手與一般人不同,張與人推手時無明顯之轉動,身體不動,卻能使人既問不動、也推不動。張玉峰曾被許禹生請到北京體育研究社與眾拳家切磋,該社成員多為太極拳名手,如有楊少候、楊澄甫、吳鑒泉、紀子修、劉彩臣等,眾拳家皆不能推動張玉峰,然而,張亦很少發人。吳鑒泉曾對許禹生解釋:"張先生並非是憑著力大硬頂硬坑,而是會吃勁。憑力大硬頂者,我之勁一去一收,彼必有向前之勢,此勢便可為我所用。而會吃勁者,對我所問之勁並無外頂之意,而是微調其身,便能將我之勁傳至其足底。無論我用多少力,彼皆能將此力傳至足底。若我用力過猛,則反為彼所乘。有此技者,非內外協調一家且樁功堅實者不可。"楊少候先生亦曰:"對會吞勁者,不能推,只能打。打起來論高低。"  張玉峰亦善打,但很少主動進攻,張善截打、順打和閃打。所謂截打,其一是截彼勁之出,其二是截彼勁之接。截彼勁之出,是在彼之勁將發而未發之瞬,我奪機踐位,以瞬間整勁正面截住彼之欲發之勁,不先不後,使彼有其勁將發卻被鐵牆截回之感。截彼勁之接,是在彼勁發出走空,拳無定向之瞬(即前力已出,後力未接之時),我即刻踐入彼位,奪打彼之重心或要害,非步捷身整者難盡其法。所謂順打,是在彼勁將動未動之瞬,我即接定彼勁,不丟不頂,聽引彼之重心,順其勢而動,無論或進或退,我皆洽合之。只要彼略一失中,我即順勢打擊之重心。此非身步協調如一者難得其用。所謂閃打,是在彼之勁將發未發之時,我能預知彼之走勁,隨彼之發力我即閃避其鋒,並同時擊其因發力所暴露之破綻。此非身敏心靈者難通其道。張玉峰曰:"截、順、閃三法,不可專用。專用者,早晚為人所乘。能因敵因勢擇而用之者,百戰不竭。"張玉峰亦善孫氏八卦劍。常言:"此劍一出手,便是八個刃。"張仗此劍與人相對,平生未負。國術名家金恩忠對張玉峰極為欽佩。金原從殷德魁習性功拳,後從妙興和尚習少林諸藝,對形意拳並不怎麼懂。當時有某自稱唯他自己獨入形意之三摩境地,金信以為真,故錄於所著之《國術名人錄》中。後來金遇張玉峰,時張已65歲,切磋中,金氏始知張之技深不可測。故在《續國術名人錄》中對以前的評述有所更改。並雲張玉峰之形意、八卦之造詣為時人所難企及。張玉峰與裘德元所不同者是,張與人較技中,很少出手傷人,蓋因二人職業不同而已。  裘、張二人因有些文化,又在外闖蕩多年,故能知名全國。張玉山、李老丹、崔老玉他們三人的功夫並不在裘、張二位之下,他們三人曾在完縣北關立拳場,因功夫甚深,當時過往鏢師離北關方圓十里便下馬偃旗、口不喊鏢。據孫劍雲女士講。張玉山之棍、李老丹之刀、崔老玉之槍皆為儕輩中之一絕,其勢、其勁,一出手便非同凡響。但由於他們文化水平低,又不出來做事,故無法將自身的功夫發揚光大。據傳,張玉山運棍如使拳,其棍端為拳、棍桿為臂,用法中,以崩、點、挑、翻、搓、掛、震、掃、搜、拴十字為主。其崩中有穿勁、點中有刺勁、挑中有抖勁、翻中有抽勁、搓中有研勁、掛中有按勁、震中有推勁、掃中有滾勁、搜中有涮勁、拴中有擠勁。此十字皆是一字含多勁,如崩字中就含有挑、翻、搓、掛、震諸勁。故勁中含勁,變化於腰,此為內家棍法。而李老丹之雪片刀則能水潑不進,崔老玉之形意槍更能穿空中飛鳥。  總之,這一批弟子從孫老習拳最久,功夫最為紮實,其特點是,所學皆為實戰之技法。實戰之技法與擂台技擊之法尚有不同,實戰之技法是在無規則的生死較量中,求我之生,以致敵之死的方法。而擂台技擊之法是在一定的規則條件的限制下,求以規則中的勝負之法。故二者的性質不同。這一批人中有很多人是靠功夫來謀生。其中有的人因武功高強作到把總、千總。但由於早年礙於輩分(因孫老的為同輩拳家中年齡大者,故孫老的弟子與孫老的師弟們年齡大多相當),而民國後,當舉行幾次國術擂台大賽時,他們又過了年齡(他們五人都是生於1870年前後),以致他們之中大多未能將其自身的功夫充分展露於世。他們的實戰功夫、實戰練法及一些輔助性功法和相應的藥物配方(如治療內、外傷及恢復身體組織機能的藥方)及製作方法大多已經失傳。  二、定興設教時期(1897-1900)。在定興設教時期,孫老的弟子中以孫振川(1885-1945)、孫振岱(1888-1955)兄弟二人及其父孫紹亭的功夫為優。兄弟二人先後斷斷續續跟從孫老三十餘年,兄弟二人的形意、八掛、太極皆臻佳境,頗得內家技擊之妙。其中孫振川之八掛堪稱儕輩冠。早年,兄弟二人在定興城中設教時,幾乎滿城習武者皆從之。過住鏢師一律下馬偃旗,名冠當地。以後,孫振岱曾遊歷直魯兩省,與保定摔跤名家常某某、山東查拳名家楊某某進行交流切磋。常、楊二人屢試不能勝,遂之深服振岱之能。自古山東技擊名家輩出,皆好鬥,外來善技者,很難立足於此。振岱在山東立業多年,曾任山東第三師範國術教員和山東第二中學國術教員。前後近十年,凡前來較技者無不敗於振岱之手。振貸勝人,一靠身步靈活,使彼不能沾已,故能得勢得機。二靠內勁精粹,出手無式無拘,故能因敵制敵。振岱每遇勁敵,一沾即發,其勁直透彼之內臟,無論彼是化是打,皆受內傷,故被稱為內家絕手。  1929年6月,孫振岱被聘為江蘇國術館教習。在館中,孫振岱常代師授藝,其技擊功夫罕有人及。同鄉、名拳家朱國福、朱國禎、高振東、朱國祿等亦常到館中與振岱交流,他們的散手技擊多受振岱指教。同年11月,孫振岱參加浙江省國術遊藝大會。在頭天的擂台賽上孫振岱兩戰兩捷,第二日,將遇服務於同館的李慶瀾。李習少林派武功,亦為箇中高手。李本是中央國術館教授班學員,因中央國術館內派系鬥爭很嚴重,故李要求到江蘇國術館任教。時江蘇國術館內武當、少林兩派比較團結,館內風氣較正故李又拜在孫老門下習拳。孫振岱知李為勁敵,欲以內功絕手勝之,但這很可能使李終生致殘。由於李慶瀾此時已是孫老之弟子,故當晚孫振岱向孫老請示,孫老不允。孫老說:"此次我來南方提昌武術,一向強調習武之詣歸是教化身心、變化氣質、振作精神。非好勇鬥狠。你自幼隨我多年,影響非比他人。若為一時之勝負,竟施絕掌重傷同們,我以往所言,豈不成為空話。"然孫振岱一向自負,平日教拳時常言:"孫門內家拳技勝人,只在一沾之中。倘若不能在一沾之中勝人,便是功夫不濟,有辱本門。"而今,孫老不允許他使絕手,李又為高手,故孫振岱覺著倘若周旋苦勝,則有辱已能。倘若絕手勝李,又有違師訓,故而決定退出比賽。同道聞之,無不為之惋惜。1930年3月,孫振岱升任一等教習。此後,受教者多為政、教界名流,故振岱名聲日盛。直到1932年"1.28"事變後,江蘇國術館解散,振岱才離館。以後曾到熊式輝部任國術教官。1948年因還鄉團問題振岱被人民政府逮捕入獄。1955年,因病保釋出獄,不久,死於故里。  孫振川,早年長期在家鄉潛心習藝,後兼商,曾北走蒙古,東出朝鮮,遇敵較量,每操勝券。在張家口、唐山兩地,居之有年,授徒頗眾。時有蒙古名跤手布和,曾代表蒙古皇族與清御前跤手較量,無所不克。蓋因布和除習摔跤外,還精密宗中之佛家圓整功,內地跤手與彼交手時,皆感問不動彼勁,故所習技法無從下手。於是軍機大臣鹿傳麟特派人請同鄉孫振川至京,與布和較量。孫振川一反平日常用八卦步與人游斗之法,而是一睹面即奪中踐位,接手即發,以震抖之法將布和震倒在地。於是得賜田三十畝。1930年春振川亦至江南,被聘為江蘇國術館的教習,曾與當時擂台技擊高手曹晏海進行切磋,曹深表欽佩,曰:"孫兄走勢奪機、飛騰變化如入無人之境,我是難捉其影難辯其聲。"同鄉名拳家朱國福之八卦亦多得孫振川的教授。所憾者,不久孫振川染上了吸毒惡習,被孫老發現後,遂將振川逐回北方。1945年孫振川因吸毒而死,年僅60歲。振川、振岱兄弟,本為孫門中得內家技擊之真傳者,武功高超,有定興"雙絕"之譽,但終因昧於世事而不能光大師門。實甚惜哉!  三、薄陽拳社中期(1900-1907)。這八年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弟子為齊公博、任彥芝、陳守禮等。其間孫老還曾在新城、豐潤、西陵等地設教。這批弟子中以齊公博最為知名。"庚子"之亂後,孫老回鄉反思拳術之功用,深感就搏殺而言,單靠技擊是無法對付槍炮的,那麼今後拳術的功用在哪裡?孫老認為將主要體現在其健身功能和教化功能上。