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志正教授慢性萎縮性胃炎辨治經驗

慢性萎縮性胃炎屬疑難病之一，其病因病機複雜，癥狀多變，給治療帶了一定困難。路教授從醫60餘載，治療本病積累了豐富經驗。筆者侍診路教授身邊、聆聽教誨、受益匪淺。現將路教授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得經驗整理如下：

疏理氣機 既病防變

慢性萎縮性胃炎初期，常因情緒變化及精神緊張誘發。證見胃脘脹痛，痛無定處，按之痛減，常噯氣或矢氣為快，或通連兩脅，納呆神疲，周身乏力，舌淡紅苔薄白，脈多沉弦小滑。證屬脾虛肝鬱。路教授根據「見肝之病，知肝傳脾」得理論，未病先防，既病防變。治以健脾和胃、疏肝解郁等法，自擬「蘇朴湯」-蘇梗、厚朴花、玫瑰花、白朮、茯苓、醋元胡、芍藥、甘草。方義：蘇梗、厚朴花輕靈疏達、溫中下氣，燥濕化痰以治呃逆、脘腹脹滿為君葯;玫瑰花為血分葯，具有理氣解郁、和血散瘀、疏達氣機之功，白朮健脾益氣共為臣葯;茯苓健脾祛濕、醋元胡血中氣葯，可活血理氣止痛共為佐葯;芍藥、甘草為芍藥甘草湯，養血柔肝、緩急止痛，甘草和諸葯共為使葯。方劑配伍輕靈、藥味平和、不溫不燥、無破氣傷陰之弊，有健脾和胃、調和氣血、養肝體而暢肝用之功。若肝氣上逆，呃逆重者加復花、佛手;肝鬱化熱傷陰加石斛、玉竹、公英;噁心嘔吐加半夏、竹茹;食後脹滿甚者加生谷麥芽，麥芽入脾而升清，谷芽入胃以降逆。

舉例：一 郭某某 男 49歲 1995春末來診》胃脘脹痛，常因情緒變化癥狀加重。曾做胃鏡：慢性萎縮性胃炎。近2個月胃脹滿加重，兩脅攻頂痛，牽掣後背疼痛，呃逆噯氣則舒，時噁心欲嘔，心煩易怒，舌淡紅、苔薄白，脈弦。證屬脾虛肝鬱、胃失和降。治以健脾和胃、疏肝解郁，方用蘇朴飲加味：蘇梗10 (後) 厚朴花10 玫瑰花10 白朮10 茯苓10 醋元胡10 芍藥12 甘草6 復花10 (包) 生谷麥芽各10 10劑 水煎服。葯後胃脘脹滿、呃逆、兩脅牽掣疼痛、後背頭痛均減輕。即見效機，守方加太子參10，以免和胃降逆傷中氣。本方14劑後病情漸趨穩定，囑其心胸豁達、調節身心，間斷再進20劑，飲食正常，情緒穩定，康復如常。

陽明不治 求治厥陰

慢性萎縮性胃炎早、中期，未傷胃陰前，證見胃脘脹滿，或痛引胸脅，胃脘嘈雜似飢，口乾口苦，噯氣嘔惡或乾噦，大便秘結或粘滯不爽，舌紅、苔黃膩，脈弦數等。路教授認為：脾虛失運，濕邪易聚，蘊久化熱，而成中焦濕熱阻滯。濕性重濁粘膩纏綿，古人云「厥陰不治，求治陽明「，今「陽明不治，求治厥陰」。證屬脾虛肝鬱，濕熱內蘊之候。治以疏肝泄熱，健脾化濕。方用四逆散合左金丸加味：柴胡、枳殼、白芍、甘草、茵陳、藿香、佩蘭、黃連、吳茱萸、白朮、茯苓。四逆散疏肝解郁，清瀉濕熱為主葯;茵陳苦涼入肝脾而泄濕熱;藿香、佩蘭芳香化濁醒脾祛濕，輔四逆散使濕熱從下焦而出。左金丸佐金平木，瀉肝膽之火，制酸止嘔;白朮、茯苓健脾以祛濕。若肝氣上逆，噯氣呃逆頻繁者加玫瑰花、綠萼梅;若肝鬱化熱者加龍膽草;若大便溏薄、粘滯不爽者加焦楂曲、大黃炭。

舉例：二 米某某 女 50歲。胃脘疼痛5年，每年春季加重。曾做胃鏡示：慢性萎縮性胃炎。近半年胃脘脹痛，痛引胸脅，嘈雜灼熱，噯氣頻作，噁心欲嘔，口乾口苦，小便短黃，大便不爽，舌紅苔黃膩，脈弦數。證屬肝胃不和、濕熱中阻。治以疏肝泄熱、健脾化濕。方以四逆散合左金丸加味：柴胡6、炒枳殼10 白芍10 甘草6 茵陳12 藿香10(後) 佩蘭10(後) 黃連6 吳茱萸2 生白朮10 茯苓10 7劑水煎服。一周後複診，胃脘疼痛脹滿、嘈雜灼熱、噁心欲嘔均好轉，食慾漸振，大便仍溏薄，舌紅、苔薄黃膩，其濕熱已去大半，守方減黃連為4g、吳茱萸1g ，加焦楂曲各10g 。14劑繼續用藥。病情穩定後予參苓白朮散緩調月余，複查胃鏡，明顯好轉。

