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的選票:台灣往事

白岩松:公務員又稱公僕,如人人爭當僕人,難道不是件怪事?說明它可能不是僕人。評:你自己給自己定工資標準,那就是搶;你不交養老保險而退休金卻比老百姓高几倍,那就是盜;你當了官卻不敢公示財產,那就是賊;你抱怨工資低卻捨不得辭職,那就是賤;你拿著灰色收入卻絕口不提,那就是奸。【敖評】

坎坷的選票:台灣往事 作者:賀蘭山賤客 在豬一樣的隊友的幫助下,國民黨在台灣六都選舉中的慘敗。無組織有紀律的一個外科醫生柯文哲,叫嚷著「公務員不必為政黨和政治服務」,戰勝了有強大執政黨背景的「官二代」連勝文,這種在某些人看來匪夷所思的勝利,從某個側面展現出了選票的意義——選上的人可能不是最優秀的,卻是最能代表民眾的核心價值觀的。  但這樣的勝利並非沒有先例。1977年,國民黨著力培養的本土政治明星許信良,因為出書大爆家醜,被國民黨以「黨紀考核不佳」為由,取消了桃園縣縣長的候選人資格。許信良不服氣,頑強的以個人身份參選,國民黨立即將其開除黨籍、掃地出門。國民黨在為自己的候選人「做票」過程中,被許信良逮個正著,此事被曝光後引發群眾大規模抗議,史稱「中壢事件」,聲望飆升的許信良以巨大優勢擊敗國民黨候選人,成功當選,由此打破了國民黨隻手遮天的局面。[1]  但是許信良能夠在國民黨的獨裁下成功鑽空子,上演叛徒的逆襲,根源還在國民黨。如果國民黨學習一下某黨的做法,以「民眾素質低」「台灣特色」「還要繼續摸石頭」為由死活不搞地方民主選舉,那任你是誰,恐怕也只有「尋釁滋事」、「涉嫌顛覆國家政權」吃牢飯的份,更別說翻盤的可能。李敖曾經罵蔣介石「獨裁無膽,民主無量」,這倒是實話,蔣介石玩獨裁手段跟老朋友潤之比,那還是差得遠。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的爺爺輩是見過選票的。早在1947年11月,國民政府轟轟烈烈的搞了第一次國會議員和立法委員直接選舉,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普選,儘管由於中共割據、內戰正酣以及各黨派抵制等原因,參選率不足10%,但是畢竟拉開了「三民主義」允諾的憲政的序幕,由此也創下了多了史無前例的第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全國性(包括新疆、西藏、內蒙、台灣以及海外僑胞)的選舉、第一次婦女參選且擁有選舉權、第一次差額總統選舉等等。儘管有諸多的不如意,但畢竟開了真普選之先河,所以當時的美國大使司徒雷登說,「此事之教育價值,實無法估計。」 [2]這個「獨裁無膽」的口子一開,就為後來的許信良們翻身埋下了種子。  蔣介石敗退台灣,根據《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搞了所謂的「萬年國大」,終生總統,拉開了長達38年的「戒嚴」的序幕。但蔣畢竟和餓死幾千萬人都可以熟視無睹的潤之不同,同為獨裁,也有高下之分。蔣把在大陸沒有搞完的「地方自治」那一套移植到台灣繼續試驗,從1950年開始,以花蓮縣為起點,開始推動全台灣的縣市長等公職人員直選,這樣的選舉,當然有形式,有黑幕,有道不盡的真假。但是,民主就是這樣一種東西,民眾一旦明白手中的選票就是自己的命運,那就存在無數的可能。這也是1977年許信良能夠翻盤的關鍵。有了他成功的先例,從此台灣基層民主風起雲湧,大批社會著名的活動人士通過基層選舉的口子,得以進入政治領域。  當然,這個時候的國民黨依靠槍杆子,維繫著高壓統治,還操控著大部分基層選舉,包括至關重要總統選舉。但民主的種子一旦種下,它必然就會生根發芽,蔣經國無疑在這個步驟中居功至偉。蔣經國以世襲標籤登上大位,依靠經濟上的「十大建設」,拉開了台灣經濟騰飛成為「亞洲四小龍」的序幕。但與此同時,以「美麗島」事件為標誌,異見人士抱團反對一黨專政的呼聲越發強烈,街頭民主運動如火如荼,陳水扁、謝長廷、呂秀蓮、陳菊、林義雄這些日後呼風喚雨的人物,就是哪個時候冒出來的,他們以"黨外候選人推薦會"名義,積極投入地方議員的選舉並成功上位。[3]慶幸的是,這些人既沒有被勞動改造也沒有被尋釁滋事,蔣經國先生雖然握有槍桿,也不乏獨裁之舉,但權衡之下,最終做出了對得起人民和歷史的選擇。在1987年廢除戒嚴,1988年開放黨禁報禁,邁出了台灣民主化極其重要的一步。從蔣經國的身上我們可以更好地比較所謂的偉人標準——把劫掠人民的口糧還給人民不是難事,難的是把權力還給人民。  但實事求是的說,蔣介石只是播種,蔣經國讓其破土發芽,真正讓台灣民主長成今天的大樹的,是另一個讓大陸民眾切齒痛恨的人——李登輝。  被我黨痛罵為「叛徒」的李登輝早年經歷和蔣經國有極大類似,也是紅色憤青一枚,在日本求學時對共產理論有深入的研究。由於對國民黨的高壓統治不滿,從日本求學歸來後李登輝被台灣的中共地下黨拉攏,曾經在1946年和1948年兩度加入中共,很快又兩度退出。至於原因,除了震動台灣的「二二八事件」後面臨恐怖清查,中共台灣地下黨面臨潰散之外,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三十歲後還相信共產主義是不實際」。