孫老看到當時國人普遍身體衰弱、精神萎靡、生活頹廢的現伏,於是希望通過普及拳術,使人在練拳中變化氣質、完善身心,以達到振作國人精神,從而助以振興民族的目的。於是,孫老在傳授拳術中,將重點由以前的實戰技擊轉移到完善身心、變化氣質上。這是這一時期孫老授拳的一大特點。當時完縣全縣,上至縣令下至庶民,凡習武者幾乎皆從孫老習藝。縣令本人亦為孫老之弟子,對孫老習武教(化)民的思想非常贊同,致使本縣名紳任彥芝、商人陳守禮等亦從孫老習拳。孫老通過教授拳術使人開慧達悟、變化氣質的例子之一,就是對齊公博的教授。  齊公博(1873-1960)字德厚,號老旺。自幼嗜武,然而資質愚鈍。初,曾拜孫老習藝,年余,學無所成,以為內家拳不合於已。孫老赴定興後,齊暨往滄洲拜名師,數年而返,仍一無所成。於是復投孫老習藝,僅求授一技而已。孫老看其心誠,遂授其形意初基三體式,命其每日站去。初,齊甚惑。因齊公博曾學過此式;未見其有何新奇之處,孫老知其意,謂:"汝知已愚乎?齊頜首。"孫老繼而曰:"知已愚者,可近于慧。此三體式乃變化人之氣質之總機關,需站至胸腹松空、手足相通,方能得著此式之妙。夫若是,汝之勁可由拙換整,汝之身可由滯化靈,汝之心可由塞達能,汝之意可由昧臻明。"經孫老詳加教誨,齊公博每日專修此樁。越三年,齊公博站至內氣鼓盪、衣襟抖擻、意發神揚、如沐神光。孫老謂之:"功成矣。"始授齊公博形意拳諸技。此時,齊公博慧悟大開、一通百通,年余後,齊公博於形意門諸拳械,皆有所得,與人相較,鮮有出其右者,更奇者,齊公博自幼最厭讀書,自習拳而至身通心悟後,竟也能與書為伴,其氣質與從前截然不矣。  1930年春,齊公博與孫振川一同赴江蘇國術館任國術教習,其德、藝頗得館內同人好評。時齊公博與孫振川、孫振岱、胡鳳山、馬承智、李慶瀾、袁偉、柳印虎等被譽為是江蘇國術館的八大教習,亦被稱之為江蘇館之"八大金剛"。由於齊公博在與館外各派高手切磋時,使犯者無不一觸即仆,遂又享有"活電瓶"之美譽。1931年秋,齊公博隨師北返。不久,齊又被河北大學聘為國術教授。昔日愚鈍老農,竟由習武而至大學教授,雖非奇聞,然似可映拳術所具之教化功能矣。齊在河北大學教形意拳時,形意拳名家劉緯祥亦在保定。時劉已年近七十,論輩分長齊公博兩輩。劉素好實戰,因久聞齊公博之名,又見齊的功夫確實不錯,於是邀齊試手。齊因輩分低故取守勢。劉隨手出一劈拳,被齊閃過,但未回手。齊這一閃,劉頓知齊之實戰功夫不凡,於是精神倍長,蹋中進逼,崩拳連發。齊被逼之緊,不得不回手。於是,齊迎劉反進,接掌之瞬一裹一送,即將劉騰身放出。齊恐劉落地時跌倒,急忙順勢躥躍而起,在劉落地瞬間,將劉扶住。外行人看上去,象兩人同時起落一般,使劉未失面子。劉很是感動,拍著齊的肩膀說:"夠俠義。"以後,劉多次對人稱讚齊的功夫、人品。  任彥芝,世代名紳,久居完縣城中。任儒而好武,自拜孫老後,修武不輟,精內功,有儒俠之譽。一次,任彥芝搭乘馬車赴新城縣訪友,途中遇匪。匪見任彥芝為一儒弱老翁,未在意。至一匪來剝衣搜身時,任彥芝重心潛換、身體微微內吸,以沾柔之勁竟使該匪伸這手欲進則欲前跌,欲抽而又不能回。詫異間,任彥芝勁由內發、勁力抖絕,該匪如彈丸般飛出。同時任彥芝以形意之燕形躥向另一持火銃者,賊被點中肋部要害,頓時昏厥。  陳守禮則擅長八卦拳,其足下功夫頗深,以神行馳名鄉里。守里嘗曰:"走乃拳術之基也。與人游斗,百戰不疲,精神倍長,唯善走者。否則,雖有拔山之力,擒虎之勇,一旦遇於明手,三五回內不得手,便易氣喘如牛,則心敗於彼矣。夫善技者能發若未發、打若未打,皆得益於走若未走也。"陳守禮頗得孫氏八卦拳之妙,唯因經商,一生未課徒也。三人中,齊公博之截,任彥芝之順,陳守禮之閃,皆為時之一絕。齊之截打除有前述之截勁外,還有震勁。所謂震,是在彼勁欲發之瞬,於正面接定彼勁,將彼勁引出,觸點處不即不離,同時轉變移重心,使彼勁瞬間走空,並在同一觸點以整勁擊中心。所謂粘點研(研指研圓粘轉)打謂之震,此勁由順、截二勁合一所生。任之順打有吞、吐、提、按、捋、捩、穿、震八種勁道。此八勁即循環互寓又渾融為一。如一個吞勁就可以直接轉化為另外七勁中的任何一種勁。順打之要在於松空,出手似無勁又八勁俱在,皆隨彼情勢之變化應時而出。任彥芝曾曰:"八勁齊,萬法備。亦可謂之勁無。"並有"順打,打三象"之說。三象者,一曰力偏。二曰勁滯。三曰失中。而陳守禮之閃打則有低入、外走、踐位三得。陳曰:"進彼中門,縮身低入。放彼來時,閃走外門。彼急我緩,搶點踐位。"任、陳二氏,將拳術作為一生修身之功課,雖技高於時,然從不好勇鬥狠。一生淡泊名利,陷於鄉間,其技未得廣傳也。  四、東北及北京時期(1907-1927)這一時期孫老的弟子主要有三大類。一為文人學士。二為帶藝投師者。三為達官顯貴及名門公子。  文人學士中從事學者有,末科狀元劉春霖、翰林陳微明、舉人吳心谷、書法家高道天、教育家陳寶泉等。其中在武功上學有真實造詣者唯陳微明先生一人耳。陳微明從孫老學拳時,年已三十。始,陳信心不足。孫老曰:"心內家者,苟有氣即能練,慧根不昧,即能成。汝方及而立,焉有不成之理。"陳遂朝夕研練、寒暑不輟。從學十餘年,得孫老形意、八掛、太極諸拳之傳。與人過手,人多不能勝。孫老在總統府任職期間,無暇教拳。陳遂兼從楊少候、楊澄甫兄弟習楊家太極拳。1925年,陳南下上海,創辦"致柔拳社",欲廣傳孫氏拳法。開幕之日,孫老之次子存周先生前來祝賀。然存周喜玩笑,戲言道:"老翰林下海,吾輩將無飯乎?!"陳氏為人向來認真,猛覺自已此舉似有奪人飯碗之嫌。因存周於江南武林名聲甚著,從學者頗多。故,陳氏之"致柔拳社"從此不教孫氏拳,而只教楊氏太極拳。陳氏儒雅高風,謙和恭讓、心公品正,無門派之見,在當時武林界是甚具威望。曾在歷次全國性重大國術比賽中擔任評判委員,如在1928年第一屆國術國考中陳擔任評委;在1929年浙省國術遊藝大會中陳擔任監察委員,在同年上海國術大賽中陳擔任評委;在1933年第五屆會國運動會上陳擔任國術評委;在同年第二屆國術國考上陳再次擔任評判委員;在1935年第六屆會國運動會上,陳被聘為十大國術評委之一。考近代武史,能在中國近代這五次最重要的國術比賽中,均擔任要職者唯陳微明一人。陳所創"致柔拳社"對近代太極拳的推廣和普及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劉春霖得孫老內修之傳,養氣功深,於養氣造詣上多有心得。高道天則能使其書法與拳意相合,致其隸書及魏碑均頗具特色,名高一時,曾任馮煥章先生的書法教師,其人品學識頗得馮氏讚譽。這些文人弟子大多承孫老拳與道合之思想,著重於由拳達道之追求,體悟拳術中之內涵道理,玩味拳術中體萬物而不遺之功用,故其氣質多清雅高格,豁然不同於幾俗。但亦無人真能由拳而入道,不過是以拳來調劑身心參拳悟理而已。除陳微明外,他人無弟子傳世。  這一時期,帶藝投師,從孫老習拳者甚多,其日後成為著名者有:朱國福、朱國禎、肖漢卿、肖格清、李玉琳、李敦素、劉正邦、鄭懷賢等。其中尤以鄭懷賢、朱國福、李玉琳三人名聲最著。鄭懷賢曾任全國武協主席,並以表演飛叉場威奧運會。朱國福曾任中央國術館教務長。李玉琳曾任山東省國術館教務長並為東北三首太極拳之開掘者。然而就技擊功夫而論。八人各有千秋。擂台技擊,八人中以朱國福、朱國禎兄弟戰績最佳。實戰搏殺,以肖漢卿、劉正邦二人手段最毒。內家拳技,屬肖格清、李玉琳和李敦素等最專。而內外兼修、武醫並重者,則屬鄭懷賢。h朱國福生於1891年,原從馬玉堂習形意、摔跤、彈腿諸技,後經馬玉堂引見,又得師爺李存義、張兆東二人的指點。返鄉時,朱國福與同鄉孫振川較技,遂深服振川之能。從振川習孫氏八卦拳年余,又經振川引見拜在孫老門下習藝,習散手及孫氏太極拳。1922年,朱國福南下上海,常觀看拳擊比賽,遂又開始研究拳擊。並致力於使拳擊之技法與形意勁、八卦步相結合。翌年,在上海法租界,朱國福與俄國拳擊家哈伯爾比賽,哈氏體重比朱國福重四十餘斤,比賽共斗三回合,朱國福力克哈伯爾。開始,朱國福採取游斗之法,靠八卦身步之法使哈氏重拳頻頻打空,同時以刺拳消耗哈氏體力,遂之點數佔優。至第二合時,哈氏運作已遲,朱遂以形意之整勁出重拳數次將哈氏擊倒。