營血匱乏 濡潤中宮

慢性萎縮性胃炎，經久不愈而致脾胃陰虧、津液不足。證見胃脘嘈雜，似飢不欲食，灼痛隱痛，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少氣懶言，形體消瘦，大便秘結，舌紅或有裂、苔干少津，脈細弦數。證屬脾胃陰虧、營血匱乏。路教根據「胃燥不能食、食少不能化，譬如釜中無水，不能熟物也」的理論，以甘涼濡潤、守陰生津法，方以人蔘芍藥湯加減：麥冬、石斛、太子參、炙甘草、白芍、烏梅、當歸、火麻仁、生谷麥芽。方中麥冬、石斛甘涼滋陰生津為君;太子參、炙甘草補氣健脾和中守津為輔;白芍、烏梅配甘草酸甘化陰生津，當歸、火麻仁養血活血以潤腸通便，俾養陰二物壅滯之弊;生谷麥芽健脾消食導滯。若內熱嘔惡者加竹茹、茵陳;若肝氣上逆者加梭羅子;若大便乾結難解加酒大黃。

舉例：三 李某某 男 58歲。素有胃疾幾十年，形體消瘦，胃鏡示：重度萎縮性胃炎，輕度腸化。多方求治不效。近3個月胃脘隱隱灼痛，似飢不欲食，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大便5-6日一次，形如彈丸，舌紅少津、苔花剝，脈細弦小數。證屬脾胃陰虧、營血匱乏。治以甘涼濡潤、守陰生津。方用人蔘芍藥湯加減：麥冬10 石斛12 太子參12 炙甘草6 白芍12 烏梅10 當歸10 火麻仁10(打碎) 生谷麥芽各10 10劑水煎服。再診：胃脘灼熱隱痛、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均減輕，守方再進10劑，配合食療：每日糯米100g、紅棗10g煮粥，早晚分服。三診：胃脘灼熱、口乾舌燥大減，大便1-2天一次，上方減火麻仁，石斛減為8g，繼用15劑。複診時納谷見增，形體漸豐，先後調治月余，諸症均安，追訪一年無複發。

氣陰同治 陰陽互生

慢性萎縮性胃炎中、後期，病情反覆發作，表現胃病及脾，癥狀及不規律，胃陰不足，脾陽虛弱同時並存，症見食欲不振，進食干食或流質飲食均感不適，或不思飲食，食後脹滿，口乾不欲飲，空腹劇痛，喜揉按喜溫，或返酸，大便稀薄，或乾燥難解，形體極度消瘦，或伴輕度浮腫，舌紅或淡，苔薄黃或少苔，舌根厚膩等，脈沉細小數，證屬脾胃虛弱，氣陰兩虛。路教授認為此類猶如溫熱病之後期，重在調理脾胃，顧護陰津，治療不能操之過急，宜氣陰同治，以得氣陰互生之妙用。慎用青皮、枳實、枳殼、砂仁等辛溫燥烈行氣之品，治以益氣健脾，顧護陰津，參苓白朮散加減：人蔘、炒白朮、茯苓、扁豆、山藥、石斛、芍藥、甘草、生谷麥芽。方中人蔘補元氣生陰血為君，炒白朮、茯苓益氣健脾為臣葯，扁豆、山藥、石斛以甘淡益陰，補而不燥，滋而不膩，運而不滯為佐，芍藥，甘草酸甘化陰，緩急止痛，生谷麥芽益氣健脾導滯。共達氣陰同治，陰陽互生之功。若陰津匱乏甚者加玉竹、沙參;噯氣頻發加預知子、桫欏子;食後脹甚者加焦楂曲、蘇梗;若便溏次數多用土炒白朮、烏梅炭;若便乾結難解用火麻仁、全瓜蔞。

舉例：四 錢某某 男 41歲。胃鏡示「慢性萎縮性胃炎，多發性潰瘍」10年，胃脘隱痛不休，空腹加劇，納少、進干食或流質食物均感不適，食後脹滿，喜揉按，口乾不欲飲，周身乏力，形體消瘦，面色少華，大便溏薄，舌紅少津，舌根苔膩，脈沉細小數。證屬脾胃虛弱，氣陰兩虛，治以益氣健脾，顧護陰津，方以參苓白朮散加減：人蔘10 土炒白朮10 茯苓10 扁豆10 山藥10 石斛8 芍藥10 炙甘草6 生谷麥芽各10 調服三周後，食慾漸增，每餐可進食少量飲食，食後仍感脹滿，加焦楂曲各12 蘇梗10 繼續調治3個月余，精神體力明顯改善，面色轉紅潤，形體漸豐，大便成形，繼續守方減人蔘為8g 調整半年，飲食如常人，自覺癥狀消失，恢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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