因為這個歷史,李登輝也沒有少喝咖啡,曾被連續審查,最長的一次被台灣情報部門羈押了四個半月之久,獲釋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仍被要求定期彙報並且被監視。為此,惶恐至極的李登輝跑到美國去讀博士,其博士論文《台灣農工部門間之資本流通》獲全美最佳博士論文獎,由此進入蔣經國視野。作為農業問題專家被邀請回國後,1969年6月,由於在海外與「台獨」運動參與者有過接觸經驗,李登輝再一次被警備總部約談,約談的時間長達17個小時,之後又持續了一個禮拜才結束。李登輝在晚年回憶往事時稱,這件事使他「下定決心,如果有機會執政的話,絕不願意同胞再忍受這種白色恐怖之苦。」 「以往像我們七十幾歲的人在晚上都不能好好的睡覺,我不想讓子孫們受到同樣的待遇。」 [4]  李登輝的這段經歷對於我們理解他其後暗中支持民進黨,傾力推進台灣民主化進程有很大的幫助。李登輝為了在威權統治心態根深蒂固的國民黨站穩腳跟,清除黨內反對民主化的勢力,在政治鬥爭上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兩面三刀、封官許願、監聽監視之類的齷齪手段用了不少,但在收攏權力之後,他的民主化路線是極為清晰的。1990年坐穩總統位置後,沒有用坦克對付「野百合」學運,反而以妥協收場。隨後宣布釋放政治犯,和這些曾經的異見分子一起召開「國是會議」,繼而又廢除「萬年國大」,修法廢除「因言獲罪」……最終,僅僅用了4年的時間,成功修憲,確定總統全民普選。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是「寧靜革命」。  贏得1996年的台灣第一次總統大選後,李登輝的就職演講中有這麼一段話。「我們已經清楚的證明中國人有能力施行民主制度,運用民主政治……今天的這個慶典,不是為了慶祝任何一個候選人的勝利,不是為了慶祝任何一個政黨的勝利,而是為了慶祝我們兩千一百三十萬同胞追求民主的共同勝利,是為了人類最基本的價值——自由與尊嚴,在台澎金馬獲得肯定而歡呼。」2000年,李登輝功成身退,放棄競選連任,成就了民進黨的上台執政,台灣政黨輪替成型,民主化歷經半個世紀的坎坷,終於開花結果。李登輝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在歷史上註定有濃墨重彩的一筆。那麼這麼一個人,為何成了被口誅筆伐的台獨分子了呢?  李登輝在1988年2月繼任後的首次記者會上說:「只有一個中國而沒有兩個中國的政策。只有一個中國,我們必須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 1990年5月在就任總統的致詞中又強調,「台灣與大陸是中國不可分割的領土,所有中國人同為血脈相連的同胞」。同年成立「國家統一委員會」,1991年頒布《國家統一綱領》,其中明確提出「大陸必須進行民主改革,隨後雙方在民主政治的框架下完成兩岸的統一大業。」 1995年的雙十節,他又表示:「四十多年來我們之所以奮鬥不懈,就是要為將來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立下可供遵循的典範」……這些,像一個台獨分子的言論嗎?  但顯然,李登輝提出的民主統一這個先決條件是堅持一國兩制不走邪路的我黨斷然不可接受的。在1994年李登輝完成修憲,確定台灣將進行全民普選後,顯然有人就坐不住了。所以從李登輝1995年以私人身份訪美、並在母校康奈爾大學發表《民之所欲,常在我心》的演講之後,人民日報如打了雞血一般,突然推出了系列文章,猛烈抨擊的所謂「分裂言論」。但其實你看看李登輝的演講內容,通篇都在講台灣的民主經驗,跟台獨八竿子打不著。  當然,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台灣人,你要求李登輝沒有一點台灣情節,跟大陸人一樣對大一統萬般膜拜那不太可能。他拋出兩國論,跑到靖國神社去祭奠為日本人戰死的哥哥,有親日情節,這是事實,但也沒有妨礙他作為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的政策取向,也沒有損害台灣的根本利益。大陸人總喜歡居高臨下,以上邦大國觀看殖民地的視角俯視台灣同胞,反過來看一看,台灣人為什麼要順著你喜歡的說,你的三觀很偉大嗎。2007年李登輝在日本被大陸人扔塑料瓶襲擊,他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希望他在國內也能這樣。這句話細細體會,恐怕會讓人感慨萬千。  曾幾何時,我們都習慣於在新聞聯播中目睹台灣政要們在眾目睽睽之下干架,可能這樣的噱頭更符合嘲笑的需要。而今,我相信很多人都笑不出來了,因為和申紀蘭大媽們代表我們數十年如一日的舉手比起來,恐怕有人為了博你肯定為你幹上一架來得更實惠。  在民主的體制下,沒有永遠的失敗。本次六都選舉,國民黨若說失敗,那也只是一時,因為四年後還可重來;民進黨若說勝利,那也只是一時,因為隨時有可能再打回原形。這個政治遊戲中,只有一個永恆的贏家,那就是手握選票決定政治輪迴的台灣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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