至第三合,哈氏動作更遲,而朱亦因體力消耗較大,已無力再發重拳,遂之再施游斗之法,使哈氏終不能勝。故一戰成名。然朱國福並未陶醉於勝利之中,朱國福由此戰中深感體能之可貴和實戰練習之重要。以後,朱國福常做拳擊練習,並終生致力於將中國傳統武技與西洋拳擊相結合之探索。朱氏為近代率先作這一探索並取得一定成績之第一人。並帶動其兄弟四人皆練拳擊,其二弟朱國福、三弟朱國禎的技擊成就亦無不得益於朱國福對拳術之研究和影響。1928年第一屆國術國考,朱國福、朱國祿、朱國禎兄弟皆進入最優等前15人之列,其中朱國福名列首位,朱氏兄弟由此名震江南。  朱國禎,生於1904年,1924年在天津拜在孫老門下習孫氏太極。習之三年,並得孫氏太極劍、形意槍之傳。1927年朱南下上海,於虹口,與其兩位兄長一道,擊敗了在四國拳賽上獲得全勝的五名日本武士,遂名聲大振。朱國禎不僅練形意、太極,且兼練拳擊,並對通背、攔手亦有研究。朱國禎說:"太極走粘勁,松胸腹以吞吐。形意走推勁,合手足以截撞。通背走鞭勁,順腰臂以摔拍,攔手走炸勁,抽肩胯以穿彈。以太極為本,形意為基,動自腰始、神行勿拘,腹轉八卦,肩胯脊臂俱縮俱放,鞭、炸二勁自含其中"。朱國禎曾參加上海國術大賽,連勝十場,力克名手多人,後患重感冒,體力難支,抱憾放棄比賽。以後朱去湖南何鍵部任國術教官。第二屆國術國考時,朱國禎作為湖南隊領隊,率隊參賽,成績優異,共獲得長器械甲等第一名,包攬短器械甲等前三名,並獲中量級拳擊第二、三名,輕量級拳擊第二、三、四名。朱國禎本人被聘為本次國術國考的評判委員,為時人所矚目。以後朱國禎又參照柳印虎的總結,結合其自身經驗,提出《技擊修為綱要48字》,即一踐、一機、三訣、五法、十能、二十八技。一踐者,走也。一機者,動靜交變之時也。三訣者,聚神、從彼、盡性。五法者,截、順、閃、進、脫。十能者,應(反應動作速度,筆者注)、速(連續擊打速度,筆者注)、受(抗擊打能力,筆者注)、發(爆發力,筆者注)、拍(技擊節奏感,筆者注)、諧(自身協調性,筆者注)、沛(連續爆發能力,筆者注)、耐(體能,筆者注)、神(意志力)、膽(膽力)。二十八技者,兩指(即點、抓兩種指法。點穴法和抓筋脈法。筆者注)、兩拿(墊、摘。拿法也。墊乃斷筋之法,摘乃卸骨之法。)、三拳(崩、鑽、勾,拳法也。)、三掌(劈、穿、裹,手法也。)三膝(沖、頂、磕。用膝也。彼滯則沖,彼來則頂,倒地則磕。)、五肘(研、纏、定、擠、挎)、五腿(踹、掃、抹、踢、釘)、五摔(抖、掛、牽、背、別)。  肖漢卿,生於1879年。幼習彌蹤拳,甚具功力,其鷹爪功夫更是鮮有人及。肖曾在軍中任武術教官多年,技擊勇冠三軍。有鄰營武術教官卜某,乃天津名跤手,初到軍中,聞肖之名,欲與肖一較高下。一日,傍晚飯後,肖正坐於門外條凳上乘涼,卜某倘佯而至,曰:"都說您是個練家子,沒人能靠得上邊兒。我是個嫩茬兒,可總愛打硬茬子體會體會。"肖曰:"擺弄一末了,這會兒我不想動彈,你想玩,找他們。"這時場院里有幾個有肖的徒弟在練對打。卜某看了肖的徒弟們一眼,說:"您這是說的什麼?"說著已蹋中取位,雙手以虎撲之法欲將消撲倒在地,肖雖坐著,兩腳亦分虛實,於是,胸內吸,後腿起蹬勁,便化解了來勢,同時急出雙手攥位卜的左右小臂,卜就勢反掛回帶,欲將肖向前摜倒,肖則重心下沉,隨之兩臂走裹勁,將卜拴住。肖始終未離長凳,說:"你也該歇歇了。"言未畢,卜已面色大變,冷汗立下,肖之雙手暗中加力,卜頓時錯厥,卜之雙臂竟被肖捏斷,變為三節。眾士卒觀此無不驚駭。肖隨之為卜接骨,使士卒將卜送回所在軍營,並自配藥物為卜內服外敷,數月卜愈,悄然離營。1929年卜之師南下,卜聞肖在江南,未敢與其師同往。至1935年第六屆全運會時,卜聞肖已離江南,方敢參加全運會之摔跤比賽。  肖於1928年初才拜在孫老門下,時肖已49歲。孫老剛到上海時,肖本不服孫老,曾借與孫老握手之機,暗施其鷹爪功力,然而,卻被孫老用內勁擊仆。後經虞洽卿介紹,肖才拜在孫老門下。初,肖未肯心服,一次酒後曾與人曰:"我練的是佛手功,只要被我攥住,不要說是"活猴",就是孫猴子也脫不得身"。孫老聞知此事,於是在給國術館教師上周日課時,孫老令人抬一藤椅於台上,孫老端坐椅中。孫老曰:"先達雲,內外合一為方至剛之勁。然世人多不明內勁為何物,故我今日先不講內外合一,專與眾位研究內勁。"言罷孫老將雙手扶於藤椅兩側的扶手上,並對肖漢卿說:"漢卿,你手上有功夫,你若能將我的手腕捏斷,我則能用內勁將斷腕接上。"肖乃一粗人,信以為真,便上台來捏孫老的手腕,初,肖不敢用全力,發力較緩,不覺中自己竟向後退了兩步。孫老曰:"你練了幾十年就這點功力嗎?"於是肖再次上前,攥住孫老手腕用其全力來捏,其力剛欲出,肖卻向後飄出數步開外,而如土灰、跌落於地。孫老起身將肖扶起,讓肖休息片刻後,問肖:"你知道我剛才怎麼打得你嗎?"肖曰:"不知。老師身體哪兒都沒動,卻像有個神仙把我打到這裡,身上不覺痛,可心裡難受。"孫老曰:"這個神仙就是內勁。內勁者,不用意而神自明,不運氣而氣自周,不加力而力自彰,所謂應物自然,感而遂通。初,你用力淺緩,其應之亦柔。次之,你發力深重,其應之亦猛。此為內勁之性也。"此後,肖漢卿深服孫老,尊崇備至。常與人曰:"孫師是神仙的功夫。了不得!了不得!"於是從孫老習形意拳三年。肖原有較深功力,故能將形意練得頗有名堂,並使其鷹爪功與形意勁結合一體,在武林中遂享有"鋼拳鐵爪"之譽。肖之抗打能力亦強,渾身上下不怕拳打足踢。一次,肖與朱國祿練散手,朱一拳打在拳的胸口處,肖紋絲未動,朱卻向後連蹦帶跳地甩著手說:"簡直像打在鐵上。"1932年後,肖去江西軍中任技擊教官。後聞肖入龍虎山隨一道人修行道學,以後不知所終。  劉正邦,生於1885年。二十餘歲時,劉已是巒勝鏢局之名鏢師,走南闖北閱歷甚廣。後因打抱不平,身有命案,遂隱姓埋名,入京西卧佛寺出家。因技高好義,譽滿京西,人稱"京西老和尚"。民初,杜心武進京,劉拜在杜的門下,習自然門及鬼拉鑽。1923年,孫老辭去總統府官職後,劉又經杜引見,拜在孫老門下習形意拳。從之數年,技藝更精,遂有京西武林第一高手之譽。其袖箭、袖鏢百發百中,為時之一絕。門徒中名手亦多,如鄭瘋子、李慎澤、付良材等。  李玉琳,生於1885年,幼從郝恩光習形意拳,並得師爺李存義親授,形意夫功甚深。郝恩光去世後,李玉琳將郝的屍體由東北背回河北任邱故里埋葬。後經李存義介紹,李玉琳在天津拜在孫老門下。時孫老名冠華夏武林,有拳聖之譽。每次孫老來津,常車接車往,甚至有車隊開道,在當時國術家中絕無僅有。李玉琳雖久聞孫老盛名,又親見孫老被社會各界所尊崇,然從未見孫老與人動手,且年高體瘦,故欲與孫老一試高低。一天早晨,李趁孫老為其喂手之機,突然發力,被孫老輕輕化開來勁。李當時未覺有何異樣,因恐孫老察覺出其動機,於是借故離開。約一小時後,李往南開大學去教授國術,行至路上,忽覺周身不適,心慌血亂、虛汗如雨。李知孫老通醫道,故急往孫老處,請孫老為其診治。孫老曰:"汝記得方才喂手乎?!"李聞此,急忙承認自己的動機。孫老曰:"剛才我之內勁已滲入你之內贓,你已受內傷,遲則不治。"隨之,孫老開藥方一付,交與李,並囑之:"速購服,七日後可愈。"於是李遵孫老所囑。服藥三日後,李便半身青紫,七日後乃愈。從此,李深服孫老之神技,常伴孫老左右,得孫老形意、八卦、太極之傳。李玉琳是這批弟子中得孫老所傳最多者。以後李隨孫老南下江南,任上海儉德武術會會長,並在南方開創了基業。李玉琳對孫氏形意、八卦、太極,武當劍、楊式太極等均有較深的研究,晚年尤嗜太極拳,終成為一代武學名師。  鄭懷賢,生於1898年,幼習戳腳翻子,師從魏昌義。後又從京北名拳家"神鷂子"陳魁習藝,尤得其接骨之能。1924年春,鄭經陳魁介紹,拜在孫老門下習形意、八卦、太極,從學四年。1928年,鄭南下上海,經孫老推薦,在上海某學校教授國術,遂立業江南。1936年,鄭被選拔進近代首屆國家武術隊,作為表演項目參加柏林奧運會,其所表演的飛叉是當時最為轟動的節目之一。解放後,鄭當選為第三屆全國武協主席、成都體育學院院長。地位顯赫,為現代武術界之翹楚。  肖格清,生於1891年。幼從郝恩光習形意拳,1915年,從孫老習孫氏形意、八卦、太極。1923年,肖南下上海,因技藝高超,得上海精武會吳志青、陳鐵笙等欽服,結為好友,組建"中華武術會"。後與名拳家"江南第一腿"劉百川切磋,不分軒輊,得劉之盛讚,於是結為金蘭,時劉長肖21歲。後經劉引見,肖又結識青幫名流黃金榮、姜懷素、杜月笙等。以後又與"新施"、"永安"等百貨公司的保安總教師"鐵砂掌"名家劉高升、氣功奇人陶紅慶、攔手門大師付采軒等結為好友,眾人對肖之內外功夫無不稱道,肖遂成為上海武術之風雲人物。三十年代初,上海習太極者甚眾,一些人常以發人遠近論高下。肖頗不以為然,肖曰:"發人數丈外,是玩拳,有何難哉?!實戰打法,一接手,勁就要入到他體內,使他回不得手。把人向遠處發,不過是玩玩勁兒而已,能有多少勁兒滲進去?"肖不僅功夫硬,且通文墨、善交遊,三教九流中朋友甚多,故能立足上海15年,直到8.13抗戰。  李敦素,生於1904年。李是形意拳名家李文亭之子。1924年,李在天津拜在孫老門下,習孫氏太極拳及形意、八卦,從之四年。1933年10月,中央國術館舉行第二屆國術國考,李被聘為評判委員,是最年輕的委員之一。李敦素潛心研究孫氏形意、八卦、太極數十年,功夫深純。解放後,李雖隱居京城,然而無論是技擊實戰還是問勁推手,圈內人士無不欽服。如京城名師陳發科、胡耀真、吳玉寶、陳子江、唐鳳亭、唐鳳台等皆與李過從較密,常訪李共同研究技藝。崔毅士、汪永泉、劉晚蒼等亦曾來李處問技。其中,汪永泉之太極拳身步多借鑒李之太極,故汪之太極與一般楊家太極多有不同。如汪之太極,其架子較高,弓蹬步遠比楊澄甫式要小,其跟步之意已蘊涵其中。此外,戳腳翻子大師吳斌樓、查拳名家常振芳等與李私交亦深。李喜研究,不逞強,好練寡言,在同代拳家中頻具威望。  孫老武功之高深,曠世絕代,技通於道,依乎天理,神乎之游刃,一生被人生視為神人。故一些達官顯貴因仰慕孫老神技而折節下交,有的還拜在孫老門下習藝。如前有清室肅王意公、及軍機大臣鹿傳麟之子、東北三省總督徐世昌之子等,後有軍政界名流徐樹錚、李烈均及姜懷素等。這些人大多是名義上學,但並不真下苦功。其中真正下了番功夫的,只有鹿傳麟之子鹿季子。清末,清政府在京郊舉辦過一次"天下英雄會(即演武大會)",邀集南北各派  好手前來比武。孫老應邀前往,經比試,孫老技冠群雄,被譽為天下第一手。(據傳李書文初聞孫名時,不知虛實,遂訪孫。之後,李書文與人曰:"蒲陽孫祿堂當推當今第一手")。季子慕之甚,欲拜師,孫老婉拒之。孫老返鄉後,季子尾隨不舍,後為表心誠意跪於雪地不起,孫老感其誠,納於門下。季子從孫老習藝數年,頗具功力。以後二十餘年,季子雖不能常伴孫老左右,然亦常到孫老家中請教,直到孫老駕鶴西去。  五、江南設教時期(1928-1931)。時南北統一初成,國民政府成立中央國術館,設立於南京,聘全國最負盛譽之武術家來館中擔任要職,孫老被聘為武當門門長,並享受與館長張之江一樣的最高一級待遇。當時國術館內派系鬥爭嚴重,一些人動輒滋事。孫老鑒於館內人事矛盾及嫉之者眾,深感此處不具備研究武學的條件,於是辭職,到江蘇國術館任職。當時武林中有人誤認為孫老是因年邁,不敢與少壯們交手,故而退避三舍。然而當他們當中的一些自以為是者,跑到鎮江一定要與孫老一見高低時,才發現孫老僅於閑庭信步、舉手投足間,竟無一例外地將他們打得魂飛膽散,疑為神怒。於是中央國術館的很多學員又跑到鎮江,復拜在孫老門下習藝。這批學員中德藝具優、被孫老收為入室弟子且知名者有六人:胡鳳山、曹晏海、馬承智、李慶瀾、袁偉、柳印虎。此六人後來被譽為孫門六傑,與隨孫老南下的北方弟子、孫門五虎--齊公博、孫振川、孫振岱、朱國福、朱國禎等並稱為孫門十一俠。此六人中以胡鳳山之功力最深,曹晏海之身手最靈,馬承智之手段最多、功夫最硬,此三人為當時武林青、壯年拳家中(50歲以內)最善戰者,代表了當時擂台搏擊的最高水平。此外李慶瀾之膝、肘、腿之連用,袁偉之貼身摔,柳印虎之擊劍,亦皆為時之一絕。胡鳳山生於1896年,柳印虎生於1901年,曹晏海生於1902年,他們三人於1928年12月拜在孫老門下。馬承智生於1888年,袁偉生於1898年,李慶瀾生於1901年,他們三人於1929年3月拜在孫老門下。  1929年5月3日,經浙江政府主席張靜江提議並於省政府第223次會議上通過,浙江省將籌備發起國術遊藝大會,並通電全國,邀集海內外拳家來浙省交流。此事一經公布,便轟動全國,成為當時武林空前盛事。經半年準備。國術遊藝大會於1929年11月16日開幕。時全國名拳家幾乎盡聚於此,一些異僧、神道、隱俠、高士甚至日、俄等國的拳家亦來此觀戰。當時大會允許任何人上台比武(包括外國人),但因比賽規則限制甚少(除挖眼、掐喉、抓陰外,一切方法皆可使用),且比試時徒手(無拳套)無護具,故搏擊激烈,外國人始終未敢登台比武。 

 在整個比賽中,以胡鳳山、曹晏海二人的表現最為出眾。比賽打至前六名時,所有參賽者中唯胡鳳山一人未嘗敗績,且無不勝得乾脆利索。如,時有江西老僧攜二徒前來觀戰,二徒技癢,欲登台一試,老僧恐二徒不濟,遂親自登台。老僧體魁偉,兩目炯炯,神氣逼人,眾選手皆生畏意,唯胡鳳山願向老僧挑戰。甫一交手,老僧即以連珠拳蹋中直進,胡作後退狀,兩腿以偷梁換柱式,移形換影,似退而實進,老僧拳至,胡拳亦至,反在僧先,飛拳正中老僧前額,當即將老僧額骨擊陷。老僧頓時錯厥於地,遂被急救車送往醫院。胡鳳山此役,得眾拳家交口稱讚,其是奪機與發力、戰術與功力成功結合的一個範例。武林名宿黃元秀認為由胡鳳山此戰中可領略出俞大猷《劍經》中"拍位"一詞的意蘊。俞大猷之《劍經》曰:"剛在他力前,柔乘他力後。彼忙我靜待,知拍任君斗。"拍即拍位,指技擊中的節奏亦即動靜交變之機。胡鳳山此役通過適時地利用一個前後交叉步,將誘機(順敵之勢,誘使戰機出現)、奪機、發力這三者有機地結成一體,一氣呵出,充分體現出他對雙方技擊節奏的準確把握,以及對自身整勁運用的功力,故能產生一擊制敵的效果。  此次比賽打出前六名後,按照李景林的意思就不準備再打了。李景林根據前面的戰績和表現,認為胡鳳山技藝、功力確實高出眾選手一籌,故要算胡鳳山第一。胡鳳山說:"何必算我第一,都打到這份上了,還是接著打吧。"於是決定第二天在這六人中進行總決賽。當晚,六人之中的朱國祿和王子慶找到胡鳳山,請胡鳳山吃飯。他們對胡鳳山說:"胡師兄,你的功夫我們沒法比,咱們之間沒什麼好打的。明天你一出手我們就倒,作個樣子算了,免得受傷。"由於胡鳳山平時與他們切磋時,他們確不是對手,故信以為真。第二天,首由胡、朱對陣,朱以連環拳出擊,待朱到了跟前,胡隨手打出一拳,未用真勁,出手亦慢,不想朱不僅未倒地,反借胡出拳露出空檔之機,猛然進步反臂,胡於措手不及中被打中面門,當即昏倒在地,半小時後方才蘇醒。隨後,胡鳳山又要與王子慶比賽,此時胡的精神恍惚,技術、勁道無法恢復,勉強苦戰,與王纏扭在一起,同時倒地。倒地瞬間,胡稍稍在下。當時評判席中有人判平有人判胡負。胡起身後還在為剛才上了朱國祿的當面悔恨,對評判席說:"算我輸,不打了",於是離場。胡最終只獲得第五名,以後愧悔負氣,連領獎大會也未參加。  胡鳳山在此意外挫折的打擊下,心理上難以承受,在以後一段時期內,技戰術和功力都無法恢復到原有的水平。在隨後舉行的上海國術大賽上,胡又負於郭世銓,遂遭淘汰。胡由階及巔峰則後落入谷底,究其因乃心理因素所致耳。當功力與技戰術都較為成熟後,心理素質尤其在意外情況下的心理承受力將起重要作用。時胡鳳山隨孫老習藝僅一年余,雖在功力及戰術上均有突破性提高,但尚未進階到修心的層次。經此一連串失利手,胡尊師囑,閉門靜思,反求諸已,遂心緒漸平。孫老始授胡修心功課,歷經三月余,胡之精神煥然一新。在1930年舉行的蘇省國術選拔賽上,胡鳳山再遇朱國祿,時朱國祿一上來即以快拳出擊,胡鳳山則以截法踐機直上,以拳截拳,當即將朱國祿的腕骨擊斷。朱國祿遂不堪再戰,而告負。此賽,胡鳳山以不敗戰績獲第一名,於是威名重振。  曹晏海,幼習滑拳,1928年4月,進入中央國術館學習國術,從馬英圖習通背,從郭長生習劈掛。在同年10月舉行的首屆中央國術館國術國考中,曹僅通過預試即遭淘汰。曹由此失利,深感需打破門戶之見,博採眾長,以彌補自身缺陷。遂經副館長李景林介紹,拜在孫老門下習藝。  初,孫老命曹晏海演技,曹示以通背、劈掛、滑拳等。觀後,孫老曰:"汝之技,無需再習形意、八卦、太極諸藝,只需換一付腿"。原來,曹上肢已練得頗有功夫,只因步拙腿僵,故在實戰中難合其用。於是,孫老未授曹任何拳架,只授曹"飛九宮"之術。"飛九宮"者,乃地插九軒,人在其中以所善諸藝往來穿梭(《拳意述真》中論之甚詳)。數月,經孫老悉心教授,曹之步法由拙漸活。於是,孫老又授曹散腿之用。所授散腿皆由八卦暗腿演化而出,因曹已有"飛九宮"之基礎,故能得此散腿之用。  孫老之用腿與眾不同,教授時,孫老將雙手背於身後,對曹說:"我不用手,只用腿,你隨意攻守,注意,三秒之內我必起腿。"言罷,孫老潛步走近,曹剛要出拳或出腳,孫老的腳已抵在曹的心窩處。如此反覆多次,總是如此。曹總是奪不著先機,又擋不住、化不開、躲不及,而孫老的腿法很簡單,就是一抬腿而已。原來,凡人用腿必先移重心,否則無法平衡,故腿動必先肩動。所以,只要集中注意力,在對手出腿時,一般還是可以作出反應的。然而,孫老出腿時,卻無這種跡象,故使人防不勝防。於是曹晏海問:"孫老師,您出腿時,怎麼全身竟無一絲跡象,好像憑空出來了一腿?"孫老曰:"這是因為我周身各處都能作為重心,故能出腿時與出腿前一個樣。所謂暗腿、第三條腿就是指這種功夫。此需有一定內功基礎,才能做到"。於是,曹又得孫老內功修養之傳。從此曹只食素,不食葷,以後練成輕功,有"草上飛"之美譽。  孫老教授曹晏海近身用腿之法。兩人相距咫尺,孫老對曹晏海說:"近身亦可用腿,抹踢即是一例。"於是要曹任意進攻。兩人相對瞬間,曹突搶中門,孫老一腿早到--膝頂、腿旋、足發,曹急後跳,仍被孫老的腿抹中,曹當即栽倒在地,臉色陡變,虛汗如雨,好一會兒,才得恢復。曹晏海說:"孫老師,您這一腳雖然只是抹了我一下,卻使我不僅痛入骨髓,而且心如電擊,好像整個內臟都散了"。孫老曰:"此為內勁這威力"。接著,孫老詳細講解了抹踢的練法、用法、變化和走勁。該腿踢出後,在空中的軌跡像個"8"字,速去速收,倏乎若電勁。退一動,就要蘊涵、潛換著足之踩踏、膝之沖頂、腿之旋搓、腳之貫劈,要一氣貫穿。其特點是,不僅踢出後要力貫足底,而且整條腿都要有渾圓勁,也就是即使對手躲過了膝頂、足踢,只要被腿抹上同樣能發出威力。甚至在腳下潛回收的過程中亦有用足跟劈釘對手之意。非得有很好的控制和利用自身重心變化的能力並輔以一定的內功,才能在實戰中用好這一腿。由於曹晏海此時通過"飛九宮"的練習在控制自身重心和內功修為上均有明顯進步,故能在月余的時間內初步掌握了此腿的用法。  在1929年浙省國術遊藝大賽上,曹晏海首輪即遇鐵砂掌大師劉高升。劉高升名震上海,善鐵砂掌精自然門,是上海四大百貨公司保安總教頭,門徒逾三千,乃本次奪標之大熱門。劉賽前曾放言:海上拳家,只佩服肖格清、劉百川二人,余者皆不在話下。此次比賽,肖、劉皆不參賽,故以為錦標非他莫屬耳。曹晏海遇此勁敵,壓力頗重。比賽開始,劉即一掌向曹拍去,曹因也有通背、臂掛之硬功夫,故試接了劉一掌,頓覺半身麻木,幾不能支。好在曹冷靜非常,硬撐著架子不散。其實此刻只是個虛架,再受不得一點力。劉則被曹的表象所迷惑,見曹竟能抗住自己一掌,一時不知虛實,未能連續進攻。劉一猶豫,曹便緩了口氣,暗自運氣調身,急忙改變戰術,不與劉硬打硬接,而是與劉左右周旋,不時用所學之散腿,攻擊劉之下三路。此招果然奏效,使曹逐漸擺脫被動。其因之一,亦在於曹經常作實戰練習,故應變能力強。而劉平日以大師自居與人鮮作實際較量,且平日之切磋又與比賽不同,平日之切磋多是相互試彼之長,雙方一試力,一般人都受不了劉之掌力,對劉恭維有加,劉更是暗自得意。而比賽中,則是避被之長試彼之短。因劉實戰少,應變能力遠不如曹,故雖有駭人之掌力卻難得其用,劉打不著曹,於是不免有些急躁,對曹喊到:"不許你跑,再跑算你輸。"曹聞此言故作猶豫狀,誘劉趕來,趁劉搶進中,閃走外門,用低腳將劉勾倒。按大會比賽規則,倒地為負,劉即速爬起來,對主持評判的李景林說:是自己滑倒的。李說:"就算你自己搬倒自己,也算輸。"這時曹晏海大度地對劉說:"劉老師,這次不算,咱們接著比吧!"於是李才允許劉繼續比。台下觀眾見狀,齊呼:"曹晏海好漢!"這一下,劉的氣勢頓時去了一半。再戰時,劉完全陷於被動,一直被曹逼到擂台邊。但曹因懼劉之掌力,一時也未敢輕進,仍是以低腿閃擊。這時正好有服務人員為李景林倒茶,李指著灑在桌子上的水一語雙關地說:"把它抹下去!"曹聞此言,好像來了靈感,攻擊稍停,誘使劉急於轉守為攻,並趁劉出手露出空檔之際,用上了新學的腿法,側身抹踢將劉擊倒在地。  此戰獲勝使曹晏海名震武林。是役,反映出曹晏海良好的心理素質、出色的應變能力和善於窺測對手心理來制戰機的謀略及在決勝關頭敢於運用新技術的膽略。此賽曹晏海終獲第四名。賽後,曹晏海進一步純化腿法技藝,在隨後舉行的上海國術大賽上,曹晏海力克眾多名手,奪得冠軍,成為了當時的"武狀元"。此後曹晏海被浙江國術館聘為一等教習,深得副館長蘇景由、名宿黃元秀之好評,被譽為是當時武人之楷模。  袁偉,山東濟寧人。曾習查拳、摔跤。1928年進入中央國術館後,從郭長生習劈掛。在同年10月舉行的國術國考中,袁偉僅通過預試,即遭淘汰。不久,袁同曹晏海一起每周去一次江蘇館,從孫老習藝。孫老見袁偉有一定的摔跤基礎,遂命孫振岱教授袁偉摔跤中之絕技--沾衣十八跌,此皆為貼身快摔之法。同時親授袁偉形意拳,以助成其整勁初,袁偉不欲學形意,而欲學孫氏太極拳。孫老曰:"觀汝之性,非能求道藝者,習吾太極,難以所成。而汝若求武藝有成,可習形意,按吾之法,不需數月可得整勁,即可與汝之劈掛、查拳、摔跤合用。"於是袁偉從孫老習形意拳,先從百日站樁練起。孫老所授之站樁與孫老在《形意拳學》中所攝之三體式不同。孫老所授袁偉的三體式是孫氏三體式,此式乃是孫老二十多歲時從南方雲遊歸來後,根據《易》、《丹》二經之理並結合自身經驗所創之樁,得內勁快。該樁孫老向不輕授,直到1929年,孫老決定普傳該樁時,才補攝了該樁的拳照。袁偉練此樁後三月余,即整勁上身。練習該樁之初,需老師經常在身旁,調其形、析其理、明其心,方能站出真意,並非呆站可得之法。再經孫振岱傳授沾衣跌法,實力猛進。在1929年浙省國術遊藝大會上,袁偉獲第21名,為中等。該成績不優亦不俗,因參賽者皆為各地名家高手,此賽獲獎名次截止到第30名。此次比賽袁偉之成績未能靠前有兩個原因,其一是袁偉近視,平時總帶著付眼鏡。在進入26名前的比賽中,其規則不許打頭,故對袁偉影響不大。在進入26名以後,為了使選手充分施展技藝,規則放開,允許打頭,於是袁偉不得不摘掉眼鏡,一下不能適應。此外,袁偉有意承讓師弟高作霖(查拳),主動放棄與高作霖一輪的比賽,故當袁偉再負於少林高手韓慶堂後,即遭淘汰。袁偉對韓慶堂之役,吃虧在眼睛上。袁偉的長處在於貼身,但因近視,把握不好貼身的時機,韓慶堂拳腳很快,故袁偉一上手就處於被動,很快便敗下陣來。  賽後,孫老批評袁偉道:"你輸給韓慶堂,虧在眼睛上。但比武中弄蹊蹺,則是自取。"袁偉雖然挨批,但孫老愛惜他是個人才,仍讓孫振岱指導他練習。由於袁偉馬上還要參加上海國術大賽,故孫振岱要袁偉摘下眼睛,並且蒙上一道紗布,加重其模糊度,每日進行拳擊練習,以鍛煉其反應能力。三周後,袁偉已能基本適應,摘下紗布後現覺清晰於昨,信心倍增。此次比賽,袁偉發揮甚好,其沾衣貼身摔,幾成絕技,所用必中。遠則劈掛,近則形意,貼身即摔,技術系統相對完整。袁偉終獲此次比賽最優等第八名。  袁偉與曹晏海一樣,參加了首屆國術國考、浙省國術遊藝大會、上海國術大賽,三次比賽連進三大步,令世人刮目。袁偉曾對人說:"孫老師是真正集大成者,能"點石成金"。不管你是練什麼拳的,他老人家一看,就知道你該練什麼,能練些什麼。給你點一點,你的功夫就上去了。否則,就是練上十年八年,也還是白費功夫、瞎折騰。"以後,袁偉由孫振岱所傳之"沾衣十八跌"中,領悟出一些太極推手的奧蘊。三十年代初,袁偉受唐豪宣傳的影響,出於好奇去金陵與某太極名家交流,切磋中,某不能勝,遂對袁偉之沾衣跌深表欽服,並將其中的一些技法納入其世傳的太極拳中。  馬承智(1888-1977),安徽藿丘人,幼從黃樹生習少林門諸藝。甚具功力,能用手指拈碎綠豆,且周身上下不怕踢打,能舉手僕人。後遊盪江湖十餘年,鮮遇敵手,遍訪南北各派名師,博採眾長,內外家兼修,自成一體。因功夫硬、技藝全面,故有"把式包袱"之稱。  1928年10月15日,民國政府在南京舉行第一屆國術國考,時馬承智正在軍中任教官,當馬聞訊趕到南京時,比賽已進行了一天。當時,馬承智以前的師兄弟及不少名家均遭淘汰,比賽之激烈為馬前所未見。馬承智不覺鬥志陡起,當即變賣了隨身家當,買了一口棺材,命人抬至場下。對友人曰:"我若被人打死,請君給我收屍",隨即報名,加入比賽。馬以捨生忘死之氣勢,連克強手,最終進入前15人之列,獲取最優等。此次國術國考分取最優等15人、優等37人、中等82人。賽後,馬被中央國術館聘為教習。  時馬與館中胡鳳山、曹晏海、楊松山等人友善,因館內派系鬥爭嚴重,馬頗感無聊,欲離開此地。當時有兩個去處,一處是湖南,湖南省政府主席何建正招攬國術人才。另一處是鎮江,到江蘇國術館去任教。馬承智看到過去功夫與自己相差甚遠的曹晏海,自從每周去一次江蘇館隨孫老習藝後,功夫猛進,於是決定去江蘇館從孫老深造。見面時,孫老對馬承智:"汝功夫不錯,只是未通。通者,拳與性合。每出一手,即合其拳之性,亦合自身之性。此方可稱通。"馬承智雖然以前練過形意、八卦、太極,但孫老仍要馬從形意之站樁、八卦這轉掌練起,然法要不同於前。馬習之數月,身上勁意與身步之法頗有豁然貫通之感,遂授馬散手之用。當時能得孫老親授散手者,不過五、六人而已。除馬外還有曹晏海、胡鳳山、柳印虎、李玉琳、陳微明等。  一次,孫老與馬承智進行散手對練,孫老要馬承智任意進攻,時兩人相距兩丈外,於是馬緩緩走近孫老,當時離約三尺來遠時,馬突然奪中發力,不想拳去人空,馬四下觀望竟然不見孫老身影,詫異間,馬忽覺背後一股巨力襲來,頓時昏仆於地。馬起身後,見孫老正立於自己面前。於是問道:"老師,剛才您是用了隱遁術嗎?"孫老曰:"非也,其實,剛才汝之打法無錯,發力亦中,可謂內外合一、剛健之至。然汝之身、步兩法距我遠甚,故我到汝之身後,汝竟不知。身步之妙,當從動靜合一中求之,八卦轉掌之要旨即在於此。練到妙處,罡氣宣佈於外,即使蒙住雙眼,身體周圍之景況亦能感應得到,往來穿梭,從容依故。"此事對馬承智影響很深。從此,馬苦練八卦轉掌,頗有心得。馬說:"過去轉八卦覺著是人圍著樹轉,而今轉掌時,覺著是樹圍著人轉。身體內外之景況與前豁然不同,即使在斗室內與人交手,亦有天空海闊、遊刃有餘之感。蓋因身步自如、動止如一矣。"  馬從孫老兩年余,得孫老八卦之傳,並得孫老散手五法之用。五法者,戳、順、閃、進、脫。截、順、閃三法前面已述,為知機用機之法,而進、脫二法則為變機誘機之法。進法即進被之身之法,此本因敵因勢千變萬化,並不雷同,然而在散手練習中若能體會進法中之八綱,則在實戰中就容易發現那些時常出現,卻又極為短暫的種種規律,從而在實戰中才可能不斷製造並易於抓住那些稍縱即逝的戰機。進法八綱為:虛、實、緩、急、曲、直、高、低。八綱要相互聯絡,因敵因勢而變,其具體練法現已基本失傳。  脫法,即解脫之法,亦為欲取之則先予之之法。脫法有三術,一曰脫拿,二曰脫影,三曰脫打。脫拿,即有意讓對方拿自己,利用雙方接觸之瞬,脫拿為打,反擊於彼。脫拿之法有一對一之脫拿,一對二之脫拿,甚至一對五之脫拿--如孫老所傳八卦拳中之蜈蚣蹦。馬承智曾說:"脫拿,一對一較易,一對二則難,一對三人以上則極難。需自身完全松空,肢體柔如膠球,劍氣內藏腹中,借彼之拿解彼之拿,勁由內發"。馬承智又說:"好拿不如爛打",指在實戰中要想擒拿對手,除非實力相差明顯,否則是很困難的。脫影,即通過適時的主動倒地,在敵跟入之瞬予以反擊之法。其需要有三大技術為基礎,其一是自如的腿法,其二是靈活的重心轉換,其三是過硬的摔跌能力。馬承智晚年曾對其入室弟子余永年說:"我要倒地了那就是贏了"。脫影之技皆為一招致敵於傷殘的實戰技法,非擂台比賽所用之技術,孫老向不輕傳。孫老晚年弟子中唯有馬承智所得此技獨多。脫打,即在被動中巧妙地利用被動之勢轉換為主動之法。其戰術思想是當我處於被動之時,亦是對手攻擊意識較重、防守意識較輕之時。此時通過技術動作誘其攻擊意識至極而疏於防守,而此時我實已轉換為反擊動作洽合此機,產生出其不意的反擊之效,此為險中取勝之法。其基礎為身、步兩法,其訓練是從一對一的對練到一人對多人的對練,其方法是先進行非接觸的走位練習,純熟後,孫老親自設機喂技。孫老首先訓練弟子將對手看成是一個活動的八卦坐標,對手不同的進攻形態是這個坐標中八卦的變化。同時,又要明確自身的八卦坐標的變化,相對於我與彼瞬時的相對狀態。  孫老根據自身經驗並結合對易經和奇門、遁甲的研究,總結出一套應變原則和訓練方法,使習者能及時變被動為主動。孫老曾在江蘇國術館訓練廳中演示過這種技術中的身步之法。該廳約200平米左右,孫老身著一身黑衣,命館內國術教師及訓練有素者約數十人手沾白灰抓自己。眾人一擁而上,以為此事甚易,然而孫老閃轉變化之神奇莫測,使眾人根本沾不了身。一刻鐘後,眾人早已氣喘噓噓,無力做此遊戲,而孫老仍平心靜氣,身上黑衣未沾任何白點,眾人莫不深服,皆欲從孫老修為此技。然而欲練此技,需要有很深的身步功夫和內功作基礎,一般人是根本練不成的。這批弟子中,最後能略得此技一、二者唯馬承智、胡鳳山、曹晏海三人而已。  馬承智原有很深的功夫基礎,從孫老深造後,則是如虎添翼,雄霸當時。1929年11月浙省國術遊藝大會上,馬承智與韓慶堂一役,為眾拳家所稱道。馬、韓相遇於決試第五輪,進入到此輪的選手僅剩9人。韓慶堂乃當時北少林之代表人物,在中央國術館內部比賽中,曾獲第一名。韓精螳螂、太祖諸拳,一開始,韓取靜式,馬則以高步緩緩逼近。相距約三、四尺時,馬緩步如前,不過此時乃是蓄以虛進而實退之意,韓以為馬仍有前逼之意,遂即蹋中扑打。馬卻早已後腿變前腿,前腿後撤為後腿,同時,起蹬勁,以形意之馬形踐點迎打。韓出手未中馬之要害,反撞在馬的力點上,被震打出數步外。雖然如此,韓跟蹌幾步並未倒地,隨即調整身形,仍取靜式,馬亦如前,高步緩進。韓見馬走近便緩緩後退,誘馬跟進,馬即跟進,韓瞬時虛退而實進,腳蹋拳發,組合連打。馬不退不架,矮身為熊形,鑽隙曲步對進,閃過韓之攻擊,同時兜打韓之右下頦,韓當即中拳倒地。賽後,韓盛讚馬之身步靈活矯變,曰:"兄之身步如燈影相隨,變化奇詭,弟看不清、打不著。"韓善擒拿,有人問韓,在比賽中為何不使用擒拿法?韓笑對曰:"我與馬兄常切磋手法,我拿他等於讓他打我。馬兄周身的關節都是活的,我一拿他,他即順勁兒進打,反將我打出。反應之快,進勁之准,匪夷所思。"  馬承智於決試第六輪遇師弟胡鳳山,因兩人同門,常作切磋,打法相互很熟。對打中,馬被胡蹋中腳面而擊仆,以致步法難移,不堪再戰,後經孫老調治,一周後馬的腳才基本恢復正常,故馬第二天未能參加前六名之間的最後決賽,終獲最優等第六名。在隨後舉行的上海國術大賽上,馬及時總結了在浙省國術遊藝大會上的成敗得失,技術發揮穩定。經過15天的搏鬥,馬連戰連捷,其中戰勝郭世銓、趙道新、張長信、張英振、章殿卿等名手,最後將與曹晏海決賽冠亞軍。此時,觀戰多日的松溪派高手紀崇德提出挑戰。經抽籤,紀與馬承智加賽一對。因上海國術大賽亦屬擂台賽性質,任何人皆可上台比賽或挑戰獲勝者。按規則若紀挑戰馬成功則第二天將在曹晏海、馬承智和紀崇德之間進行循環賽來決定冠軍。   當馬與紀上台後,馬考慮的還是如何保存體力,準備明日的決賽。因有此心思,故精神不夠高度集中。馬先出左探馬掌試探對方,此雖為虛手,但動作不夠逼真、隱蔽,被紀識破。紀乃通家高手,當即以快制快,見點即打,迎馬左掌,速發一拳,其機甚恰,其勁甚整,當即打斷馬之左掌三個手指。馬負重創,但精神猛醒,鎮定自若,不露敗相。然而紀確為高手,知馬受創,毫不放鬆,蹋中進逼。此時馬形勢甚危,遂施展脫打之藝,急速轉身虛走,誘紀趕入,馬實則重心潛換,突然右轉身,在紀蹋中之瞬,用右避風掌打中紀之右頸處,當即將紀崇德擊昏於地。馬承智雖勝,亦因左手指斷住院,無法參加第二日與曹晏海的冠亞軍決賽,故馬承智屈居上海國術大賽亞軍。  馬賽智在上海國術大賽中所表現出的高超的實戰技藝和能力,給當時拳界留下極深的印象。多年以後,上海國術界的盧嵩高、姜容樵、褚桂亭、顧留馨等在談起當年上海的實戰高手時,對馬承智的功夫、技藝無不推崇。  顧留馨曾說:"三十年代的技擊,是以馬承智、曹晏海、胡鳳山和朱氏兄為代表人物。除了他們老師孫先生外,當時其他人是無法和他們相匹敵。但孫先生對他們的功夫還是不滿意,認為還沒有完全入道"。文革後,在談起技擊散打的訓練時,楊松山、郝家俊無不感慨地說:"馬承智先生要是再多活幾年,內外家的很多真東西就留下了。那才是真正的技擊家。"考近代武史,在首屆國術國考、浙省國術遊藝大會、上海國術大賽這三次最重大的國術擂台比賽中,均能名列前茅獲得最優等者,唯馬承智一人。在此期間,馬還獲得全國摔跤比賽亞軍(因友人請食河豚,食物中毒住院,未能參加決賽,可見馬拳運之多舛)。其戰績足以證明馬承智技擊技術之全面、功力之堅實。  1931年夏,馬承智去江西軍中任國術教官。1933年,因母見背,回藿丘,後與師弟汝東山創辦藿丘縣國術館,教授弟子百餘人。1935年,經師弟曹晏海介紹,去騎兵第一旅第一團任技擊教官,1937年,馬回藿丘國術館任教。1939年,受省主席廖磊之聘,到安徽省民政廳任國術教官5年。1945年,日本投降後,馬回藿丘國術館,不久,經民政廳長韋永成親邀,馬去蚌埠消防隊任國術教官。1946年底,馬再回藿丘國術館任教。  解放後,馬先後任安徽省摔跤隊教練、六安地區武術教練、六安師專體校武術教練。文革前,安徽的摔跤在全國是有名的,年年都出全國冠軍,這與馬承智在技術上的傳授是分不開的。馬還培養出弟子余永年,徐慶海。余先生較全面地繼承了馬承智的技藝,現任藿丘縣體委主任。徐慶海現居壽縣,較全面繼承了馬老的醫術和心意六合拳等拳械。據余先生講,馬承智在技擊理論和技法上均有大量經驗總結,因解放後武術的開展偏重於健身,故使馬承智未能將其實戰經驗系統化而廣泛傳播。安徽省武術名宿賈福忍曾寫對聯贈馬承智,聯曰:"繼往應有息肩日,開來方為絕頂人",鼓勵馬應解除顧慮,繼往開來,自成一派。馬承智功夫出眾,閱歷深廣,然仍保持著實事求是和謙遜的美德。馬承智晚年在給其師妹的信中說:"追念當年祿堂師之神采,武功獨步,冠絕於時,使人不勝景仰,不僅令時輩不可企及之,亦使今日之吾輩感愧萬端。怎耐余拙而不敏,難承十之一、二,有負先師教誨"。馬不僅知理、善戰,且對有關藥理亦有研究,掌握許多治療內外傷藥物的製作和使用。亦掌握許多配合練功、增進功力、恢復體力、有助於氣血循環的藥物製作和使用,馬在傳統武術的實戰、訓練、治療和恢復等方面均有研究,在當代技擊家中實不多見。馬一生南北漂泊,篤好技擊實戰,曾受難多次,文革中又飽受衝擊,晚年醫療條件較差,且無人照料,仍享有89歲的高齡,這同樣在技擊家中也是不多見的。 李慶瀾,河北故城人。善少林拳技,在首屆國術國考上獲優等。1929年3月,拜在孫老門下學孫氏太極、散手。同年4月,李到江蘇國術館任教習。11月,李在浙省國術遊藝大會上,獲第十四名優等。李之絕技為膝、肘、腿之連用,動作敏捷,發力剛脆,抗打能力亦強。李曾與服務於同館的教習--太極拳名家郝某進行散手交流,李對郝說:"我的拳不是為了玩,而是為了用。真打起來才能體會得到"。交手中,李出快拳奔郝面門,郝上步接拳,李拳速收,同時矮身左閃,出右腳釘郝前腿之迎面骨。郝移腿稍緩,被李釘中。郝負痛,身體略有前傾。李拳再至,在郝的眼前晃而未發,郝未及接住該拳,而李拳已收。至此,高低已分。其實,郝對太極拳研究頗深,道理亦明。作為太極拳師,郝之理、法俱良,為當時不多見者。徐哲東先生稱郝周身如有電網,使人觸之即出。但因郝身步兩法及實戰經驗均不如李,且又上了年紀(時郝已52歲,而李僅28歲),反應稍慢,故負之。後來,孫老知道了此事,批評李道:"汝欲從學於人,首要謙虛,當作自己全然不知,可也。即要學於人,又何必與人爭高低?愚也。"  此例引發出一些爭論,數年後,以倡導技擊實踐而聞名全國的山東國術館的田振峰,連續發表文章,稱拳術的根本就是"勁"。而同在山東、原在中央國術館的太乙拳高手竇來庚則認為,勁法、身法、步法三者並重缺一不可,並舉出李、郝交手這個例子(因竇來庚與李慶瀾是很好的朋友,故知此事)。以後馬耀南、於化行也加入爭論,眾人莫衷一是。當時尚年輕的李天驥覺著問題有趣,在回天津時,便就此事請教師伯張玉峰。張玉峰說"在孫氏掌中,勁、身、步三法皆源於內勁。內勁者,初為內外合一,觸之如電,沾身即出,是其象也。繼而動靜合一,如是身體自然輕靈,往來穿梭,其動若靜,縱橫矯變,妙奧於心。此時身步動止,其勁如一。拳術本不離乎身步之法,內勁更需合於身步之中。身步勁同一源也,此乃內勁由微漸著之道。最終至拳道合一,則無往而不利、無人而不自得,無可而無不可也,如孫夫子矣。然若未得內勁,或曰雖得內勁,然未臻精純貫通,則身、步、勁便分之為三,此時於技擊之道,需三法皆修,否則易為人制。"  柳印虎,河北故城人。曾習形意、八卦多年,在首屆國術國考上獲中等。不久即與胡鳳山、曹晏海一起拜在孫老門下。柳身體矮胖,尤喜太極拳術並得孫氏八卦劍之傳。柳從孫老學習數月後,即有長足進階。一次,柳與中央國術館的少林門科長馬裕甫公開比劍。馬裕甫是首屆國術國考最優等獲得者,功夫頗硬。比試時,雙方都用竹劍,且都帶上頭盔、護具,頭盔配有用鋼絲製成的面罩。一交手,柳印虎劍隨身變,其劍法、勁勢均佔上風,馬裕甫難以招架。交手未幾,馬裕甫已身中數劍,不覺惱羞成怒,遂棄手中之劍,一手攥住柳刺來的竹劍,另一手去揪柳印虎的面具,欲將柳摜倒在地,雙方糾纏惡鬥一團。楊松山見狀,急忙上去勸解,將兩人分開,遂比試作罷,然高低已分,從此柳印虎善劍,為同人所識。  柳篤於太極拳,為了潛心研究,心無旁鶩,未參加浙江和上海的國術大賽。柳從孫老習太極三年,是同期弟子中對孫氏太極拳學得最專的一個,故頗有心得。有人問:"太極拳講究用意不用力,是否就是要用意識打人?"柳認為既是也不是。言其是,蓋不僅太極拳,任何一種拳練到高深處,都是意氣形之統一,意到、氣至、形隨、勁發。言其不是,蓋修習太極拳時,所謂用意不用力,不是指上述那個意思,而是指要用意隨彼、調身於己。用意隨彼,目的是調己之身,以使彼勁走空或失中,同時使已勁合機、中整。並非是用意主動打彼,而是據彼意,調整好自己,彼不失中,我亦無意打彼,而是接定彼勁與彼洽合,不即不離。彼若失中,而我中整,則接入彼勁,用其所失,僵則用其僵,偏則用其偏,滯則用其滯,彼重去之則急,彼輕去之則緩也,此方為太極拳之用意不用力也。故練習太極推手,其要並非是將彼推倒,如此,則與摔跤無異矣。練太極推手,其要全在於知彼意、調己身,使二者協調如一而己。一旦練之有成,則與彼一搭手,即能知彼有何不順,一問一應,即刻為我所用。若彼技高於我,一搭手,頓覺彼四下皆空,便知自己暴露於彼無遺矣。若功夫相當或相差不遠,摸著彼勁並非全空,而是若有若無,於是需倍加謹慎全神貫注於彼,以洽合彼意,此乃是太極推手之意義也,所謂"不求勝人,而神行機圓人亦莫能勝之。"  又有人問:"摔跤與推手有何不同?"柳印虎說:"摔跤是無論使用何法,以將人摔倒為能事,求的是個勝負結果。而推手不過是個修習聽彼勁、調己身之方法,求的是個作用道理,故意義不同。但摔跤至上乘,同樣是以巧勝人,以聽勁調身為妙。而推手有成,也同樣能摔得人出。故而,初,兩者手段不同,理法似異,至上乘則相通。然雖曰相通,其異猶存,摔跤總是主動欺身,而推手總要勁隨彼意。高低成敗存乎於當事者,與修習何種技術無關。令人多推崇太極推手,蓋此能健養身性,漸悟天道,且致雅精密,引人入理,非唯技擊術耳。若以為推手乃跌入之捷徑,則必自誤其身矣。如館中之馬承智、袁偉,皆以善跤稱著,當今海內善太極者,除祿堂夫子外,何人能勝之?以馬兄之體魄,即使所用不在道理,我亦難勝,所謂功大不講理也。而太極推手,非求功大力偉以跌扑對手為能事,乃是研究互相作用之道理耳,故要只用其意不用其力,亦無撕摟頂抱之用耳。"  柳印虎除隨孫老習太極拳外,與孫存周、孫振岱、陳健侯等亦多有交流,論及推手入徑之法時,柳印虎說:"與孫夫子推手時,渾然不覺其法,只覺自身氣血隨夫子之意,時而自耳側直衝而上似欲衝出頭頂,時而又直落而下身體如墜深淵,自己全然無法把持,用意也罷、用力也罷,皆無助於事,身體似已不屬於自己。此為祿堂夫子之推手,乃造極之用也,然絕非常人所能企及。至若尋常之推手,以余之經驗,不過隨彼調身而己。  "隨彼之要,一曰敷,二曰穿,三曰摧。敷者,蓋也,無論彼如何變化,我總要通過彼之來勁掌握彼之重心,使彼之重心變化不離我手。若一旦彼之重心脫出我手,我即陷於被動也。穿者,串彼之身也。摧者,重心順彼勁瞬間平動也。隨彼勁,並非全隨彼勁,若全隨彼意,則必被彼放出矣。隨彼勁,要敷彼身、串彼中、摧彼根。比如,若彼之重心前動,我之勁隨亦彼向前,然要串其重心,向其前足尖前一寸至三寸之地面處走勁。走勁之瞬有如用線串住其重心順其向前之勢往此處接。此時彼若不能解脫我之串勁及時轉換重心,則必前栽,至若是一寸,還是三寸,則視當時情勢而定。然而,向前最多不可超出三寸,否則極易被彼借勢進肘或反奪我中。少亦不能少於一寸,否則,彼若腳趾有力,則仍不至前栽。在此範圍之內,彼進,則必栽。撐,則無支點,亦必栽。彼唯有搶先轉換重心。若轉換不及,我勁順之一摧,彼心栽無疑。若彼重心後動,我之勁雖順其意向後,但我之意要串住其重心,並向其後足跟外沿至其後三寸之地面處走按勁。此時彼若不能解脫我之串中,則其重心必轉換不及,我略往前一摧其根,敷必後跌矣,所胃走勁不出三寸。敷、穿、摧言之為三,用之只在一踐一裹之中。總之,推手第一要知彼之重心,然後需知如何隨彼而動,該往何處走勁。同時要使自己之重心不為人知。一旦重心被人串上,則必陷於被動矣。  "調身之要,一曰整,二曰順,三曰進。整,即整勁也,身體無論怎樣變化調整,總要寓以整勁而不失。順,通順也,即重心轉換圓活無方、勁勢變化通達無礙。我順,則我易知彼之重心而不為彼所知。彼順,則彼知我知。若要"人不知我,我獨知人",需要"順"字上下功夫。修習之道可從走架、推手中求之。進,對進也。如彼勁左來,我重心潛換於右,左隨彼,而右進。彼勁右來,我重心潛換於左,右隨彼,而左進。彼擊我上,我重心下潛,上隨下進。彼擊我下,我重心側轉(不可上浮),下隨上進。總要隨化隨進,二者同步。進即是化,化即是進也。二者不可分也。進則要進彼之中,串彼之重心也。"  時有人論拳曰:"形意剛,太極柔,柔能克剛,故太極比形意高妙也。"柳印虎聞之,頗不以為然。柳說:"剛分整、拙,柔分真、偽。拙剛易出,練力便可得之。整剛難求,若無真人傳授內外合一之妙,怕是終生未可得也。形意初成於剛,剛至貫通則達柔,何以判之不如太極耶?真柔者乃是轉運剛整之勁於周身,求其貫通而不發也,欲發,則隨時隨處皆可也,故真柔是以剛整為其基也。以余之見聞,能得到整至純者鮮,能由至純剛整而入真柔者更代不數人,儕輩中僅見振川、振岱二兄能臻此境。曾則兄亦近於此。偽柔者,無剛整之勁也。因無剛整之勁,與人較量時,不得不靠技巧變化也。雖變,然其不整。雖巧,然其不通。人一旦逼人,即刻散潰或以拙勁纏抱也。此等偽柔安能克真剛乎?當今習太極拳者多犯此病也。近年數次大賽,專習太極者皆一觸即敗,即源於此病。而振川、振岱、曾則諸師兄及郝月如、楊澄甫諸先生所以能不畏彼剛,蓋其自身本有剛整之勁耳。故唯真柔方能克剛,蓋此乃寓剛之柔也。"  柳印虎又說:"剛柔互濟可生奇勁。如震抖之勁,即順、截二勁合一所生。振岱兄於此勁甚妙。他震你頭,你即頭昏眼黑。他震你胸,你即心顫血亂。他震你周身,你即四肢欲散。欲得此勁,第一,自身整勁出得要快。第二,對彼之勁聽得要靈。第三,認彼骨縫認得要切。用時,先順摧彼勁,即刻以整勁截之。前後只是一瞬,兩手一抖而己。欲震其頭,先要順摧其重心,繼而以截勁向其頸椎骨縫處走。欲震其胸,截勁要走彼腰椎骨縫處。勁打不到彼脊椎骨縫處,震勁不生。總之,順不離其重心,截不離其椎縫。上下一線貫穿,如抖繩子一般。然此震勁不可勸用,蓋此勁傷人深矣。若施以重手,可使彼脊椎骨節錯位,乃至傷彼中樞神經,彼即廢矣。慎乎之。"  1932年起,柳印虎在鎮江開始傳授太極拳,直到1937年抗戰爆發。在教拳中,柳教學互長。期商,尤與孫振岱過從較密,所得頗多。時江南太極拳名家陳微明、武匯川、葉大密、陳績甫、吳兆基等聞柳名,曾先後與柳進行交流,皆盛讚柳技。那時,太極拳家們交流,都是為研究個道理,並非是為了分出我高你低。故或進或退,或你把他放出,或他又把你打出,都很自然,很少有紅臉的。打的人並未覺著自己就比對方高,被打的人亦未覺著自己如何丟面子。常常打的人某一手走得漂亮,被打的人跟著一起欣賞。更有,打的人並不知道自己這一手到底是怎麼用的,要求被打的人再挨一次,以找出剛才那個勁的走法,被打的人一般也不拒絕,故研究氣氛較濃。以後柳印虎去杭州時又與黃元秀進行過交流,給黃元秀留下較深印象。解放後,談及柳印虎時,黃元秀曾與人說:"習太極拳者眾,然多以健身養性為旨。能得其妙用者,屈指可數。柳印虎後來居上,可入此列。"  柳印虎對太極劍、武當劍亦有較深造詣。六合名家、武當劍傳人之一楊奎山,曾與柳作劍術交流。兩劍一搭,則如膠粘一般,互不分開。兩劍走勢,則如割粘糕,悠緩纏綿。看的人,多不明其所以,唯時值冬季,而二人頭上見汗,知不是作樣子表演,而是都用上了真功。  同期弟子中,在社會上頗有影的還有,陳健侯、沈祖安、徐鑄人、童文華、金一明、金仕明、陳敬承、金淑英等,因篇幅所限就不一一介紹了。總之,在孫老的所有弟子中,雖然各具特色、各有所長,但無一人能全面繼承孫老的武學體系,也無一人能真正繼承孫老經驗的拳與道合的武學成就,更無一人能在技擊實力上接近孫老的水平。所以如此,其一是,由於孫老"自身上根利器,習武修道殆有天授"(陳微明語),故孫老能臻由拳至道,又修道成真這一至高成就。而其他人的根器和天分就差之甚遠了,有的雖能知"道",然骨氣柔弱而不能入道;有的骨氣雖堅,然悟性不足以近道;有的或親武而不親道;有的或雖近道但終不能舍俗,亦或根器尚可而不得其時遇。其二是,孫老的拳學是拳與道合,這本身就是武學的至高成就。本來習武有成已屬不易,若再由習武而至道更是難之又難了。其實,無論修為什麼,能真正至道者自古以來就是觀毛麟角。由習武而入道自有其特點,並非因習武而增加了入道的難度。孫老拳與道合的武學,其意義在於揭示出了拳學修為的本質,其為習武者指明了拳學拳為的最終的歸宿和達至這一歸宿的規矩、大要。至於每個人能否達到這一歸宿,則在很大程度上娶決於他們各自的先後天的條件了。其三是,孫老所處的時代正是東西方文化高度沖奕的年代,尤其是"五四"運動以後,中國的傳統文化受到極大的衝擊,在當時廣大青年知識分子當中,幾乎到了被徹底否定的地步,在他們當中又有多少人願意用畢生精力去追求"道"呢?  孫老認為他的傳人必須要有廣博深厚的科學文化知識,才能在這文化衝突的年代真正理解他的拳學。孫老認為,他的拳學雖然從修為造詣的進階上講是由形而下而至形而上,但在修為之初期,首先還是要有形而上的理解或直感。知與悟在修為中是互補相承的。然而,那時來投孫老習藝者,絕大多數都是奔著提高技擊術而來,又有多少人是來求知悟道呢?那時,拜在孫老門下者雖眾,真得孫老教授者不過數人而已,而且也僅僅是在技擊術上。故,無人能真正繼承孫老的武學。關於技擊,孫老認為關鍵是中和,孫老曾說:"拳術之道,首重中和。中和之外,無元妙也。"孫老認為無論習何種拳術,只要能得著中和的道理,皆可謂之內家,少林,亦可。反之,雖徒有太極十三式之表,亦非真內家也。所謂得中和者,在於自身神行機圓,能無所不適,故人莫能勝,並非是有急強鬥狠,無所不克之能耳。故內家者,在於適應彼,而不在於征服彼。孫老認為內家拳及修養悟道之術,果練之有成,人終不能勝,然絕非專務爭勝、較勇之法耳。據此標準,在孫老晚年弟子中,陳微明、柳印虎等雖明此理,但未能真悟此境。就技擊能力而言,孫老的晚年弟子雖然大多名震於世、技高於時,其實,也不過是僅得孫老技擊術十之一、二而已,且皆已作古。在今天健在的習孫氏拳者中,唯孫劍雲女士之拳架存乃父神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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